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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物告徵,祲沴褰象;星霾恒耀,山颓朽壤。灵仪上宾,德音长往;具僚无廕,谘承安仰。呜呼哀哉!   皇情悼愍,切心缠痛;胤嗣长号,跗萼增恸。慕结亲游,悲动氓众;忧若殄邦,惧同折栋。呜呼哀哉!   首夏司开,麦秋纪节;容卫徒警,菁华委绝。书幌空张,谈筵罢设;虚馈饣蒙饛,孤灯翳翳。呜呼哀哉!   简辰请日,筮合龟贞。幽埏夙启,玄宫献成。武校齐列,文物增明。昔游漳滏,宾从无声;今归郊郭,徒御相惊。呜呼哀哉!   背绛阙以远徂,轥青门而徐转;指驰道而讵前,望国都而不践。陵修阪之威夷,溯平原之悠缅;骥蹀足以酸嘶,挽凄锵而流泫。呜呼哀哉!   混哀音于箫籁,变愁容于天日;虽夏木之森阴,返寒林之萧瑟。既将反而复疑,如有求而遂失;谓天地其无心,遽永潜于容质。呜呼哀哉!   即玄宫之冥漠,安神寝之清飐;传声华于懋典,观德业于徽谥。悬忠贞于日月,播鸿名于天地;惟小臣之纪言,实含毫而无愧。呜呼哀哉!   太子仁德素著,及薨,朝野惋愕。京师男女,奔走宫门,号泣满路。四方氓庶,及疆徼之民,闻丧皆恸哭。所著文集二十卷;又撰古今典诰文言,为《正序》十卷;五言诗之善者,为《文章英华》二十卷;《文选》三十卷。   哀太子大器,字仁宗,太宗嫡长子也。普通四年五月丁酉生。中大通四年,封宣城郡王,食邑二千户。寻为侍中、中卫将军,给鼓吹一部。大同四年,授使持节、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中军大将军、扬州刺史,侍中如故。   太清二年十月,侯景寇京邑,敕太子为台内大都督。三年五月,太宗即位。六月丁亥,立为皇太子。大宝二年八月,贼景废太宗,将害太子,时贼党称景命召太子,太子方讲《老子》,将欲下床,而刑人掩至。太子颜色不变,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欲以衣带绞之。太子曰:“此不能见杀。”乃指系帐竿下绳,命取绞之而绝,时年二十八。   太子性宽和,兼神用端嶷,在于贼手,每不屈意。初,侯景西上,携太子同行,及其败归,部伍不复整肃,太子所乘船居后,不及贼众,左右心腹并劝因此入北。太子曰:“家国丧败,志不图生;主上蒙尘,宁忍违离?吾今逃匿,乃是叛父,非谓避贼。”便涕泗鸣咽,令即前进。贼以太子有器度,每常惮之,恐为后患,故先及祸。承圣元年四月,追谥哀太子。   愍怀太子方矩,字德规,世祖第四子也。初封南安县侯,随世祖在荆镇。太清初,为使持节、督湘、郢、桂、宁、成、合、罗七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湘州刺史。寻征为侍中、中卫将军,给鼓吹一部。世祖承制,拜王太子,改名元良。承圣元年十一月丙子,立为皇太子。及西魏师陷荆城,太子与世祖同为魏人所害。   太子聪颖,颇有世祖风,而凶暴猜忌。敬帝承制,追谥愍怀太子。   陈吏部书姚察曰:孟轲有言:“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若乃布衣韦带之士,在于畎亩之中,终日为之,其利亦已博矣。况乎处重明之位,居正体之尊,克念无怠,烝烝以孝。大舜之德,其何远之有哉! 列传第三 王茂 曹景宗 柳庆远   王茂,字休远,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马。父天生,宋末为列将 ,于石头克司徒袁粲,以勋至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上黄县男。茂年数岁,为大父深所异,常谓亲识曰:“此吾家之千里驹,成门户者必此儿也。”及长,好读兵书,驳略究其大旨。性沈隐,不妄交游,身长八尺,洁白美容观。齐武帝布衣时,见之叹曰:“王茂年少,堂堂如此,必为公辅之器。”宋升明末,起家奉朝请,历后军行参军,司空骑兵,太尉中兵参军。魏将李乌奴寇汉中,茂受诏西讨。魏军退,还为镇南司马,带临湘令。入为越骑校尉。魏寇兗州,茂时以宁朔将军长史镇援北境,入为前军将军江夏王司马。又迁宁朔将军、江夏内史。建武初,魏围司州,茂以郢州之师救焉。高祖率众先登贤首山,魏将王肃、刘昶来战,茂从高祖拒之,大破肃等。魏军退,茂还郢,仍迁辅国长史、襄阳太守。   高祖义师起,茂私与张弘策劝高祖迎和帝,高祖以为不然,语在《高祖纪》。高祖发雍部,每遣茂为前驱。师次郢城,茂进平加湖,破光子衿、吴子阳等,斩馘万计,还献捷于汉川。郢、鲁既平,从高祖东下,复为军锋。师次秣陵,东昏遣大将王珍国,盛兵硃雀门,众号二十万,度航请战。茂与曹景宗等会击,大破之。纵兵追奔,积尸与航栏等,其赴淮死者,不可胜算。长驱至宣阳门。建康城平,以茂为护军将军,俄迁侍中、领军将军。群盗之烧神虎门也,茂率所领到东掖门应赴,为盗所射,茂跃马而进,群盗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盗,自表解职,优诏不许。加镇军将军,封望蔡县公,邑二千三百户。   是岁,江州刺史陈伯之举兵叛,茂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江州诸军事、征南将军、江州刺史,给鼓吹一部,南讨伯之。伯之奔于魏。时九江新罹军寇,民思反业,茂务农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侵汉中,茂受诏西讨,魏乃班师。六年,迁尚书右仆射,常侍如故。固辞不拜,改授侍中、中卫将军,领太子詹事。七年,拜车骑将军,太子詹事如故。八年,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侍中如故。时天下无事,高祖方信仗文雅,茂心颇怏怏,侍宴醉后,每见言色,高祖常宥而不之责也。十一年,进位司空,侍中、尹如故。茂辞京尹,改领中权将军。   茂性宽厚,居官虽无誉,亦为吏民所安。居处方正,在一室衣冠俨然,虽仆妾莫见其惰容。姿表瑰丽,须眉如画。出入朝会,每为众所瞻望。