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 - 第 16 页/共 25 页

○刘岳   刘岳,字昭辅,洛阳人也。唐民部尚书政会之八代孙,崇龟、崇望其诸父也。岳名家子,好学,敏于文辞,善谈论。举进士,事梁为左拾遗、侍御史。末帝时,为翰林学士,累官至兵部侍郎。梁亡,贬均州司马,复用为太子詹事。唐明宗时,为吏部侍郎。故事,吏部文武官告身,皆输硃胶纸轴钱然后给,其品高者则赐之,贫者不能输钱,往往但得敕牒而无告身。五代之乱,因以为常,官卑者无复给告身,中书但录其制辞,编为敕甲。岳建言,以谓“制辞或任其材能,或褒其功行,或申以训诫,而受官者既不给告身,皆不知受命之所以然,非王言所以告诏也。请一切赐之。”由是百官皆赐告身,自岳始也。   宰相冯道世本田家,状貌质野,朝士多笑其陋。道旦入朝,兵部侍郎任赞与岳在其后,道行数反顾,赞问岳:“道反顾何为?”岳曰:“遗下《兔园册》尔。”《兔园册》者,乡校俚儒教田夫牧子之所诵也,故岳举以诮道。道闻之大怒,徙岳秘书监。其后李愚为相,迁岳太常卿。   初,郑馀庆尝采唐士庶吉凶书疏之式,杂以当时家人之礼,为《书仪》两卷。明宗见其起复、冥昏之制,叹曰:’儒者所以隆孝悌而敦风俗,且无金革之事,起复可乎?婚,吉礼也,用于死者可乎?”乃诏岳选文学通知古今之士,共删定之。岳与太常博士段颙、田敏等增损其书,而其事出鄙俚,皆当时家人女子传习所见,往往转失其本,然犹时有《礼》之遗制。其后亡失,愈不可究其本末,其婚礼亲迎,有女坐婿鞍合髻之说,尤为不经。公卿之家,颇遵用之。至其久也,又益讹谬可笑,其类甚多。岳卒于官,年五十六,赠吏部尚书。子温叟。   呜呼,甚矣,人之好为礼也!在上者不以礼示之,使人不见其本,而传其习俗之失者,尚拳拳而行之。五代干戈之乱,不暇于礼久矣!明宗武君,出于夷狄,而不通文字,乃能有意使民知礼。而岳等皆当时儒者,卒无所发明,但因其书增损而已。然其后世士庶吉凶,皆取岳书以为法,而十又转失其三四也,可胜叹哉!   ○马缟   马缟,不知其世家,少举明经,又举宏词。事梁为太常少卿,以知礼见称于世。唐庄宗时,累迁中书舍人、刑部侍郎、权判太常卿。明宗入立,继唐太祖、庄宗而不立亲庙。缟言:“汉诸侯王入继统者,必别立亲庙,光武皇帝立四庙于南阳,请如汉故事,立庙以申孝享。”明宗下其议,礼部尚书萧顷等请如缟议。宰相郑珏等议引汉桓、灵为比,以谓灵帝尊其祖解渎亭侯淑为孝元皇,父苌为孝仁皇,请下有司定谥四代祖考为皇,置园陵如汉故事。事下太常,博士王丕议汉桓帝尊祖为孝穆皇帝,父为孝崇皇帝。缟以谓孝穆、孝崇有皇而无帝,惟吴孙皓尊其父和为文皇帝,不可以为法。右仆射李琪等议与缟同。明宗诏曰:“五帝不相袭礼,三王不相沿乐,惟皇与帝,异世殊称。爰自嬴秦,已兼厥号,朕居九五之位,为亿兆之尊,奈何总二名于眇躬,惜一字于先世。”乃命宰臣集百官于中书,各陈所见。李琪等请尊祖祢为皇帝,曾高为皇。宰相郑珏合群议奏曰:“礼非天降而本人情,可止可行,有损有益。今议者引古,以汉为据,汉之所制,夫复何依?开元时,尊皋陶为德明皇帝,凉武昭王为兴圣皇帝,皆立庙京师,此唐家故事也。臣请四代祖考皆加帝如诏旨,而立庙京师。”诏可其加帝,而立庙应州。   刘岳修《书仪》,其所增损,皆决于缟。缟又言:“缞麻丧纪,所以别亲疏,辨嫌疑。《礼》,叔嫂无服,推而远之也。唐太宗时,有司议为兄之妻服小功五月,今有司给假为大功九月,非是。”废帝下其议,太常博士段颙议“嫂服给假以大功者,令文也,令与礼异者非一,而丧服之不同者五。《礼》,姨舅皆服小功,令皆大功。妻父母婿外甥皆服缌,令皆小功。礼、令之不可同如此。”右赞善大夫赵咸又议曰:“丧,与其易也,宁戚。《仪礼》五服,或以名加,或因尊制,推恩引义,各有所当。据《礼》为兄之子妻服大功,今为兄之子母服小功,是轻重失其伦也。以名则兄子之妻疏,因尊则嫂非卑,嫂服大功,其来已久。令,国之典,不可灭也。”司封郎中曹琛,请下其议,并以《礼》、令之违者定议。诏尚书省集百官议。左仆射刘昫等议曰:“令于丧服无正文,而嫂服给大功假,乃假宁附令,而敕无年月,请凡丧服皆以《开元礼》为定,下太常具五服制度,附于令。”令有五服,自缟始也。   缟明宗时尝坐覆狱不当,贬绥州司马。复为太子宾客,迁户部、兵部侍郎。卢文纪作相,以其迂儒鄙之,改国子祭酒。卒,年八十,赠兵部尚书。   ○崔居俭   崔居俭,清河人也。祖蠡、父荛皆为唐名臣。居俭美文辞,风骨清秀,少举进士。梁贞明中,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御史中丞。唐庄宗时,为刑部侍郎、太常卿。崔氏自后魏、隋、唐与卢、郑皆为甲族,吉凶之事,各著家礼。至其后世子孙,专以门望自高,为世所嫉。明宗崩,居俭以故事为礼仪使,居俭以祖讳蠡,辞不受,宰相冯道即徙居俭为秘书监。居俭历兵、吏部侍郎、尚书左丞、户部尚书。晋天福四年卒,年七十,赠右仆射。居俭拙于为生,居显官,衣常乏,死之日贫不能葬,闻者哀之。   ○崔棁   崔棁,字子文,深州安平人也。父涿,唐末为刑部郎中。棁少好学,颇涉经史,工于文辞。遭世乱,寓居于滑台,不游里巷者十馀年,人罕识其面。梁贞明三年,举进士甲科,开封尹王瓚辟掌奏记。棁性至孝,其父涿病,不肯服药,曰:“死生有命,何用药为?”棁屡进医药,不纳。每宾客问疾者,棁辄迎拜门外,泣涕而告之,涿终不服药而卒。棁居丧哀毁,服除,唐明宗以为监察御史,不拜,逾年再命,乃拜。累迁都官郎中、翰林学士。   晋高祖时,以户部侍郎为学士承旨,权知天福二年贡举。初,棁为学士,尝草制,为宰相桑维翰所改。棁以唐故事学士草制有所改者当罢职,乃引经据争之,维翰颇不乐。而棁少专于文学,不能莅事,维翰乃命棁知贡举,棁果不能举职。时有进士孔英者,素有丑行,为当时所恶。棁既受命,往见维翰,维翰素贵,严尊而语简,谓棁曰:“孔英来矣。”棁不谕其意,以谓维翰以孔英为言,乃考英及第,物议大以为非,即罢学干,拜尚书左丞,迁太常卿。   五年,高祖诏太常复文武二舞,详定正、冬朝会礼及乐章。自唐末之乱,礼乐制度亡失已久,棁与御史中丞窦贞固、刑部侍郎吕琦、礼部侍郎张允等草定之。其年冬至,高祖会朝崇元殿,廷设宫县,二舞在北,登歌在上。文舞郎八佾,六十有四人,冠进贤,黄纱袍,白中单,白练衤盖裆,白布大口袴,革带履。左执籥,右秉翟。执籥引者二人。武舞郎八佾,六十有四人,服平巾帻,绯丝布大袖、绣裆甲金饰,白练衤盖,锦腾蛇起梁带,豹文大口袴,乌靴。左执干,右执戚。执旌引者二人。加鼓吹十二按,负以熊钓,以象百兽率舞。按设羽葆鼓一,大鼓一,金錞一。歌、箫、笳各二人。王公上寿,天子举爵,奏《玄同》;三举,登歌奏《文同》;举食,文舞舞《昭德》,武舞舞《成功》之曲。礼毕,高祖大悦,赐棁金帛,群臣左右睹者皆嗟叹之。然礼乐废久,而制作简缪,又继以龟兹部《霓裳法曲》,参乱雅音,其乐工舞郎,多教坊伶人、百工商贾、州县避役之人,又无老师良工教习。明年正旦,复奏于廷,而登歌发声悲离烦慝,如《薤露》、《虞殡》之音,舞者行列进退,皆不应节,闻者皆悲愤。其年高祖崩。棁以风痹改太子宾客分司西京以卒。   开运二年,太常少卿陶穀奏废二舞。明年,契丹灭晋,耶律德光入京师,太常请备法驾奉迎,乐工教习卤簿鼓吹,都人闻者为之流涕焉。   ○李怿   李怿,京兆人也。少好学,颇工文辞。唐末举进士,为秘书省校书郎、集贤校理。唐亡,事梁为监察御史,累迁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梁亡,责授怀州司马,遇赦量移,稍迁卫尉少卿。天成中,复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累迁尚书右丞承旨。时右散骑常侍张文宝知贡举,所放进士,中书有覆落者,乃请下学士院作诗赋为贡举格,学士窦梦徵、张砺等所作不工,乃命怿为之,怿笑曰:“年少举进士登科,盖偶然尔。后生可畏,来者未可量,假令予复就礼部试,未必不落第,安能与英俊为准格?”闻者多其知体。后迁刑部尚书分司洛阳,卒,年七十馀。 杂传第四十四   ○和凝   和凝,字成绩,郓州须昌人也。其九世祖逢尧为唐监察御史,其后世遂不复宦学。凝父矩,性嗜酒,不拘小节,然独好礼文士,每倾赀以交之,以故凝得与之游。而凝幼聪敏,形神秀发。举进士,梁义成军节度使贺瑰辟为从事。瑰与唐庄宗战于胡柳,瑰战败,脱身走,独凝随之,反顾见凝,麾之使去。凝曰:“丈夫当为知己死,吾恨未得死所尔,岂可去也!”已而一骑追瑰几及,凝叱之不止,即引弓射杀之,瑰由此得免。瑰归,戒其诸子曰:“和生,志义之士也,后必富贵,尔其谨事之!”因妻之以女。天成中,拜殿中侍御史,累迁主客员外郎,知制诰,翰林学士,知贡举。是时,进士浮薄,喜为喧哗以动主司。主司每放榜,则围之以棘,闭省门,绝人出入以为常。凝彻棘开门,而士皆肃然无哗,所取皆一时之秀,称为得人。晋初,拜端明殿学士,兼判度支,为翰林学士承旨。高祖数召之,问以时事,凝所对皆称旨。天福五年,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高祖将幸鄴,而襄州安从进反迹已见。凝曰:“陛下幸鄴,从进必因此时反,则将奈何?”高祖曰:“卿将何以待之?”凝曰:“先人者,所以夺人也。请为宣敕十馀通,授之郑王,有急则命将击之。”高祖以为然。是时,郑王为开封尹,留不从幸,乃授以宣敕。高祖至鄴,从进果反,郑王即以宣敕命骑将李建崇、焦继勋等讨之。从进谓高祖方幸鄴,不意晋兵之速也,行至花山,遇建崇等兵,以为神,遂败走。出帝即位,加右仆射,岁馀,罢平章事,迁左仆射。汉高祖时,拜太子太傅,封鲁国公。显德二年卒,年五十八,赠侍中。   凝好饰车服,为文章以多为富,有集百馀卷,尝自镂板以行于世,识者多非之。然性乐善,好称道后进之士。唐故事,知贡举者所放进士,以己及第时名次为重。凝举进士及第时第五,后知举,选范质为第五。后质位至宰相,封鲁国公,官至太子太傅,皆与凝同,当时以为荣焉。   ○赵莹   赵莹,字玄辉,华州华阴人也。为人纯厚,美风仪。