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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诩,太清初,自仪同西昌侯掾,出为巴山太守,在郡遇乱卒。
陈吏部尚书姚察云:夏侯胜有言曰:“士患不明经术;经术明,取青紫如拾地芥耳。”硃异、贺琛并起微贱,以经术逢时,致于贵显,符其言矣。而异遂徼宠幸,任事居权,不能以道佐君,苟取容媚。及延寇败国,实异之由。祸难既彰,不明其罪,至于身死,宠赠犹殊。罚既弗加,赏亦斯滥,失于劝沮,何以为国?君子是以知太清之乱,能无及是乎。
列传第三十三 元法僧 元树 元愿达 王神念 杨华 羊侃子鹍 羊鸦仁
元法僧,魏氏之支属也。其始祖道武帝。父钟葵,江阳王。法僧仕魏,历光禄大夫,后为使持节、都督徐州诸军事、徐州刺史 ,镇彭城。普通五年,魏室大乱,法僧遂据镇称帝,诛锄异己,立诸子为王,部署将帅,欲议匡复。既而魏乱稍定,将讨法僧。法僧惧,乃遣使归款,请为附庸,高祖许焉,授侍中、司空,封始安郡公,邑五千户。及魏军既逼,法僧请还朝,高祖遣中书舍人硃异迎之。既至,甚加优宠。时方事招携,抚悦降附,赐法僧甲第女乐及金帛,前后不可胜数。法僧以在魏之日,久处疆埸之任,每因寇掠,杀戮甚多,求兵自卫,诏给甲仗百人,出入禁闼。大通二年,加冠军将军。中大通元年,转车骑将军。四年,进太尉,领金紫光禄。其年,立为东魏主,不行,仍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郢州刺史。大同二年,征为侍中、太尉,领军师将军,薨,时年八十三。二子景隆、景仲,普通中随法僧入朝。
景隆封沌阳县公,邑千户,出为持节、都督广、越、交、桂等十三州诸军事、平南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中大通三年,征侍中、安右将军。四年,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封彭城王,不行,俄除侍中、度支尚书。太清初,又为使持节、都督广、越、交、桂等十三州诸军事、征南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行至雷首,遇疾卒,时年五十八。
景仲封枝江县公,邑千户,拜侍中、右卫将军。大通三年,增封,并前为二千户,仍赐女乐一部。出为持节、都督广、越等十三州诸军事、宣惠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大同中,征侍中、左卫将军。兄景隆后为广州刺史。侯景作乱,以景仲元氏之族,遣信诱之,许奉为主。景仲乃举兵,将下应景。会西江督护陈霸先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起兵攻之,霸先徇其众曰:“朝廷以元景仲与贼连从,谋危社稷,今使曲江公勃为刺史,镇抚此州。”众闻之,皆弃甲而散,景仲乃自缢而死。
元树,字君立,亦魏之近属也。祖献文帝。父僖,咸阳王。树仕魏为宗正卿,属尔硃荣乱,以天监八年归国,封为鄴王,邑二千户,拜散骑常侍。普通六年,应接元法僧还朝,迁使持节、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云麾将军、郢州刺史,增封并前为三千户。讨南蛮贼,平之,加散骑常侍、安西将军,又增邑五百户。中大通二年,征侍中、镇右将军。四年,为使持节,镇北将军,都督北讨诸军事,加鼓吹一部以伐魏,攻魏谯城,拔之。会魏将独孤如愿来援,遂围树,城陷被执,发愤卒于魏,时年四十八。
子贞,大同中,求随魏使崔长谦至鄴葬父,还拜太子舍人。太清初,侯景降,请元氏戚属,愿奉为主,诏封贞为咸阳王,以天子之礼遣还北,会景败而返。
元愿达,亦魏之支庶也。祖明元帝。父乐平王。愿达仕魏为中书令、郢州刺史。普通中,大军北伐,攻义阳,愿达举州献款,诏封乐平公,邑千户,赐甲第女乐。仍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湘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湘州刺史。中大通二年,征侍中、太中大夫、翊左将军。大同三年,卒,时年五十七。
王神念,太原祁人也。少好儒术,尤明内典。仕魏起家州主簿,稍迁颍川太守,遂据郡归款。魏军至,与家属渡江,封南城县侯,邑五百户。顷之,除安成内史,又历武阳、宣城内史,皆著治绩。还除太仆卿。出为持节、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信武将军、青、冀二州刺史。神念性刚正,所更州郡必禁止淫祠。时青、冀州东北有石鹿山临海,先有神庙,妖巫欺惑百姓,远近祈祷,糜费极多。及神念至,便令毁撤,风俗遂改。普通中,大举北伐,征为右卫将军。六年,迁使持节、散骑常侍、爪牙将军,右卫如故。遘疾卒,时年七十五。诏赠本官、衡州刺史,兼给鼓吹一部。谥曰壮。
神念少善骑射,既老不衰,尝于高祖前手执二刀楯,左右交度,驰马往来,冠绝群伍。时复有杨华者,能作惊军骑,并一时妙捷,高祖深叹赏之。
子尊业,仕至太仆卿。卒,赠信威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鼓吹一部。次子僧辩,别有传。
杨华,武都仇池人也。父大眼,为魏名将。华少有勇力,容貌雄伟,魏胡太后逼通之,华惧及祸,乃率其部曲来降。胡太后追思之不能已,为作《杨白华歌辞》,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足歌之,辞甚忄妻惋焉。华后累征伐,有战功,历官太仆卿,太子左卫率,封益阳县侯。太清中,侯景乱,华欲立志节,妻子为贼所擒,遂降之,卒于贼。
羊侃,字祖忻,泰山梁甫人,汉南阳太守续之裔也。祖规,宋武帝之临徐州,辟祭酒从事、大中正。会薛安都举彭城降北,规由是陷魏,魏授卫将军、营州刺史。父祉,魏侍中,金紫光禄大夫。侃少而瑰伟,身长七尺八寸,雅爱文史,博涉书记,尤好《左氏春秋》及《孙吴兵法》。弱冠随父在梁州立功。魏正光中,稍为别将。时秦州羌有莫遮念生者,据州反,称帝,仍遣其弟天生率众攻陷岐州,遂寇雍州。侃为偏将,隶萧宝夤往讨之,潜身巡緌,伺射天生,应弦即倒,其众遂溃。以功迁使持节、征东大将军、东道行台,领泰山太守,进爵钜平侯。
