梁书 - 第 9 页/共 19 页

杲性婞直,无所顾望。山阴令虞肩在任,赃污数百万,杲奏收治。中书舍人黄睦之以肩事托杲,杲不答。高祖闻之,以问杲,杲答曰“有之”。高祖曰:“卿识睦之不?”杲答曰:“臣不识其人。”时睦之在御侧,上指示杲曰:“此人是也。”杲谓睦之曰:“君小人,何敢以罪人属南司?”睦之失色。领军将军张稷,是杲从舅,杲尝以公事弹稷,稷因侍宴诉高祖曰:“陆杲是臣通亲,小事弹臣不贷。”高祖曰:“杲职司其事,卿何得为嫌!”杲在台,号称不畏强御。   六年,迁秘书监,顷之为太子中庶子、光禄卿。八年,出为义兴太守,在郡宽惠,为民下所称。还为司空临川王长史、领扬州大中正。十四年,迁通直散骑侍郎,俄迁散骑常侍,中正如故。十五年,迁司徒左长史。十六年,入为左民尚书,迁太常卿。普通二年,出为仁威将军、临川内史。五年,入为金紫光禄大夫,又领扬州大中正。中大通元年,加特进,中正如故。四年,卒,时年七十四。谥曰质子。   杲素信佛法,持戒甚精,著《沙门传》三十卷。   弟煦,学涉有思理。天监初,历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太子家令,卒。撰《晋书》未就。又著《陆史》十五卷,《陆氏骊泉志》一卷,并行于世。   子罩,少笃学,有文才,仕至太子中庶子、光禄卿。   史臣曰:范岫、傅昭,并笃行清慎,善始令终,斯石建、石庆之徒矣。萧琛、陆杲俱以才学著名。琛朗悟辩捷,加谙究朝典,高祖在田,与琛游旧,及践天历,任遇甚隆,美矣。杲性婞直,无所忌惮,既而执法宪台,纠绳不避权幸,可谓允兹正色。《诗》云:“彼己之子,邦之司直。”杲其有焉。 列传第二十一 陆倕 到洽 明山宾 殷钧 陆襄   陆倕,字佐公,吴郡吴人也。晋太尉玩六世孙。祖子真,宋东阳太守。父慧晓,齐太常卿。倕少勤学 ,善属文。于宅内起两间茅屋,杜绝往来,昼夜读书,如此者数载。所读一遍,必诵于口。尝借人《汉书》,失《五行志》四卷,乃暗写还之,略无遗脱。幼为外祖张岱所异,岱常谓诸子曰:“此儿汝家之阳元也。”年十七,举本州秀才。刺史竟陵王子良开西邸延英俊,倕亦预焉。辟议曹从事参军、庐陵王法曹行参军。天监初,为右军安成王外兵参军,转主簿。   倕与乐安任昉友善,为《感知己赋》以赠昉,昉因此名以报之曰:“信伟人之世笃,本侯服于陆乡。缅风流与道素,袭衮衣与绣裳。还伊人而世载,并三骏而龙光。过龙津而一息,望凤条而曾翔。彼白玉之虽洁,此幽兰之信芳。思在物而取譬,非斗斛之能量。匹耸峙于东岳,比凝厉于秋霜。不一饭以妄过,每三钱以投渭。匪蒙袂之敢嗟,岂沟壑之能衣。既蕴藉其有余,又淡然而无味。得意同乎卷怀,违方似乎仗气。类平叔而靡雕,似子云之不朴。冠众善而贻操,综群言而名学。折高、戴于后台,异邹、颜乎董幄。采三《诗》于河间,访九师于淮曲。术兼口传之书,艺广铿锵之乐。时坐睡而梁悬,裁枝梧而锥握。既文过而意深,又理胜而辞缛。咨余生之荏苒,迫岁暮而伤情。测徂阴于堂下,听鸣钟于洛城。唯忘年之陆子,定一遇于班荆。余获田苏之价,尔得海上之名。信落魄而无产,终长对于短生。饥虚表于徐步,逃责显于疾行。子比我于叔则,又方余于耀卿。心照情交,流言靡惑。万类暗求,千里悬得。言象可废,蹄筌自默。居非连栋,行则同车。冬日不足,夏日靡余。肴核非饵,丝竹岂娱。我未舍驾,子已回舆。中饭相顾,怅然动色。邦壤既殊,离会莫测。存异山阳之居,没非要离之侧。似胶投漆中,离娄岂能识。”其为士友所重如此。   迁骠骑临川王东曹掾。是时礼乐制度,多所创革,高祖雅爱倕才,乃敕撰《新漏刻铭》,其文甚美。迁太子中舍人,管东宫书记。又诏为《石阙铭记》。奏之。敕曰:“太子中舍人陆倕所制《石阙铭》,辞义典雅,足为佳作。昔虞丘辨物,邯郸献赋,赏以金帛,前史美谈,可赐绢三十匹。”迁太子庶子、国子博士,母忧去职。服阕,为中书侍郎,给事黄门侍郎,扬州别驾从事史,以疾陈解。迁鸿胪卿,入为吏部郎,参选事。出为云麾晋安王长史、寻阳太守、行江州府州事。以公事免,左迁中书侍郎、司徒司马、太子中庶子、廷尉卿。又为中庶子,加给事中、扬州大中正。复除国子博士、中庶子、中正并如故。守太常卿,中正如故。普通七年,卒,年五十七。文集二十卷,行于世。   第四子缵,早慧,十岁通经,为童子奉车郎,卒。   到洽,字茂氵公,彭城武原人也。宋骠骑将军彦之曾孙。祖仲度,骠骑江夏王从事中郎。父坦,齐中书郎。洽年十八,为南徐州迎西曹行事。洽少知名,清警有才学士行。谢朓文章盛于一时,见洽深相赏好,日引与谈论。每谓洽曰:“君非直名人,乃亦兼资文武。”朓后为吏部,洽去职,朓欲荐之,洽睹世方乱,深相拒绝。除晋安王国左常侍,不就。遂筑室岩阿,幽居者积岁。乐安任昉有知人之鉴,与洽兄沼、溉并善。尝访洽于田舍,见之叹曰:“此子日下无双。”遂申拜亲之礼。   天监初,沼、溉俱蒙擢用,洽尤见知赏,从弟沆亦相与齐名。高祖问待诏丘迟曰:“到洽何如沆、溉?”迟对曰:“正清过于沆,文章不减溉;加以清言,殆将难及。”即召为太子舍人。御华光殿,诏洽及沆、萧琛、任昉侍宴,赋二十韵诗,以洽辞为工,赐绢二十匹。高祖谓昉曰:“诸到可谓才子。”昉对曰:“臣常窃议,宋得其武,梁得其文。”   二年,迁司徒主簿,直待诏省,敕使抄甲部书。五年,迁尚书殿中郎。洽兄弟群从,递居此职,时人荣之。七年,迁太子中舍人,与庶子陆倕对掌东宫管记。俄为侍读,侍读省仍置学士二人,洽复充其选。九年,迁国子博士,奉敕撰《太学碑》。十二年,出为临川内史,在郡称职。十四年,入为太子家令,迁给事黄门侍郎,兼国子博士。十六年,行太子中庶子。普通元年,以本官领博士。顷之,入为尚书吏部郎,请托一无所行。俄迁员外散骑常侍,复领博士,母忧去职。五年,复为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未拜,仍迁给事黄门侍郎,领尚书左丞。准绳不避贵戚,尚书省贿赂莫敢通。时銮舆欲亲戎,军国容礼,多自洽出。六年,迁御史中丞,弹纠无所顾望,号为劲直,当时肃清。以公事左降,犹居职。旧制,中丞不得入尚书下舍,洽兄溉为左民尚书,洽引服亲不应有碍,刺省详决。左丞萧子云议许入溉省,亦以其兄弟素笃,不能相别也。七年,出为贞威将军、云麾长史、寻阳太守。大通元年,卒于郡,时年五十一。赠侍中。谥曰理子。昭明太子与晋安王纲令曰:“明北兗、到长史遂相系凋落,伤怛悲惋,不能已已。去岁陆太常殂殁,今兹二贤长谢。陆生资忠履贞,冰清玉洁,文该四始,学遍九流,高情胜气,贞然直上。明公儒学稽古,淳厚笃诚,立身行道,始终如一,傥值夫子,必升孔堂。