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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梁将刘鄩等与庄宗相距澶、魏之间,兵数败。岩曰:“古之王者必郊祀天地,陛下即位犹未郊天,议者以为朝廷无异籓镇,如此何以威重天下?今河北虽失,天下幸安,愿陛下力行之。”敬翔以为不可,曰:“今府库虚竭,箕敛供军,若行效禋,则必赏赉;是取虚名而受实弊也。”末帝不听,乃备法驾幸西京,而庄宗取杨刘,或传:“晋兵入东都矣!”或曰:“扼汜水矣!”或曰:“下郓、濮矣!”京师大风拔木,末帝大惧,从官相顾而泣,末帝乃还东都,遂不果郊。   镇州张文礼杀王镕,使人告梁曰:“臣已北召契丹,愿梁以兵万人出德、棣州,则晋兵惫矣。”敬翔以为然,岩与汉杰皆以为不可,乃止。其后黜王彦章用段凝,皆岩力也。   庄宗兵将至汴,末帝惶惑不知所为,登建国楼以问群臣,或曰:“晋以孤军远来,势难持久,虽使入汴,不能守也。宜幸洛阳,保险以召天下兵,徐图之,胜负未可知也。”末帝犹豫,岩曰:“势已如此,一下此楼,何人可保!”末帝卒死于楼上。   当岩用事时,许州温韬尤曲事岩,岩因顾其左右曰:“吾常待韬厚,今以急投之,必不幸吾为利。”乃走投韬,韬斩其首以献。庄宗已灭梁,岩素所善段凝奏请诛岩家属,乃族灭之。   呜呼,祸福之理,岂可一哉!君子小人之祸福异也。老子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后世之谈祸福者,皆以其言为至论也。夫为善而受福,焉得祸?为恶而受祸,焉得福?惟君子之罹非祸者,未必不为福;小人求非福者,未尝不及祸,此自然之理也。始,犨自以先见之明,深结梁太祖,及其子孙皆享其禄利,自谓知所托矣,安知其族卒与梁俱灭也?犨之求福于梁,盖老氏之所谓福也,非君子之所求也,不可戒哉!   ○冯行袭   冯行袭,字正臣,均州人也。唐末,山南盗孙喜以众千人袭均州刺史吕烨,烨不能御。行袭为州校,乃阴选勇士伏江南,独乘小舟逆喜,告曰:“州人闻公至,皆欲归矣。然知公兵多,民惧虏掠,恐其惊扰,请留兵江北,独与腹心数人从行,愿为前导,以慰安州民,事可立定。”喜以为然,乃留其兵江北,独与行袭渡江。军吏前谒,行袭击喜仆地,斩之,伏兵发,尽杀从行者。馀兵在江北,闻喜死,皆溃。山南节度使刘巨容表行袭均州刺史。   是时,僖宗在蜀,诸镇贡献行在者皆道山南,盗贼多据州西长山以邀劫之,行袭尽破诸贼。洋州葛佐辟行袭行军司马,使以兵镇谷口,通秦、蜀道,行袭由此知名。李茂贞兼领山南,遣子继臻守金州,行袭逐之,遂据金州。昭宗乃以金州为戎昭军,拜行袭节度使。昭宗在岐,梁太祖引兵而西,中尉韩全诲遣中官郄文晏等二十馀人召兵江淮,以拒太祖,行袭已附梁,乃尽杀文晏等。太祖攻赵匡凝于襄阳,行袭遣子勖以舟兵会均、房,以功迁匡国军节度使。行袭为人严酷少恩,而所至辄天幸,境旱有蝗,则飞鸟食之,岁凶,田中卤谷自生。唐衰,知梁必兴,尤尽心倾附事梁,官至司空,封长乐郡王,卒赠太傅,谥曰忠敬。 杂传第三十一   ○氏叔琮   氏叔琮,开封尉氏人也。为梁骑兵伍长,梁兵击黄巢陈、许间,叔琮战数有功,太祖壮之,使将后院马军,从攻徐、兗,表宿州刺史。使攻襄阳,战数败,降为阳翟镇遏使。久之,迁曹州刺史。太祖下河中,取晋、绛,晋王遣使致书太祖求成,太祖以晋书词嫚,乃遣叔琮与贺德伦等攻之。叔琮自太行入,取泽、潞,出石会,营于洞涡,久之粮尽,乃旋。表晋州刺史。晋人复取绛州,攻临汾,叔琮选壮士二人深目而胡须者,牧马襄陵道旁,晋人以为晋兵,杂行道中,伺其怠,擒晋二人而归。晋人大惊,以为有伏兵,乃退屯于蒲县。太祖遣友宁兵万人会叔琮御晋,友宁欲休兵以待,叔琮曰:“敌闻救至必走,走则何功邪?”乃夜击之,晋人大败,逐之至于太原。太祖大喜曰:“破太原非氏老不可。”已而兵大疫,叔琮班师,令曰:“病不能行者焚之。”病者惧,皆言无恙,乃以精卒为殿而还至石会,留数骑,以大将旗帜立于高冈,晋兵疑其有伏,乃不敢追。久之,徙保大军节度使。昭宗迁洛,拜右龙武统军。太祖遣叔琮与李彦威等弑昭宗,已而杀之。   ○李彦威   李彦威,寿州人也。少事梁太祖,为人颖悟,善揣人意,太祖怜之,养以为子,冒姓硃氏,名友恭。历汝、颍二州刺史。昭宗迁洛,拜右龙武统军。初,刘季述废昭宗,立皇太子裕为天子。昭宗反正,以为太子幼,为贼所立,赦之,复其始封为德王。昭宗自岐还,太祖见裕眉目疏秀,恶之,谓宰相崔胤曰:“德王尝为季述所立,安得犹在乎?公白天子杀之。”胤奏之,昭宗不许,佗日以问太祖,太祖曰:“臣安敢及之,胤欲卖臣尔。”昭宗迁洛,谓蒋玄晖曰:“德王,朕爱子也,全忠何为欲杀之?”因泣下,啮指流血。玄晖具以白太祖,太祖益恶之。