初,其父每有南归之志,常谓诸子曰:“人生安可久淹异域,汝等可归奉东朝。”侃至是将举河济以成先志。兗州刺史羊敦,侃从兄也,密知之,据州拒侃。侃乃率精兵三万袭之,弗克,仍筑十余城以守之。朝廷赏授,一与元法僧同。遣羊鸦仁、王弁率军应接,李元履运给粮仗。魏帝闻之,使授侃骠骑大将军、司徒、泰山郡公,长为兗州刺史,侃斩其使者以徇。魏人大骇,令仆射于晖率众数十万,及高欢、尔硃阳都等相继而至,围侃十余重,伤杀甚众。栅中矢尽,南军不进,乃夜溃围而出,且战且行,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众尚万余人,马二千匹,将入南,士卒并竟夜悲歌。侃乃谢曰:“卿等怀土,理不能见随,幸适去留,于此别异。”因各拜辞而去。
侃以大通三年至京师,诏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瑕丘征讨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并其兄默及三弟忱、给、元,皆拜为刺史。寻以侃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出顿日城,会陈庆之失律,停进。其年,诏以为持节、云麾将军、青、冀二州刺史。中大通四年,诏为使持节、都督瑕丘诸军事、安北将军、兗州刺史,随太尉元法僧北讨。法僧先启云:“与侃有旧,愿得同行。”高祖乃召侃问方略,侃具陈进取之计。高祖因曰:“知卿愿与太尉同行。”侃曰:“臣拔迹还朝,常思效命,然实未曾愿与法僧同行。北人虽谓臣为吴,南人已呼臣为虏,今与法僧同行,还是群类相逐,非止有乖素心,亦使匈奴轻汉。”高祖曰:“朝廷今者要须卿行。”乃诏以为大军司马。高祖谓侃曰;“军司马废来已久,此段为卿置之。”行次官竹,元树又于谯城丧师。军罢,入为侍中。五年,封高昌县侯,邑千户。六年,出为云麾将军、晋安太守。闽越俗好反乱,前后太守莫能止息,侃至讨击,斩其渠帅陈称、吴满等,于是郡内肃清,莫敢犯者。顷之,征太子左卫率。
大同三年,车驾幸乐游苑,侃预宴。时少府奏新造两刃槊成,长二丈四尺,围一尺三寸,高祖因赐侃马,令试之。侃执槊上马,左右击刺,特尽其妙,高祖善之,又制《武宴诗》三十韵以示侃,侃即席应诏,高祖览曰:“吾闻仁者有勇,今见勇者有仁,可谓邹、鲁遗风,英贤不绝。”六年,迁司徒左长史。八年,迁都官尚书。时尚书令何敬容用事,与之并省,未尝游造。有宦者张僧胤候侃,侃曰:“我床非阉人所坐。”竟不前之,时论美其贞正。九年,出为使持节、壮武将军、衡州刺史。
太清元年,征为侍中。会大举北伐,仍以侃为持节、冠军,监作韩山堰事,两旬堰立。侃劝元帅贞阳侯乘水攻彭城,不纳;既而魏援大至,侃频劝乘其远来可击,旦日又劝出战,并不从,侃乃率所领出顿堰上。及众军败,侃结阵徐还。
二年,复为都官尚书。侯景反,攻陷历阳,高祖问侃讨景之策。侃曰:“景反迹久见,或容豕突,宜急据采石,令邵陵王袭取寿春。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窟,乌合之众,自然瓦解。”议者谓景未敢便逼京师,遂寝其策,令侃率千余骑顿望国门。景至新林,追侃入副宣城王都督城内诸军事。时景既卒至,百姓竞入,公私混乱,无复次第。侃乃区分防拟,皆以宗室间之。军人争入武库,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斩数人,方得止。及贼逼城,众皆恟惧,侃伪称得射书,云“邵陵王、西昌侯已至近路”。众乃少安。贼攻东掖门,纵火甚盛,侃亲自距抗,以水沃火,火灭,引弓射杀数人,贼乃退。加侍中、军师将军。有诏送金五千两,银万两,绢万匹,以赐战士,侃辞不受。部曲千余人,并私加赏赉。
贼为尖顶木驴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铁镞,以油灌之,掷驴上焚之,俄尽。贼又东西两面起土山,以临城,城中震骇,侃命为地道,潜引其土,山不能立。贼又作登城楼车,高十余丈,欲临射城内,侃曰:“车高緌虚,彼来必倒,可卧而观之,不劳设备。”及车动果倒,众皆服焉。贼既频攻不捷,乃筑长围。硃异、张绾议欲出击之,高祖以问侃,侃曰:“不可。贼多日攻城,既不能下,故立长围,欲引城中降者耳。今击之,出人若少,不足破贼,若多,则一旦失利,自相腾践,门隘桥小,必大致挫衄,此乃示弱,非骋王威也。”不从,遂使千余人出战,未及交锋,望风退走,果以争桥赴水,死者太半。
初,侃长子躭为景所获,执来城下示侃,侃谓曰:“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复计此一子,幸汝早能杀之。”数日复持来,侃谓躭曰:“久以汝为死,犹复在邪?吾以身许国,誓死行阵,终不以尔而生进退。”因引弓射之。贼感其忠义,亦不之害也。景遣仪同傅士哲呼侃与语曰:“侯王远来问讯天子,何为闭距,不时进纳?尚书国家大臣,宜启朝廷。”侃曰:“侯将军奔亡之后,归命国家,重镇方城,悬相任寄,何所患苦?忽致称兵?今驱乌合之卒,至王城之下,虏马饮淮,矢集帝室,岂有人臣而至于此?吾荷国重恩,当禀承庙算,以扫大逆耳,不能妄受浮说,开门揖盗。幸谢侯王,早自为所。”士哲又曰:“侯王事君尽节,不为朝廷所知,正欲面启至尊,以除奸佞,既居戎旅,故带甲来朝,何谓作逆?”侃曰:“圣上临四海将五十年,聪明睿哲,无幽不照,有何奸佞而得在朝?欲饰其非,宁无诡说。且侯王亲举白刃,以向城阙,事君尽节,正若是邪!”士哲无以应,乃曰:“在北之日,久挹风猷,每恨平生,未获披叙,愿去戎服,得一相见。”侃为之免胄,士哲瞻望久之而去。其为北人所钦慕如此。
后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侃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里筑城,贼不能进。十二月,遘疾卒于台内,时年五十四。诏给东园秘器,布绢各五百匹,钱三百万,赠侍中、护军将军,鼓吹一部。
侃少而雄勇,膂力绝人,所用弓至十余石。尝于兗州尧庙蹋壁,直上至五寻,横行得七迹。泗桥有数石人,长八尺,大十围,侃执以相击,悉皆破碎。