事梁将康延孝为从事。晋高祖为保义军节度使,以莹掌书记,自是徙镇常以莹从。高祖将起兵太原,以问诸将吏,将吏或赞成之,莹独惧形于色,劝高祖毋反。高祖虽不用其言,心甚爱之。高祖即位,拜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累拜中书令。出为晋昌军节度使、开封尹。是时,出帝童昏,冯玉、李彦韬等用事,与桑维翰争权,乃共谮去之,以莹柔而易制,故复引以为相。契丹灭晋,莹从出帝北徙虏中,莹事兀欲为太子太保。周太祖时,与契丹通好,遣尚书左丞田敏使于契丹,遇莹于幽州,莹见敏悲不自胜。莹子易则、易从。当其徙而北也,与易从俱,而易则留事汉,官至刑部郎中。后莹病将卒,告于契丹,愿以尸还中国,契丹许之。及卒,遣易从护其丧南归。太祖怜之,赠莹太傅,葬于华阴。   ○冯玉   冯玉,字璟臣,定州人也。少举进士不中。冯赟为河东节度使,辟为推官。入拜监察御史,累迁礼部郎中,为盐铁判官。晋出帝纳玉姊为后,玉以后戚知制诰,拜中书舍人。玉不知书,而与殷鹏同为舍人,制诰常遣鹏代作。顷之,玉出为颍州团练使,拜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迁枢密使、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时,出帝童昏,冯皇后用事,军国大务,一决于玉。玉尝有疾在告,自刺史已上,宰相不敢除授,以俟玉决。玉除中书舍人卢价为工部侍郎,桑维翰以价资望浅为不可,由是与维翰有隙,维翰由此罢相。玉为相,四方贿,积赀巨万。契丹灭晋,张彦泽先以兵入京师,兵士争先入玉家,其赀一夕而尽。明日见彦泽,犹谄笑,自言愿得持晋玉玺献契丹,以冀恩奖。彦泽不纳。出帝之北,玉从入契丹,契丹以为太子太保。周广顺三年,其子杰自契丹逃归,玉惧,以忧卒。   ○卢质   卢质,字子徵,河南人也。父望,唐司勋郎中。质幼聪惠,善属文。事唐为秘书郎,丁母忧,解职。后去游太原,晋王以为河东节度掌书记。质与张承业等定议立庄宗为嗣。庄宗将即位,以质为大礼使,拜行台礼部尚书。庄宗即位,欲以质为相。质性疏逸,不欲任责,因固辞不受。拜太原尹、北京留守,迁户部尚书、翰林学士。从平梁,权判租庸,迁兵部尚书,后为学士承旨,仍赐“论思匡佐功臣”。天成元年,拜匡国军节度使。三年,拜兵部尚书,判太常卿事。历镇河阳、横海。   初,梁已篡唐,封哀帝为济阴王,既而CG杀之,瘗于曹州。同光三年,庄宗将议改葬,而曹太后崩,乃止。因其故垅,稍广其封,以时荐飨而已。质乃建议立庙追谥,谥曰昭宣光烈孝皇帝,庙号景宗。天成四年八月戍申,明宗御文明殿,遣质奉册立庙于曹州。而议者以谓辉王不幸为贼臣所立,而昭宗、何皇后皆为梁所弑,遂以亡国,而“昭宣光烈”非所宜称,且立庙称宗而不入太庙,皆非是。共以此非质,大臣亦知其不可,乃奏去庙号。   秦王从荣坐谋反诛,质以右仆射权知河南府事。废帝反凤翔,愍帝发兵诛之,竭帑藏以厚赏,而兵至凤翔皆叛降。废帝悉将而东,事成许以重赏,而军士皆过望。废帝入立,有司献籍数甚少,废帝暴怒。自诸镇至刺史,皆进钱帛助国用,犹不足,三司使王玫请率民财以佐用。乃使质与玫等共议配率,而贫富不均,怨讼并起,囚系满狱。六七日间,所得不满十万。废帝患之,乃命质等借民屋课五月,由是民大咨怨。晋高祖入立,质以疾分司西京,拜太子太保。卒,年七十六,赠太子太师,谥曰文忠。   ○吕琦   吕琦,字辉山,幽州安次人也。父兗,为横海军节度判官。节度使刘守文与其弟守光以兵相攻,守文败死,其吏民立其子延祚而事之,以兗为谋主。已而延祚又为守光所败,兗见杀。守光怒兗,并族其家。琦年十五,见执,将就刑,兗故客赵玉绐其监者曰:“此吾弟也。”监者信之,纵琦去。玉与琦得俱走,琦足弱不能行,玉负之而行,逾数百里,变姓名,乞食于道,以免。   琦为人美风仪,重节概,少丧其家,游学汾、晋之间。唐庄宗镇太原,以为代州军事推官。后为横海赵德钧节度推官,入为殿中侍御史。明宗时,为驾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河阳主藏吏盗所监物,下军巡狱,狱吏尹训纳赂反其狱,其冤家诉于朝,下御史台按验,得训赃状,奏摄训赴台。训为安重诲所庇,不与,琦请不已,训惧自杀,狱乃辨,蒙活者甚众。岁馀,迁礼部郎中、史馆修撰。   长兴中,废帝失守河中,罢居清化坊,与琦同巷,琦数往过之。后废帝入立,待琦甚厚,拜知制诰、给事中、枢密院直学士、端明殿学士。是时,晋高祖镇河东,有二志,废帝患之,琦与李崧俱备顾问,多所裨画。琦言:“太原之患,必引契丹为助,不如先事制之。”自明宗时王都反定州,契丹遣秃馁、荝剌等助都,而为赵德钧、王晏球所败,秃馁见杀,荝剌等皆送京师。其后契丹数遣使者求荝剌等,其辞甚卑恭,明宗辄斩其使者不报。而东丹王又亡入中国,契丹由此数欲求和。琦因言:“方今之势,不如与契丹通和,如汉故事,岁给金帛,妻之以女,使强籓大镇顾外无所引援,可弭其乱心。”