是时,昭宗改元天祐,迁于东都,为梁所迫,而晋人、蜀人以为天祐之号非唐所建,不复称之,但称天复。王建亦传檄天下,举兵诛梁。太祖大惧,恐昭宗奔佗镇,以兵七万如河中,阴遣敬翔至洛,告彦威与氏叔琮等,使行弑逆。八月壬辰,彦威、叔琮以龙武兵宿禁中,夜二鼓,以兵百人叩宫门奏事,夫人裴正一开门问曰:“奏事安得以兵入?”龙武牙官史太杀之,趋椒兰殿,问昭宗所在,昭宗方醉,起走,太持剑逐之,昭宗单衣旋柱而走,太剑及之,昭宗崩。讣至河中,太祖阳为惊骇,投地号哭,骂曰:“奴辈负我,俾我被恶名于后世邪!”太祖至洛,流彦威、叔琮岭南,使张廷范杀之。彦威临刑大呼曰:“卖我以灭口,其如神理何?”顾廷范曰:“勉之,公行自及。”遂见杀。已而还其姓名。   庄宗时,得故唐内人景姹,言当彦威等弑昭宗时,诸王宗属数百人皆遇害,而同为一坑,瘗于龙兴寺北,请合为一冢而改葬之。诏以故濮王为首,葬以一品礼云。   ○李振   李振,字兴绪,其祖抱真,唐潞州节度使。振为唐金吾卫将军,拜台州刺史。盗起浙东,不果行,乃西归。过梁,以策干太祖,太祖留之。太祖兼领郓州,表振节度副使。   振奏事长安,舍梁邸。宦官刘季述谋废昭宗,遣其侄希正因梁邸吏程岩见振曰:“今主上严急,诛杀不辜,中尉惧及祸,将行废立,请与诸邸吏协力以定中外,如何?”振骇然曰:“百岁奴事三岁主,而敢尔邪!今梁王百万之师,方仗大义尊天子,君等无为此不祥也!”振还,季述卒与岩等废昭宗,幽之东宫,号太上皇,立皇太子裕为天子。是时,太祖用兵在邢、洺间,季述诈为太上皇诰告太祖,太祖犹豫,未知所为,振曰:“夫竖刁、伊戾之乱,所以为霸者资也。今阉宦作乱,天子危辱,此正仗义立功之时。”太祖大悟,乃囚季述使者,遣振诣京师见崔胤,谋出昭宗。昭宗返正,太祖大喜,执振手曰:“卿谋得之矣!”   王师范以青州降梁,遣振往代师范,师范疑惧,不知所为,振曰:“独不闻汉张绣乎?绣与曹公为敌,然不归袁绍而归曹公者,知其志大,不以私雠杀人也。今梁王方欲成大事,岂以故怨害忠臣乎?”师范洗然自释,乃西归梁。   昭宗迁洛,振往来京师,朝臣皆侧目,振视之若无人。有所小怒,必加谴谪。故振一至京师,朝廷必有贬降。时人目振为鸱枭。太祖之弑昭宗也,遣振至京师与硃友恭、氏叔琮谋之。昭宗崩,太祖问振所以待友恭等宜如何?振曰:“昔晋司马氏杀魏君而诛成济,不然,何以塞天下口?”太祖乃归罪友恭等而杀之。   振尝举进士咸通、乾符中,连不中,尤愤唐公卿,及裴枢等七人赐死白马驿,振谓太祖曰:“此辈尝自言清流,可投之河,使为浊流也。”太祖笑而从之。   太祖即位,累迁户部尚书。友珪时,以振代敬翔为崇政院使。庄宗灭梁入汴,振谒见郭崇韬,崇韬曰:“人言李振一代奇才,吾今见之,乃常人尔!”已而伏诛。   ○裴迪   裴迪,字升之,河东闻喜人也。为人明敏,善治财赋,精于簿书。唐司空裴璩判度支,辟为出使巡官。都统王鐸镇滑州,奏迪汴、宋、郓等州供军院使。鐸为租庸使,辟租庸招纳使。梁太祖镇宣武,辟节度判官。太祖用兵四方,常留迪以调兵赋。太祖乃榜门,以兵事自处,而以货财狱讼一切任迪。太祖西攻岐,王师范谋袭汴,遣健卒苗公立持书至汴,阴伺虚实。迪召公立问东事,公立色动,乃屏人密诘之,具得其事。迪不暇启,遣硃友宁以兵巡兗、郓,以故师范虽窃发而事卒不成。太祖自岐还,将吏皆赐“迎銮叶赞功臣”,将吏入见,太祖目迪曰:“叶赞之功,惟裴公有之,佗人不足当也。”迪入唐,累迁太常卿。太祖即位,召拜右仆射,居一岁告老,以司空致仕,卒于家。   ○韦震   韦震,字东卿,雍州万年人也。初名肇。为人强敏,有口辩。事梁太祖为都统判官。申丛执秦宗权,欲送于太祖,又欲自献于京师,又欲挟宗权夺其兵。太祖遣震入蔡州视之,丛遣骑兵三百迎震,欲杀之,震以计得免。还白太祖曰:“丛不足虑,为其谋者牙将裴涉,妄庸人也。”丛后果为郭璠所杀。璠以宗权归于太祖,太祖欲大其事,请献俘于唐,唐以时溥破黄巢,献馘而已,宗权不足俘,左拾遗徐彦枢亦疏请所在斩决。太祖遣震奏事京师,往复论列,卒俘宗权。太祖德之,表为节度副使。昭宗幸石门,太祖遣震由虢略间道奉表行在,昭宗赐其名震。太祖已破兗、郓,遂攻吴,大败于清口。太祖惧诸镇乘间图己,乃讽杜洪、钟传、王师范、钱镠等荐己为元帅,且求兼领郓州。昭宗初不许,震强辩,敢大言,语数不逊,昭宗卒许梁以郓州,太祖遂兼四镇,表震郓州留后。昭宗迁洛,震入为河南尹、六军诸卫副使,以病喑,守太子太保致仕。太祖受禅,改太子太傅。末帝即位,加太师,卒。   ○孔循   孔循,不知其家世何人也。少孤,流落于汴州,富人李让阑得之,养以为子。梁太祖镇宣武,以李让为养子,循乃冒姓硃氏。稍长,给事太祖帐下,太祖诸兒乳母有爱之者,养循为子,乳母之夫姓赵,循又冒姓为赵氏,名殷衡。昭宗东迁洛阳,太祖尽去天子左右,悉以梁人代之,以王殷为宣徽使,循为副使。   