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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传第二十八   ○李茂贞   李茂贞,深州博野人也。本姓宋,名文通,为博野军卒,戍凤翔。黄巢犯京师,郑畋以博野军击贼,茂贞以功自队长迁军校。光启元年,硃玫反,僖宗出居兴元。玫遣王行瑜攻大散关,茂贞与保銮都将李钅延等败行瑜于大唐峰。明年,玫遂败死。茂贞以功自扈跸都头拜武定军节度使,赐以姓名。扈跸东归,至凤翔,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与天威都头杨守立争道,以兵相攻,昌符不胜,走陇州。僖宗遣茂贞击杀昌符,以功拜凤翔陇右节度使。大顺元年,封陇西郡王。   二年,枢密使杨复恭得罪,奔于兴元,兴元节度使杨守亮,复恭之养子也,纳之。茂贞乃上书言复恭父子罪皆当诛,因自请为山南招讨使。昭宗以宦者故,难之,未许。茂贞擅发兵攻破兴元,复恭父子见杀。茂贞表其子继密权知兴元军府事,昭宗乃徙茂贞山南西道节度使,以宰相徐彦若镇凤翔。茂贞不奉诏,上表自论曰:“但虑军情忽变,戎马难羁。徒令甸服生灵,因兹受币;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昭宗以茂贞表辞不逊,不能忍,以问宰相杜让能,让能以谓:“茂贞地大兵强,而唐力未可以致讨;凤翔又近京师,易以自危而难于后悔,佗日虽欲诛晁错以谢诸侯,恐不能也。”昭宗怒曰:“吾不能孱孱坐受凌弱!”乃责让能治兵,而以覃王嗣周为京西招讨使。令下,京师市人皆知不可,相与聚承天门,遮宰相请无举兵,争投瓦石击宰相,宰相下舆而走,亡其堂印,人情大恐,昭宗意益坚。覃王率扈驾军五十四都战于盩厔,唐军败溃,茂贞遂犯京师,屯于三桥。昭宗御安福门,杀两枢密以谢茂贞,使罢兵。茂贞素与让能有隙,因曰:“谋举兵者非两枢密,乃让能也。”陈兵临皋驿,请杀让能。让能曰:“臣故先言之矣,惟杀臣可以纾国难。”昭宗泣下沾襟,贬让能雷州司户参军,赐死,茂贞乃罢兵。   明年,河中节度使王重盈卒,其诸子珂、珙争立。晋王李克用请立珂,茂贞与韩建、王行瑜请立珙,昭宗不许。茂贞等怒,率三镇兵犯京师,谋废昭宗,立吉王保。未果,而晋王亦举兵,茂贞惧,乃杀宰相韦昭度、李磎,留其养子继鹏以兵二千宿卫而去。晋兵至河中,继鹏与行瑜弟行实等争劫昭宗出奔,京师大乱,昭宗出居于石门。茂贞以兵至鄠县,斩继鹏自赎。晋兵已破王行瑜,还军渭北,请击茂贞。昭宗以谓晋远而茂贞近,因欲庇之以为德,而冀缓急之可恃也;且茂贞已杀其子自赎矣,乃诏罢归晋军。克用叹曰:“唐不诛茂贞,忧未已也!”   昭宗自石门还,益募安圣、捧宸等军万馀人,以诸王将之。茂贞谓唐将讨己,亦治兵请觐,京师大恐,居人亡入山谷。茂贞遂犯京师,昭宗遣覃王拒之,覃王至三桥,军溃,昭宗出居于华州。遣宰相孙偓以兵讨茂贞,韩建为茂贞请,乃已。久之,加拜茂贞尚书令,封岐王。其后,昭宗为宦者所废,既反正,宰相崔胤欲借梁兵诛诸宦者,阴与梁太祖谋之。中尉韩全诲等,亦倚茂贞之强,以为外援,茂贞遣其子继筠以兵数千宿卫京师,宦者恃岐兵,益骄不可制。   天复元年,胤召梁太祖以西,梁军至同州,全诲等惧,与继筠劫昭宗幸凤翔。梁军围之逾年,茂贞每战辄败,闭壁不敢出。城中薪食俱尽,自冬涉春,雨雪不止,民冻饿死者日以千数。米斗直钱七千,至烧人屎煮尸而食。父自食其子,人有争其肉者,曰:“此吾子也,汝安得而食之!”人肉斤直钱百,狗肉斤直钱五百。父甘食其子,而人肉贱于狗。天子于宫中设小磨,遣宫人自屑豆麦以供御,自后宫、诸王十六宅,冻馁而死者日三四。城中人相与邀遮茂贞,求路以为生。茂贞穷急,谋以天子与梁以为解。昭宗谓茂贞曰:“朕与六宫皆一日食粥,一日食不托,安能不与梁和乎?”三年正月,茂贞与梁约和,斩韩全诲等二十馀人,传首梁军,梁围解。天子虽得出,然梁遂劫东迁而唐亡,茂贞非惟亡唐,亦自困矣。   