明年,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视事三年,薨于州,时年六十。高祖甚悼惜之,赙钱三十万,布三百匹。诏曰:“旌德纪勋,哲王令轨;念终追远,前典明诰。故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茂,识度淹广,器宇凝正。爰初草昧,尽诚宣力,绸缪休戚,契阔屯夷。方赖谋猷,永隆朝寄;奄至薨殒,朕用恸于厥心。宜增礼数,式昭盛烈。可赠侍中、太尉,加班剑二十人,鼓吹一部。谥曰忠烈。”   初,茂以元勋,高祖赐以钟磬之乐。茂在江州,梦钟磬在格,无故自堕,心恶之。及觉,命奏乐。既成列,钟磬在格,果无故编皆绝,堕地。茂谓长史江诠曰:“此乐,天子所以惠劳臣也。乐既极矣,能无忧乎!”俄而病,少日卒。   子贞秀嗣,以居丧无礼,为有司奏,徙越州。后有诏留广州,乃潜结仁威府中兵参军杜景,欲袭州城,刺史萧昂讨之。景,魏降人,与贞秀同戮。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为宋将,位至征虏将军、徐州刺史。景宗幼善骑射,好畋猎。常与少年数十人泽中逐麞鹿,每众骑赴鹿,鹿马相乱,景宗于众中射之,人皆惧中马足,鹿应弦辄毙,以此为乐。未弱冠,欣之于新野遣出州,以匹马将数人,于中路卒逢蛮贼数百围之。景宗带百余箭,乃驰骑四射,每箭杀一蛮,蛮遂散走,因是以胆勇知名。颇爱史书,每读《穰苴》、《乐毅传》,辄放卷叹息曰:“丈夫当如是!”辟西曹不就。宋元徽中,随父出京师,为奉朝请、员外,迁尚书左民郎。寻以父忧去职,还乡里。服阕,刺史萧赤斧板为冠军中兵参军,领天水太守。   时建元初,蛮寇群动,景宗东西讨击,多所擒破。齐鄱阳王锵为雍州,复以为征虏中兵参军,带冯翊太守督岘南诸军事,除屯骑校尉。少与州里张道门厚善。道门,齐车骑将军敬儿少子也,为武陵太守。敬儿诛,道门于郡伏法,亲属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阳遣人船到武陵,收其尸骸,迎还殡葬,乡里以此义之。   建武二年,魏主托跋宏寇赭阳,景宗为偏将,每冲坚陷阵,辄有斩获,以勋除游击将军。四年,太尉陈显达督众军北围马圈,景宗从之,以甲士二千设伏,破魏援托跋英四万人。及克马圈,显达论功,以景宗为后,景宗退无怨言。魏主率众大至,显达宵奔,景宗导入山道,故显达父子获全。五年,高祖为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结附,数请高祖临其宅。时天下方乱,高祖亦厚加意焉。永元初,表为冠军将军、竟陵太守。及义师起,景宗聚众,遣亲人杜思冲劝先迎南康王于襄阳即帝位,然后出师,为万全计。高祖不从,语在《高祖纪》。高祖至竟陵,以景宗与冠军将军王茂济江,围郢城,自二月至于七月,城乃降。复帅众前驱至南州,领马步军取建康。道次江宁,东昏将李居士以重兵屯新亭,是日选精骑一千至江宁行顿,景宗始至,安营未立;且师行日久,器甲穿弊,居士望而轻之,因鼓噪前薄景宗。景宗被甲驰战,短兵裁接,居士弃甲奔走,景宗皆获之,因鼓而前,径至皁荚桥筑垒。景宗又与王茂、吕僧珍掎角,破王珍国于大航。茂冲其中坚,应时而陷,景宗纵兵乘之。景宗军士皆桀黠无赖,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财物,略夺子女,景宗不能禁。及高祖入顿新城,严申号令,然后稍息。复与众军长围六门。城平,拜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封湘西县侯,食邑一千六百户。仍迁持节、都督郢、司二州诸军事、左将军、郢州刺史。天监元年,进号平西将军,改封竟陵县侯。   景宗在州,鬻货聚敛。于城南起宅,长堤以东,夏口以北,开街列门,东西数里,而部曲残横,民颇厌之。二年十月,魏寇司州,围刺史蔡道恭。时魏攻日苦,城中负板而汲,景宗望门不出,但耀军游猎而已。及司州城陷,为御史中丞任昉所奏。高祖以功臣寝而不治,征为护军。既至,复拜散骑常侍、右卫将军。   五年,魏托跋英寇钟离,围徐州刺史昌义之。高祖诏景宗督众军援义之,豫州刺史韦睿亦预焉,而受景宗节度。诏景宗顿道人洲,待众军齐集俱进。景宗固启,求先据邵阳洲尾,高祖不听。景宗欲专其功,乃违诏而进,值暴风卒起,颇有淹溺,复还守先顿。高祖闻之,曰:“此所以破贼也。景宗不进,盖天意乎!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见狼狈。今得待众军同进,始大捷矣。”及韦睿至,与景宗进顿邵阳洲,立垒去魏城百余步。魏连战不能却,杀伤者十二三,自是魏军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军仪甚盛,魏人望之夺气。魏大将杨大眼对桥北岸立城,以通粮运,每牧人过岸伐刍藁,皆为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余人,径渡大眼城南数里筑垒,亲自举筑。大眼率众来攻,景宗与战破之,因得垒成。使别将赵草守之,因谓为赵草城,是后恣刍牧焉。大眼时遣抄掠,辄反为赵草所获。先是,高祖诏景宗等逆装高舰,使与魏桥等,为火攻计。令景宗与睿各攻一桥,睿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春水生,淮水暴长六七尺。睿遣所督将冯道根、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舰登岸,击魏洲上军尽殪。景宗因使众军皆鼓噪乱登诸城,呼声震天地,大眼于西岸烧营,英自东岸弃城走。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淮水为之不流。景宗令军主马广,蹑大眼至濊水上,四十余里,伏尸相枕。义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马入梁城。缘淮百余里,尸骸枕藉,生擒五万余人,收其军粮器械,积如山岳,牛马驴骡,不可胜计。景宗乃搜军所得生口万余人,马千匹,遣献捷,高祖诏还本军,景宗振旅凯入,增封四百,并前为二千户,进爵为公。