侃性豪侈,善音律,自造《采莲》、《棹歌》两曲,甚有新致。姬妾侍列,穷极奢靡。有弹筝人陆太喜,著鹿角爪长七寸。儛人张净琬,腰围一尺六寸,时人咸推能掌中儛。又有孙荆玉,能反腰帖地,衔得席上玉簪。敕赉歌人王娥儿,东宫亦赉歌者屈偶之,并妙尽奇曲,一时无对。初赴衡州,于两艖符,起三间通梁水斋,饰以珠玉,加之锦缋,盛设帷屏,陈列女乐,乘潮解缆,临波置酒,缘塘傍水,观者填咽。大同中,魏使阳斐,与侃在北尝同学,有诏令侃延斐同宴。宾客三百余人,器皆金玉杂宝,奏三部女乐,至夕,侍婢百余人,俱执金花烛。侃不能饮酒,而好宾客交游,终日献酬,同其醉醒。性宽厚,有器局,尝南还至涟口,置酒,有客张孺才者,醉于船中失火,延烧七十余艘,所燔金帛不可胜数。侃闻之,都不挂意,命酒不辍。孺才惭惧,自逃匿,侃慰喻使还,待之如旧。
第三子鹍。鹍字子鹏。随侃台内,城陷,窜于阳平。侯景呼还,待之甚厚。及景败,鹍密图之,乃随其东走。景于松江战败,惟余三舸,下海欲向蒙山。会景倦昼寝,鹍语海师:“此中何处有蒙山!汝但听我处分。”遂直向京口。至胡豆洲,景觉,大惊,问岸上人,云“郭元建犹在广陵”,景大喜,将依之。鹍拔刀叱海师,使向京口。景欲透水,鹍抽刀斫之,景乃走入船中,以小刀抉船,鹍以槊入刺杀之。世祖以鹍为持节、通直散骑常侍、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明威将军、青州刺史,封昌国县公,邑二千户,赐钱五百万,米五千石,布绢各一千匹,又领东阳太守。征陆纳,加散骑常侍。平峡中,除西晋州刺史。破郭元建于东关,迁使持节、信武将军、东晋州刺史。承圣三年,西魏围江陵,鹍赴援不及,从王僧愔征萧勃于岭表。闻大尉僧辩败,乃还,为侯瑱所破,于豫章遇害,时年二十八。
羊鸦仁,字孝穆,太山钜平人也。少骁果有胆力,仕郡为主簿。普通中,率兄弟自魏归国,封广晋县侯。征伐青、齐间,累有功绩,稍迁员外散骑常侍、历阳太守。中大通四年,为持节、都督谯州诸军事、信威将军、谯州刺史。大同七年,除太子左卫率,出为持节、都督南、北司、豫、楚四州诸军事、轻车将军、北司州刺史。侯景降,诏鸦仁督士州刺史桓和之、仁州刺史湛海珍等精兵三万,趋悬瓠应接景,仍为都督豫、司、淮、冀、殷、应、西豫等七州诸军事、司、豫二州刺史,镇悬瓠。会侯景败于涡阳,魏军渐逼,鸦仁恐粮运不继,遂还北司,上表陈谢。高祖大怒,责之,鸦仁惧,又顿军于淮上。及侯景反,鸦仁率所部入援。太清二年,景既背盟,鸦仁乃与赵伯超及南康王会理共攻贼于东府城,反为贼所败。台城陷,鸦仁见景,为景所留,以为五兵尚书。鸦仁常思奋发,谓所亲曰:“吾以凡流,受宠朝廷,竟无报效,以答重恩。社稷倾危,身不能死,偷生苟免,以至于今。若以此终,没有余愤。”因遂泣下,见者伤焉。三年,出奔江西,其故部曲数百人迎之,将赴江陵,至东莞,为故北徐州刺史荀伯道诸子所害。
史臣曰:高祖革命受终,光期宝运,威德所渐,莫不怀来,其皆殉难投身,前后相属。元法僧之徒入国,并降恩遇,位重任隆,击钟鼎食,美矣。而羊侃、鸦仁值太清之难,并竭忠奉国。侃则临危不挠,鸦仁守义殒命,可谓志等松筠,心均铁石,古之殉节,斯其谓乎!
列传第三十四 司马褧 到溉 刘显 刘之遴弟之亨 许懋
司马褧,字元素,河内温人也。曾祖纯之,晋大司农高密敬王。祖让之,员外常侍。父燮 ,善《三礼》,仕齐官至国子博士。褧少传家业,强力专精,手不释卷,其礼文所涉书,略皆遍睹。沛国刘献为儒者宗,嘉其学,深相赏好。少与乐安任昉善,昉亦推重焉。初为国子生,起家奉朝请,稍迁王府行参军。天监初,诏通儒治五礼,有司举褧治嘉礼,除尚书祠部郎中。是时创定礼乐,褧所议多见施行。除步兵校尉,兼中书通事舍人。褧学尤精于事数,国家吉凶礼,当世名儒明山宾、贺蒨等疑不能断,皆取决焉。累迁正员郎、镇南谘议参军,兼舍人如故。迁尚书右丞。出为仁威长史、长沙内史。还除云骑将军,兼御史中丞,顷之即真。十六年,出为宣毅南康王长史、行府国并石头戍军事。褧虽居外官,有敕预文德、武德二殿长名问讯,不限日。十七年,迁明威将军、晋安王长史,未几卒。王命记室庾肩吾集其文为十卷,所撰《嘉礼仪注》一百一十二卷。
到溉,字茂灌,彭城武原人。曾祖彦之,宋骠骑将军。祖仲度,骠骑江夏王从事中郎。父坦,齐中书郎。溉少孤贫,与弟洽俱聪敏有才学,早为任昉所知,由是声名益广。起家王国左常侍,转后军法曹行参军,历殿中郎。出为建安内史,迁中书郎,兼吏部,太子中庶子。湘东王绎为会稽太守,以溉为轻车长史、行府郡事。高祖敕王曰:“到溉非直为汝行事,足为汝师,间有进止,每须询访。”遭母忧,居丧尽礼,朝廷嘉之。服阕,犹蔬食布衣者累载。除通直散骑常侍,御史中丞,太府卿,都官尚书,郢州长史、江夏太守,加招远将军,入为左民尚书。
溉身长八尺,美风仪,善容止,所莅以清白自修。性又率俭,不好声色,虚室单床,傍无姬侍。自外车服,不事鲜华,冠履十年一易,朝服或至穿补,传呼清路,示有朝章而已。顷之,坐事左迁金紫光禄大夫,俄授散骑常侍、侍中、国子祭酒。
溉素谨厚,特被高祖赏接,每与对棋,从夕达旦。溉第山池有奇石,高祖戏与赌之,并《礼记》一部,溉并输焉,未进,高祖谓硃异曰;“卿谓到溉所输可以送未?”溉敛板对曰:“臣既事君,安敢失礼。”高祖大笑,其见亲爱如此。后因疾失明,诏以金紫光禄大夫、散骑常侍,就第养疾。
溉家门雍睦,兄弟特相友爱。初与弟洽常共居一斋,洽卒后,便舍为寺,因断腥膻,终身蔬食,别营小室,朝夕从僧徒礼诵。高祖每月三致净馔,恩礼甚笃。蒋山有延贤寺者,溉家世创立,故生平公俸,咸以供焉,略无所取。性又不好交游,惟与硃异、刘之遴、张绾同志友密。及卧疾家园,门可罗雀,三君每岁时常鸣驺枉道,以相存问,置酒叙生平,极欢而去。临终,托张、刘勒子孙以薄葬之礼,卒时年七十二。诏赠本官。有集二十卷行于世。时以溉、洽兄弟比之二陆,故世祖赠诗曰:“魏世重双丁,晋朝称二陆,何如今两到,复似凌寒竹。”
子镜,字圆照,安西湘东王法曹行参军,太子舍人,早卒。
镜子荩,早聪慧,起家著作佐郎,历太子舍人,宣城王主簿,太子洗马,尚书殿中郎。尝从高祖幸京口,登北顾楼赋诗,荩受诏便就,上览以示溉曰:“荩定是才子,翻恐卿从来文章假手于荩。”因赐溉《连珠》曰:“研磨墨以腾文,笔飞毫以书信。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必耄年其已及,可假之于少荩。”其见知赏如此。除丹阳尹丞。太清乱,赴江陵卒。