崧以琦语语三司使张延朗,延朗欣然曰:“苟能纾国患,岁费县官十数万缗,责吾取足可也!”因共建其事。废帝大喜,佗日以琦等语问枢密直学士薛文遇,文遇大以为非,因诵戎昱“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之诗,以诮琦等。废帝大怒,急召崧、琦等问和戎计如何。琦等察帝色怒,亟曰:“臣等为国计,非与契丹求利于中国也。”帝即发怒曰:“卿等佐朕欲致太平而若是邪?朕一女尚幼,欲弃之夷狄,金帛所以养士而捍国也,又输以资虏,可乎?”崧等惶恐拜谢,拜无数,琦足力乏不能拜而先止。帝曰:“吕琦强项,肯以人主视我邪!”琦曰:“臣素病羸,拜多而乏,容臣少息。”顷之喘定,奏曰:“陛下以臣等言非,罪之可也,虽拜何益?”帝意稍解,曰:“勿拜。”赐酒一卮而遣之,其议遂寝。因迁琦御史中丞,居数月,复为端明殿学士。其后晋高祖起太原,果引契丹为助,遂以亡唐。琦事晋为秘书监,累迁兵部侍郎。天福八年卒。   赵玉仕至职方员外郎,琦事之如父,玉疾,亲尝药扶侍,及卒,为其家主办丧葬。玉子文度幼孤,琦教以学,如己子,后举进士及第云。琦有子馀庆、端。   ○薛融   薛融,汾州平遥人也。少以儒学知名,唐明宗时为右补阙,直弘文馆。晋高祖镇太原,融为观察判官。高祖徙郓,欲据太原拒命,延见宾佐,问以可否,而坐中或赞成之,或恐惧不敢言,融独从容对曰:“融本儒生尔,军旅之事,未尝学也,进退存亡之理,岂易言哉!”高祖不之责也。高祖入立,拜吏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累拜左谏议大夫,迁中书舍人。融曰:“文辞非臣所长也。”遂辞不拜。时诏修洛阳大内,融上疏切谏,高祖褒纳其言,即诏罢其役。迁御史中丞,改尚书右丞,分司西京。卒,年六十。   ○何泽   何泽,广州人也。父鼎,唐末为容管经略使。泽少好学,长于歌诗。举进士,为洛阳令。唐庄宗好畋猎,数践民田,泽乃潜身伏草间伺庄宗,当马谏曰:“陛下未能一天下以休兵,而暴敛疲民以给军食。今田将熟,奈何恣畋游以害多稼?使民何以出租贼,吏以何督民耕?陛下不听臣言,愿赐臣死于马前,使后世知陛下之过。”庄宗大笑,为之止猎。拜仓部郎中。明宗时,数上书言事。明宗幸汴州,又欲幸鄴,而人情不便,大臣屡言不听;泽伏閤切谏,明宗嘉之,拜吏部郎中、史馆修撰。泽外虽直言,而内实邪佞,尝于内殿起居,班退,独留,以笏叩颡,北望而呼曰:“明主,明主!”闻者皆哂之。   五代之际,民苦于兵,往往因亲疾以割股,或既丧而割乳庐墓,以规免州县赋役。户部岁给蠲符,不可胜数,而课州县出纸,号为“蠲纸”。泽上书言其敝,明宗下诏悉废户部蠲纸。   泽与宰相赵凤有旧,数私于凤,求为给谏。凤薄其为人,以为太常少卿。敕未出而泽先知之,即称新官上章自诉。章下中书,凤等言:“泽未拜命而称新官,轻侮朝廷,请坐以法。”乃以太仆少卿致仕,居于河阳。泽时年已七十,尚希仕进,即遣婢宜子诣匦上章言事,请立秦王为皇太子。秦王素骄,多不轨,遂成其祸,由泽而始。晋高祖入立,召为太常少卿,以疾卒于家。   ○王权   王权,字秀山,太原人也。唐左仆射起之曾孙。父荛,官至右司郎中。权举进士,为右补阙。唐亡,事梁为职方员外郎、知制诰、翰林学士,累迁御史中丞。唐庄宗灭梁,贬权随州司马。起为右庶子,累迁户部尚书。晋高祖时为兵部尚书。是时,高祖以父事契丹,权当奉使,叹曰:“我虽不才,安能稽颡于穹庐乎?”因辞不行,坐是停任。逾年以太子少傅致仕。卒,年七十入,赠左仆射。   ○史圭   史圭,常山石邑人也。为人明敏好学。为宁晋、乐寿县令,有善政,县人立碑以颂之。郭崇韬镇成德,辟为从事。明宗时,为尚书郎。安重诲为枢密使,荐圭直学士。故事,直学士职虽清,而承领文书,参掌庶务,与判官无异。重诲素不知书,倚圭以备顾问,始白许圭升殿侍立。枢密直学士升殿自圭始。改尚书右丞,判吏部铨事。重诲败死,圭出为贝州刺史。罢归常山,闭门绝人事,出入闾里乘辎軿车。晋高祖立,召拜刑部侍郎、盐铁副使,迁吏部侍郎,分知铨事,有能名。以疾罢,卒于常山。   ○龙敏   龙敏,字欲讷,幽州永清人也。少仕州,摄参军。刘守光乱,敏避之沧州,遂客于梁,久不调。敏素善冯道,道为唐庄宗从事,乃潜往依之。监军张承业谓道曰:“闻子有客,可与俱来。”道以敏见承业,承业辟敏监军巡官,使掌奏记。庄宗即位,召拜司门员外郎。敏父咸式,年七十馀,而其祖父年九十馀,皆在鄴,敏乃求为兴唐尹,事祖、父以孝闻。丁母忧,去职。赵在礼反,逼敏起视事。明宗即位,在礼镇沧州,敏乃复得居丧。服除,累拜兵部侍郎。冯赟留守北京,辟敏副留守。赟入为枢密使,敏拜吏部侍郎。是时,晋高祖起太原,乞兵契丹。唐废帝在怀州,赵德钧父子有异志,张敬达屯于晋安,势甚危急。废帝问计从臣,敏曰:“晋所恃者契丹也。东丹王失国之君,今在京师,若以兵送东丹自幽州而入西楼,契丹且有内顾之忧,何暇助晋?晋失契丹,大事去矣。”又谓李懿曰:“敏,燕人也,能知德钧。德钧为将,守城婴堑,笃励健兒而已。使其当大敌,奋不顾身,非其能也。况有异志乎?