诏拜侍中、领军将军,给鼓吹一部。   景宗为人自恃尚胜,每作书,字有不解,不以问人,皆以意造焉。虽公卿无所推揖;惟韦睿年长,且州里胜流,特相敬重,同宴御筵,亦曲躬谦逊,高祖以此嘉之。景宗好内,妓妾至数百,穷极锦绣。性躁动,不能沈默,出行常欲褰车帷幔,左右辄谏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然。景宗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麞,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肉,甜如甘露浆。觉耳后风生,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遭此邑邑,使人无气。”为人嗜酒好乐,腊月于宅中,使作野虖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为戏,而部下多剽轻,因弄人妇女,夺人财货。高祖颇知之,景宗乃止。高祖数宴见功臣,共道故旧,景宗醉后谬忘,或误称下官,高祖故纵之,以为笑乐。   七年,迁侍中、中卫将军、江州刺史。赴任卒于道,时年五十二。诏赙钱二十万,布三百匹,追赠征北将军、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壮。子皎嗣。   柳庆远,字文和,河东解人也。伯父元景,宋太尉。庆远起家郢州主簿,齐初为尚书都官郎、大司马中兵参军、建武将军、魏兴太守。郡遭暴水,流漂居民,吏请徙民祀城。庆远曰:“天降雨水,岂城之所知。吾闻江河长不过三日,斯亦何虑。”命筑土而已。俄而水过,百姓服之。入为长水校尉,出为平北录事参军、襄阳令。   高祖之临雍州,问京兆人杜恽求州纲,恽举庆远。高祖曰:“文和吾已知之,所问未知者耳。”因辟别驾从事史。齐方多难,庆远谓所亲曰:“方今天下将乱,英雄必起,庇民定霸,其吾君乎?”因尽诚协赞。及义兵起,庆远常居帷幄为谋主。   中兴元年,西台选为黄门郎,迁冠军将军、征东长史。从军东下,身先士卒。高祖行营垒,见庆远顿舍严整,每叹曰:“人人若是,吾又何忧。”建康城平,入为侍中,领前军将军,带淮陵、齐昌二郡太守。城内尝夜失火,禁中惊惧,高祖时居宫中,悉敛诸钥,问“柳侍中何在”。庆远至,悉付之。其见任如此。   霸府建,以为太尉从事中郎。高祖受禅,迁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加征虏将军,封重安侯,食邑千户。母忧去职,以本官起之,固辞不拜。天监二年,迁中领军,改封云杜侯。四年,出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征虏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高祖饯于新亭,谓曰:“卿衣锦还乡,朕无西顾之忧矣。”   七年,征为护军将军,领太子庶子。未赴职,仍迁通直散骑常侍、右卫将军,领右骁骑将军。至京都,值魏宿预城请降,受诏为援,于是假节守淮阴。魏军退。八年,还京师,迁散骑常侍、太子詹事、雍州大中正。十年,迁侍中、领军将军,给扶,并鼓吹一部。十二年,迁安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庆远重为本州,颇历清节,士庶怀之。明年春,卒,时年五十七。诏曰:“念往笃终,前王令则;式隆宠数,列代恒规。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云杜县开国侯柳庆远,器识淹旷,思怀通雅。爰初草昧,预属经纶;远自升平,契阔禁旅。重牧西籓,方弘治道,奄至殒丧,伤恸于怀。宜追荣命,以彰茂勋。可赠侍中、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鼓吹、侯如故。谥曰忠惠。赙钱二十万,布二百匹。”及丧还京师,高祖出临哭。子津嗣。   初,庆远从父兄卫将军世隆尝谓庆远曰:“吾昔梦太尉以褥席见赐,吾遂亚台司,适又梦以吾褥席与汝,汝必光我公族。”至是,庆远亦继世隆焉。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王茂、曹景宗、柳庆远虽世为将家,然未显奇节。梁兴,因日月末光,以成所志,配迹方、邵,勒勋钟鼎,伟哉!昔汉光武全爱功臣,不过朝请、特进,寇、邓、耿、贾咸不尽其器力。茂等迭据方岳,位终上将,君臣之际,迈于前代矣。 列传第四 萧颖达 夏侯详 蔡道恭 杨公则 邓元起   萧颖达,兰陵兰陵人,齐光禄大夫赤斧第五子也。少好勇使气,起家冠军。兄颖胄,齐建武末行荆州事 ,颖达亦为西中郎外兵参军,俱在西府。齐季多难,颇不自安。会东昏遣辅国将军刘山阳为巴西太守,道过荆州,密敕颖胄袭雍州。时高祖已为备矣。仍遣颖胄亲人王天虎以书疑之。山阳至,果不敢入城。颖胄计无所出,夜遣钱塘人硃景思呼西中郎城局参军席阐文、谘议参军柳忱闭斋定议。阐文曰:“萧雍州蓄养士马,非复一日,江陵素畏襄阳人,人众又不敌,取之必不可制,制之,岁寒复不为朝廷所容。今若杀山阳,与雍州举事,立天子以令诸侯,则霸业成矣。山阳持疑不进,是不信我。今斩送天虎,则彼疑可释。至而图之,罔不济矣。”忱亦劝焉。颖达曰:“善。”及天明,颖胄谓天虎曰:“卿与刘辅国相识,今不得不借卿头。”乃斩天虎以示山阳。山阳大喜,轻将步骑数百到州。阐文勒兵待于门,山阳车逾限而门阖,因执斩之,传首高祖。且以奉南康王之议来告,高祖许焉。   和帝即位,以颖胄为假节、侍中、尚书令、领吏部尚书、都督行留诸军事、镇军将军、荆州刺史,留卫西朝。以颖达为冠军将军。及杨公则等率师随高祖,高祖围郢城,颖达会军于汉口,与王茂、曹景宗等攻郢城,陷之。随高祖平江州。高祖进江州,使与曹景宗先率马步进趋江宁,破东昏将李居士,又下东城。   初,义师之起也,巴东太守萧惠训子璝、巴西太守鲁休烈弗从,举兵侵荆州,败辅国将军任漾之于硖口,破大将军刘孝庆于上明,颖胄遣军拒之;而高祖已平江、郢,图建康。颖胄自以职居上将,不能拒制璝等,忧愧不乐,发疾数日而卒。州中秘之,使似其书者假为教命。