到子风神开爽,文义可观,当官莅事,介然无私。皆海内之俊乂,东序之秘宝。此之嗟惜,更复何论。但游处周旋,并淹岁序,造膝忠规,岂可胜说,幸免祇悔,实二三子之力也。谈对如昨,音言在耳,零落相仍,皆成异物,每一念至,何时可言。天下之宝,理当恻怆。近张新安又致故,其人文笔弘雅,亦足嗟惜,随弟府朝,东西日久,尤当伤怀也。比人物零落,特可伤惋,属有今信,乃复及之。”   洽文集行于世。子伯淮、仲举。   明山宾,字孝若,平原鬲人也。父僧绍,隐居不仕,宋末国子博士征,不就。山宾七岁能言名理,十三博通经传,居丧尽礼。服阕,州辟从事史。起家奉朝请。兄仲璋婴痼疾,家道屡空,山宾乃行干禄。齐始安王萧遥光引为抚军行参军,后为广阳令,顷之去官。义师至,高祖引为相府田曹参军。梁台建,为尚书驾部郎,迁治书侍御史,右军记室参军,掌治吉礼。时初置《五经》博士,山宾首膺其选。迁北中郎谘议参军,侍皇太子读。累迁中书侍郎、国子博士、太子率更令、中庶子,博士如故。天监十五年,出为持节、督缘淮诸军事、征远将军、北兗州刺史。普通二年,征为太子右卫率,加给事中,迁御史中丞。以公事左迁黄门侍郎、司农卿。四年,迁散骑常侍,领青、冀二州大中正。东宫新置学士,又以山宾居之,俄以本官兼国子祭酒。   初,山宾在州,所部平陆县不稔,启出仓米以赡人。后刺史检州曹,失簿书,以山宾为耗阙,有司追责,籍其宅入官,山宾默不自理,更市地造宅。昭明太子闻筑室不就,有令曰:“明祭酒虽出抚大籓,拥旄推毂,珥金拖紫,而恒事屡空。闻构宇未成,今送薄助。”并贻诗曰:“平仲古称奇,夷吾昔檀美。令则挺伊贤,东秦固多士。筑室非道傍,置宅归仁里。庚桑方有系,原生今易拟。必来三径人,将招《五经》士。”   山宾性笃实,家中尝乏用,货所乘牛。既售受钱,乃谓买主曰:“此牛经患漏蹄,治差已久,恐后脱发,无容不相语。”买主遽追取钱。处士阮孝绪闻之,叹曰:“此言足使还淳反朴,激薄停浇矣。”   五年,又为国子博士,常侍、中正如故。其年以本官假节,权摄北兗州事。大通元年,卒,时年八十五。诏赠侍中、信威将军。谥曰质子。昭明太子为举哀,赙钱十万,布百匹,并使舍人王颙监护丧事。又与前司徒左长史殷芸令曰:“北兗信至,明常侍遂至殒逝,闻之伤怛。此贤儒术该通,志用稽古,温厚淳和,伦雅弘笃。授经以来,迄今二纪。若其上交不谄,造膝忠规,非显外迹,得之胸怀者,盖亦积矣。摄官连率,行当言归,不谓长往,眇成畴日。追忆谈绪,皆为悲端,往矣如何!昔经联事,理当酸怆也。”   山宾累居学官,甚有训导之益,然性颇疏通,接于诸生,多所狎比,人皆爱之。所著《吉礼仪注》二百二十四卷,《礼仪》二十卷,《孝经丧礼服义》十五卷。   子震,字兴道,亦传父业。历官太学博士,太子舍人,尚书祠部郎,余姚令。   殷钧,字季和,陈郡长平人也。晋太常融八世孙。父睿,有才辩,知名齐世,历官司徒从事中郎。睿妻王奂女。奂为雍州刺史、镇北将军,乃言于朝,以睿为镇北长史、河南太守。奂诛,睿并见害。钧时年九岁,以孝闻。及长,恬静简交游,好学有思理。善隶书,为当时楷法,南乡范云、乐安任昉,并称赏之。高祖与睿少旧故,以女妻钧,即永兴公主也。   天监初,拜驸马都尉,起家秘书郎、太子舍人、司徒主簿、秘书丞。钧在职,启校定秘阁四部书,更为目录。又受诏料检西省法书古迹,别为品目。迁骠骑从事中郎,中书郎、太子家令、掌东宫书记。顷之,迁给事黄门侍郎、中庶子、尚书吏部郎、司徒左长史,侍中。东宫置学士,复以钧为之。公事免。复为中庶子,领国子博士、左骁骑将军,博士如故。出为明威将军、临川内史。   钧体羸多疾,闭阁卧治,而百姓化其德,劫盗皆奔出境。尝禽劫帅,不加考掠,但和言诮责。劫帅稽颡乞改过,钧便命遣之,后遂为善人。郡旧多山疟,更暑必动,自钧在任,郡境无复疟疾。母忧去职,居丧过礼,昭明太子忧之,手书诫喻曰:“知比诸德,哀顿为过,又所进殆无一溢,甚以酸耿。迥然一身,宗奠是寄,毁而灭性,圣教所不许。宜微自遣割,俯存礼制,穀粥果蔬,少加勉强。忧怀既深,指故有及,并令缪道臻口具。”钧答曰:“奉赐手令,并缪道臻宣旨,伏读感咽,肝心涂地。小人无情,动不及礼,但禀生霡劣,假推年岁,罪戾所钟,复加横疾。顷者绵微,守尽晷漏,目乱玄黄,心迷哀乐,惟救危苦,未能以远理自制。姜桂之滋,实闻前典,不避粱肉,复忝今慈,臣亦何人,降此忧愍。谨当循复圣言,思自补续,如脱申延,实由亭造。”服阕,迁五兵尚书,犹以顿瘵经时,不堪拜受,乃更授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侍东宫。寻改领中庶子。昭明太子薨,官属罢,又领右游击,除国子祭酒,常侍如故。中大通四年,卒,时年四十九。谥曰贞子。二子:构,渥。   陆襄,字师卿,吴郡吴人也。父闲,齐始安王遥光扬州治中。永元末,遥光据东府作乱,或劝闲去之。闲曰:“吾为人吏,何所逃死。”台军攻陷城,闲见执,将刑,第二子绛求代死,不获,遂以身蔽刃,刑者俱害之。襄痛父兄之酷,丧过于礼,服释后犹若居忧。   天监三年,都官尚书范岫表荐襄,起家擢拜著作佐郎,除永宁令。秩满,累迁司空临川王法曹,外兵,轻车庐陵王记室参军。昭明太子闻襄业行,启高祖引与游处,除太子洗马,迁中舍人,并掌管记。出为扬州治中,襄父终此官,固辞职,高祖不许,听与府司马换廨居之。昭明太子敬耆老,襄母年将八十,与萧琛、傅昭、陆杲每月常遣存问,加赐珍羞衣服。襄母尝卒患心痛,医方须三升粟浆,是时冬月,日又逼暮,求索无所。忽有老人诣门货浆,量如方剂,始欲酬直,无何失之,时以襄孝感所致也。累迁国子博士,太子家令,复掌管记,母忧去职。襄年已五十,毁顿过礼,太子忧之,日遣使诫喻。服阕,除太子中庶子,复掌管记。中大通三年,昭明太子薨,官属罢,妃蔡氏别居金华宫,以襄为中散大夫、领步兵校尉、金华宫家令、知金华宫事。   七年,出为鄱阳内史。先是,郡民鲜于琛服食修道法,尝入山采药,拾得五色幡眊,又于地中得石玺,窃怪之。琛先与妻别室,望琛所处,常有异气,益以为神。大同元年,遂结其门徒,杀广晋令王筠,号上愿元年,署置官属。其党转相诳惑,有众万余人。将出攻郡,襄先已帅民吏修城隍,为备御,及贼至,连战破之,生获琛,余众逃散。时邻郡豫章、安成等守宰,案治党与,因求贿货,皆不得其实,或有善人尽室离祸,惟襄郡部枉直无滥。民作歌曰:“鲜于平后善恶分,民无枉死,赖有陆君。”又有彭李二家,先因忿争,遂相诬告,襄引入内室,不加责诮,但和言解喻之,二人感恩,深自咎悔。乃为设酒食,令其尽欢,酒罢,同载而还,因相亲厚。民又歌曰:“陆君政,无怨家,斗既罢,仇共车。”