刘显,字嗣芳,沛国相人也。父鬷,晋安内史。显幼而聪敏,当世号曰神童。天监初,举秀才,解褐中军临川王行参军,俄署法曹。显好学,博涉多参通,任昉尝得一篇缺简书,文字零落,历示诸人,莫能识者,显云是《古文尚书》所删逸篇,昉检《周书》,果如其说,昉因大相赏异。丁母忧,服阕,尚书令沈约命驾造焉,于坐策显经史十事,显对其九。约曰:“老夫昏忘,不可受策;虽然,聊试数事,不可至十也。”显问其五,约对其二。陆倕闻之叹曰:“刘郎可谓差人,虽吾家平原诣张壮武,王粲谒伯喈,必无此对。”其为名流推赏如此。及约为太子少傅,乃引为五官掾,俄兼廷尉正。五兵尚书傅昭掌著作,撰国史,引显为佐。九年,始革尚书五都选,显以本官兼吏部郎,又除司空临川王外兵参军,迁尚书仪曹郎。尝为《上朝诗》,沈约见而美之,时约郊居宅新成,因命工书人题之于壁。出为临川王记室参军。建康平,复入为尚书仪曹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出为秣陵令,又除骠骑鄱阳王记室,兼中书舍人,累迁步兵校尉、中书侍郎,舍人如故。
显与河东裴子野、南阳刘之遴、吴郡顾协,连职禁中,递相师友,时人莫不慕之。显博闻强记,过于裴、顾,时魏人献古器,有隐起字,无能识者,显案文读之,无有滞碍,考校年月,一字不差,高祖甚嘉焉。迁尚书左丞,除国子博士。出为宣远岳阳王长史,行府国事,未拜,迁云麾邵陵王长史、寻阳太守。大同九年,王迁镇郢州,除平西谘议参军,加戎昭将军。其年卒,时年六十三。友人刘之遴启皇太子曰:“之遴尝闻,夷、叔、柳惠,不逢仲尼一言,则西山饿夫,东国黜士,名岂施于后世。信哉!生有七尺之形,终为一棺之土。不朽之事,寄之题目,怀珠抱玉,有殁世而名不称者,可为长太息,孰过于斯。窃痛友人沛国刘显,韫椟艺文,研精覃奥,聪明特达,出类拔群。阖棺郢都,归魂上国,卜宅有日,须镌墓板。之遴已略撰其事行,今辄上呈。伏愿鸿慈,降兹睿藻,荣其枯骴,以慰幽魂。冒昧尘闻,战栗无地。”乃蒙令为志铭曰:“繁弱挺质,空桑吐声,分器见重,播乐传名。谁其均之?美有髦士。礼著幼年,业明壮齿。厌饫典坟,研精名理。一见弗忘,过目则记。若访贾逵,如问伯始。颖脱斯出,学优而仕。议狱既佐,芸兰乃握。抟凤池水,推羊太学。内参禁中,外相籓岳。斜光已道,殒彼西浮;百川到海,还逐东流。营营返魄,泛泛虚舟。白马向郊,丹旒背巩。野埃兴伏,山云轻重。吕掩书坟,扬归玄冢。尔其戒行,途穷土垄。弱葛方施,丛柯日拱。遂柳荑春,禽寒敛氄。长空常暗,阴泉独涌。祔彼故茔,流芬相踵。”
显有三子:莠,荏,臻。臻早著名。
刘之遴,字思贞,南阳涅阳人也。父虬,齐国子博士,谥文范先生。之遴八岁能属文,十五举茂才对策,沈约、任昉见而异之。起家宁朔主簿。吏部尚书王瞻尝候任昉,值之遴在坐,昉谓瞻曰:“此南阳刘之遴,学优未仕,水镜所宜甄擢。”瞻即辟为太学博士。时张稷新除尚书仆射,托昉为让表,昉令之遴代作,操笔立成。昉曰:“荆南秀气,果有异才,后仕必当过仆。”御史中丞乐蔼,即之遴舅,宪台奏弹,皆之遴草焉。迁平南行参军,尚书起部郎,延陵令,荆州治中。太宗临荆州,仍迁宣惠记室。之遴笃学明审,博览群籍。时刘显、韦稜并强记,之遴每与讨论,咸不能过也。
还除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迁正员郎,尚书右丞,荆州大中正。累迁中书侍郎,鸿胪卿,复兼中书舍人。出为征西鄱阳王长史、南郡太守,高祖谓曰:“卿母年德并高,故令卿衣锦还乡,尽荣养之理。”后转为西中郎湘东王长史,太守如故。初,之遴在荆府,尝寄居南郡廨,忽梦前太守袁彖谓曰:“卿后当为折臂太守,即居此中。”之遴后果损臂,遂临此郡。丁母忧,服阕,征秘书监,领步兵校尉。出为郢州行事,之遴意不愿出,固辞,高祖手敕曰:“朕闻妻子具,孝衰于亲;爵禄具,忠衰于君。卿既内足,理忘奉公之节。”遂为有司所奏免。久之,为太府卿,都官尚书,太常卿。
之遴好古爱奇,在荆州聚古器数十百种。有一器似瓯,可容一斛,上有金错字,时人无能知者。又献古器四种于东宫。其第一种,镂铜鸱夷榼二枚,两耳有银镂,铭云“建平二年造”。其第二种,金银错镂古樽二枚,有篆铭云“秦容成侯适楚之岁造”。其第三种,外国澡灌一口,铭云“元封二年,龟兹国献”。其第四种,古制澡盘一枚,铭云“初平二年造”。
时鄱阳嗣王范得班固所上《汉书》真本,献之东宫,皇太子令之遴与张缵、到溉、陆襄等参校异同。之遴具异状十事,其大略曰:“案古本《汉书》称‘永平十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上’;而今本无上书年月日字。又案古本《叙传》号为中篇;今本称为《叙传》。又今本《叙传》载班彪事行;而古本云‘稚生彪,自有传’。又今本纪及表、志、列传不相合为次,而古本相合为次,总成三十八卷。又今本《外戚》在《西域》后;古本《外戚》次《帝纪》下。又今本《高五子》、《文三王》、《景十三王》、《武五子》、《宣元六王》杂在诸传秩中;古本诸王悉次《外戚》下,在《陈项传》前。又今本《韩彭英卢吴》述云‘信惟饿隶,布实黥徒,越亦狗盗,芮尹江湖,云起龙骧,化为侯王’;古本述云‘淮阴毅毅,杖剑周章,邦之杰子,实惟彭、英,化为侯王,云起龙骧’。又古本第三十七卷,解音释义,以助雅诂,而今本无此卷。”
之遴好属文,多学古体,与河东裴子野、沛国刘显常共讨论书籍,因为交好。是时《周易》、《尚书》、《礼记》、《毛诗》并有高祖义疏,惟《左氏传》尚阙。之遴乃著《春秋大意》十科,《左氏》十科,《三传同异》十科,合三十事以上之。高祖大悦,诏答之曰:“省所撰《春秋》义,比事论书,辞微旨远。编年之教,言阐义繁,丘明传洙泗之风,公羊禀西河之学,鐸椒之解不追,瑕丘之说无取。继踵胡母,仲舒云盛,因修《谷梁》,千秋最笃。张苍之传《左氏》,贾谊之袭荀卿,源本分镳,指归殊致,详略纷然,其来旧矣。昔在弱年,乃经研味,一从遗置,迄将五纪。兼晚冬晷促,机事罕暇,夜分求衣,未遑搜括。须待夏景,试取推寻,若温故可求,别酬所问也。”
太清二年,侯景乱,之遴避难还乡,未至,卒于夏口,时年七十二。前后文集五十卷,行于世。
之亨字嘉会,之遴弟也。少有令名。举秀才,拜太学博士,稍迁兼中书通事舍人,步兵校尉,司农卿。又代兄之遴为安西湘东王长史、南郡太守。在郡有异绩。数年卒于官,时年五十。荆士至今怀之,不忍斥其名,号为“大南郡”、“小南郡”云。
许懋,字昭哲,高阳新城人,魏镇北将军允九世孙。祖珪,宋给事中,著作郎,桂阳太守。父勇惠,齐太子家令,冗从仆射。懋少孤,性至孝,居父忧,执丧过礼。笃志好学,为州党所称。十四入太学,受《毛诗》,旦领师说,晚而覆讲,座下听者常数十百人,因撰《风雅比兴义》十五卷,盛行于世。尤晓故事,称为仪注之学。