及璝等闻建康将平,众惧而溃,乃始发丧,和帝赠颖胄丞相。   义师初,颖达弟颖孚自京师出亡,庐陵人循景智潜引与南归,至庐陵,景智及宗人灵祐为起兵,得数百人,屯西昌药山湖。颖达闻之,假颖孚节、督庐陵豫章临川南康安成五郡军事、冠军将军、庐陵内史。颖孚率灵祐等进据西昌,东昏遣安西太守刘希祖自南江入湖拒之。颖孚不能自立,以其兵由建安复奔长沙,希祖追之,颖孚缘山逾嶂,仅而获免。在道绝粮,后因食过饱而卒。   建康城平,高祖以颖达为前将军、丹阳尹。上受禅,诏曰:“念功惟德,列代所同,追远怀人,弥与事笃。齐故侍中、丞相、尚书令颖胄,风格峻远,器珝深邵,清猷盛业,问望斯归。缔构义始,肇基王迹,契阔屯夷,载形心事。朕膺天改物,光宅区宇,望岱观河,永言号恸。可封巴东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本官如故。”赠颖孚右卫将军。加颖达散骑常侍,以公事免。及大论功赏,封颖达吴昌县侯,邑千五百户。寻为侍中,改封作唐侯,县邑如故。迁征虏将军、太子左卫率。御史中丞任昉奏曰:   臣闻贫观所取,穷视不为。在于布衣穷居,介然之行,尚可以激贪历俗,惇此薄夫;况乎伐冰之家,争鸡豚之利;衣绣之士,受贾人之服。风闻征虏将军臣萧颖达启乞鱼军税,辄摄颖达宅督彭难当到台辨问。列称‘寻生鱼典税,先本是邓僧琰启乞,限讫今年五月十四日。主人颖达,于时谓非新立,仍启乞接代僧琰,即蒙降许登税,与史法论一年收直五十万。’如其列状,则与风闻符同,颖达即主。   臣谨案:征虏将军、太子左卫率、作唐县开国侯臣颖达,备位大臣,预闻执宪,私谒亟陈,至公寂寞。屠中之志,异乎鲍肆之求;鱼飧之资,不俟潜有之数。遂复申兹文二,追彼十一,风体若兹,准绳斯在!陛下弘惜勋良,每为曲法;臣当官执宪,敢不直绳。臣等参议,请以见事免颖达所居官,以侯还第。   有诏原之。转散骑常侍、左卫将军。俄复为侍中,卫尉卿。出为信威将军、豫章内史,加秩中二千石。治任威猛,郡人畏之。迁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将军如故。顷之,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右骁骑将军。既处优闲,尤恣声色,饮酒过度,颇以此伤生。   九年,迁信威将军、右卫将军。是岁卒,年三十四。车驾临哭,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布二百匹。追赠侍中、中卫将军,鼓吹一部。谥曰康。子敏嗣。   颖胄子靡,袭巴东公,位至中书郎,早卒。   夏侯详,字叔业,谯郡人也。年十六,遭父艰,居丧哀毁。三年庐于墓,尝有雀三足,飞来集其庐户,众咸异焉。服阕,刺史殷琰召补主簿。宋泰始初,琰举豫州叛,宋明帝遣辅国将军刘勔讨之,攻守连月,人情危惧,将请救于魏。详说琰曰:“今日之举,本效忠节;若社稷有奉,便归身朝廷,何可屈身北面异域。且今魏氏之卒,近在淮次,一军未测去就,惧有异图。今若遣使归款,必厚相慰纳,岂止免罪而已。若谓不然,请充一介。”琰许之。详见勔曰:“将军严围峭垒,矢刃如霜,城内愚徒,实同困兽,士庶惧诛,咸欲投魏。仆所以逾城归德,敢布腹心。愿将军弘旷荡之恩,垂霈然之惠,解围退舍,则皆相率而至矣。”勔许之。详曰:“审尔,当如君言,而详请反命。”勔遣到城下,详呼城中人,语以勔辞,即日琰及众俱出,一州以全。勔为刺史,又补主簿。顷之,为新汲令,治有异绩,刺史段佛荣班下境内,为属城表。转治中从事史,仍迁别驾。历事八将,州部称之。   齐明帝为刺史,雅相器遇。及辅政,招令出都,将大用之。每引详及乡人裴叔业日夜与语,详辄末略不酬。帝以问叔业,叔业告详。详曰:“不为福始,不为祸先。”由此微有忤。出为征虏长史、义阳太守。顷之、建安戍为魏所围,仍以详为建安戍主,带边城、新蔡二郡太守,并督光城、弋阳、汝阴三郡众赴之。详至建安,魏军引退。先是,魏又于淮上置荆亭戍,常为寇掠,累攻不能御,详率锐卒攻之,贼众大溃,皆弃城奔走。   建武末,征为游击将军,出为南中郎司马、南新蔡太守。齐南康王为荆州,迁西中郎司马、新兴太守,便道先到江阳。时始安王遥光称兵京邑,南康王长史萧颖胄并未至,中兵参军刘山阳先在州,山阳副潘绍欲谋作乱,详伪呼绍议事,即于城门斩之,州府乃安。迁司州刺史,辞不之职。   高祖义兵起,详与颖胄同创大举。西台建,以详为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南郡太守。凡军国大事,颖胄多决于详。及高祖围郢城未下,颖胄遣卫尉席阐文如高祖军。详献议曰:“穷壁易守,攻取势难;顿甲坚城,兵家所忌。诚宜大弘经略,询纳群言。军主以下至于匹夫,皆令献其所见,尽其所怀,择善而从,选能而用,不以人废言,不以多罔寡。又须量我众力,度贼樵粮,窥彼人情,权其形势。若使贼人众而食少,故宜计日而守之;食多而力寡,故宜悉众而攻之。若使粮力俱足,非攻守所屈,便宜散金宝,纵反间,使彼智者不用,愚者怀猜,此魏武之所以定大业也。若三事未可,宜思变通,观于人情,计我粮谷。若德之所感,万里同符,仁之所怀,远迩归义,金帛素积,粮运又充,乃可以列围宽守,引以岁月,此王剪之所以克楚也。若围之不卒降,攻之未可下,间道不能行,金粟无人积,天下非一家,人情难可豫,此则宜更思变计矣。变计之道,实资英断,此之深要,难以纸宣,辄布言于席卫尉,特愿垂采。”高祖嘉纳焉。顷之,颖胄卒。时高祖弟始兴王憺留守襄阳,详乃遣使迎憺,共参军国。和帝加详禁兵,出入殿省,固辞不受。迁侍中、尚书右仆射。寻授使持节、抚军将军、荆州刺史。详又固让于憺。   天监元年,征为侍中、车骑将军,论功封宁都县侯,邑二千户。详累辞让,至于恳切,乃更授右光禄大夫,侍中如故。给亲信二十人,改封豊城县公,邑如故。二年,抗表致仕,诏解侍中,进特进。三年,迁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将军、湘州刺史。详善吏事,在州四载,为百姓所称。州城南临水有峻峰,旧老相传,云“刺史登此山辄被代。”因是历政莫敢至。详于其地起台榭,延僚属,以表损挹之志。   六年,征为侍中、右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未至,授尚书左仆射、金紫光禄大夫,侍中如故。