循与蒋玄晖、张廷范等共与弑昭宗之谋,其后循与玄晖有隙,哀帝即位,将有事于南郊,循因与王殷谗于太祖曰:“玄晖私侍何太后,与廷范等奉天子郊天,冀延唐祚。”太祖大怒。是时,梁兵攻寿春,大败而归,哀帝遣裴迪劳军,太祖见迪,怒甚,迪还,哀帝不敢郊。封太祖魏王,备九锡,太祖拒而不受。玄晖与宰相柳璨相次驰至梁自解,璨曰:“自古王者之兴,必有封国,而唐所以不即逊位者,当先建国备九锡,然后禅也。”太祖曰:“我不由九锡作天子可乎?”璨惧,驰去。太祖遣循与王殷弑何皇后,因杀璨及玄晖、廷范等,以循为枢密副使。   唐亡,事梁为汝州防御使、左卫大将军、租庸使,始改姓孔,名循。庄宗时,权知汴州。明宗自魏兵反而南,庄宗东出汜水,循持两端,遣迎明宗于北门,迎庄宗于西门,供帐牲饩,其礼如一,而戒其人曰:“先至者入之。”明宗先至,遂纳之。   明宗即位,以为枢密使。明宗幸汴州,循留守东都,民有犯曲者,循族杀其家,明宗知其冤,因诏天下除曲禁,许民得造曲。循为人柔佞而险猾,安重诲尤亲信之,凡循所言,无不听用。明宗尝欲以皇子娶重诲女,重诲以问循,循曰:“公为机密之臣,不宜与皇子婚。”重诲信之,乃止。而循阴使人白明宗,求以女妻皇子,明宗即以宋王从厚娶循女。重诲始恶其为人,出循为忠武军节度使,徙镇横海,卒于镇,年四十八,赠太尉。   ○孙德昭   孙德昭,盐州五原人也。其父惟最,有材略。黄巢陷长安,惟最率其乡里子弟,得义兵千人,南攻巢于咸阳,兴平州将壮其所为,益以州兵二千。与破贼功,拜右金吾卫大将军。硃玫乱京师,僖宗幸兴元,惟最率兵击贼。累迁鄜州节度使,留京师宿卫。鄜州将吏诣阙请惟最之镇,京师民数万与神策军复遮留不得行,改荆南节度使,在京制置,分判神策军,号“扈驾都”。是时,京师数乱,民皆赖以为保。   德昭以父任为神策军指挥使。光化三年,刘季述废昭宗,幽之东宫,宰相崔胤谋反正,阴使人求义士可共成事者,德昭乃与孙承诲、董从实应胤,胤裂衣襟为书以盟。天复元年正月朔,未旦,季述将朝,德昭伏甲士道旁,邀其舆斩之,承诲等分索馀党皆尽。昭宗闻外喧哗,大恐。德昭驰至,扣门曰:“季述诛矣,皇帝当反正!”何皇后呼曰:“汝可进逆首!”德昭掷其首入。已而承诲等悉取馀党首以献,昭宗信之。德昭破锁出昭宗,御丹凤楼反正,以功拜静海军节度使,赐姓李,号“扶倾济难忠烈功臣”,与承诲等皆拜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图形凌烟阁,俱留京师,号“三使相”,恩宠无比。   是时,崔胤方欲诛唐宦官,外交梁以为恃,而宦官亦倚李茂贞为捍蔽,梁、岐交争。冬十月,宦者韩全诲劫昭宗幸凤翔,承诲、从实皆从,而德昭独与梁,乃率兵卫胤及百官保东街,趣梁兵以西,梁太祖颇德其附己,以龙凤剑、斗鸡纱遗之。太祖至华州,德昭以军礼迎谒道旁。太祖至京师,表同州留后,将行,京师民复请留,遂为两街制置使。梁兵围凤翔,德昭以其兵八千属太祖,太祖益德之,使先之洛阳,赐甲第一区。昭宗东迁,拜左威卫上将军,以疾免。太祖即位,以乌银带、袍、笏、名马赐之。疾少间,以为左卫大将军。末帝立,拜左金吾大将军以卒。承诲、从实至凤翔,与宦者俱见杀。   ○王敬荛   王敬荛,颍州汝阴人也。事州为牙将。唐末,王仙芝等攻劫汝、颍间,刺史不能拒,敬荛遂代之,即拜刺史。敬荛为人状貌魁杰,而沈勇有力,善用铁枪,重三十斤。颍州与淮西为邻境,数为秦宗权所攻,力战拒之,宗权悉陷河南诸州,独敬荛不可下,由是颍旁诸州民,皆依敬荛避贼。是时,所在残破,独颍州户二万。梁太祖攻淮南,道过颍州,敬荛供馈梁兵甚厚,太祖大喜,表敬荛沿淮指挥使。其后梁兵攻吴,庞师古死清口,败兵亡归,过颍,大雪,士卒饥冻,敬荛乃沿淮积薪为作糜粥餔之,亡卒多赖以全活,太祖表敬荛武宁军留后,遂拜节度使。天祐三年,为左卫上将军。太祖即位,敬荛以疾致仕,后卒于家。   ○蒋殷   蒋殷,幼为王重盈养子,冒姓王氏。梁太祖取河中,以王氏旧恩录其子孙,表殷牙将,太祖尤爱之。唐迁洛阳,殷为宣徽北院使。太祖已下襄阳,转攻淮南,还屯正阳,哀帝遣殷劳军。是时,哀帝方卜郊,殷与枢密使蒋玄晖等有隙,因谮之太祖,言玄晖等教天子卜郊祈天,且待诸侯助祭者以谋兴复,太祖大怒,哀帝为改卜郊。是时,太祖将有篡弑之谋,何太后尝泣涕叩头为玄晖等言:“梁王禅位后,愿全唐家子母。”殷乃诬玄晖尝私侍太后,太祖斩玄晖及张廷范、柳璨等,遣殷弑太后于积善宫。哀帝下诏惭愧,自言以母后故无以奉天,乃卒不郊。庶人友珪与殷善,友珪弑太祖自立,拜殷武宁军节度使。末帝即位,以福王友璋代殷,殷不受代。王瓚亦王氏子,惧为殷所累,乃言殷非王氏子,本姓蒋。末帝诏削官爵,还其姓,遣牛存节讨之,殷举族自燔死。 杂传第三十二   ○刘知俊   刘知俊,字希贤,徐州沛人也。