今闻驾前之马,犹有五千,愿得壮者千匹,健兵千人,与勇将郎万金,自平遥沿山冒虏中而趋官砦,且战且行,得其半达,则事济矣!”懿为言之废帝,废帝莫能用。然人皆壮其大言。历晋为太常卿,使于吴越。是时,使吴越者,见吴越王皆下拜,敏独揖之。还,迁工部侍郎。乾祐元年,疡发于首卒,赠右仆射。 杂传第四十五   ○李崧   李崧,深州饶阳人也。崧幼聪敏,能文章,为镇州参军。唐魏王继岌为兴圣宫使,领镇州节度使,以推官李荛掌书记。崧谓掌书吕柔曰:“魏王皇子,天下之望,书奏之职,非荛所当。”柔私使崧代为之,以示卢质、冯道,道等皆以为善。乃以崧为兴圣宫巡官,拜协律郎。继岌与郭崇韬代蜀,以崧掌书记。继岌已破蜀,刘皇后聪谗者言,阴遣人之蜀,教继岌杀崇韬,人情不安。崧入见继岌曰:“王何为作此危事?诚不能容崇韬,至洛诛之何晚?今远军五千里,不见咫尺之诏杀大臣,动摇人情,是召乱也。”继岌曰:“吾亦悔之,奈何?”崧乃召书吏三四人,登楼去梯,夜以黄纸作诏书,倒用都统印,明旦告谕诸军,人心乃定。   师还,继岌死于道。崧至京师,任圜判三司,用崧为盐铁判官,以内忧去职还乡里。服除,范延光居镇州,辟崧掌书记。延光为枢密使,崧拜拾遗,直枢密院。累迁户部侍郎、端明殿学士。长兴中,明宗春秋高,秦王从荣多不法,晋高祖为六军副使,惧祸及,求出外籓。是时,契丹入雁门,明宗选将以捍太原,晋高祖欲之。枢密使范延光、赵延寿等议将,久不决,明宗怒甚,责延寿等,延寿等惶恐,欲以康义诚应选,崧独曰:“太原,国之北门,宜得重臣,非石敬瑭不可也!”由是从崧议。晋高祖深德之,阴遣人谢崧曰:“为浮屠者,必合其尖。”盖欲使崧终始成己事也。其后晋高祖以兵入京师,崧窜匿伊阙民家,晋高祖召为户部侍郎,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丁内艰,起复。   高祖崩,出帝即位,以崧兼判三司,与冯玉对掌枢密。是时,晋兵败契丹于阳城,赵延寿在幽州,诈言思归以诱晋兵,崧等信之。初,汉高祖在晋,掌亲军,为侍卫都指挥使,与杜重威同制加平章事,汉高祖耻之,怒不肯谢,晋高祖遣和凝谕之,乃谢。其后汉高祖出居太原,重威代为侍卫使,崧亦数称重威之材,于是汉高祖以崧为排己,深恨之。崧又信延寿之诈以为然,卒以重威将大兵,其后败于中渡,晋遂以亡。   契丹耶律德光犯京师,德光素闻延寿等称崧为人,及入京师,谓人曰:“吾破南朝,得崧一人而已!”乃拜崧太子太师。契丹北还,命崧以族俱行,留之镇州。其后麻荅弃镇州,崧与冯道等得还。高祖素不悦崧,又为怨者谮之,言崧为契丹所厚,故崧遇汉权臣,常惕惕为谦谨,莫敢有所忤。   汉高祖入京师,以崧第赐苏逢吉,崧家遭乱,多埋金宝,逢吉悉有之。而崧弟屿、HX与逢吉子弟同舍,酒酣,出怨言,以为夺我第。崧又以宅券献逢吉,逢吉尤不喜。汉法素严,杨邠、史弘肇多滥弄法。屿仆葛延遇为屿商贾,多干没其赀,屿笞责之。延遇夜宿逢吉部曲李澄家,以情告澄。是时,高祖将葬睿陵,河中李守贞反。澄乃教延遇告变,言崧与其甥王凝谋因山陵放火焚京师,又以蜡丸书通守贞。逢吉遣人召崧至第,从容告之,崧知不免,乃以幼女托逢吉。逢吉送崧侍卫狱。崧出乘马,从者去,无一人,崧恚曰:“自古岂有不死之人,然亦岂有不亡之国乎!”乃自诬伏,族诛。   崧素与翰林学士徐台符相善,后周太祖入立,台符告宰相冯道,请诛葛延遇,道以延遇数经赦宥,难之。枢密使王峻闻之,多台符有义,乃奏诛延遇。   ○李鏻   李鏻,唐宗室子也。其伯父阳事唐,咸通间为给事中。鏻少举进士,累不中,客河朔间,自称清海军掌书记,谒定州王处直,处直不为礼。乃易其绿衣,更为绯衣,谒常山李弘规,弘规进之赵王王镕,镕留为从事。其后张文礼弑镕自立,遣鏻聘唐庄宗于太原。鏻为人利口敢言,乃阴为庄宗画文礼可破之策。后文礼败,庄宗以鏻为支使。   庄宗即位,拜鏻宗正卿,以李琼为少卿。献祖、懿祖墓在赵州昭庆县,唐国初建,鏻、琼上言:“献祖宣皇帝建初陵,懿祖光皇帝启运陵,请置台令。”县中无赖子自称宗子者百馀人,宗正无谱牒,莫能考按。有民诣寺自言世为丹阳竟陵台令,厚赂宗正吏,鏻、琼不复详考,遂补为令。民即持绛幡招置部曲,侵夺民田百馀顷,以谓陵园需地。民诉于官,不能决,以闻。庄宗下公卿博士,问故唐诸帝陵寝所在。公卿博士言:“丹阳在今润州,而竟陵非唐事。鏻不学无知,不足以备九卿。”坐贬司农少卿,出为河中节度副使。   明宗即位,以鏻故人,召还,累迁户部尚书。鏻意颇希大用,尝谓冯道、赵凤曰:“唐家故事,宗室皆为宰相。今天祚中兴,宜按旧典,鏻虽不才,尝事庄宗霸府,识今天子于籓邸,论才较业,何后众人?而久置班行,于诸君安乎?”道等恶其言。后杨溥谍者见鏻言事,鏻谓安重诲曰:“杨溥欲归国久矣,若朝廷遣使谕之,可以召也。”重诲信之,以玉带与谍者使为信,久而无效,由是贬鏻兗州行军司马。   鏻与废帝有旧,愍帝时,为兵部尚书,奉使湖南,闻废帝立,喜,以谓必用己为相。还过荆南,谓高从诲曰:“士固有否泰,吾不为时用久矣。今新天子即位,我将用矣!”乃就从诲求宝货入献以为贺,从诲与马红装拂二、猓犭然皮一,因为鏻置酒,问其副使马承翰:“今朝廷之臣,孰有公辅之望?”