道病卒,时年七十四,上为素服举哀,赠右光禄。   先是,荆府城局参军吉士瞻役万人浚仗库防火池,得金革带钩,隐起雕镂甚精巧,篆文曰“锡尔金钩,既公且侯”。士瞻,详兄女婿也。女窃以与详,详喜佩之,期岁而贵矣。   蔡道恭,字怀俭,南阳冠军人也。父郡,宋益州刺史。道恭少宽厚有大量。齐文帝为雍州,召补主簿,仍除员外散骑常侍。后累有战功,迁越骑校尉、后军将军。建武末,出为辅国司马、汝南令。齐南康王为荆州,荐为西中郎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义兵起,萧颖胄以道恭旧将,素著威略,专相委任,迁冠军将军、西中郎谘议参军,仍转司马。中兴元年,和帝即位,迁右卫将军。巴西太守鲁休烈等自巴、蜀连兵寇上明,以道恭持节、督西讨诸军事。次土台,与贼合战,道恭潜以奇兵出其后,一战大破之,休烈等降于军门。以功迁中领军,固辞不受,出为使持节、右将军、司州刺史。   天监初,论功封汉寿县伯,邑七百户,进号平北将军。三年,魏围司州,时城中众不满五千人,食裁支半岁,魏军攻之,昼夜不息,道恭随方抗御,皆应手摧却。魏乃作大车载土,四面俱前,欲以填緌,道恭辄于緌内列艨冲斗舰以待之,魏人不得进。又潜作伏道以决緌水,道恭载土犭屯塞之。相持百余日,前后斩获不可胜计。魏大造梯冲,攻围日急,道恭于城内作土山,厚二十余丈;多作大槊,长二丈五尺,施长刃,使壮士刺魏人登城者。魏军甚惮之,将退。会道恭疾笃,乃呼兄子僧勰、从弟录恩及诸将帅谓曰:“吾受国厚恩,不能破灭寇贼,今所苦转笃,势不支久,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遗恨。”又令取所持节谓僧勰曰:“禀命出疆,凭此而已;即不得奉以还朝,方欲携之同逝,可与棺柩相随。”众皆流涕。其年五月卒。魏知道恭死,攻之转急。   先是,朝廷遣郢州刺史曹景宗率众赴援,景宗到凿岘,顿兵不前。至八月,城内粮尽,乃陷。诏曰:“持节、都督司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司州刺史、汉寿县开国伯道恭器干详审,才志通烈。王业肇构,致力陕西。受任边垂,效彰所莅。寇贼凭陵,竭诚守御,奇谋间出,捷书日至。不幸抱疾,奄至殒丧,遗略所固,得移气朔。自非徇国忘已,忠果并至,何能身没守存,穷而后屈。言念伤悼,特兼常怀,追荣加等。抑有恒数。可赠镇西将军,使持节、都督、刺史、伯如故,并寻购丧榇,随宜资给。”八年,魏许还道恭丧,其家以女乐易之,葬襄阳。   子澹嗣,卒于河东太守。孙固早卒,国除。   杨公则,字君翼,天水西县人也。父仲怀,宋泰始初为豫州刺史殷琰将。琰叛,辅国将军刘勔讨琰,仲怀力战,死于横塘。公则随父在军,年未弱冠,冒阵抱尸号哭,气绝良久,勔命还仲怀首。公则殓毕,徒步负丧归乡里,由此著名。历官员外散骑侍郎。梁州刺史范柏年板为宋熙太守、领白马戍主。   氐贼李乌奴作乱,攻白马,公则固守经时,矢尽粮竭,陷于寇,抗声骂贼。乌奴壮之,更厚待焉,要与同事。公则伪许而图之,谋泄,单马逃归。梁州刺史王玄邈以事表闻,齐高帝下诏褒美。除晋寿太守,在任清洁自守。   永明中,为镇北长流参军。迁扶风太守,母忧去官。雍州刺史陈显达起为宁朔将军。复领太守。顷之,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构乱,公则率师进讨。事平,迁武宁太守。在郡七年,资无担石,百姓便之。入为前军将军。南康王为荆州,复为西中郎中兵参军。领军将军萧颖胃协同义举,以公则为辅国将军、领西中郎谘议参军,中兵如故,率众东下。时湘州行事张宝积发兵自守,未知所附,公则军及巴陵,仍回师南讨。军次白沙,宝积惧,释甲以俟焉。公则到,抚纳之,湘境遂定。   和帝即位,授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高祖勒众军次于沔口,鲁山城主孙乐祖、郢州刺史张冲各据城未下,公则率湘府之众会于夏口。时荆州诸军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累进征虏将军、左卫将军,持节、刺史如故。   郢城平,高祖命众军即日俱下,公则受命先驱,径掩柴桑。江州既定,连旌东下,直造京邑。公则号令严明,秋毫不犯,所在莫不赖焉。大军至新林,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乃退。公则所领多湘溪人,性怯懦,城内轻之,以为易与,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及平,城内出者或被剥夺,公则亲率麾下,列阵东掖门,卫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进号左将军,持节、刺史如故,还镇南蕃。   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宾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屯聚并散。天监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封宁都县侯,邑一千五百户。湘州寇乱累年,民多流散,公则轻刑薄敛,顷之,户口充复。为政虽无威严,然保己廉慎,为吏民所悦。湘俗单家以赂求州职,公则至,悉断之,所辟引皆州郡著姓,高祖班下诸州以为法。   四年,征中护军。代至,乘二舸便发,赆送一无所取。仍迁卫尉卿,加散骑常侍。时朝廷始议北伐,以公则威名素著,至京师,诏假节先屯洛口。公则受命遘疾,谓亲人曰:“昔廉颇、马援以年老见遗,犹自力请用。今国家不以吾朽懦,任以前驱,方于古人,见知重矣。虽临途疾苦,岂可僶俛辞事。马革还葬,此吾志也。”遂强起登舟。至洛口,寿春士女归降者数千户。魏、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长史石荣前锋接战,即斩石荣,逐北至寿春,去城数十里乃反。疾卒于师,时年六十一。高祖深痛惜之,即日举哀,赠车骑将军,给鼓吹一部。谥曰烈。   