在政六年,郡中大治,民李睍等四百二十人诣阙拜表,陈襄德化,求于郡立碑,降敕许之。又表乞留襄,襄固求还,征为吏部郎,迁秘书监,领扬州大中正。太清元年,迁度支尚书,中正如故。   二年,侯景举兵围宫城,以襄直侍中省。三年三月,城陷,襄逃还吴。贼寻寇东境,没吴郡。景将宋子仙进攻钱塘,会海盐人陆黯举义,有众数千人,夜出袭郡,杀伪太守苏单于,推襄行郡事。时淮南太守文成侯萧宁逃贼入吴,襄遣迎宁为盟主,遣黯及兄子映公帅众拒子仙。子仙闻兵起,乃退还,与黯等战于松江,黯败走,吴下军闻之,亦各奔散。襄匿于墓下,一夜忧愤卒,时年七十。   襄弱冠遭家祸,终身蔬食布衣,不听音乐,口不言杀害五十许年。侯景平,世祖追赠侍中、云麾将军。以建义功,追封余干县侯,邑五百户。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陆倕博涉文理,到洽匪躬贞劲,明山宾儒雅笃实,殷钧静素恬和,陆襄淳深孝性,虽任遇有异,皆列于名臣矣。 列传第二十二 裴邃兄子之高 之平 之横 夏侯亶弟夔 鱼弘附 韦放   裴邃,字渊明,河东闻喜人,魏襄州刺史绰之后也。祖寿孙,寓居寿阳 ,为宋武帝前军长史。父仲穆,骁骑将军。邃十岁能属文,善《左氏春秋》。齐建武初,刺史萧遥昌引为府主簿。寿阳有八公山庙,遥昌为立碑,使邃为文,甚见称赏。举秀才,对策高第,奉朝请。   东昏践阼,始安王萧遥光为抚军将军、扬州刺史,引邃为参军。后遥光败,邃还寿阳,值刺史裴叔业以寿阳降魏,豫州豪族皆被驱掠,邃遂随众北徙。魏主宣武帝雅重之,以为司徒属,中书郎,魏郡太守。魏遣王肃镇寿阳,邃固求随肃,密图南归。天监初,自拔还朝,除后军谘议参军。邃求边境自效,以为辅国将军、庐江太守。时魏将吕颇率众五万奄来攻郡,邃率麾下拒破之,加右军将军。   五年,征邵阳洲,魏人为长桥断淮以济。邃筑垒逼桥,每战辄克,于是密作没突舰。会甚雨,淮水暴溢,邃乘舰径造桥侧,魏众惊溃,邃乘胜追击,大破之。进克羊石城,斩城主元康。又破霍丘城,斩城主甯永仁。平小岘,攻合肥。以功封夷陵县子,邑三百户。迁冠军长史、广陵太守。   邃与乡人共入魏武庙,因论帝王功业。其妻甥王篆之密启高祖,云“裴邃多大言,有不臣之迹。”由是左迁为始安太守。邃志欲立功边陲,不愿闲远,乃致书于吕僧珍曰:“昔阮咸、颜延有‘二始’之叹。吾才不逮古人,今为三始,非其愿也,将如之何!”未及至郡,会魏攻宿预,诏邃拒焉。行次直渎,魏众退。迁右军谘议参军、豫章王云麾府司马,率所领助守石头。出为竟陵太守,开置屯田,公私便之。迁为游击将军、硃衣直阁,直殿省。寻迁假节、明威将军、西戎校尉、北梁、秦二州刺史。复开创屯田数千顷,仓廪盈实,省息边运,民吏获安,乃相率饷绢千余匹。邃从容曰:“汝等不应尔;吾又不可逆。”纳其绢二匹而已。还为给事中、云骑将军、硃衣直阁将军,迁大匠卿。   普通二年,义州刺史文僧明以州叛入于魏,魏军来援。以邃为假节、信武将军,督众军讨焉。邃深入魏境,从边城道,出其不意。魏所署义州刺史封寿据檀公岘,邃击破之,遂围其城,寿面缚请降,义州平。除持节、督北徐州诸军事、信武将军、北徐州刺史。未之职,又迁督豫州、北豫、霍三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合肥。   四年,进号宣毅将军。是岁,大军将北伐,以邃督征讨诸军事,率骑三千,先袭寿阳。九月壬戌,夜至寿阳,攻其郛,斩关而入,一日战九合,为后军蔡秀成失道不至,邃以援绝拔还。于是邃复整兵,收集士卒,令诸将各以服色相别。邃自为黄袍骑,先攻狄丘、甓城、黎浆等城,皆拔之。屠安成、马头、沙陵等戍。是冬,始脩芍陂。明年,复破魏新蔡郡,略地至于郑城,汝颍之间,所在响应。魏寿阳守将长孙稚、河间王元琛率众五万,出城挑战。邃勒诸将为四甄以待之,令直阁将军李祖怜伪遁以引稚,稚等悉众追之,四甄竞发,魏众大败。斩首万余级。稚等奔走,闭门自固,不敢复出。其年五月,卒于军中。追赠侍中、左卫将军,给鼓吹一部,进爵为侯,增邑七百户。谥曰烈。   邃少言笑,沉深有思略,为政宽明,能得士心。居身方正有威重,将吏惮之,少敢犯法。及其卒也,淮、肥间莫不流涕,以为邃不死,洛阳不足拔也。   子之礼,字子义,自国子生推第,补邵陵王国左常侍、信威行参军。王为南兗,除长流参军,未行,仍留宿卫,补直阁将军。丁父忧,服阕袭封,因请随军讨寿阳,除云麾将军,迁散骑常侍。又别攻魏广陵城,平之,除信武将军、西豫州刺史,加轻车将军,除黄门侍郎,迁中军宣城王司马。寻为都督北徐、仁、睢三州诸军事、信武将军、北徐州刺史。征太子左卫率,兼卫尉卿,转少府卿。卒,谥曰壮。子政,承圣中,官至给事黄门侍郎。江陵陷,随例入西魏。   之高字如山,邃兄中散大夫髦之子也。起家州从事、新都令、奉朝请,迁参军。颇读书,少负意气,常随叔父邃征讨,所在立功,甚为邃所器重,戎政咸以委焉。寿阳之役,邃卒于军所,之高隶夏侯夔,平寿阳,仍除平北豫章长史、梁郡太守,封都城县男,邑二百五十户。时魏汝阴来附,敕之高应接,仍除假节、飚勇将军、颍州刺史。士民夜反,逾城而入,之高率家僮与麾下奋击,贼乃散走。父忧还京。起为光远将军,合讨阴陵盗贼,平之,以为谯州刺史。又还为左军将军,出为南谯太守、监北徐州,迁员外散骑常侍。寻除雄信将军、西豫州刺史,余如故。侯景乱,之高率众入援,南豫州刺史、鄱阳嗣王范命之高总督江右援军诸军事,顿于张公洲。柳仲礼至横江,之高遣船舸二百余艘迎致仲礼,与韦粲等俱会青塘立营,据建兴苑。及城陷,之高还合肥,与鄱阳王范西上。稍至新蔡,众将一万,未有所属。元帝遣萧慧正召之,以为侍中、护军将军。到江陵,承制除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卒,时年七十三。赠侍中、仪同三司,鼓吹一部。谥曰恭。子畿,累官太子右卫率、隽州刺史。西魏攻陷江陵,畿力战死之。   之平字如原,之高第五弟。少亦随邃征讨,以军功封都亭侯。历武陵王常侍、扶风、弘农二郡太守,不行,除谯州长史、阳平太守。拒侯景,城陷后,迁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太子詹事。   之横字如岳,之高第十三弟也。少好宾游,重气侠,不事产业。之高以其纵诞,乃为狭被蔬食以激厉之。之横叹曰:“大丈夫富贵,必作百幅被。”遂与僮属数百人,于芍陂大营田墅,遂致殷积。太宗在东宫,闻而要之,以为河东王常侍、直殿主帅,迁直阁将军。