起家后军豫章王行参军,转法曹,举茂才,迁骠骑大将军仪同中记室。文惠太子闻而召之,侍讲于崇明殿,除太子步兵校尉。永元中,转散骑侍郎,兼国子博士。与司马褧同志友善,仆射江祏甚推重之,号为“经史笥”。天监初,吏部尚书范云举懋参详五礼,除征西鄱阳王谘议,兼著作郎,待诏文德省。时有请封会稽禅国山者,高祖雅好礼,因集儒学之士,草封禅仪,将欲行焉。懋以为不可,因建议曰:
臣案舜幸岱宗,是为巡狩,而郑引《孝经钩命决》云“封于泰山,考绩柴燎,禅乎梁甫,刻石纪号”。此纬书之曲说,非正经之通义也。依《白虎通》云,“封者,言附广也;禅者,言成功相传也”。若以禅授为义,则禹不应传启至桀十七世也,汤又不应传外丙至纣三十七世也。又《礼记》云:“三皇禅奕奕,谓盛德也。五帝禅亭亭,特立独起于身也。三王禅梁甫,连延不绝,父没子继也。”若谓“禅奕奕为盛德者,古义以伏羲、神农、黄帝,是为三皇。伏羲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皆不禅奕奕,而云盛德,则无所寄矣。若谓五帝禅亭亭,特立独起于身者,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亦不禅亭亭,若合黄帝以为五帝者,少昊即黄帝子,又非独立之义矣。若谓三王禅梁甫,连延不绝,父没子继者,禹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旧书如此,异乎《礼说》,皆道听所得,失其本文。假使三王皆封泰山禅梁甫者,是为封泰山则有传世之义,禅梁甫则有揖让之怀,或欲禅位,或欲传子,义既矛盾,理必不然。
又七十二君,夷吾所记,此中世数,裁可得二十余主:伏羲、神农、女娲、大庭、柏皇、中央、栗陆、骊连、赫胥、尊卢、混沌、昊英、有巢、硃襄、葛天、阴康、无怀、黄帝、少昊、颛顼、高辛、尧、舜、禹、汤、文、武,中间乃有共工,霸有九州,非帝之数,云何得有七十二君封禅之事?且燧人以前至周之世,未有君臣,人心淳朴,不应金泥玉检,升中刻石。燧人、伏羲、神农三皇结绳而治,书契未作,未应有镌文告成。且无怀氏,伏羲后第十六主,云何得在伏羲前封泰山禅云云?
夷吾又曰:“惟受命之君然后得封禅。”周成王非受命君,云何而得封泰山禅社首?神农与炎帝是一主,而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分为二人,妄亦甚矣!若是圣主,不须封禅;若是凡主,不应封禅。当是齐桓欲行此事,管仲知其不可,故举怪物以屈之也。
秦始皇登泰山中坂,风雨暴至,休松树下,封为五大夫,而事不遂。汉武帝宗信方士,广召儒生,皮弁搢绅,射牛行事,独与霍嬗俱上,既而子侯暴卒,厥足用伤。至魏明,使高堂隆撰其礼仪,闻隆没,叹息曰:“天不欲成吾事,高生舍我亡也。”晋武泰始中欲封禅,乃至太康议犹不定,意不果行。孙皓遣兼司空董朝、兼太常周处至阳羡封禅国山。此朝君子,有何功德?不思古道而欲封禅,皆是主好名于上,臣阿旨于下也。
夫封禅者,不出正经,惟《左传》说“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亦不谓为封禅。郑玄有参、柴之风,不能推寻正经,专信纬候之书,斯为谬矣。盖《礼》云“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因名山升中于天,因吉土享帝于郊”。燔柴岱宗,即因山之谓矣。故《曲礼》云“天子祭天地”是也。又祈谷一,报谷一,礼乃不显祈报地,推文则有。《乐记》云:“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百物不失者,天生之,地养之。故知地亦有祈报,是则一年三郊天,三祭地。《周官》有员丘方泽者,总为三事,郊祭天地。故《小宗伯》云“兆五帝于四郊”,此即《月令》迎气之郊也。《舜典》有“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夏南,秋西,冬北,五年一周,若为封禅,何其数也!此为九郊,亦皆正义。至如大旅于南郊者,非常祭也。《大宗伯》“国有大故则旅上帝”,《月令》云“仲春玄鸟至,祀于高禖”,亦非常祭。故《诗》云“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并有雩祷,亦非常祭。《礼》云“雩,頠水旱也”。是为合郊天地有三,特郊天有九,非常祀又有三。《孝经》云:“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雩祭与明堂虽是祭天,而不在郊,是为天祀有十六,地祭有三,惟大禘祀不在此数。《大传》云:“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异于常祭,以故云大于时祭。案《系辞》云:“《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佗,三才之道也。”《乾·彖》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此则应六年一祭,坤元亦尔。诚敬之道,尽此而备。至于封禅,非所敢闻。
高祖嘉纳之,因推演懋议,称制旨以答,请者由是遂停。
十年,转太子家令。宋、齐旧仪,郊天祀帝,皆用衮冕,至天监七年,懋始请造大裘。至是,有事于明堂,仪注犹云“服衮冕”。懋駮云:“《礼》云‘大裘而冕,祀昊天上帝亦如之。’良由天神尊远,须贵诚质。今泛祭五帝,理不容文。”改服大裘,自此始也。又降敕问:“凡求阴阳,应各从其类,今雩祭燔柴,以火祈水,意以为疑。”懋答曰:“雩祭燔柴,经无其文,良由先儒不思故也。按周宣《云汉》之诗曰:‘上下奠瘗,靡神不宗。’毛注云:‘上祭天,下祭地,奠其币,瘗其物。’以此而言,为旱而祭天地,并有瘗埋之文,不见有燔柴之说。若以祭五帝必应燔柴者,今明常之礼,又无其事。且《礼》又云‘埋少牢以祭时’,时之功是五帝,此又是不用柴之证矣。昔雩坛在南方正阳位,有乖求神;而已移于东,实柴之礼犹未革。请停用柴,其牲牢等物,悉从坎瘗,以符周宣《云汉》之说。”诏并从之。凡诸礼仪,多所刊正。