公则为人敦厚慈爱,居家笃睦,视兄子过于其子,家财悉委焉。性好学,虽居军旅,手不辍卷,士大夫以此称之。   子膘嗣,有罪国除。高祖以公则勋臣,特诏听庶长子朓嗣。朓固让,历年乃受。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也。少有胆干,膂力过人。性任侠,好赈施,乡里年少多附之。起家州辟议曹从事史,转奉朝请。雍州刺史萧缅板为槐里令。迁弘农太守、平西军事。时西阳马荣率众缘江寇抄,商旅断绝,刺史萧遥欣使元起率众讨平之。迁武宁太守。   永元末,魏军逼义阳,元起自郡援焉。蛮帅田孔明附于魏,自号郢州刺史,寇掠三关,规袭夏口,元起率锐卒攻之,旬月之间,频陷六城,斩获万计,余党悉皆散走。仍戍三关。郢州刺史张冲督河北军事,元起累与冲书,求旋军。冲报书曰:“足下在彼,吾在此,表里之势,所谓金城汤池;一旦舍去,则荆棘生焉。”乃表元起为平南中兵参军事。自是每战必捷,勇冠当时,敢死之士乐为用命者万有余人。   义师起,萧颖胄与书招之。张冲待元起素厚,众皆惧冲;及书至,元起部曲多劝其还郢。元起大言于众曰:“朝廷暴虐,诛戮宰臣,群小用命,衣冠道尽。荆、雍二州同举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岂容背本。若事不成,政受戮昏朝,幸免不孝之罪。”即日治严上道。至江陵,为西中郎中兵参军,加冠军将军,率众与高祖会于夏口。高祖命王茂、曹景宗及元起等围城,结垒九里,张冲屡战,辄大败,乃婴城固守。   和帝即位,授假节、冠军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迁给事黄门侍郎,移镇南堂西渚。中兴元年七月,郢城降,以本号为益州刺史,仍为前军,先定寻阳。及大军进至京邑,元起筑垒于建阳门,与王茂、曹景宗等合长围,身当锋镝。建康城平,进号征虏将军。天监初,封当阳县侯,邑一千二百户。又进号左将军,刺史如故,始述职焉。   初,义师之起,益州刺史刘季连持两端;及闻元起将至,遂发兵拒守。语在《季连传》。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硃士略开门以待。先时蜀人多逃亡,至是出投元起,皆称起义应朝廷,师人新故三万余。元起在道久,军粮乏绝。或说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诈疾,若俭巴西一郡籍注,困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民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民必不堪,众心一离,虽悔无及,何必起疾,可以济师。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民上军资米,俄得三万斛。   元起先遣将王元宗等,破季连将李奉伯于新巴,齐晚盛于赤水,众进屯西平。季连始婴城自守。晚盛又破元起将鲁方达于斛石,士卒死者千余人,师众咸惧,元起乃自率兵稍进至蒋桥,去成都二十里,留辎重于郫。季连复遣奉伯、晚盛二千人,间道袭郫,陷之,军备尽没。元起遣鲁方达之众救之,败而反,遂不能克。元起舍郫,迳围州城,栅其三面而堑焉。元起出巡视围栅,季连使精勇掩之,将至麾下,元起下舆持楯叱之,众辟易不敢进。   时益部兵乱日久,民废耕农,内外苦饥,人多相食,道路断绝,季连计穷。会明年,高祖使赦季连罪,许之降。季连即日开城纳元起,元起送季连于京师。城开,郫乃降。斩奉伯、晚盛。高祖论平蜀勋,复元起号平西将军,增封八百户,并前二千户。   元起以乡人庾黔娄为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故客蒋光济,并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娄甚清洁,光济多计谋,并劝为善政。元起之克季连也,城内财宝无所私,勤恤民事,口不论财色。性本能饮酒,至一斛不乱,及是绝之。蜀土翕然称之。元起舅子梁矜孙性轻脱,与黔娄志行不同,乃言于元起曰:“城中称有三刺史,节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疏黔屡、光济,而治迹稍损。   在州二年,以母老乞归供养,诏许焉。征为右卫将军,以西昌侯萧渊藻代之。是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南郑叛,引魏人,白马戍主尹天宝驰使报蜀,魏将王景胤、孔陵寇东西晋寿,并遣告急,众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卒至,若寇贼侵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便救。”黔娄等苦谏之,皆不从。高祖亦假元起节,都督征讨诸军事,救汉中。比至,魏已攻陷两晋寿。渊藻将至。元起颇营还装,粮储器械,略无遗者。渊藻入城,甚怨望之,因表其逗留不忧军事。收付州狱,于狱自缢,时年四十八。有司追劾削爵土,诏减邑之半,乃更封松滋县侯,邑千户。   初,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为从事,别驾庾荜坚执不可,元起恨之。大军既至京师,荜在城内,甚惧。及城平,元起先遣迎荜,语人曰:“庾别驾若为乱兵所杀,我无以自明。”因厚遣之。少时又赏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问田人曰:“有稻几何?”对曰:“二十斛。”元起悉以施之。时人称其有大度。   元起初为益州,过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馆,不肯出。元起拜请同行。母曰:“贫贱家儿忽得富贵,讵可久保,我宁死不能与汝共入祸败。”元起之至巴东,闻蜀乱,使蒋光济筮之,遇《蹇》,喟然叹曰:“吾岂邓艾而及此乎。”后果如筮。子铿嗣。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永元之末,荆州方未有衅,萧颖胄悉全楚之兵,首应义举。