承翰曰:“尚书崔居俭、左丞姚顗,其次太常卢文纪也。”从诲笑顾左右,取进奏官报状示鏻顗与文纪皆拜平章事矣。鏻惭失色。还,遂献其皮、拂,废帝终不用。   初,李愚自太常卿作相,而卢文纪代之,及文纪作相,鏻乃求为太常卿。及拜命,中谢曰:“臣叨入相之资。”朝士传以为笑。   鏻事晋累迁太子太保。汉高祖即位,拜鏻司徒,居数月卒,年八十八,赠太傅。   ○贾纬   贾纬,镇州获鹿人也。少举进士不中,州辟参军。唐天成中,范延光镇成德,辟赵州军事判官,迁石邑令。纬长于史学。唐自武宗已后无实录,史官之职废,纬采次传闻,为《唐年补录》六十五卷。当唐之末,王室微弱,诸侯强盛,征伐擅出,天下多事,故纬所论次多所阙误。而丧乱之际,事迹粗存,亦有补于史氏。晋天福中,为太常博士,非其好也,数求为史职,改屯田员外郎、起居郎、史馆修撰,与修《唐书》。丁内艰,服除,知制诰。累迁中书舍人、谏议大夫、给事中,复为修撰。汉隐帝时,诏与王伸、窦俨等同修晋高祖、出帝、汉高祖实录。初,桑维翰为相,常恶纬为人,待之甚薄。纬为维翰传,言“继翰死,有银八千铤。”翰林学士徐台符以为不可,数以非纬,纬不得已,更为数千铤。广顺元年,实录成,纬求迁官不得,由是怨望。是时,宰相王峻监修国史,纬书日历,多言当时大臣过失,峻见之,怒曰:“贾给事子弟仕宦亦要门阀,奈何历诋当朝之士,使其子孙何以仕进?”言之太祖,贬平卢军行军司马。明年卒于青州。   ○段希尧   段希尧,河内人也。晋高祖为河东节度使,以希尧为判官。高祖军屯忻州,军中有拥高祖呼万岁者,高祖惶惑,不知所为。希尧劝高祖斩其乱首,乃止。高祖将举兵太原,与其宾佐谋,希尧以为不可,高祖虽不听,然重其为人,不责之也。高祖入立,希尧比诸将吏,恩泽最薄。久之,稍迁谏议大夫,使于吴越。是时,江、淮不通,凡使吴越者皆泛海,而多风波之患。希尧过海,遭大风,左右皆恐惧,希尧曰:“吾平生不欺,汝等恃吾,可无恐也。”已而风亦止。历莱、怀、棣三州刺史。出帝时,为吏部侍郎,判东、西铨事,累迁礼部尚书。卒,年七十九,赠太子少保。   ○张允   张允,镇州人也。少事镇州为张文礼参军。唐庄宗讨张文礼,允脱身降,庄宗系之狱,文礼败,乃出之为魏州功曹。赵在礼辟节度推官,历沧、兗二镇掌书记。入为监察御史,累迁水部员外郎,知制诰。废帝皇子重美为河南尹,掌六军,以允刚介,乃拜允给事中,为六军判官。罢,迁左散骑常侍。晋高祖即位,屡赦天下,允为《驳赦论》以献曰:“管子曰:‘凡赦者小利而大害,久而不胜其祸;无赦者小害而大利,久而不胜其福。’又汉之吴汉疾笃,帝问汉所欲言。汉曰:‘惟愿陛下无赦尔!’盖行赦不以为恩,不行赦不以为无恩,罚有罪故也。自古皆以水旱则降德音而宥过,开狴牢而出囚,冀感天心以救其灾者,非也。假有二人之讼者,一有罪而一无罪,若有罪者见舍,则无罪者衔冤。此乃致灾之道,非救灾之术也。至使小人遇天灾,则皆喜而相劝以为恶,曰:‘国将赦矣,必舍我以救灾。’如此,则是教民为恶也。夫天之为道,福善而祸淫。若舍恶人而变灾为福,则是天又喜人为恶也。凡天之降灾,所以警戒人主节嗜欲,务勤俭,恤鳏寡,正刑罚而已。”是时,晋高祖方好臣下有言,览之大喜。允事汉为吏部侍郎,隐帝诛戮大臣,京师皆恐,允常退朝不敢还家,止于相国寺。周太祖以兵入京师,允匿于佛殿承尘,坠而卒,年六十五。   ○王松   王松,父徽,为唐僖宗宰相。松举进士,后唐时,历刑部郎中,唐末,从事方镇。晋高祖镇太原,辟松节度判官。晋高祖即位,拜右谏议大夫,累拜工部尚书。出帝北迁,萧翰立许王从益于京师,以松为左丞相。汉高祖入洛,先遣人驰诏东京百官尝授伪命者皆焚之,使勿自疑,由是御史台悉敛百官伪敕焚之。松以手指其胸,引郭子仪自诮,以语人曰:“此乃二十四考中书令也。”闻者笑之。后松子仁宝为李守贞河中支使,守贞反,松以子故上书自陈,高祖怜之,但使解职而已。松有田城东,岁时往来京师,以疾卒。   ○裴皞   裴皞,字司东,河东人也。裴氏自晋、魏以来,世为名族,居燕者号“东眷”,居凉者号“西眷”,居河东者号“中眷”。皞出于名家,而容止端秀,性刚急,直而无隐。少好学,唐光化中举进士,拜校书郎、拾遗、补阙。事梁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事后唐为礼部侍郎。皞喜论议,每陈朝廷阙失,多斥权臣。改太子宾客,以老拜兵部尚书致仕。晋高祖起为工部尚书,复以老告,拜右仆射致仕。卒,年八十五,赠太子太保。   皞以文学在朝廷久,宰相马胤孙、桑维翰,皆皞礼部所放进士也。后胤孙知举,放榜,引新进士诣皞,皞喜作诗曰:“门生门下见门生。”世传以为荣。维翰已作相,尝过皞,皞不迎不送。人或问之,皞曰:“我见桑公于中书,庶寮也;桑公见我于私第,门生也。何送迎之有?”人亦以为当。   ○王仁裕   王仁裕,字德辇,天水人也。少不知书,以狗马弹射为乐,年二十五始就学,而为人俊秀,以文辞知名秦、陇间。秦帅辟为秦州节度判官。