侯景乱,出为贞威将军,隶鄱阳王范讨景。景济江,仍与范长子嗣入援。连营度淮,据东城。京都陷,退还合肥,与范溯流赴湓城。景遣任约上逼晋熙,范令之横下援,未及至,范薨,之横乃还。   时寻阳王大心在江州,范副梅思立密要大心袭湓城,之横斩思立而拒大心。大心以州降景。之横率众与兄之高同归元帝,承制除散骑常侍、廷尉卿,出为河东内史。又随王僧辩拒侯景于巴陵,景退,迁持节、平北将军、东徐州刺史,中护军,封豫宁侯,邑三千户。又随僧辩追景,平郢、鲁、江、晋等州,恒为前锋陷阵。仍至石头,破景,景东奔,僧辩令之横与杜掞入守台城。及陆纳据湘州叛,又隶王僧辩南讨焉。于阵斩纳将李贤明,遂平之。又破武陵王于硖口。还除吴兴太守,乃作百幅被,以成其初志。   后江陵陷,齐遣上党王高涣挟贞阳侯攻东关,晋安王方智承制,以之横为使持节、镇北将军、徐州刺史,都督众军,给鼓吹一部,出守蕲城。之横营垒未周,而齐军大至,兵尽矢穷,遂于阵没,时年四十一。赠侍中、司空公,谥曰忠壮。子凤宝嗣。   夏侯亶,字世龙,车骑将军详长子也。齐初,起家奉朝请。永元末,详为西中郎南康王司马,随府镇荆州,亶留京师,为东昏听政主帅。及崔慧景作乱,亶以捍御功,除骁骑将军。及高祖起师,详与长史萧颖胄协同义举,密遣信下都迎亶,亶乃赍宣德皇后令,令南康王纂承大统,封十郡为宣城王,进位相国,置僚属,选百官。建康城平,以亶为尚书吏部郎,俄迁侍中,奉玺于高祖。天监元年,出为宣城太守。寻入为散骑常侍,领右骁骑将军。六年,出为平西始兴王长史、南郡太守,父忧解职。居丧尽礼,庐于墓侧,遗财悉推诸弟。八年,起为持节、督司州诸军事、信武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服阕,袭封豊城县公。居州甚有威惠,为边人所悦服。十二年,以本号还朝,除都官尚书,迁给事中、右卫将军、领豫州大中正。十五年,出为信武将军、安西长史、江夏太守。十七年,入为通直散骑常侍、太子右卫率,迁左卫将军,领前军将军。俄出为明威将军、吴兴太守。在郡复有惠政,吏民图其像,立碑颂美焉。普通三年,入为散骑常侍,领右骁骑将军,转太府卿,常侍如故。以公事免,未几,优诏复职。五年,迁中护军。   六年,大举北伐。先遣豫州刺史裴邃帅谯州刺史湛僧智、历阳太守明绍世、南谯太守鱼弘、晋熙太守张澄,并世之骁将,自南道伐寿阳城,未克而邃卒。乃加亶使持节,驰驿代邃,与魏将河间王元琛、临淮王元彧等相拒,频战克捷。寻有密敕,班师合肥,以休士马,须堰成复进。七年夏,淮堰水盛,寿阳城将没,高祖复遣北道军元树帅彭宝孙、陈庆之等稍进,亶帅湛僧智、鱼弘、张澄等通清流涧,将入淮、肥。魏军夹肥筑城,出亶军后,亶与僧智还袭,破之。进攻黎浆,贞威将军韦放自北道会焉。两军既合,所向皆降下。凡降城五十二,获男女口七万五千人,米二十万石。诏以寿阳依前代置豫州,合肥镇改为南豫州,以亶为使持节、都督豫州缘淮南豫霍义定五州诸军事、云麾将军、豫、南豫二州刺史。寿春久罹兵荒,百姓多流散,亶轻刑薄赋,务农省役,顷之民户充复。大通二年,进号平北将军。三年,卒于州镇。高祖闻之,即日素服举哀,赠车骑将军。谥曰襄。州民夏侯简等五百人表请为亶立碑置祠,诏许之。   亶为人美风仪,宽厚有器量,涉猎文史,辩给能专对。宗人夏侯溢为衡阳内史,辞日,亶侍御坐,高祖谓亶曰:“夏侯溢于卿疏近?”禀答曰:“是臣从弟。”高祖知溢于亶已疏,乃曰:“卿伧人,好不辨族从。”亶对曰:“臣闻服属易疏,所以不忍言族。”时以为能对。   亶历为六郡三州,不修产业,禄赐所得,随散亲故。性俭率,居处服用,充足而已,不事华侈。晚年颇好音乐,有妓妾十数人,并无被服姿容。每有客,常隔帘奏之,时谓帘为夏侯妓衣也。   亶二子:谊,损。谊袭封豊城公,历官太子舍人,洗马。太清中,侯景入寇,谊与弟损帅部曲入城,并卒围内。   夔字季龙,亶弟也。起家齐南康王府行参军。中兴初,迁司徒属。天监元年,为太子洗马,中舍人,中书郎。丁父忧,服阕,除大匠卿,知造太极殿事。普通元年,为邵陵王信威长史,行府国事。其年,出为假节、征远将军,随机北讨,还除给事黄门侍郎。二年,副裴邃讨义州,平之。三年,代兄亶为吴兴太守,寻迁假节、征远将军、西阳、武昌二郡太守。七年,征为卫尉,未拜,改授持节、督司州诸军事、信武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   八年,敕夔帅壮武将军裴之礼、直阁将军任思祖出义阳道,攻平静、穆陵、阴山三关,克之。是时谯州刺史湛僧智围魏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于广陵,入其郛。魏将元显伯率军赴援,僧智逆击破之,夔自武阳会僧智,断魏军归路。庆和于内筑栅以自固,及夔至,遂请降。夔让僧智,僧智曰:“庆和志欲降公,不愿降僧智,今往必乖其意;且僧智所将为乌合募人,不可御之以法。公持军素严,必无犯令,受降纳附,深得其宜。”于是夔乃登城拔魏帜,建官军旗鼓,众莫敢妄动,庆和束兵以出,军无私焉。凡降男女口四万余人,粟六十万斛,余物称是。显伯闻之夜遁,众军追之,生擒二万余人,斩获不可胜数。诏以僧智领东豫州,镇广陵。夔引军屯安阳。夔又遣偏将屠楚城,尽俘其众,由是义阳北道遂与魏绝。   大通二年,魏郢州刺史元愿达请降,高祖敕郢州刺史元树往迎愿达,夔亦自楚城会之,遂留镇焉。诏改魏郢州为北司州,以夔为刺史,兼督司州。三年,迁使持节,进号仁威将军,封保城县侯,邑一千五百户。中大通二年,征为右卫将军,丁所生母忧去职。   时魏南兗州刺史刘明以谯城入附,诏遣镇北将军元树帅军应接,起夔为云麾将军,随机北讨。寻授使持节、督南豫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六年,转使持节、督豫、淮、陈、颍、建、霍、义七州诸军事、豫州刺史。豫州积岁寇戎,人颇失业,夔乃帅军人于苍陵立堰,溉田千余顷。岁收谷百余万石,以充储备,兼赡贫人,境内赖之。夔兄亶先经此任,至是夔又居焉。兄弟并有恩惠于乡里,百姓歌之曰:“我之有州,频仍夏侯;前兄后弟,布政优优。”在州七年,甚有声绩,远近多附之。有部曲万人,马二千匹,并服习精强,为当时之盛。性奢豪,后房伎妾曳罗縠饰金翠者亦有百数。爱好人士,不以贵势自高,文武宾客常满坐,时亦以此称之。大同四年,卒于州,时年五十六。有诏举哀,赙钱二十万,布二百匹。追赠侍中、安北将军。谥曰桓。   子撰嗣,官至太仆卿。撰弟譒,少粗险薄行,常停乡里,领其父部曲,为州助防,刺史萧渊明引为府长史。