少事时溥,溥与梁相攻,知俊与其麾下二千人降梁,太祖以为左开道指挥使。知俊姿貌雄杰,能被甲上马,轮剑入敌,勇出诸将。当是时,刘开道名重军中。历海、怀、郑三州刺史,从破青州,以功表匡国军节度使。   邠州杨崇本以兵六万攻雍州,屯于美原。是时,太祖方与诸将攻沧州,知俊不俟命,与康怀英等击败崇本,斩馘二万,获马三千匹,执其偏裨百人。李思安为夹城攻潞州,久不下,太祖罢思安,拜知俊行营招讨使,未至潞,夹城已破,徙西路行营招讨使,败邠、岐兵于幕谷。是时,延州高万兴叛杨崇本降梁,太祖遣知俊会万兴,攻下丹、延、鄜、坊四州,加检校太尉兼侍中,封大彭郡王。知俊功益高,太祖性多猜忌,屡杀诸将,王重师无罪见杀,知俊益惧,不自安。太祖已下鄜、坊,遣知俊复攻邠州,知俊以军食不给未行。   太祖幸河中,使宣徽使王殷召知俊。其弟知浣为亲军指挥使,间遣人告知俊以不宜来。知俊遂叛,臣于李茂贞,以兵攻雍、华,执刘捍送于凤翔。太祖使人谓知俊曰:“朕待卿至矣,何相负邪?”知俊报曰:“王重师不负陛下而族灭,臣非背德,但畏死尔!”太祖复使语曰:“朕固知卿以此,吾诛重师,乃刘捍误我,致卿至此,吾岂不恨之邪?今捍已死,未能塞责。”知俊不报,以兵断潼关。   太祖遣刘鄩、牛存节攻知俊,知俊遂奔于茂贞,茂贞地狭,无以处之,使之西攻灵武。韩逊告急,太祖遣康怀英、寇彦卿等攻邠宁以牵之。知俊大败怀英于升平,杀梁将许从实。茂贞大喜,以知俊为泾州节度使,使攻兴元,取兴、凤,围西县。已而茂贞左右忌知俊功,以事间之,茂贞夺其军。知俊乃奔于蜀,王建以为武信军节度使,使返攻茂贞,取秦、凤、阶、成四州。建虽待知俊甚厚,然亦阴忌其材,尝谓左右曰:“吾老矣,吾且死,知俊非尔辈所能制,不如早图之!”而蜀人亦共嫉之。知俊为人色黑,而其生岁在丑。建之诸子,皆以“宗”、“承”为名,乃于里巷构为谣言曰:“黑牛出圈棕绳断。”建益恶之,遂见杀。   ○丁会   丁会,字道隐,寿州寿春人也。少工挽丧之歌,尤能凄怆其声以自喜。后去为盗,与梁太祖俱从黄巢。梁太祖镇宣武,以为宣武都押衙。光启四年,东都张全义袭破河阳,逐李罕之,罕之召晋兵围河阳,全义告急。是时,梁军在魏,乃遣会及葛从周等将万人救之。会等行至河阴,谋曰:“罕之料吾不敢渡九鼎,以吾兵少而来远,且不虞吾之速至也。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者,兵家之胜策也。”乃渡九鼎,直趋河阳,战于沇水,罕之大败,河阳围解。大顺元年,梁军击魏,会及葛从周破黎阳、临河,遂败罗弘信于内黄。梁军攻时溥于徐州,遣会别攻宿州,刺史张筠闭城距守,会堰汴水浸其东,城坏,筠降。兗州硃瑾以兵万馀击单父,会及瑾战于金乡,大败之。光化二年,李罕之叛晋,以潞州降梁。会自河阳攻晋泽州,下之。乃以会为昭义军留后,会畏梁太祖雄猜,常称疾者累年。天复元年,太祖复起会为昭义军节度使。昭宗遇弑,会与三军缟素发哀。梁军攻燕沧州,燕王守光乞师于晋,晋人为攻潞州,会乃降晋。晋王以会归于太原,赐以甲第,位在诸将上。庄宗立,以会为都招讨使。天祐七年,以疾卒于太原。唐兴,追赠太师。   ○贺德伦   贺德伦,河西人也。少为滑州牙将。梁太祖兼领宣义,德伦从太祖征伐,以功累迁平卢军节度使。贞明元年,魏州杨师厚卒,末帝以魏兵素骄难制,乃分相、澶、卫三州建昭德军,以张筠为节度使;魏、博、贝三州仍为天雄军,以德伦为节度使。遣刘鄩以兵六万渡河,声言攻镇定,王彦章以骑兵五百入魏州,屯金波亭以虞变;分魏牙兵之半入昭德。租庸使遣孔目吏阅魏兵籍,检校府库。德伦促牙兵上道,牙兵亲戚相决别,哭声盈途。效节军将张彦谋于其众曰:“朝廷以我军府强盛,设法残破之。况我六州旧为籓府,未尝远出河门,一旦离亲戚,去乡里,生不如死。”乃相与夜攻金波亭,彦章走出。迟明,魏兵攻牙城,杀五百馀人,执德伦致之楼上,纵兵大掠。   末帝遣供奉官扈异驰至魏谕彦,许以刺史。彦谓异曰:“为我报皇帝,三军不负朝廷,朝廷负三军,割隶无名,所以乱耳。但以六州还魏,而诏刘鄩反兵,皇帝可以高枕。”异还,言彦狂蹶不足畏,宜促鄩兵击之。末帝使人谕彦,以制置已定,不可复易。使者三反,彦怒曰:“佣保兒敢如是邪!”乃召罗绍威故吏司空颋曰:“为我作奏,若复依违,则渡河虏之耳!”末帝优诏答之,言:“王镕死,镇人请降,遣鄩以兵定镇州,非有佗也,若魏不便之,即召鄩还。”戒彦勿为朝廷生事。彦乃以杨师厚镇魏州尝带招讨使,逼德伦论列之,末帝不许,谕以诏书,彦裂诏书抵于地,曰:“愚主听人穿鼻,难与共事矣!”乃迫德伦降晋,德伦惶恐曰:“惟将军命。乃遣牙将曹廷隐奉书庄宗。   庄宗入魏,德伦以彦逼己,遣人阴诉于庄宗,庄宗斩彦于临清而后入。徙德伦为大同军节度使。行至太原,监军张承业留之。王檀攻太原,德伦麾下多奔檀,承业惧德伦为变,杀之。   ○阎宝   阎宝,字琼美,郓州人也。