以足疾出为始平太守,政有能名。加散骑常侍,转天门太守。中大通三年,皇太子召诸儒参录《长春义记》。四年,拜中庶子。是岁卒,时年六十九。撰《述行记》四卷,有集十五卷。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司马褧儒术博通,到溉文义优敏,显、懋、之遴强学浃洽,并职经便繁,应对左右,斯盖严、硃之任焉。而溉、之遴遂至显贵,亟拾青紫;然非遇时,焉能致此仕也。
列传第三十五
王规 刘 宗懔 王承 褚翔 萧介从父兄洽 褚球
刘孺弟览遵 刘潜弟孝胜 孝威 孝先 殷芸 萧几
王规,字威明,琅邪临沂人。祖俭,齐太尉南昌文宪公。父骞,金紫光禄大夫南昌安侯。规八岁,以丁所生母忧,居丧有至性。太尉徐孝嗣每见必为之流涕,称曰孝童。叔父暕亦深器重之,常曰:“此儿吾家千里驹也。”年十二,《五经》大义,并略能通。既长,好学有口辩。州举秀才,郡迎主簿。
起家秘书郎,累迁太子舍人、安右南康王主簿、太子洗马。天监十二年,改构太极殿,功毕,规献《新殿赋》,其辞甚工。拜秘书丞。历太子中舍人、司徒左西属、从事中郎。晋安王纲出为南徐州,高选僚属,引为云麾谘议参军。久之,出为新安太守,父忧去职。服阕,袭封南昌县侯,除中书黄门侍郎。敕与陈郡殷钧、琅邪王锡、范阳张缅同侍东宫,俱为昭明太子所礼。湘东王时为京尹,与朝士宴集,属规为酒令。规从容对曰:“自江左以来,未有兹举。”特进萧琛、金紫傅昭在坐,并谓为知言。普通初,陈庆之北伐,克复洛阳,百僚称贺,规退曰:“道家有云:非为功难,成功难也。羯寇游魂,为日已久,桓温得而复失,宋武竟无成功。我孤军无援,深入寇境,威势不接,馈运难继,将是役也,为祸阶矣。”俄而王师覆没,其识达事机多如此类。
六年,高祖于文德殿饯广州刺史元景隆,诏群臣赋诗,同用五十韵,规援笔立奏,其文又美。高祖嘉焉,即日诏为侍中。大通三年,迁五兵尚书,俄领步兵校尉。中大通二年,出为贞威将军骠骑晋安王长史。其年,王立为皇太子,仍为吴郡太守。主书芮珍宗家在吴,前守宰皆倾意附之。是时珍宗假还,规遇之甚薄,珍宗还都,密奏规云“不理郡事”。俄征为左民尚书,郡吏民千余人诣阙请留,表三奏,上不许。寻以本官领右军将军,未拜,复为散骑常侍、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规辞疾不拜,于钟山宗熙寺筑室居焉。大同二年,卒,时年四十五。诏赠散骑常侍、光禄大夫,赙钱二十万,布百匹。谥曰章。皇太子出临哭,与湘东王绎令曰:“威明昨宵奄复殂化,甚可痛伤。其风韵遒正,神峰标映,千里绝迹,百尺无枝。文辩纵横,才学优赡,跌宕之情弥远,濠梁之气特多,斯实俊民也。一尔过隙,永归长夜,金刀掩芒,长淮绝涸。去岁冬中,已伤刘子;今兹寒孟,复悼王生。俱往之伤,信非虚说。”规集《后汉》众家异同,注《续汉书》二百卷,文集二十卷。
子褒,字子汉,七岁能属文。外祖司空袁昂爱之,谓宾客曰:“此儿当成吾宅相。”弱冠举秀才,除秘书郎、太子舍人,以父忧去职。服阕,袭封南昌侯,除武昌王文学、太子洗马,兼东宫管记,迁司徒属,秘书丞,出为安成内史。太清中,侯景陷京城,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举州附贼,贼转寇南中,褒犹据郡拒守。大宝二年,世祖命征褒赴江陵,既至,以为忠武将军、南平内史,俄迁吏部尚书、侍中。承圣二年,迁尚书右仆射,仍参掌选事,又加侍中。其年,迁左仆射,参掌如故。三年,江陵陷,入于周。
褒著《幼训》,以诫诸子。其一章云:
陶士衡曰:“昔大禹不吝尺璧而重寸阴。”文士何不诵书,武士何不马射?若乃玄冬修夜,硃明永日,肃其居处,崇其墙仞,门无糅杂,坐阙号呶。以之求学,则仲尼之门人也;以之为文,则贾生之升堂也。古者盘盂有铭,几杖有诫,进退循焉,俯仰观焉。文王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立身行道,终始若一。“造次必于是”,君子之言欤?
儒家则尊卑等差,吉凶降杀。君南面而臣北面,天地之义也;鼎俎奇而笾豆偶,阴阳之义也。道家则堕支体,黜聪明,弃义绝仁,离形去智。释氏之义,见苦断习,证灭循道,明因辨果,偶凡成圣,斯虽为教等差,而义归汲引。吾始乎幼学,及于知命,既崇周、孔之教,兼循老、释之谈,江左以来,斯业不坠,汝能修之,吾之志也。
初,有沛国刘、南阳宗懔与褒俱为中兴佐命,同参帷幄。
刘,字仲宝,晋丹阳尹真长七世孙也。少方正有器局。自国子礼生射策高第,为宁海令,稍迁湘东王记室参军,又转中记室。太清中,侯景乱,世祖承制上流,书檄多委焉,亦竭力尽忠,甚蒙赏遇。历尚书左丞、御史中丞。承圣二年,迁吏部尚书、国子祭酒,余如故。
宗懔,字元懔。八世祖承,晋宜都郡守,属永嘉东徙,子孙因居江陵焉。懔少聪敏好学,昼夜不倦,乡里号为“童子学士”。普通中,为湘东王府兼记室,转刑狱,仍掌书记。历临汝、建成、广晋等令,后又为世祖荆州别驾。及世祖即位,以为尚书郎,封信安县侯,邑一千户。累迁吏部郎中、五兵尚书、吏部尚书。承圣三年,江陵没,与俱入于周。
王承,字安期,仆射暕子。七岁通《周易》,选补国子生。年十五,射策高第,除秘书郎。历太子舍人、南康王文学、邵陵王友、太子中舍人。以父忧去职。服阕,复为中舍人,累迁中书黄门侍郎,兼国子博士。时膏腴贵游,咸以文学相尚,罕以经术为业,惟承独好之,发言吐论,造次儒者。在学训诸生,述《礼》、《易》义。中大通五年,迁长兼侍中,俄转国子祭酒。承祖俭及父暕尝为此职,三世为国师,前代未之有也,当世以为荣。久之,出为戎昭将军、东阳太守。为政宽惠,吏民悦之。视事未期,卒于郡,时年四十一。谥曰章子。
承性简贵有风格。时右卫硃异当朝用事,每休下,车马常填门。时有魏郡申英好危言高论,以忤权右,常指异门曰:“此中辐辏,皆以利往。能不至者,惟有大小王东阳。”小东阳,即承弟稚也。当时惟承兄弟及褚翔不至异门,时以此称之。
褚翔,字世举,河南阳翟人。曾祖渊,齐太宰文简公,佐命齐室。祖蓁,太常穆子。父向,字景政。年数岁,父母相继亡没,向哀毁若成人者,亲表咸异之。既长,淹雅有器量。高祖践阼,选补国子生。起家秘书郎,迁太子舍人、尚书殿中郎。出为安成内史。还除太子洗马、中舍人,累迁太尉从事中郎、黄门侍郎、镇右豫章王长史。顷之,入为长兼侍中。向风仪端丽,眉目如点,每公庭就列,为众所瞻望焉。大通四年,出为宁远将军北中郎庐陵王长史。三年,卒官。外兄谢举为制墓铭,其略曰:“弘治推华,子嵩惭量;酒归月下,风清琴上。”论者以为拟得其人。