秦州入于蜀,仁裕因事蜀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唐庄宗平蜀,仁裕事唐,复为秦州节度判官。王思同镇兴元,辟为从事。思同留守西京,以为判官。废帝举兵凤翔,思同战败,废帝得仁裕,闻其名不杀,置之军中。自废帝起事,至其入立,驰檄诸镇,诏书、告命皆仁裕为之。久之,以都官郎中充翰林学士。晋高祖入立,罢职为郎中,历司封左司郎中、谏议大夫。汉高祖时,复为翰林学士承旨,累迁户部尚书,罢为兵部尚书、太子少保。显德三年卒,年七十七,赠太子少师。   仁裕性晓音律,晋高祖初定雅乐,宴群臣于永福殿,奏黄钟,仁裕闻之曰:“音不纯肃而无和声,当有争者起于禁中。”已而两军校斗升龙门外,声闻于内,人以为神。喜为诗。其少也,尝梦剖其肠胃,以西江水涤之,顾见江中沙石皆为篆籀之文,由是文思益进。乃集其平生所作诗万馀首为百卷,号《西江集》。仁裕与和凝于五代时皆以文章知名,又尝知贡举,仁裕门生王溥、凝门生范质,皆至宰相,时称其得人。   ○裴羽   裴羽,字用化,其父贽,相唐僖宗,官至司空。羽以一品子为河南寿安尉。事梁为御史台主簿,改监察御史。唐明宗时,为吏部郎中,与右散骑常侍陆崇使于闽,为海风所飘至钱塘。是时,吴越王钱镠与安重诲有隙,唐方绝镠朝贡,羽等被留经岁,而崇以疾卒。后镠遣羽还,羽求载崇尸与俱归。镠初不许,羽以语感动镠,镠恻然许之,因附羽表自归。明宗得镠表大喜,由是吴越复通于中国。羽护崇丧至京师,及其橐装还其家,士人皆多羽之义。羽,周太祖时为左散骑常侍,卒,赠户部尚书。   ○王延   王延,字世美,郑州长丰人也。少好学,尝以赋谒梁相李琪,琪为之称誉,荐为即墨县令。冯道作相,与延故人,召拜左补阙。迁水部员外郎,知制诰。拜中书舍人,权知贡举。吏部尚书卢文纪与故相崔协有隙。是时,协子颀方举进士,文纪谓延曰:“吾尝誉子于朝,贡举选士,当求实效,无以虚名取人。昔有越人善泅,生子方晬,其母浮之水上。人怪而问之,则曰:‘其父善泅,子必能之。’若是可乎?”延退而笑曰:“卢公之言,为崔协也,恨其父遂及其子邪!”明年,选颀甲科,人皆称其公。累迁刑部尚书,以太子少保致仕。卒,年七十三。   延为人重然诺,与其弟规相友爱,五代之际,称其家法焉。   ○马重绩   马重绩,字洞微,其先出于北狄,而世事军中。重绩少学数术,明太一、五纪、八象、《三统大历》,居于太原。唐庄宗镇太原,每用兵征伐,必以问之,重绩所言无不中,拜大理司直。明宗时,废不用。晋高祖以太原拒命,废帝遣兵围之,势甚危急,命重绩筮之,遇《同人》,曰:“天火之象,乾建而离明。健者君之德也,明者南面而向之,所以治天下也。同人者人所同也,必有同我者焉。《易》曰:‘战乎乾。’乾,西北也。又曰:‘相见乎离。’离,南方也。其同我者自北而南乎?乾,西北也,战而胜,其九月十月之交乎?”是岁九月,契丹助晋击败唐军,晋遂有天下。拜重绩太子右赞善大夫,迁司天监。明年,张从宾反,命重绩筮之,遇《随》,曰:“南瞻析木,木不自续,虚而动之,动随其覆。岁将秋矣,无能为也!”七月而从宾败。高祖大喜,赐以良马、器币。   天福三年,重绩上言:“历象,王者所以正一气之元,宣万邦之命。而古今所纪,考审多差,《宣明》气朔正而星度不验,《崇玄》五星得而岁差一日,以《宣明》之气朔,合《崇玄》之五星,二历相参,然后符合。自前世诸历,皆起天正十一月为岁首,用太古甲子为上元,积岁愈多,差阔愈甚。臣辄合二历,创为新法,以唐天宝十四载乙未为上元,雨水正月中气为气首。”诏下司天监赵仁锜、张文皓等考覈得失。仁锜等言:“明年庚子正月朔,用重绩历考之,皆合无舛。”乃下诏班行之,号《调元历》。行之数岁辄差,遂不用。重绩又言:“漏刻之法,以中星考昼夜为一百刻,八刻六十分刻之二十为一时,时以四刻十分为正,此自古所用也。今失其传,以午正为时始,下侵未四刻十分而为午。由是昼夜昏晓,皆失其正,请依古改正。”从之。重绩卒年六十四。   ○赵延义   赵延义,字子英,秦州人也。曾祖省躬通数术,避乱于蜀。父温珪,事蜀王建为司天监,每为建占吉凶,小不中,辄加诘责。温珪临卒,戒其子孙曰:“数术,吾世业,然吾仕乱国,得罪而几死者数矣!子孙能以佗道仕进者,不必为也。”然延义少亦以此仕蜀为司天监。蜀亡,仕唐为星官。延义兼通三式,颇善相人。契丹灭晋,延义随虏至镇州。李筠、白再荣谋逐麻答归汉,犹豫未决,延义假述数术赞成之。周太祖自魏以兵入京师,太祖召延义问:“汉祚短促者,天数邪?”延义言:“王者抚天下,当以仁恩德泽,而汉法深酷,刑罚枉滥,天下称冤,此其所以亡也!”是时,太祖方以兵围苏逢吉、刘铢第,欲诛其族,闻延义言悚然,因贷其族,二家获全。延义事周为太府卿、判司天监,以疾卒。 新五代史考   呜呼,五代礼乐文章,吾无取焉。其后世有欲知之者,不可以遗也。作《司天职方考》。   ○司天考第一   司天掌日月星辰之象。周天一岁,四时,二十四气,七十二候,行十日十二辰,以为历。而谨察其变者,以为占。占者,非常之兆也,以验吉凶,以求天意,以觉人事,其术藏于有司。历者,有常之数也,以推寒暑,以先天道,以勉人事,其法信于天下。