少为硃瑾牙将,瑾走淮南,宝降于梁。梁太祖时,为诸军都虞候,常从诸将征伐,未尝独立战功。至末帝时,以宝为保义军节度使。贞明三年,贺德伦以魏博降晋,晋军攻下洺、磁、相、卫,移兵围邢州。末帝遣捉生都指挥使张温将五百骑救宝,温至内黄,遇晋军,乃降晋。晋遣温将所降梁军至城下招宝,宝遂降晋。晋王拜宝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天平军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位在诸将上。梁、晋战胡柳,晋军败。庄宗欲引兵退保临濮,宝曰:“夫决胜料势,决战料情,情势既得,断在不疑。今梁兵窘蹙,其势可破;胜而骄怠,其情可知。此不可失之时也。”庄宗谢曰:“微公,几败吾事。”乃整军复战,遂败梁兵。十八年,晋军讨张文礼于镇州,以宝为招讨使。明年三月,宝战败,退保赵州。惭愤发疽卒,追赠太师。晋天福中,追封太原王。   ○康延孝   康延孝,代北人也。为太原军卒,有罪亡命于梁。末帝遣段凝军于河上,以延孝为左右先锋指挥使。延孝见梁末帝任用群小,知其必亡,乃以百骑奔于唐。见庄宗于朝城,庄宗解御衣、金带以赐之。拜延孝博州刺史、捧日军使兼南面招讨指挥使。庄宗屏人问延孝梁事,延孝具言:“末帝懦弱。赵岩婿也,张汉杰妇家,皆用事。段凝奸邪,以入金多为大将,自其父时故将皆出其下。王彦章,骁将也,遣汉杰监其军而制之。小人进任,而忠臣勇士皆见疏斥,此其必亡之势也。”庄宗又问梁计如何,曰:“臣在梁时,窃闻其议:期以仲冬大举,遣董璋以陕虢、泽潞之众出石会以攻太原;霍彦威以关西、汝、洛之兵掠邢洺以趋镇定;王彦章以京师禁卫击郓州;段凝以河上之军当陛下。”庄宗初闻延孝言梁必亡,喜,及闻其大举也,惧,曰:“其将何以御之?”延孝曰:“梁兵虽众,分则无馀。臣请待其既分,以铁骑五千自郓趋汴,出其不意,捣其空虚,不旬日,天下定矣。”庄宗甚壮其言。后董璋等虽不出兵,而梁兵悉属段凝于河上,京师无备,庄宗卒用延孝策,自郓入汴,凡八日而灭梁。以功拜郑州防御使,赐姓名曰李绍琛。二年,迁保义军节度使。   三年,征蜀,以延孝为先锋排阵斩斫使,破凤州,取固镇,降兴州。与王衍战三泉,衍败走,断吉柏江浮桥,延孝造舟以渡,进取绵州。衍复断绵江浮桥。延孝谓招抚使李严曰:“吾远军千里,入人之国,利在速战。乘衍破胆之时,但得百骑过鹿头关,彼将迎降不暇。若修缮桥梁,必留数日,使衍得闭关为备,则胜负未可知也。”因与严乘马浮江,军士随之济者千馀人,遂入鹿头关,下汉州,居三日,后军始至。衍弟宗弼果以蜀降。延孝屯汉州,以俟魏王继岌。   蜀平,延孝功为多。左厢马步军都指挥使董璋位在延孝下,然特见重于郭崇韬。崇韬有军事,独召璋与计议,而不问延孝,延孝大怒,责璋曰:“吾有平蜀之功,公等仆HY相从,反俯首郭公之门,吾为都将,独不能以军法斩公邪?”璋诉于崇韬,崇韬解璋军职,表为东川节度使,延孝愈怒曰:“吾冒白刃,犯险阻,以定两川,璋有何功而得旄节!”因见崇韬言其不可。崇韬曰:“绍琛反邪?敢违吾节度!”延孝惧而退。明年崇韬死,延孝谓璋曰:“公复俯首何门邪?”璋求哀以免。   继岌班师,命延孝以万二千人为殿,行至武连,闻硃友谦无罪见杀。友谦有子令德在遂州,庄宗遣使者诏继岌即诛之。继岌不遣延孝,而遣董璋,延孝已自疑,及璋过延孝军,又不谒,延孝大怒,谓其下曰:“南平梁,西取蜀,其谋尽出于郭公,而汗马之劳,攻城破敌者我也。今郭公已死,我岂得存?而友谦与我俱背梁以归唐者,友谦之祸次及我矣!”延孝部下皆友谦旧将,知友谦被族,皆号哭诉于军门曰:“硃公无罪,二百口被诛,旧将往往从死,我等死必矣!”延孝遂拥其众自剑州返入蜀,自称西川节度、三川制置等使。驰檄蜀人,数日之间,众至五万。继岌遣任圜以七千骑追之,及于汉州,会孟知祥夹攻之,延孝战败,被擒,载以槛车。圜置酒军中,引槛车至坐上,知祥酌大卮从车中饮之而谓曰:“公自梁朝脱身归命,遂拥节旄。今平蜀之功,何患富贵,而入此槛车邪?”延孝曰:“郭崇韬佐命之臣,功在第一,兵不血刃而取两川,一旦无罪,阖门受戮。顾如延孝,何保首领。以此不敢归朝耳!”任圜东还,延孝槛车至凤翔,庄宗遣宦者杀之。 杂传第三十三   ○张全义   张全义,字国维,濮州临濮人也。少以田家子役于县,县令数困辱之,全义因亡入黄巢贼中。巢陷长安,以全义为吏部尚书、水运使。巢贼败,去事诸葛爽于河阳。爽死,事其子仲方。仲方为孙儒所逐,全义与李罕之分据河阳、洛阳以附于梁,二人相得甚欢。然罕之性贪暴,日以寇钞为事。全义勤俭,御军有法,督民耕殖。以故,罕之常乏食,而全义常有馀。罕之仰给全义,全义不能给,二人因有隙。罕之出兵攻晋、绛,全义袭取河阳,罕之奔晋,晋遣兵助罕之,围全义甚急。