翔初为国子生,举高第。丁父忧。服阕,除秘书郎,累迁太子舍人、宣城王主簿。中大通五年,高祖宴群臣乐游苑,别诏翔与王训为二十韵诗,限三刻成。翔于坐立奏,高祖异焉,即日转宣城王文学,俄迁为友。时宣城友、文学加它王二等,故以翔超为之,时论美焉。出为义兴太守。翔在政洁已,省繁苛,去浮费,百姓安之。郡之西亭有古树,积年枯死;翔至郡,忽更生枝叶,百姓咸以为善政所感。及秩满,吏民诣阙请之,敕许焉。寻征为吏部郎,去郡,百姓无老少追送出境,涕泣拜辞。
翔居小选公清,不为请属易意,号为平允。俄迁侍中,顷之转散骑常侍,领羽林监,侍东宫。出为晋陵太守,在郡未期,以公事免。俄复为散骑常侍,侍东宫。太清二年,迁守吏部尚书。其年冬,侯景围宫城,翔于围内丁母忧,以毁卒,时年四十四。诏赠本官。翔少有孝性。为侍中时,母疾笃,请沙门祈福。中夜忽见户外有异光,又闻空中弹指,及晓,疾遂愈。咸以翔精诚所致焉。
萧介,字茂镜,兰陵人也。祖思话,宋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仆射。父惠茜,齐左民尚书。介少颖悟,有器识,博涉经史,兼善属文。齐永元末,释褐著作佐郎。天监六年,除太子舍人。八年,迁尚书金部郎。十二年,转主客郎。出为吴令,甚著声绩。湘东王闻介名,思共游处,表请之。普通三年,乃以介为湘东王谘议参军。大通二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大同二年,武陵王为扬州刺史,以介为府长史,在职清白,为朝廷所称。高祖谓何敬容曰:“萧介甚贫,可处以一郡。”敬容未对,高祖曰:“始兴郡顷无良守,岭上民颇不安,可以介为之。”由是出为始兴太守。介至任,宣布威德,境内肃清。七年,征为少府卿,寻加散骑常侍。会侍中阙,选司举王筠等四人,并不称旨,高祖曰:“我门中久无此职,宜用萧介为之。”介博物强识,应对左右,多所匡正,高祖甚重之。迁都官尚书,每军国大事,必先询访于介焉。高祖谓硃异曰:“端右之材也。”中大同二年,辞疾致事,高祖优诏不许。终不肯起,乃遣谒者仆射魏祥就拜光禄大夫。
太清中,侯景于涡阳败走,入寿阳。高祖敕防主韦默纳之,介闻而上表谏曰:
臣抱患私门,窃闻侯景以涡阳败绩,只马归命,陛下不悔前祸,复敕容纳。臣闻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恶一也。昔吕布杀丁原以事董卓,终诛董而为贼;刘牢反王恭以归晋,还背晋以构妖。何者?狼子野心,终无驯狎之性;养虎之喻,必见饥噬之祸。侯景兽心之种,鸣镝之类。以凶狡之才,荷高欢翼长之遇,位忝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高欢坟土未干,即还反噬。逆力不逮,乃复逃死关西;宇文不容,故复投身于我。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细流,正欲以属国降胡以讨匈奴,冀获一战之效耳。今既亡师失地,直是境上之匹夫。陛下爱匹夫而弃与国之好,臣窃不取也。若国家犹待其更鸣之晨,岁暮之效,臣窃惟侯景必非岁暮之臣。弃乡国如脱屣,背君亲如遗芥,岂知远慕圣德,为江淮之纯臣!事迹显然,无可致惑。一隅尚其如此,触类何可具陈?
臣朽老疾侵,不应辄干朝政。但楚囊将死,有城郢之忠;卫鱼临亡,亦有尸谏之节。臣忝为宗室遗老,敢忘刘向之心?伏愿天慈,少思危苦之语。
高祖省表叹息,卒不能用。
介性高简,少交游,惟与族兄琛、从兄眎素及洽、从弟淑等文酒赏会,时人以比谢氏乌衣之游。初,高祖招延后进二十余人,置酒赋诗。臧盾以诗不成,罚酒一斗,盾饮尽,颜色不变,言笑自若;介染翰便成,文无加点。高祖两美之曰:“臧盾之饮,萧介之文,即席之美也。”年七十三,卒于家。
第三子允,初以兼散骑常侍聘魏,还为太子中庶子,后至光禄大夫。
洽,字宏称,介从父兄也。父惠基,齐吏部尚书,有重名前世。洽幼敏寤,年七岁,诵《楚辞》略上口。及长,好学博涉,亦善属文。齐永明中,为国子生,举明经。起家著作佐郎,迁西中郎外兵参军。天监初,为前军鄱阳王主簿、尚书囗部郎,迁太子中舍人。出为南徐州治中,既近畿重镇,史数千人,前后居之者皆致巨富。洽为之,清身率职,馈遗一无所受,妻子不免饥寒。还除司空从事中郎,为建安内史,坐事免。久之,起为护军长史、北中郎谘议参军,迁太府卿、司徒临川王司马。普通初,拜员外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以公事免。顷之,为通直散骑常侍。洽少有才思,高祖令制同泰、大爱敬二寺刹下铭,其文甚美。二年,迁散骑常侍。出为招远将军、临海太守。为政清平,不尚威猛,民俗便之。还拜司徒左长史,又敕撰《当涂堰碑》,辞亦赡丽。六年,卒官,时年五十五。有诏出举哀,赙钱二万,布五十匹。集二十卷,行于世。
褚球,字仲宝,河南阳翟人。高祖叔度,宋征虏将军、雍州刺史;祖暧,太宰外兵参军;父缋,太子舍人;并尚宋公主。球少孤贫,笃志好学,有才思。宋建平王景素,元徽中诛灭,惟有一女得存。其故吏何昌珝、王思远闻球清立,以此女妻之,因为之延誉。仕齐,起家征虏行参军,俄署法曹,迁右军曲江公主簿。出为溧阳令,在县清白,资公俸而已。除平西主簿。
天监初,迁太子洗马、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出为建康令,母忧去职,以本官起之,固辞不拜。服阕,除北中郎谘议参军,俄迁中书郎,复兼中书通事舍人。除云骑将军,累兼廷尉、光禄卿,舍人如故。迁御史中丞。球性公强,无所屈挠,在宪司甚称职。普通四年,出为北中郎长史、南兰陵太守;入为通直散骑常侍,领羽林监。七年,迁太府卿,顷之,迁都官尚书。中大同中,出为仁威临川王长史、江夏太守,以疾不赴职。改授光禄大夫,未拜,复为太府卿,领步兵校尉。俄迁通直散骑常侍、秘书监,领著作。迁司徒左长史,常侍、著作如故。自魏孙礼、晋荀组以后,台佐加貂,始有球也。寻出为贞威将军轻车河东王长史、南兰陵太守;入为散骑常侍,领步兵。寻表致仕,诏不许。俄复拜光禄大夫,加给事中。卒官,时年七十。
刘孺,字孝稚,彭城安上里人也。祖勔,宋司空忠昭公。父悛,齐太常敬子。孺幼聪敏,七岁能属文。年十四,居父丧,毁瘠骨立,宗党咸异之。服阕,叔父瑱为义兴郡,携以之官,常置坐侧,谓宾客曰:“此儿吾家之明珠也。”既长,美风采,性通和,虽家人不见其喜愠。本州召迎主簿。起家中军法曹行参军。时镇军沈约闻其名,引为主簿,常与游宴赋诗,大为约所嗟赏。累迁太子舍人、中军临川王主簿、太子洗马、尚书殿中郎。出为太末令,在县有清绩。还除晋安王友,转太子中舍人。