渊明彭城战没,复为侯景长史。景寻举兵反,譒前驱济江,顿兵城西士林馆,破掠邸第及居人富室,子女财货,尽略有之。渊明在州有四妾,章、于、王、阮,并有国色。渊明没魏,其妾并还京第,譒至,破第纳焉。   鱼弘,襄阳人。身长八尺,白皙美姿容。累从征讨,常为军锋,历南谯、盱眙、竟陵太守。常语人曰:“我为郡,所谓四尽:水中鱼鳖尽,山中麞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民庶尽。丈夫生世,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生欢乐富贵几何时!”于是恣意酣赏,侍妾百余人,不胜金翠,服玩车马,皆穷一时之绝。迁为平西湘东王司马、新兴、永宁二郡太守,卒官。   韦放,字元直,车骑将军睿之子。初为齐晋安王宁朔迎主簿,高祖临雍州,又召为主簿。放身长七尺七寸,腰带八围,容貌甚伟。天监元年,为盱眙太守,还除通直郎,寻为轻车晋安王中兵参军,迁镇右始兴王谘议参军,以父忧去职。服阕,袭封永昌县侯,出为轻车南平王长史、襄阳太守。转假节、明威将军、竟陵太守。在郡和理,为吏民所称。六年,大举北伐,以放为贞威将军,与胡龙牙会曹仲宗进军。七年,夏侯亶攻黎浆不克,高祖复使帅军自北道会寿春城。寻迁云麾南康王长史、寻阳太守。放累为籓佐,并著声绩。   普通八年,高祖遣兼领军曹仲宗等攻涡阳,又以放为明威将军,帅师会之。魏大将费穆帅众奄至,放军营未立,麾下止有二百余人。放从弟洵骁果有勇力,一军所仗,放令洵单骑击刺,屡折魏军,洵马亦被伤不能进,放胄又三贯流矢。众皆失色,请放突去。放厉声叱之曰:“今日唯有死耳。”乃免胄下马,据胡床处分。于是士皆殊死战,莫不一当百。魏军遂退,放逐北至涡阳。魏又遣常山王元昭、大将军李奖、乞佛宝、费穆等众五万来援,放率所督将陈度、赵伯超等夹击,大破之。涡阳城主王纬以城降。放乃登城,简出降口四千二百人,器仗充牜刃;又遣降人三十,分报李奖、费穆等。魏人弃诸营垒,一时奔溃,众军乘之,斩获略尽。擒穆弟超,并王纬送于京师。还为太子右卫率,转通直散骑常侍。出为持节、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信武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中大通二年,徙督北徐州诸军事、北徐州刺史,增封四百户,持节、将军如故。在镇三年,卒,时年五十九。谥曰宜侯。   放性弘厚笃实,轻财好施,于诸弟尤雍睦。每将远别及行役初还,常同一室卧起,时称为“三姜”。初,放与吴郡张率皆有侧室怀孕,因指为婚姻。其后各产男女,未及成长而率亡,遗嗣孤弱,放常赡恤之。及为北徐州,时有势族请姻者,放曰:“吾不失信于故友。”乃以息岐娶率女,又以女适率子,时称放能笃旧。长子粲嗣,别有传。   史臣曰:裴邃之词采早著,兼思略沉深,夏侯禀之好学辩给,夔之奢豪爱士,韦放之弘厚笃行,并遇主逢时,展其才用矣。及牧州典郡,破敌安边,咸著功绩,允文武之任,盖梁室之名臣欤。 列传第二十三 高祖三王   高祖八男:丁贵嫔生昭明太子统,太宗简文皇帝,庐陵威王续;阮修容生世祖孝元皇帝;吴淑媛生豫章王综;董淑仪生南康简王绩;丁充华生邵陵携王纶;葛修容生武陵王纪。综及纪别有传。   南康简王绩,字世谨,高祖第四子。天监八年,封南康郡王,邑二千户。出为轻车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十年,迁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南徐州刺史,进号仁威将军。绩时年七岁,主者有受货,洗改解书,长史王僧孺弗之觉,绩见而辄诘之,便即时首服,众咸叹其聪警。十六年,征为宣毅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十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北兗、徐、青、冀五州诸军事、南兗州刺史,在州著称。寻有诏征还,民曹嘉乐等三百七十人诣阙上表,称绩尤异一十五条,乞留州任,优诏许之,进号北中郎将。普通四年,征为侍中、云麾将军,领石头戍军事。五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丁董淑仪忧,居丧过礼,高祖手诏勉之,使摄州任,固求解职,乃征授安右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寻加护军。羸瘠弗堪视事。大通三年,因感病薨于任,时年二十五。赠侍中、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给鼓吹一部。谥曰简。   绩寡玩好,少嗜欲,居无仆妾,躬事约俭,所有租秩,悉寄天府。及薨后,府有南康国无名钱数千万。   子会理嗣,字长才。少聪慧,好文史。年十一而孤,特为高祖所爱,衣服礼秩与正王不殊。年十五,拜轻车将军、湘州刺史,又领石头戍军事。迁侍中,兼领军将军。寻除宣惠将军、丹阳尹,置佐史。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北兗、北徐、青、冀、东徐、谯七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兗州刺史。太清元年,督众军北讨,至彭城,为魏师所败,退归本镇。   二年,侯景围京邑,会理治严将入援,会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将应其兄正德,外托赴援,实谋袭广陵,会理击破之。方得进路,台城陷,侯景遣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以高祖手敕召会理,其僚佐咸劝距之。会理曰:“诸君心事,与我不同,天子年尊,受制贼虏,今有手敕召我入朝,臣子之心,岂得违背。且远处江北,功业难成,不若身赴京都,图之肘腋。吾计决矣。”遂席卷而行,以城输绍先。至京,景以为侍中、司空、兼中书令。虽在寇手,每思匡复,与西乡侯劝等潜布腹心,要结壮士。时范阳祖皓斩绍先,据广陵城起义,期以会理为内应。皓败,辞相连及,景矫诏免会理官,犹以白衣领尚书令。   是冬,景往晋熙,景师虚弱,会理复与柳敬礼谋之。