岂天之所启,人惎之谋?不然,何其响附之决也?颖达叔侄庆流后嗣,夏侯、杨、邓咸享隆名,盛矣!详之谨厚,杨、蔡廉节,君子有取焉。 列传第五 张弘策 庾域 郑绍叔 吕僧珍   张弘策,字真简,范阳方城人,文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幼以孝闻。母尝有疾,五日不食 ,弘策亦不食。母强为进粥,乃食母所余。遭母忧,三年不食盐菜,几至灭性。兄弟友爱,不忍暂离,虽各有室,常同卧起,世比之姜肱兄弟。起家齐邵陵王国常侍,迁奉朝请、西中郎江夏王行参军。   弘策与高祖年相辈,幼见亲狎,恒随高祖游处。每入室,常觉有云烟气,体辄肃然,弘策由此特敬高祖。建武末,弘策从高祖宿,酒酣,徙席星下,语及时事。弘策因问高祖曰:“纬象云何?国家故当无恙?”高祖曰:“其可言乎?”弘策因曰:“请言其兆。”高祖曰:“汉北有失地气,浙东有急兵祥。今冬初,魏必动;若动则亡汉北。帝今久疾,多异议,万一伺衅,稽部且乘机而作,是亦无成,徒自驱除耳。明年都邑有乱,死人过于乱麻,齐之历数,自兹亡矣。梁、楚、汉当有英雄兴。”弘策曰:“英雄今何在?为已富贵,为在草茅?”高祖笑曰:“光武有云:‘安知非仆?’”弘策起曰:“今夜之言,是天意也。请定君臣之分。”高祖曰:“舅欲效邓晨乎?”是冬,魏军寇新野,高祖将兵为援,且受密旨,仍代曹虎为雍州。弘策闻之心喜,谓高祖曰:“夜中之言,独当验矣。”高祖笑曰:“且勿多言。”弘策从高祖西行,仍参帷幄,身亲军役,不惮辛苦。   五年秋,明帝崩,遗诏以高祖为雍州刺史,乃表弘策为录事参军,带襄阳令。高祖睹海内方乱,有匡济之心,密为储备,谋猷所及,惟弘策而已。时长沙宣武王罢益州还,仍为西中郎长史,行郢州事。高祖使弘策到郢,陈计于宣武王,语在《高祖纪》。弘策因说王曰:“昔周室既衰,诸侯力争,齐桓盖中人耳,遂能一匡九合,民到于今称之。齐德告微,四海方乱,苍生之命,会应有主。以郢州居中流之要,雍部有戎马之饶,卿兄弟英武,当今无敌,虎据两州,参分天下,纠合义兵,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易于反掌。如此,则桓、文之业可成,不世之功可建。无为竖子所欺,取笑身后。雍州揣之已熟,愿善图之。”王颇不怿而无以拒也。   义师将起,高祖夜召弘策、吕僧珍入宅定议,旦乃发兵,以弘策为辅国将军、军主,领万人督后部军事。西台建,为步兵校尉,迁车骑谘议参军。及郢城平,萧颖达、杨公则诸将皆欲顿军夏口,高祖以为宜乘势长驱,直指京邑,以计语弘策,弘策与高祖意合。又访宁远将军庾域,域又同。乃命众军即日上道,沿江至建康,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弘策逆为图测,皆在目中。义师至新林,王茂、曹景宗等于大航方战,高祖遣弘策持节劳勉,众咸奋厉。是日,仍破硃雀军。高祖入顿石头城,弘策屯门禁卫,引接士类,多全免。城平,高祖遣弘策与吕僧珍先入清宫,封检府库。于时城内珍宝委积,弘策申勒部曲,秋毫无犯。迁卫尉卿,加给事中。天监初,加散骑常侍,洮阳县侯,邑二千二百户。弘策尽忠奉上,知无不为,交友故旧,随才荐拔,搢绅皆趋焉。   时东昏余党初逢赦令,多未自安,数百人因运荻炬束仗,得入南北掖作乱,烧神虎门、总章观。前军司马吕僧珍直殿内,以宿卫兵拒破之,盗分入卫尉府,弘策方救火,盗潜后害之,时年四十七。高祖深恸惜焉。给第一区,衣一袭,钱十万,布百匹,蜡二百斤。诏曰:“亡从舅卫尉,虑发所忽,殒身祅竖。其情理清贞,器识淹济,自籓升朝,契阔夷阻。加外氏凋衰,飨尝屡绝,兴感《渭阳》,情寄斯在。方赖忠勋,翼宣寡薄,报效无征,永言增恸。可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给鼓吹一部。谥曰愍。”   弘策为人宽厚通率,笃旧故。及居隆重,不以贵势自高。故人宾客,礼接如布衣时。禄赐皆散之亲友。及其遇害,莫不痛惜焉。子缅嗣,别有传。   庾域,字司大,新野人。长沙宣武王为梁州,以为录事参军,带华阳太守。时魏军攻围南郑,州有空仓数十所,域封题指示将士云:“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众心以安。虏退,以功拜羽林监,迁南中郎记室参军。永元末,高祖起兵,遣书招域。西台建,以为宁朔将军,领行选,从高祖东下。师次杨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夬衔命劳军。域乃讽夬曰:“黄钺未加,非所以总率侯伯。”夬反西台,即授高祖黄钺。萧颖胄既都督中外诸军事,论者谓高祖应致笺,域争不听,乃止。郢城平。域及张弘策议与高祖意合,即命众军便下。每献谋画,多被纳用。霸府初开,以为谘议参军。天监初,封广牧县子,后军司马。出为宁朔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举州叛降魏,魏骑将袭巴西,域固守百余日,城中粮尽,将士皆龁草食土,死者太半,无有离心。魏军退,诏增封二百户,进爵为伯。六年,卒于郡。   郑绍叔,字仲明,荥阳开封人也。世居寿阳。祖琨,宋高平太守。绍叔少孤贫。年二十余,为安豊令,居县有能名。本州召补主簿,转治中从事史。时刺史萧诞以弟谌诛,台遣收兵卒至,左右莫不惊散,绍叔闻难,独驰赴焉。诞死,侍送丧柩,众咸称之。到京师,司空徐孝嗣见而异之,曰:“祖逖之流也。”   高祖临司州,命为中兵参军,领长流,因是厚自结附。高祖罢州还京师,谢遣宾客,绍叔独固请愿留。高祖谓曰:“卿才幸自有用,我今未能相益,宜更思他涂。”绍叔曰:“委质有在,义无二心。”高祖固不许,于是乃还寿阳。刺史萧遥昌苦引绍叔,终不受命。遥昌怒,将囚之,救解得免。及高祖为雍州刺史,绍叔间道西归,补宁蛮长史、扶风太守。   东昏既害朝宰,颇疑高祖。绍叔兄植为东昏直后,东昏遣至雍州,托以候绍叔,实潜使为刺客。绍叔知之,密以白高祖。植既至,高祖于绍叔处置酒宴之,戏植曰:“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闲宴,是见取良会也。”宾主大笑。令植登临城隍,周观府署,士卒、器械、舟舻、战马,莫不富实。