孺少好文章,性又敏速,尝于御坐为《李赋》,受诏便成,文不加点,高祖甚称赏之。后侍宴寿光殿,诏群臣赋诗,时孺与张率并醉,未及成,高祖取孺手板题戏之曰:“张率东南美,刘孺雒阳才。揽笔便应就,何事久迟回?”其见亲爱如此。
转中书郎,兼中书通事舍人。顷之迁太子家令,余如故。出为宣惠晋安王长史,领丹阳尹丞。迁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出为轻车湘东王长史,领会稽郡丞,公事免。顷之,起为王府记室散骑侍郎,兼光禄卿。累迁少府卿、司徒左长史、御史中丞,号为称职。大通二年,迁散骑常侍。三年,迁左民尚书,领步兵校尉。中大通四年,出为仁威临川王长史、江夏太守,加贞威将军。五年,为宁远将军、司徒左长史,未拜,改为都官尚书,领右军将军。大同五年,守吏部尚书。其年,出为明威将军、晋陵太守。在郡和理,为吏民所称。七年,入为侍中,领右军。其年,复为吏部尚书,以母忧去职。居丧未期,以毁卒,时年五十九。谥曰孝子。
孺少与从兄苞、孝绰齐名。苞早卒,孝绰数坐免黜,位并不高,惟孺贵显。有文集二十卷。子刍,著作郎,早卒。孺二弟:览、遵。
览,字孝智,十六通《老》、《易》。历官中书郎,以所生母忧,庐于墓。再期,口不尝盐酪,冬止著单布。家人患其不胜丧,中夜窃置炭于床下,览因暖气得睡,既觉知之,号恸欧血。高祖闻其有至性,数省视之。服阕,除尚书左丞。性聪敏,尚书令史七百人,一见并记名姓。当官清正,无所私。姊夫御史中丞褚湮、从兄吏部郎孝绰,在职颇通赃货,览劾奏,并免官。孝绰怨之,尝谓人曰:“犬啮行路,览噬家人。”出为始兴内史,治郡尤励清节。还复为左丞,卒官。
遵,字孝陵。少清雅,有学行,工属文。起家著作郎、太子舍人,累迁晋安王宣惠、云麾二府记室,甚见宾礼,转南徐州治中。王后为雍州,复引为安北谘议参军,带邔县令。中大通二年,王立为皇太子,仍除中庶子。遵自随籓及在东宫,以旧恩,偏蒙宠遇,同时莫及。大同元年,卒官。皇太子深悼惜之,与遵从兄阳羡令孝仪令曰:
贤从中庶,奄至殒逝,痛可言乎!其孝友淳深,立身贞固;内含玉润,外表澜清。美誉嘉声,流于士友;言行相符,终始如一。文史该富,琬琰为心;辞章博赡,玄黄成采。既以鸣谦表性,又以难进自居,未尝造请公卿,缔交荣利。是以新沓莫之举,社武弗之知。自阮放之官,野王之职,栖迟门下,已逾五载;同僚已陟,后进多升,而怡然清静,不以少多为念。确尔之志,亦何易得?西河观宝,东江独步,书籍所载,必不是过。
吾昔在汉南,连翩书记,及忝硃方,从容坐首。良辰美景,清风月夜,鹢舟乍动,硃鹭徐鸣,未尝一日而不追随,一时而不会遇。酒兰耳热,言志赋诗,校覆忠贤,榷扬文史,益者三友,此实其人。及弘道下邑,未申善政,而能使民结去思,野多驯雉,此亦威凤一羽,足以验其五德。比在春坊,载获申晤,博望无通宾之务,司成多节文之科。所赖故人,时相媲偶;而此子溘然,实可嗟痛。“惟与善人”,此为虚说;天之报施,岂若此乎!想卿痛悼之诚,亦当何已。往矣奈何,投笔恻怆。
吾昨欲为志铭,并为撰集。吾之劣薄,其生也不能揄扬吹歔,使得骋其才用,今者为铭为集,何益既往?故为痛惜之情,不能已已耳。
刘潜,字孝仪,秘书监孝绰弟也。幼孤,与兄弟相励勤学,并工属文。孝绰常曰“三笔六诗”,三即孝仪,六孝威也。天监五年,举秀才。起家镇右始兴王法曹行参军,随府益州,兼记室。王入为中抚军,转主簿,迁尚书殿中郎。敕令制《雍州平等金像碑》,文甚宏丽。晋安王纲出镇襄阳,引为安北功曹史,以母忧去职。王立为皇太子,孝仪服阕,仍补洗马,迁中舍人。出为戎昭将军、阳羡令,甚有称绩,擢为建康令。大同三年,迁中书郎,以公事左迁安西谘议参军,兼散骑常侍。使魏还,复除中书郎。顷之,权兼司徒右长史,又兼宁远长史、行彭城琅邪二郡事。累迁尚书左丞,兼御史中丞。在职弹纠无所顾望,当时称之。十年,出为伏波将军、临海太守。是时政网疏阔,百姓多不遵禁。孝仪下车,宣示条制,励精绥抚,境内翕然,风俗大革。中大同元年,入守都官尚书。太清元年,出为明威将军、豫章内史。二年,侯景寇京邑,孝仪遣子励帅郡兵三千人,随前衡州刺史韦粲入援。三年,宫城不守,孝仪为前历阳太守庄铁所逼,失郡。大宝元年,病卒,时年六十七。
孝仪为人宽厚,内行尤笃。第二兄孝能早卒,孝仪事寡嫂甚谨,家内巨细,必先谘决。与妻子朝夕供事,未尝失礼。世以此称之。有文集二十卷,行于世。
第五弟孝胜,历官邵陵王法曹、湘东王安西主簿记室、尚书左丞。出为信义太守,公事免。久之,复为尚书右丞,兼散骑常侍。聘魏还,为安西武陵王纪长史、蜀郡太守。太清中,侯景陷京师,纪僭号于蜀,以孝胜为尚书仆射。承圣中,随纪出峡口,兵败,被执下狱。世祖寻宥之,起为司徒右长史。
第六弟孝威,初为安北晋安王法曹,转主簿,以母忧去职。服阕,除太子洗马,累迁中舍人、庶子、率更令,并掌管记。大同九年,白雀集东宫,孝威上颂,其辞甚美。太清中,迁中庶子,兼通事舍人。及侯景寇乱,孝威于围城得出,随司州刺史柳仲礼西上,至安陆,遇疾卒。
第七弟孝先,武陵王法曹、主簿。王迁益州,随府转安西记室。承圣中,与兄孝胜俱随纪军出峡口,兵败,至江陵,世祖以为黄门侍郎,迁侍中。兄弟并善五言诗,见重于世。文集值乱,今不具存。
殷芸,字灌蔬,陈郡长平人。性倜傥,不拘细行。然不妄交游,门无杂客。励精勤学,博洽群书。幼而庐江何宪见之,深相叹赏。永明中,为宜都王行参军。天监初,为西中郎主簿、后军临川王记室。七年,迁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十年,除通直散骑侍郎,兼尚书左丞,又兼中书舍人,迁国子博士、昭明太子侍读、西中郎豫章王长史,领丹阳尹丞,累迁通直散骑常侍、秘书监、司徒左长史。普通六年,直东宫学士省。大通三年卒,时年五十九。
萧几,字德玄,齐曲江公遥欣子也。年十岁,能属文。早孤,有弟九人,并皆稚小,几恩爱笃睦,闻于朝野。性温和,与物无竞,清贫自立。好学,善草隶书。湘州刺史杨公则,曲江之故吏也。每见几,谓人曰:“康公此子,可谓桓灵宝出。”及公则卒,几为之诔,时年十五,沈约见而奇之,谓其舅蔡撙曰:“昨见贤甥杨平南诔文,不减希逸之作,始验康公积善之庆。”释褐著作佐郎、庐陵王文学、尚书殿中郎、太子舍人、掌管记,迁庶子、中书侍郎、尚书左丞。末年,专尚释教。为新安太守,郡多山水,特其所好,适性游履,遂为之记。卒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