全义乞兵于梁,梁遣牛存节、丁会等以兵万人自九鼎渡河,击败罕之于沇水,晋军解去。梁以丁会守河阳,全义还为河南尹。全义德梁出己,由是尽心焉。   是时,河南遭巢、儒兵火之后,城邑残破,户不满百,全义披荆棘,劝耕殖,躬载酒食,劳民畎亩之间,筑南、北二城以居之。数年,人物完盛,民甚赖之。及梁太祖劫唐昭宗东迁,缮理宫阙、府廨、仓库,皆全义之力也。全义初名言,唐昭宗赐名全义。唐亡,全义事梁,又请改名,太祖赐名宗奭。太祖猜忌,晚年尤甚,全义奉事益谨,卒以自免。   自梁与晋战河北,兵数败亡,全义辄搜卒伍铠马,月献之以补其缺。太祖兵败蓚县,道病,还洛,幸全义会节园避暑,留旬日,全义妻女皆迫淫之。其子继祚愤耻不自胜,欲剚刃太祖,全义止之曰:“吾为李罕之兵围河阳,啖木屑以为食,惟有一马,欲杀以饷军,死在朝夕,而梁兵击之,得至今日,此恩不可忘也。”继祚乃止。   尝有言全义于太祖者,太祖召全义,其意不测。全义妻储氏明敏有口辩,遽入见,厉声曰:“宗奭,种田叟尔!守河南三十年,开荒斫土,捃拾财赋,助陛下创业,今年齿衰朽,已无能为,而陛下疑之,何也?”太祖笑曰:“我无恶心,妪勿多言。”全义事梁,累拜中书令,食邑至万三千户,兼领忠武陕虢郑滑河阳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天下兵马副元帅,封魏王。   初,全义为李罕之所败,其弟全武及其家属为晋兵所得,晋王给以田宅,待之甚厚,全义常阴遣人通问于太原。及梁亡,庄宗入汴,全义自洛来朝,泥首待罪,庄宗劳之曰:“卿家弟侄,幸复相见。全义俯伏感涕。年老不能进趋,遣人掖扶而登,宴犒尽欢,命皇子继岌、皇弟存纪等皆兄事之。全义因去梁所赐名,请复其故名。而全义犹不自安,乃厚赂刘皇后以自托。   初,梁末帝幸洛阳,将祀天于南郊而不果,其仪仗法物犹在,全义因请幸洛阳,白南郊仪物已具。庄宗大悦,加拜全义太师、尚书令。明年十一月,庄宗幸洛阳,南郊而礼物不具,因改用来年二月,然不以前语责全义。以皇后故,待之愈厚,数幸其第,命皇后拜全义为父,改封齐王。   初,庄宗灭梁,欲掘梁太祖墓,斫棺戮尸。全义以谓梁虽仇敌,今已屠灭其家,足以报怨,剖棺之戮,非王者以大度示天下也。庄宗以为然,铲去墓阙而已。   全义监军尝得李德裕平泉醒酒石,德裕孙延古,因托全义复求之。监军忿然曰:“自黄巢乱后,洛阳园宅无复能守,岂独平泉一石哉!”全义尝在巢贼中,以为讥己,固大怒,奏笞杀监军者,天下冤之。其听讼,以先诉者为直,民颇以为苦。   同光四年,赵在礼反于魏,元行钦讨贼无功,庄宗欲自将讨之,大臣皆谏以为不可,因言明宗可将。是时,郭崇韬、硃友谦皆已见杀,明宗自镇州来朝,处之私第,庄宗疑之,不欲遣也。群臣固请,不从;最后全义力以为言,庄宗乃从。已而明宗至魏果反,全义以忧卒,年七十五,谥曰忠肃。   子继祚,官至上将军。晋高祖时,与张从宾反于河阳,当族诛。而宰相桑维翰以其父珙尝事全义有恩,乞全活之,不许,止诛继祚及其妻子而已。   ○硃友谦   硃友谦,字德光,许州人也。初名简,以卒隶渑池镇,有罪亡去,为盗石濠、三乡之间,商旅行路皆苦之。久之,去,为陕州军校。陕州节度使王珙,为人严酷,与其弟珂争河中,战败,其牙将李璠与友谦谋,共杀珙,附于梁,太祖表璠代珙。璠立,友谦复以兵攻之,璠得逃去,梁太祖又表友谦代璠。梁兵西攻李茂贞,太祖往来过陕,友谦奉事尤谨,因请曰:“仆本无功,而富贵至此,元帅之力也。且幸同姓,愿更名以齿诸子。”太祖益怜之,乃更其名友谦,录以为子。太祖即位,徙镇河中,累迁中书令,封冀王。   太祖遇弑,友珪立,加友谦侍中,友谦虽受命,而心常不平。已而友珪使召友谦入觐,友谦不行,乃附于晋。友珪遣招讨使韩勍将康怀英等兵五万击友谦。晋王出泽、潞以救之,遇怀英于解县,大败之,追至白迳岭,夜秉炬击之,怀英又败,梁兵乃解去。友谦醉寝晋王帐中,晋王视之,顾左右曰:“冀王虽甚贵,然恨其臂短耳!”   末帝即位,友谦复臣于梁而不绝晋也。贞明六年,友谦遣其子令德袭同州,逐节度使程全晖,因求兼镇。末帝初不许,已而许之,制命未至,友谦复叛,始绝梁而附晋矣。末帝遣刘鄩等讨之,鄩为李存审所败。晋封友谦西平王,加守太尉,以其子令德为同州节度使。   庄宗灭梁入洛,友谦来朝,赐姓名曰李继麟,赐予巨万。明年,加守太师、尚书令,赐铁券恕死罪。以其子令德为遂州节度使,令锡忠武军节度使,诸子及其将校为刺史者十馀人,恩宠之盛,时无与比。是时宦官、伶人用事,多求赂于友谦,友谦不能给而辞焉,宦官、伶人皆怒。唐兵伐蜀,友谦阅其精兵,命其子令德将以从军。及郭崇韬见杀,伶人景进言:“唐兵初出时,友谦以为讨己,阅兵自备。”又言:“与崇韬谋反。”且曰:“崇韬所以反于蜀者,以友谦为内应。友谦见崇韬死,谋与存乂为郭氏报冤。”庄宗初疑其事,群伶、宦官日夜以为言。