术有时而用,法不可一日而差。差之毫厘,则乱天人之序,乖百事之时,盖有国之所重也。然自尧命羲、和见于《书》,中星闰余,略存其大法。而三代中间千有余岁,遗文旷废,《六经》无所述。而孔子之徒,亦未尝道也。至于后世,其学一出于阴阳之家,其事则重,其学则末。夫天人之际,远哉微矣,而使一艺之士,布算积分,上求数千万岁之前,必得甲子朔旦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会于子,谓之上元,以为历始。盖自汉而后,其说始详见于世,其源流所自止于如此。是果尧、舜、三代之法欤?皆不可得而考矣。然自是以来,历家之术,虽世多不同,而未始不本于此。   五代之初,因唐之故,用《崇玄历》。至晋高祖时,司天监马重绩始更造新历,不复推古上元甲子冬至七曜之会,而起唐天宝十四载乙未为上元,用正月雨水为气首。初,唐建中时,术者曹士蔿始变古法,以显庆五年为上元,雨水为岁首,号《符天历》。然世谓之小历,只行于民间。而重绩乃用以为法,遂施于朝廷,赐号《调元历》。然行之五年,辄差不可用,而复用《崇玄历》。周广顺中,国子博士王处讷私撰《明玄历》于家。民间又有《万分历》,而蜀有《永昌历》、《正象历》,南唐有《齐政历》。五代之际,历家可考见者止于此。而《调元历》法既非古,《明玄》又止藏其家,《万分》止行于民间,其法皆不足纪。而《永昌》《正象》《齐政历》,皆止用于其国,今亦亡,不复见。   世宗即位,外伐僭叛,内修法度。端明殿学士王朴,通于历数,乃诏朴撰定。岁余,朴奏曰:   ◎臣闻圣人之作也,在乎知天人之变者也。人情之动,则可以言知之;天道之动,则当以数知之。数之为用也,圣人以之观天道焉。岁月日时,由斯而成;阴阳寒暑,由斯而节;四方之政,由斯而行。夫为国家者,履端立极,必体其元;布政考绩,必因其岁;礼动乐举,必正其朔;三农百工,必顺其时;五刑九伐,必顺其气;庶务有为,必从其日月。是以圣人受命,必治历数。故五纪有常度,庶征有常应,正朔行之于天下也。   自唐之季,凡历数朝,乱日失天,垂将百载,天之历数,汨陈而已。陛下顺考古道,寅畏上天,咨询庶官,振举坠典。臣虽非能者,敢不奉诏。乃包万象以为法,齐七政以立元,测圭箭以候气,审朓朒以定朔,明九道以步月,校迟疾以推星,考黄道之斜正,辨天势之升降,而交蚀详焉。   夫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阴阳各有数,合则化成矣。阳之策三十六,阴之策二十四。奇偶相命,两阳三阴,同得七十二。同则阴阳之数合。七十二者,化成之数也。化成则谓之五行之数。五之,得期数。过之者谓之气盈,不及者谓之朔虚。至于应变分用,无所不通。故以七十二为经法。经者,常用之法也。百者,数之节也,随法进退,不失旧位,故谓之通法。以通法进经法,得七千二百,谓之统法。自元入经,先用此法,统历之诸法也。以通法进统法,得七十二万。气朔之下,收分必尽,谓之全率。以通法进全率,得七千二百万,谓之大率,而元纪生焉。元者,岁、月、日、时皆甲子;日、月、五星合在子;当盈缩、先后之中,所谓七政齐矣。   古者植圭于阳城,以其近洛也。盖尚慊其中,乃在洛之东偏。开元十二年,遣使天下候影,南距林邑,北距横野,中得浚仪之岳台,应南北弦,居地之中。大周建国,定都于汴。树圭置箭,测岳台晷漏,以为中数。晷漏正,则日之所至,气之所应,得之矣。   日月皆有盈缩。日盈月缩,则后中而朔。月盈日缩,则先中而朔。自古朓肉之法,率皆平行之数;入历既有前次,而又衰稍不伦。《皇极》旧术,则迂回而难用。降及诸历,则疏远而多失。今以月离朓朒,随历校定,日躔朓朒,临用加减。所得者,入离定日也。一日之中,分为九限。每限损益,衰稍有伦。朓朒之法,可谓审矣。   赤道者,天之纮带也。其势圜而平,纪宿度之常数焉。黄道者,日轨也。其半在赤道内,半在赤道外,去极二十四度。当与赤道近,则其势斜;当与赤道远,则其势直。当斜,则日行宜迟;当直,则日行宜速。故二分前后加其度,二至前后减其度。九道者,月轨也。其半在黄道内,半在黄道外,去极远六度。出黄道,谓之正交;入黄道,谓之中交。若正交在秋分之宿,中交在春分之宿,则比黄道益斜。若正交在春分之宿,中交在秋分之宿,则比黄道反直。若正交、中交在二至之宿,则其势差斜。故校去二至二分远近,以考斜正,乃得加减之数。自古虽有九道之说,盖亦知而未详,徒有祖述之文,而无推步之用。今以黄道一周,分为八节;一节之中,分为九道;尽七十二道,而使日月无所隐其斜正之势焉。九道之法,可谓明矣。   星之行也,近日而疾,远日而迟。去日极远,势尽而留。自古诸历,分段失实,隆降无准;今日行分尚多,次日便留;自留而退,惟用平行,仍以入段行度为入历之数;皆非本理,遂至乖戾。今校逐日行分积,以为变段。然后自疾而渐迟,势尽而留。自留而行,亦积微而后多。别立诸段变历,以推变差,俾诸段变差,际会相合。星之迟疾,可得而知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