敬礼曰:“举大事必有所资,今无寸兵,安可以动?”会理曰:“湖熟有吾旧兵三千余人,昨来相知,克期响集,听吾日定,便至京师。计贼守兵不过千人耳,若大兵外攻,吾等内应,直取王伟,事必有成。纵景后归,无能为也。”敬礼曰“善”,因赞成之。于时百姓厌贼,咸思用命,自丹阳至于京口,靡不同之。后事不果,与弟祁阳侯通理并遇害。   通理字仲宣,位太子洗马,封祁阳侯。   通理弟乂理,字季英,会理第六弟也。生十旬而简王薨,至三岁而能言,见内人分散,涕泣相送,乂理问其故,或曰:“此简王宫人,丧毕去尔。”乂理便号泣,悲不自胜,诸宫人见之,莫不伤感,为之停者三人焉。服阕后,见高祖,又悲泣不自胜。高祖为之流涕,谓左右曰:“此儿大必为奇士。”大同八年,封安乐县侯,邑五百户。   乂理性慷慨,慕立功名,每读书见忠臣烈士,未尝不废卷叹曰:“一生之内,当无愧古人。”博览多识,有文才,尝祭孔文举墓,并为立碑,制文甚美。   太清中,侯景内寇,乂理聚宾客数百,轻装赴南兗州,随兄会理入援,恒亲当矢石,为士卒先。及城陷,又随会理还广陵,因入齐为质,乞师。行二日,会侯景遣董绍先据广陵,遂追会理,因为所获。绍先防之甚严,不得与兄弟相见,乃伪请先还京,得入辞母,谓其姊安固公主曰:“事既如此,岂可合家受毙。兄若至,愿为言之,善为计自勉,勿赐以为念也。家国阽危,虽死非恨,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何如耳!”至京师,以魏降人元贞立节忠正,可以托孤,乃以玉柄扇赠之。贞怪其故,不受。乂理曰:“后当见忆,幸勿推辞。”会祖皓起兵,乂理奔长芦,收军得千余人。其左右有应贼者,因间劫会理,其众遂骇散,为景所害,时年二十一。元贞始悟其前言,往收葬焉。   庐陵威王续,字世,高祖第五子,天监八年,封庐陵郡王,邑二千户。十年,拜轻车将军、南彭城琅邪太守。十三年,转会稽太守。十六年,为都督江州诸军事、云麾将军、江州刺史。普通元年,征为宣毅将军,领石头戍军事。   续少英果,膂力绝人,驰射游猎,应发命中。高祖常叹曰:“此我之任城也。”尝与临贺王正德及胡贵通、赵伯超等驰射于高祖前,续冠于诸人,高祖大悦。三年,为使持节、都督雍、梁、秦、沙四州诸军事、西中郎将、雍州刺史。七年,加宣毅将军。中大通二年,又为使持节、都督雍、梁、秦、沙四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给鼓吹一部。续多聚马仗,畜养骁雄,金帛内盈,仓廪外实。四年,迁安北将军。大同元年,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安南将军、江州刺史。三年,征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军事。五年,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出为使持节、都督荆、郢、司、雍、南、北秦、梁、巴、华九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中大同二年,薨于州,时年四十四。赠司空、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鼓吹一部,谥曰威。长子安嗣。   邵陵携王纶,字世调,高祖第六子也。少聪颖,博学善属文,尤工尺牍。天监十三年,封邵陵郡王,邑二千户。出为宁远将军、琅邪、彭城二郡太守,迁轻车将军、会稽太守。十八年,征为信威将军。普通元年,领石头戍军事,寻为江州刺史。五年,以西中郎将权摄南兗州,坐事免官夺爵。七年,拜侍中。大通元年,复封爵,寻加信威将军,置佐史。中大通元年,为丹阳尹。四年,为侍中、宣惠将军、扬州刺史。以侵渔细民,少府丞何智通以事启闻,纶知之,令客戴子高于都巷刺杀之。智通子诉于阙下,高祖令围纶第,捕子高,纶匿之,竟不出。坐免为庶人。顷之,复封爵。大同元年,为侍中、云麾将军。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郢、定、霍、司四州诸军事、平西将军、郢州刺史,迁为安前将军、丹阳尹。中大同元年,出为镇东将军、南徐州刺史。   太清二年,进位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侯景构逆,加征讨大都督,率众讨景。将发,高祖诫曰:“侯景小竖,颇习行阵,未可以一战即殄,当以岁月图之。”纶次钟离,景已度采石。纶乃昼夜兼道,游军入赴。济江中流,风起,人马溺者十一二。遂率宁远将军西豊公大春、新淦公大成等,步骑三万,发自京口。将军赵伯超曰:“若从黄城大道,必与贼遇,不如径路直指钟山,出其不意。”纶从之。众军奄至,贼徒大骇,分为三道攻纶,纶与战,大破之,斩首千余级。翌日,贼又来攻,相持日晚,贼稍引却,南安侯骏以数十骑驰之。贼回拒骏,骏部乱。贼因逼大军,军遂溃。纶至钟山,众裁千人,贼围之,战又败,乃奔还京口。   三年春,纶复与东扬州刺史大连等入援,至于骠骑洲。进位司空。台城陷,奔禹穴。大宝元年,纶至郢州,刺史南平王恪让州于纶,纶不受,乃上纶为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纶于是置百官,改厅事为正阳殿。数有灾怪,纶甚恶之。时元帝围河东王誉于长沙既久,内外断绝,纶闻其急,欲往救之,为军粮不继,遂止。乃与世祖书曰:   伏以先朝圣德,孝治天下,九亲雍睦,四表无怨,诚为国政,实亦家风。唯余与尔,同奉神训,宜敦旨喻,共承无改。且道之斯美,以和为贵,况天时地利,不及人和,岂可手足肱支,自相屠害。日者闻誉专情失训,以幼陵长,湘、峡之内,遂至交锋。方等身遇乱兵,毙于行阵,殒于吴局。方此非冤,闻问号怛,惟增摧愤,念以兼悼,当何可称。吾在州所居遥隔,虽知其状,未喻所然。及届此籓,备加觌访,咸云誉应接多替,兵粮闭壅;弟教亦不悛,故兴师以伐。誉未识大体,意断所行,虽存急难,岂知窃思。不能礼争,复以兵来。萧墙兴变,体亲成敌,一朝至此,能不鸣呼。既有书问,云雨传流,噂沓其间,委悉无因详究。   方今社稷危耻,创巨痛深,人非禽虫,在知君父。即日大敌犹强,天仇未雪,余尔昆季,在外三人,如不匡难,安用臣子。唯应剖心尝胆,泣血枕戈,感誓苍穹,凭灵宗祀,昼谋夕计,共思匡复。至于其余小忿,或宜宽贷。诚复子憾须臾,将奈国冤未逞。