友谦闻之大恐,将入朝以自明,将吏皆劝其毋行。友谦曰:“郭公有大功于国,而以谗死,我不自明,谁为我言者!”乃单车入朝。景进使人诈为变书,告友谦反。庄宗惑之,乃徙友谦义成军节度使,遣硃守殷夜以兵围其馆,驱友谦出徽安门外,杀之,复其姓名。诏魏王继岌杀令德于遂州,王思同杀令锡于许州,夏鲁奇族其家属于河中。鲁奇至其家,友谦妻张氏率其宗族二百馀口见鲁奇曰:“硃氏宗族当死,愿无滥及平人。”乃别其婢仆百人,以其族百口就刑。张氏入室取其铁券示鲁奇曰:“此皇帝所赐也,不知为何语!”鲁奇亦为之惭。   友谦死,其将史武等七人皆坐友谦族诛,天下冤之。   ○袁象先   袁象先,宋州下邑人,唐南阳王恕己之后也。父敬初,梁太府卿、驸马都尉,尚太祖妹,是为万安大长公主。象先以梁甥为宣武军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历宿、洺、陈三州刺史。太祖即位,累迁左龙武统军、在京马步军都指挥使。   太祖遇弑,友珪立。末帝留守东都,以大事谋于赵岩,岩曰:“此事如反掌耳,但得招讨杨令公一言谕禁军,则事可成。”末帝即遣人之魏州,以谋告杨师厚,师厚遣裨将王舜贤至洛阳与象先谋,象先许诺。是时,龙骧军将刘重遇戍于怀州,以其军作乱,友珪遣霍彦威击败于鄢陵,其馀兵奔散,捕之甚急。末帝即召龙骧军在东京者告之曰:“上以重遇故,欲尽召龙骧军至洛而诛之。”乃伪为友珪诏书示之,龙骧军恐惧,不知所为,因告之曰:“友珪弑父与君,天下之贼也!尔能趋洛阳擒之,以其首祭先帝,则所谓转祸而为福也。”军士踊跃曰:“王言是也。”末帝即驰奏,言:“龙骧军反。”象先闻之,即引禁军千人入宫攻友珪,友珪死。末帝即位,拜象先镇南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开封尹、判在京马步军诸军事。贞明四年,为平卢军节度使,徙镇宣武。   象先为梁将,未尝有战功,徒以甥故掌亲军。及诛友珪,有功于末帝。在宋州十馀年,诛敛其民,积贷千万。庄宗灭梁,象先来朝洛阳,辇其资数十万,赂唐将相、伶官、宦者及刘皇后等,由是内外翕然称其为人。庄宗待之甚厚,赐姓名为李绍安,改宣武军为归德军,曰:“归德之名,为卿设也。”遣之还镇。是岁卒,年六十,赠太师。   象先二子,正辞官至刺史,泬周世宗时为横海军节度使。象先平生所积财产数千万,邸舍四千间,其卒也,不以分诸子,而悉与正辞。正辞初以父任为飞龙副使。唐废帝时,献钱五万缗,领衢州刺史。晋高祖入立,复献五万缗,求为真刺史。拜雄州刺史,州在灵武之西,吐蕃界中。正辞惮,不欲行,复献钱数万,乃得免。正辞不胜其忿,以衣带自经,其家人救之而止。出帝时,又献钱三万缗、银万两,出帝怜之,欲与一内郡,未及而卒。   正辞积钱盈室,室中尝有声如牛,人以为妖,劝其散积以禳之。正辞曰:“吾闻物之有声,求其同类尔,宜益以钱,声必止。”闻者传以为笑。   ○硃汉宾   硃汉宾,字绩臣,亳州谯人也。其父元礼为军校,从梁军战,殁于清口。汉宾为人有胆力,梁太祖以其父死战,怜之,以为养子。是时,梁方东攻兗、郓,郓州硃瑾募其军中骁勇者,黥双雁于其颊,号“雁子都”。太祖闻之,乃更选勇士数百人,号“落雁都”,以汉宾为指挥使。及汉宾贵,人犹以为“硃落雁”。汉宾事梁为天威军使,历磁滑宋亳曹五州刺史、安远军节度使。庄宗灭梁,罢汉宾为右龙武统军,待之颇薄。后庄宗因出游幸其第,汉宾妻有色而惠,因侍左右,进酒食,奏歌舞,庄宗欢甚,留至夜漏二更而去,汉宾自此有宠。初,汉宾在梁也,与硃友谦俱为太祖养子,而友谦年长,汉宾以兄事之。其后梁亡,汉宾数寓书友谦,友谦不答,汉宾衔之。其后友谦见族,人皆以为汉宾有力。明宗入立,以汉宾为庄宗所厚,恶之,以为右卫上将军。安重诲用事,汉宾依附之,相为婚姻,由是复得为昭义军节度使。重诲死,汉宾罢为上将军,遂以太子少保致仕。汉宾为将,未尝有战功,而临政能守法,好施惠,人颇爱之。清泰二年卒,年六十四。晋高祖时,赠太子少傅,谥曰贞惠。   ○段凝   段凝,开封人也。初名明远,后更名凝。为渑池主簿。其父事梁太祖,以事坐徙。后凝弃官,亦事太祖,为军巡使。又以其妹内太祖,妹有色,后为美人。凝为人憸巧,善窥迎人意,又以妹故,太祖渐亲信之,常使监诸军。为怀州刺史,梁太祖北征,过怀州,凝献馈甚丰,太祖大悦。过相州,相州刺史李思安献馈如常礼,比凝为薄,太祖怒,思安因以得罪死。迁凝郑州刺史,使监兵于河上。李振亟请罢之,太祖曰:“凝未有罪。”振曰:“待其有罪,则社稷亡矣!”然终不罢也。   庄宗已下魏博,与梁相距河上。梁以王彦章为招讨使,凝为副。是时,末帝昏乱,小人赵岩、张汉杰等用事,凝依附岩等为奸。彦章为招讨使,三日,用奇计破唐德胜南城。而凝与彦章各自上其功,岩等从中匿彦章功状,悉归其功于凝。