植退谓绍叔曰:“雍州实力,未易图也。”绍叔曰:“兄还,具为天子言之。兄若取雍州,绍叔请以此众一战。”送兄于南岘,相持恸哭而别。   义师起,为冠军将军,改骁骑将军,侍从东下江州,留绍叔监州事,督江、湘二州粮运,事无阙乏。天监初,入为卫尉卿。绍叔忠于事上,外所闻知,纤毫无隐。每为高祖言事,善则曰:“臣愚不及,此皆圣主之策。”其不善,则曰:“臣虑出浅短,以为其事当如是,殆以此误朝廷,臣之罪深矣。”高祖甚亲信之。母忧去职。绍叔有至性,高祖常使人节其哭。顷之,起为冠军将军、右军司马,封营道县侯,邑千户。俄复为卫尉卿,加冠军将军。以营道县户凋弊,改封东兴县侯,邑如故。初,绍叔少失父,事母及祖母以孝闻,奉兄恭谨。及居显要,禄赐所得及四方贡遗,悉归之兄室。   三年,魏军围合肥,绍叔以本号督众军镇东关,事平,复为卫尉。既而义阳为魏所陷,司州移镇关南。四年,以绍叔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司州刺史。绍叔创立城隍,缮修兵器,广田积谷,招纳流民,百姓安之。性颇矜躁,以权势自居,然能倾心接物,多所荐举,士类亦以此归之。   六年,征为左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领司、豫二州大中正。绍叔至家疾笃。诏于宅拜授,舆载还府,中使医药,一日数至。七年,卒于府舍,时年四十五。高祖将临其殡,绍叔宅巷狭陋,不容舆驾,乃止。诏曰:“追往念功,前王所笃;在诚惟旧,异代同规。通直散骑常侍、右卫将军、东兴县开国侯绍叔,立身清正,奉上忠恪,契阔籓朝,情绩显著。爰及义始,实立茂勋,作牧疆境,效彰所莅。方申任寄,协赞心膂;奄至殒丧,伤痛于怀。宜加优典,隆兹宠命。可赠散骑常侍、护军将军,给鼓吹一部,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凶事所须,随由资给。谥曰忠。”   绍叔卒后,高祖尝潸然谓朝臣曰:“郑绍叔立志忠烈,善则称君,过则归己,当今殆无其比。”其见赏惜如此。子贞嗣。   吕僧珍,字元瑜,东平范人也。世居广陵。起自寒贱。始童儿时,从师学,有相工历观诸生,指僧珍谓博士曰:“此有奇声,封侯相也。”年二十余,依宋丹阳尹刘秉,秉诛后,事太祖文皇为门下书佐。身长七尺五寸,容貌甚伟。在同类中少所亵狎,曹辈皆敬之。   太祖为豫州刺史,以为典签,带蒙令,居官称职。太祖迁领军,补主簿。妖贼唐瑀寇东阳,太祖率众东讨,使僧珍知行军众局事。僧珍宅在建阳门东,自受命当行,每日由建阳门道,不过私室,太祖益以此知之。为丹阳尹,复命为郡督邮。齐随王子隆出为荆州刺史,齐武以僧珍为子隆防阁,从之镇。永明九年,雍州刺史王奂反,敕遣僧珍隶平北将军曹虎西为典签,带新城令。魏军寇沔北,司空陈显达出讨,一见异之,因屏人呼上座,谓曰:“卿有贵相,后当不见减,努力为之。”   建武二年,魏大举南侵,五道并进。高祖率师援义阳,僧珍从在军中。长沙宣武王时为梁州刺史。魏围守连月,间谍所在不通,义阳与雍州路断。高祖欲遣使至襄阳,求梁州问,众皆惮,莫敢行,僧珍固请充使,即日单舸上道。既至襄阳,督遣援军,且获宣武王书而反,高祖甚嘉之。事宁,补羽林监。   东昏即位,司空徐孝嗣管朝政,欲与共事,僧珍揣不久安,竟弗往。时高祖已临雍州,僧珍固求西归,得补邔令。既至,高祖命为中兵参军,委以心膂。僧珍阴养死士,归之者甚众。高祖颇招武猛,士庶响从,会者万余人,因命按行城西空地,将起数千间屋,以为止舍,多伐材竹,沈于檀溪,积茅盖若山阜,皆不之用。僧珍独悟其旨,亦私具橹数百张。义兵起,高祖夜召僧珍及张弘策定议,明旦乃会众发兵,悉取檀溪材竹,装为艛舰,葺之以茅,并立办。众军将发,诸将果争橹,僧珍乃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张,争者乃息。   高祖以僧珍为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出入卧内,宣通意旨。师及郢城,僧珍率所领顿偃月垒,俄又进据骑城。郢州平,高祖进僧珍为前锋大将军。大军次江宁,高祖令僧珍与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逻。其日,东昏将李居士与众来战,僧珍等要击,大破之。乃与茂进军于白板桥筑垒,垒立,茂移顿越城,僧珍独守白板。李居士密觇知众少,率锐卒万人,直来薄城。僧珍谓将士曰:“今力既不敌,不可与战;亦勿遥射,须至堑里,当并力破之。俄而皆越堑拔栅,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发,自率马步三百人出其后,守隅者复逾城而下,内外齐击,居士应时奔散,获其器甲不可胜计。僧珍又进据越城。东昏大将王珍国列车为营,背淮而阵。王茂等众军击之,僧珍纵火车焚其营。即日瓦解。   建康城平,高祖命僧珍率所领先入清宫,与张弘策封检府库,即日以本官带南彭城太守,迁给事黄门侍郎,领虎贲中郎将。高祖受禅,以为冠军将军、前军司马,封平固县侯,邑一千二百户。寻迁给事中、右卫将军。顷之,转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入直秘书省,总知宿卫。天监四年冬,大举北伐,自是军机多事,僧珍昼直中书省,夜还秘书。五年夏,又命僧珍率羽林劲勇出梁城。其年冬旋军,以本官领太子中庶子。   僧珍去家久,表求拜墓。高祖欲荣之,使为本州,乃授使持节、平北将军、南兗州刺史。僧珍在任,平心率下,不私亲戚。从父兄子先以贩葱为业,僧珍既至,乃弃业欲求州官。僧珍曰:“吾荷国重恩,无以报效,汝等自有常分,岂可妄求叨越,但当速反葱肆耳。”僧珍旧宅在市北,前有督邮廨,乡人咸劝徒廨以益其宅。僧珍怒曰:“督邮官廨也,置立以来,便在此地,岂可徙之益吾私宅!”姊适于氏,住在市西,小屋临路,与列肆杂处,僧珍常导从卤簿到其宅,不以为耻。在州百日,征为领军将军,寻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直秘书省如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