正当轻重相推,小大易夺,遣无益之情,割下流之悼,弘豁以理,通识勉之。今已丧钟山,复诛犹子,将非扬汤止沸,吞冰疗寒。若以誉之无道,近远同疾,弟复效尤,攸非独罪。幸宽于众议,忍以事宁。如使外寇未除,家祸仍构,料今访古,未或弗亡。   夫征战之理,义在克胜;至于骨肉之战,愈胜愈酷,捷则非功,败则有丧,劳兵损义,亏失多矣。侯景之军所以未窥江外者,正为籓屏盘固,宗镇强密。若自相鱼肉,是代景行师。景便不劳兵力,坐致成效,丑徒闻此,何快如之!又庄铁小竖作乱,久挟观宁、怀安二侯,以为名号,当阳有事克掣,殊废备境。第闻征伐,复致分兵,便是自于瓜州至于湘、雍,莫非战地,悉以劳师。侯景卒承虚藉衅,浮江豕突,岂不表裹成虞,首尾难救?可为寒心,其事已切。弟若苦陷洞庭,兵戈不戢,雍州疑迫,何以自安?必引进魏军,以求形援。侯景事等内痈,西秦外同瘤肿。直置关中,已为咽气,况复贪狼难测,势必侵吞。弟若不安,家国去矣。吾非有深鉴,独能弘理,正是采藉风谣,博参物论,咸以为疑,皆欲解体故耳。   自我国五十许年,恩格玄穹,德弥赤县,虽有逆难,未乱邕熙。溥天率土,忠臣愤慨,比屋罹祸,忠义奋发,无不抱甲负戈,冲冠裂眦,咸欲事刂刃于侯景腹中,所须兵主唱耳。今人皆乐死,赴者如流。弟英略振远,雄伯当代,唯德唯艺,资文资武,拯溺济难,朝野咸属,一匡九合,非弟而谁?岂得自违物望,致招群!其间患难,具如所陈。斯理皎然,无劳请箸;验之以实,宁须确引。吾所以间关险道,出自东川,政谓上游诸籓,必连师狎至,庶以残命,预在行间;及到九江,安北兄遂溯流更上,全由饩馈悬断,卒食半菽,阻以菜色,无因进取。侯景方延假息,复缓诛刑,信增号愤,启处无地。计潇湘谷粟,犹当红委,若阻弟严兵,唯事交切,至于运转,恐无暇发遣。即日万心慊望,唯在民天,若遂等西河,时事殆矣!必希令弟豁照兹途,解汨川之围,存社稷之计,使其运输粮储,应赡军旅,庶协力一举,指日宁泰。宗庙重安,天下清复,推弟之功,岂非幸甚。吾才懦兵寡,安能为役,所寄令弟,庶得申情,朝闻夕死,万殒何恨。聊陈闻见,幸无怪焉。临纸号迷,诸失次绪。   世祖复书,陈河东有罪,不可解围之状。纶省书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于斯!”左右闻之,莫不掩泣。于是大修器甲,将讨侯景。元帝闻其强盛,乃遣王僧辩帅舟师一万以逼纶,纶将刘龙武等降僧辩,纶军溃,遂与子踬等十余人轻舟走武昌。   时纶长史韦质、司马姜律先在于外,闻纶败,驰往迎之。于是复收散卒,屯于齐昌郡,将引魏军共攻南阳。侯景将任约闻之,使铁骑二百袭纶,纶无备,又败走定州。定州刺史田龙祖迎纶,纶以龙祖荆镇所任,惧为所执,复归齐昌。行至汝南,西魏所署汝南城主李素者,纶之故吏,闻纶败,开城纳之。纶乃修浚城池,收集士卒,将攻竟陵。西魏安州刺史马岫闻之,报于西魏,西魏遣大将军杨忠、仪同侯几通率众赴焉。二年二月,忠等至于汝南,纶婴城自守。会天寒大雪,忠等攻不能克,死者甚众。后李素中流矢卒,城乃陷。忠等执纶,纶不为屈,遂害之。投于江岸,经日颜色不变,鸟兽莫敢近焉。时年三十三。百姓怜之,为立祠庙,后世祖追谥曰携。   长子坚,字长白。大同元年,以例封汝南侯,邑五百户。亦善草隶,性颇庸短。侯景围城,坚屯太阳门,终日蒲饮,不抚军政。吏士有功,未尝申理,疫疠所加,亦不存恤,士咸愤怨。太清三年三月,坚书佐董勋华、白昙朗等以绳引贼登楼,城遂陷,坚遇害。   弟确,字仲正。少骁勇,有文才。大同二年,封为正阶侯,邑五百户,后徙封永安。常在第中习骑射,学兵法,时人皆以为狂。左右或以进谏,确曰:“听吾为国家破贼,使汝知之。”除秘书丞,太子中舍人。   钟山之役,确苦战,所向披靡,群虏惮之。确每临阵对敌,意气详赡。带甲据鞍,自朝及夕,驰骤往反,不以为劳,诸将服其壮勇。及侯景乞盟,确在外,虑为后患,启求召确入城。诏乃召确为南中郎将、广州刺史,增封二千户。确知此盟多贰,城必沦没,因欲南奔。携王闻之,逼确使入,确犹不肯。携王流涕谓曰:“汝欲反邪!”时台使周石珍在坐,确谓石珍曰:“侯景虽云欲去,而不解长围,以意而推,其事可见。今召我入,未见其益也。”石珍曰:“敕旨如此,侯岂得辞?”确执意犹坚,携王大怒,谓赵伯超曰:“谯州,卿为我斩之,当赉首赴阙。”伯超挥刃眄确曰:“我识君耳,刀岂识君?”确于是流涕而出,遂入城。及景背盟复围城,城陷,确排闼入,启高祖曰:“城已陷矣。”高祖曰:“犹可一战不?”对曰:“不可。臣向者亲格战,势不能禁,自缒下城,仅得至此。”高祖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乃使确为慰劳文。   确既出见景,景爱其膂力,恒令在左右。后从景行,见天上飞鸢,群虏争射不中,确射之,应弦而落。贼徒忿嫉,咸劝除之。先是携王遣人密导确,确谓使者曰:“侯景轻佻,可一夫力致,确不惜死,正欲手刃之;但未得其便耳。卿还启家王,愿勿以为念也。”事未遂而为贼所害。   史臣曰:自周、汉广树籓屏,固本深根;高祖之封建,将遵古制也。南康、庐陵并以宗室之贵,据磐石之重,绩以孝著,续以勇闻。纶聪警有才学,性险躁,屡以罪黜,及太清之乱,忠孝独存,斯可嘉矣。 列传第二十四 裴子野 顾协 徐摛 鲍泉   裴子野,字几原,河东闻喜人,晋太子左率康八世孙。兄黎,弟楷、绰 ,并有盛名,所谓“四裴”也。曾祖松之,宋太中大夫。祖骃,南中郎外兵参军。父昭明,通直散骑常侍。子野生而偏孤,为祖母所养,年九岁,祖母亡,泣血哀恸,家人异之。少好学,善属文。起家齐武陵王国左常侍,右军江夏王参军,遭父忧去职。居丧尽礼,每之墓所,哭泣处草为之枯,有白兔驯扰其侧。天监初,尚书仆射范云嘉其行,将表奏之,会云卒,不果。乐安任昉有盛名,为后进所慕,游其门者,昉必相荐达。子野于昉为从中表,独不至,昉亦恨焉。久之,除右军安成王参军,俄迁兼廷尉正。时三官通署狱牒,子野尝不在,同僚辄署其名,奏有不允,子野从坐免职。或劝言诸有司,可得无咎。子野笑而答曰:“虽惭柳季之道,岂因讼以受服。”自此免黜久之,终无恨意。   二年,吴平侯萧景为南兗州刺史,引为冠军录事,府迁职解。时中书范缜与子野未遇,闻其行业而善焉。会迁国子博士,乃上表让之曰:“伏见前冠军府录事参军河东裴子野,年四十,字几原,幼禀至人之行,长厉国士之风。居丧有礼,毁瘠几灭,免忧之外,蔬水不进。栖迟下位,身贱名微,而性不憛憛,情无汲汲,是以有识嗟推,州闾叹服。且家传素业,世习儒史,苑囿经籍,游息文艺。著《宋略》二十卷,弥纶首尾,勒成一代,属辞比事,有足观者。