凝因纳金岩等,求代彦章,末帝惑岩等言,卒以凝为招讨使,军于王村。是时,唐已下郓州,凝乃自酸枣决河东注郓,以隔绝唐军,号“护驾水”。庄宗自郓趋汴,汴兵悉已属凝,京师无备,乃遣张汉伦驰驲召凝于河上,汉伦中道坠马,伤不能进。已而梁亡,凝率精兵五万降唐,庄宗赐以锦袍、御马。明日,凝奏:“故梁奸人赵岩、张汉杰等十馀人侮弄权柄,残害生灵,请皆族之。”凝出入唐朝无隗色,见唐将相若倡优,因伶人景进纳赂刘皇后,以求恩宠。庄宗甚亲爱之,赐姓名曰李绍钦,以为泰宁军节度使。居月馀,用库钱数十万,有司请责其偿,庄宗释之。郭崇韬固请,以为不可,庄宗怒曰:“朕为卿所制,都不自由!”终释之。   庄宗遣李绍宏监诸将备契丹,凝军瓦桥关,以谄事绍宏,绍宏数荐凝可大用,郭崇韬每以为不可。迁武胜军节度使。赵在礼反,绍宏请以凝招讨,庄宗使凝条奏方略,凝所请偏裨,皆其故党,庄宗疑之,乃止。明宗即位,勒归田里。明年,长流辽州,赐死。   ○刘   刘,汴州雍丘人也,世为宣武军牙将。梁太祖镇宣武,以军卒补队长,稍以战功迁牙将,为襄州都指挥使。山南节度使王班为乱军所杀,乱军推为留后,伪许之,明日飨士于庭,伏甲幕中,酒半,擒为乱者杀之。会梁遣陈晖兵亦至,襄州平,以功拜复州刺史,徙亳、安二州。末帝时,为晋州观察留后,凡八年,日与晋人交战。庄宗灭梁,来朝,庄宗劳之曰:“刘侯亡恙,尔居晋阳之南鄙久矣,不早相闻,今日见访不其晚邪?”顿首谢罪,遣还镇,遂以为节度使,徙镇安远。天成元年,以史敬镕代之,还京师,未至,拜武胜军节度使,以疾卒于道中,赠侍中。   ○周知裕   周知裕,字好问,幽州人也。为刘仁恭骑将,仁恭为其子守光所囚,知裕去事守光兄守文。守光又攻杀守文,乃与张万进立守文子延祚而事之。守光又杀廷祚,以其子继威代之。万进杀继威,与知裕俱奔于梁。梁太祖得知裕喜甚,为置归化军,以知裕为指挥使,凡与晋战所得,及兵背晋而归梁者,皆以隶知裕。梁、晋相拒河上十馀年,其摧坚陷阵,归化一军为最,然知裕位不过刺史。庄宗入汴,知裕与段凝军河上,闻梁已亡,欲自杀,为宾客故人止之,乃降唐。庄宗尤宠待之,诸将嫉其宠,因猎射之,知裕走以免。庄宗为杀射者,以知裕为房州刺史。明宗时,历绛、淄二州刺史,迁宿州团练使、安州留后。所居皆有善政。安州近淮,俗恶病者,父母有疾,置之佗室,以竹竿系饮食委之,至死不近。知裕深患之,加以教道,由是稍革。罢为右神武统军。应顺中卒,赠太傅。   ○陆思鐸   陆思鐸,澶州临黄人也。少事梁为宣武军卒,以善射知名。累迁拱辰左厢都指挥使,领恩州刺史。梁、晋相拒河上,思鐸镂其姓名于箭筈以射晋军,而矢中庄宗马鞍,庄宗拔矢,见思鐸姓名,奇之。其后灭梁,思鐸谒见,庄宗出其矢以示之,思鐸伏地请死,庄宗慰而起之,拜龙武右厢都指挥使。晋高祖时,为陈、蔡二州刺史。卒年五十四。思鐸在陈州,有善政,临终戒其子曰:“陈人爱我,我死则葬焉。”遂葬于陈州。 杂传第三十四   ○赵在礼   赵在礼,字干臣,涿州人也。少事刘仁恭为军校,仁恭遣佐其子守文袭取沧州,其后守文为其弟守光所杀,在礼乃奔于晋。庄宗时,为效节指挥使,将魏兵戍瓦桥关。还至贝州,军士皇甫晖作乱,推其将杨仁晟为首,仁晟不从,杀之;又推一小校,小校不从,又杀之;乃携二首诣在礼。在礼闻乱,衣不及带,方逾垣而走,晖曳其足而下之,环以白刃,示之二首,曰:“不从我者如此首!”在礼从之,遂反。   在礼自贝州还攻魏,纵军大掠。是时,兴唐尹王正言年老病昏,闻在礼至,呼吏草奏,吏已奔散,正言犹不知,方据案大怒,左右告曰:“贼已市中杀人,吏民皆走,欲谁呼邪?”正言大惊曰:“吾初不知此。”即索马将去,厩吏曰:“公妻子为虏矣,安得马乎?”正言惶恐,步出府门,见在礼,望而下拜,在礼呼正言曰:“公何自屈之甚邪!此军士之情,非予志也。”在礼即自称兵马留后。   庄宗遣元行钦讨之,行钦攻魏不克,乃遣明宗代行钦。明宗至鄴,军变,因入城与在礼合。明宗兵反向京师,在礼留于魏。明宗即位,拜在礼义成军节度使,在礼不受命,遂拜鄴都留守、兴唐尹。久之,皇甫晖等皆去,在礼独在魏,患魏军之骄,惧及祸,乃求徙镇横海。历镇泰宁、匡国、天平、忠武、武宁、归德、晋昌,所至邸店罗列,积赀巨万。   晋出帝时,以在礼为北面行营马步都虞候,以击契丹,未尝有战功。在礼在宋州,人尤苦之;已而罢去,宋人喜而相谓曰:“眼中拔钉,岂不乐哉!”既而复受诏居职,乃籍管内,口率钱一千,自号“拔钉钱。”晋亡,契丹入汴,在礼自宋驰至洛阳,遇契丹拽剌等,拜于马首,拽剌等兵共侵辱之,诛责货财,在礼不胜其愤。行至郑州,闻晋大臣多为契丹所锁,中夜惶惑,解衣带就马枥自经而卒,年六十二。汉高祖立,赠中书令。   ○霍彦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