且章句洽悉,训故可传。脱置之胶庠,以弘奖后进,庶一夔之辩可寻,三豕之疑无谬矣。伏惟皇家淳耀,多士盈庭,官人迈乎有妫,棫朴越于姬氏,苟片善宜录,无论厚薄,一介可求,不由等级。臣历观古今人君,钦贤好善,未有圣朝孜孜若是之至也。敢缘斯义,轻陈愚瞽,乞以臣斯忝,回授子野。如此,则贤否之宜,各全其所,讯之物议,谁曰不允。臣与子野虽未尝衔杯,访之邑里,差非虚谬,不胜慺慺微见,冒昧陈闻。伏愿陛下哀怜悾款,鉴其愚实,干犯之愆,乞垂赦宥。”有司以资历非次,弗为通。寻除尚书比部郎,仁威记室参军。出为诸暨令,在县不行鞭罚,民有争者,示之以理,百姓称悦,合境无讼。   初,子野曾祖松之,宋元嘉中受诏续修何承天《宋史》,未及成而卒,子野常欲继成先业。及齐永明末,沈约所撰《宋书》既行,子野更删撰为《宋略》二十卷。其叙事评论多善,约见而叹曰:“吾弗逮也。”兰陵萧琛、北地傅昭、汝南周舍咸称重之。至是,吏部尚书徐勉言之于高祖,以为著作郎,掌国史及起居注。顷之,兼中书通事舍人,寻除通直正员郎,著作、舍人如故。又敕掌中书诏诰。是时西北徼外有白题及滑国,遣使由岷山道入贡。此二国历代弗宾,莫知所出。子野曰:“汉颍阴侯斩胡白题将一人。服虔《注》云:‘白题,胡名也。’又汉定远侯击虏,八滑从之,此其后乎。”时人服其博识。敕仍使撰《方国使图》,广述怀来之盛,自要服至于海表,凡二十国。   子野与沛国刘显、南阳刘之遴、陈郡殷芸、陈留阮孝绪、吴郡顾协、京兆韦棱,皆博极群书,深相赏好,显尤推重之。时吴平侯萧劢、范阳张缵,每讨论坟籍,咸折中于子野焉。普通七年,王师北伐,敕子野为喻魏文,受诏立成,高祖以其事体大,召尚书仆射徐勉、太子詹事周舍、鸿胪卿刘之遴、中书侍郎硃异,集寿光殿以观之,时并叹服。高祖目子野而言曰:“其形虽弱,其文甚壮。”俄又敕为书喻魏相元叉,其夜受旨,子野谓可待旦方奏,未之为也。及五鼓,敕催令开斋速上,子野徐起操笔,昧爽便就。既奏,高祖深嘉焉。自是凡诸符檄,皆令草创。子野为文典而速,不尚丽靡之词。其制作多法古,与今文体异,当时或有诋诃者,及其末皆翕然重之。或问其为文速者,子野答云:“人皆成于手,我独成于心,虽有见否之异,其于刊改一也。”   俄迁中书侍郎,余如故。大通元年,转鸿胪卿,寻领步兵校尉。子野在禁省十余年,静默自守,未尝有所请谒,外家及中表贫乏,所得俸悉分给之。无宅,借官地二亩,起茅屋数间。妻子恒苦饥寒,唯以教诲为本,子侄祗畏,若奉严君。末年深信释氏,持其教戒,终身饭麦食蔬。中大通二年,卒官,年六十二。   先是子野自克死期,不过庚戌岁。是年自省移病,谓同官刘之亨曰:“吾其逝矣。”遗命俭约,务在节制。高祖悼惜,为之流涕。诏曰:“鸿胪卿、领步兵校尉、知著作郎、兼中书通事舍人裴子野,文史足用,廉白自居,劬劳通事,多历年所。奄致丧逝,恻怆空怀。可赠散骑常侍,赙钱五万,布五十匹,即日举哀。谥曰贞子。”   子野少时,《集注丧服》、《续裴氏家传》各二卷,抄合后汉事四十余卷,又敕撰《众僧传》二十卷,《百官九品》二卷,《附益谥法》一卷,《方国使图》一卷,文集二十卷,并行于世。又欲撰《齐梁春秋》,始草创,未就而卒。子謇,官至通直郎。   顾协,字正礼,吴郡吴人也。晋司空和七世孙。协幼孤,随母养于外氏。外从祖宋右光禄张永尝携内外孙侄游虎丘山,协年数岁,永抚之曰:“儿欲何戏?”协对曰:“儿正欲枕石漱流。”永叹息曰:“顾氏兴于此子。”既长,好学,以精力称。外氏诸张多贤达有识鉴,从内弟率尤推重焉。   起家扬州议曹从事史,兼太学博士。举秀才,尚书令沈约览其策而叹曰:“江左以来,未有此作。”迁安成王国左常侍,兼廷尉正。太尉临川王闻其名,召掌书记,仍侍西豊侯正德读。正德为巴西、梓潼郡,协除所部安都令。未至县,遭母忧。服阕,出补西阳郡丞。还除北中郎行参军,复兼廷尉正。久之,出为庐陵郡丞,未拜。会西豊侯正德为吴郡,除中军参军,领郡五官,迁轻车湘东王参军事,兼记室。普通六年,正德受诏北讨,引为府录事参军,掌书记。   军还,会有诏举士,湘东王表荐协曰:“臣闻贡玉之士,归之润山;论珠之人,出于枯岸。是以刍荛之言,择于廊庙者也。臣府兼记室参军吴郡顾协,行称乡闾,学兼文武,服膺道素,雅量邃远,安贫守静,奉公抗直,傍阙知己,志不自营,年方六十,室无妻子。臣欲言于官人,申其屈滞,协必苦执贞退,立志难夺,可谓东南之遗宝矣。伏惟陛下未明求衣,思贤如渴,爰发明诏,各举所知。臣识非许、郭,虽无知人之鉴,若守固无言,惧贻蔽贤之咎。昔孔愉表韩绩之才,庾亮荐翟汤之德,臣虽未齿二臣,协实无惭两士。”即召拜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累迁步兵校尉,守鸿胪卿,员外散骑常侍,卿、舍人并如故。大同八年,卒,时年七十三。高祖悼惜之,手诏曰:“员外散骑常侍、鸿胪卿、兼中书通事舍人顾协,廉洁自居,白首不衰,久在省闼,内外称善。奄然殒丧,恻怛之怀,不能已已。傍无近亲,弥足哀者。大殓既毕,即送其丧柩还乡,并营冢椁,并皆资给,悉使周办。可赠散骑常侍,令便举哀。谥曰温子。”   协少清介有志操。初为廷尉正,冬服单薄,寺卿蔡法度谓人曰:“我愿解身上襦与顾郎,恐顾郎难衣食者。”竟不敢以遗之。及为舍人,同官者皆润屋,协在省十六载,器服饮食,不改于常。有门生始来事协,知其廉洁,不敢厚饷,止送钱二千,协发怒,杖二十,因此事者绝于馈遗。自丁艰忧,遂终身布衣蔬食。少时将娉舅息女,未成婚而协母亡,免丧后不复娶。至六十余,此女犹未他适,协义而迎之。晚虽判合,卒无胤嗣。   协博极群书,于文字及禽兽草木尤称精详。撰《异姓苑》五卷,《琐语》十卷,并行于世。   徐摛,字士秀,东海郯人也。祖凭道,宋海陵太守。父超之,天监初仕至员外散骑常侍。摛幼而好学,及长,遍览经史。属文好为新变,不拘旧体。起家太学博士,迁左卫司马。会晋安王纲出戍石头,高祖谓周舍曰:“为我求一人,文学俱长兼有行者,欲令与晋安游处。”舍曰:“臣外弟徐摛,形质陋小,若不胜衣,而堪此选。”高祖曰:“必有仲宣之才,亦不简其容貌。”以摛为侍读。后王出镇江州,仍补云麾府记室参军,又转平西府中记室。王移镇京口,复随府转为安北中录事参军,带郯令,以母忧去职。王为丹阳尹,起摛为秣陵令。普通四年,王出镇襄阳,摛固求随府西上,迁晋安王谘议参军。大通初,王总戎北伐,以摛兼宁蛮府长史,参赞戎政,教命军书,多自摛出。王入为皇太子,转家令,兼掌管记,寻带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