及梁太祖即位,诸侯之强者皆相次称帝,独茂贞不能,但称岐王,开府置官属,以妻为皇后,鸣梢羽扇视朝,出入拟天子而已。茂贞居岐,以宽仁爱物,民颇安之,尝以地狭赋薄,下令搉油,因禁城门无内松薪,以其可为炬也,有优者诮之曰:“臣请并禁月明。”茂贞笑而不怒。   初,茂贞破杨守亮取兴元,而邠、宁、鄜坊皆附之,有地二十州,其被梁围也,兴元入于蜀;开平已后,邠、宁、鄜、坊入于梁,秦、凤、阶、成又入于蜀;当梁末年,所有七州而已。   庄宗已破梁,茂贞称岐王,上笺以季父行自处。及闻入洛,乃上表称臣,遣其子从严来朝。庄宗以其耆老,甚尊礼之,改封秦王,诏书不名。同光二年,以疾卒,年六十九,谥曰忠敬。   从严为人柔而善书画,茂贞承制拜从严彰义军节度使。茂贞卒,拜凤翔节度使。魏王继岌征蜀,为供军转运应接使。蜀平,继岌遣从严部送王衍,行至凤翔,监军使柴重厚拒而不纳,从严遂东至华州,闻庄宗之难乃西归。明宗入立,闻重厚尝拒从严,遣人诛之。从严上书,言重厚守凤翔,军民无所扰,愿贷其过。虽不许,士人以此多之。历镇宣武、天平。从严有田千顷、竹千亩在凤翔,惧侵民利,未尝省理,凤翔人爱之。废帝起凤翔,将行,凤翔人叩马乞从严。废帝入立,复以从严为凤翔节度使,卒年四十九。   ○韩建   韩建,字佐时,许州长社人也。少为蔡州军校,隶忠武军将鹿晏弘。从杨复光攻黄巢于长安,巢已破,复光亦死,晏弘与建等无所属,乃以麾下兵西迎僖宗于蜀,所过攻劫。行至兴元,逐牛丛,据山南。已而不能守,晏弘东走许州,建乃奔于蜀,拜金吾卫将军。僖宗还长安,建为潼关防御使、华州刺史。华州数经大兵,户口流散,建少贱,习农事,乃披荆棘,督民耕植,出入闾里,问其疾苦。建初不知书,乃使人题其所服器皿床榻,为其名目以视之,久乃渐通文字。见《玉篇》,喜曰:“吾以类求之,何所不得也。”因以通音韵声偶,暇则课学书史。是时,天下已乱,诸镇皆武夫,独建抚缉兵民,又好学。荆南成汭时冒姓郭,亦善缉荆楚。当时号为“北韩南郭”。   大顺元年,以兵属张浚伐晋,浚败,建自含山遁归。河中王重盈死,诸子珂、珙争立,晋人助珂,建与王行瑜、李茂贞助珙。昭宗不许,建等大怒,以三镇兵犯京师。昭宗见建等责之,行瑜、茂贞惶恐战汗不能语,独建前自陈述。乃杀宰相韦昭度、李磎等,谋废昭宗。会晋举兵且至,建等惧,乃还。晋兵问罪三镇,兵傅华州,建登城呼曰:“弊邑未常失礼于大国,何为见攻?”晋人曰:“君以兵犯天子,杀大臣,是以讨也。”已而与晋和。   乾宁三年,李茂贞复犯京师,昭宗将奔太原,次渭北,建遣子允请幸华州。昭宗又欲如鄜州,建追及昭宗于富平,泣曰:“籓臣倔强,非止茂贞,若舍近畿而巡极塞,乘舆渡河,不可复矣!”昭宗亦泣,遂幸华州。   是时,天子孤弱,独有殿后军及定州三都将李筠等兵千馀人为卫,以诸王将之。建已得昭宗幸其镇,遂欲制之,因请罢诸王将兵,散去殿后诸军,累表不报。昭宗登齐云楼,西北顾望京师,作《菩萨蛮辞》三章以思归,其卒章曰:“野烟生碧树,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酒酣,与从臣悲歌泣下,建与诸王皆属和之。建心尤不悦,因遣人告诸王谋杀建、劫天子幸佗镇。昭宗召建,将辨之,建称疾不出,乃遣诸王自诣,建不见。请送诸王十六宅,昭宗难之。建乃率精兵数千围行宫,请诛李筠。昭宗大惧,遽诏斩筠,悉散殿后及三都卫兵,幽诸王于十六宅。昭宗益悔幸华,遣延王戒丕使于晋,以谋兴复。戒丕还,建与中尉刘季述诬诸王谋反,以兵围十六宅,诸王皆登屋叫呼,遂见杀。昭宗无如之何,为建立德政碑以慰安之。   建已杀诸王,乃营南庄,起楼阁,欲邀昭宗游幸,因以废之而立德王裕。其父叔丰谓建曰:“汝陈、许间一田夫尔,遭时之乱,蒙天子厚恩至此,欲以两州百里之地行大事,覆族之祸,吾不忍见,不如先死!”因泣下歔欷。李茂贞、梁太祖皆欲发兵迎天子,建稍恐惧,乃止。光化元年,昭宗还长安,自为建画像,封建颍川郡王,赐以铁券。建辞王爵,乃封建许国公。   梁太祖以兵向长安,遣张存敬攻同州,建判官司马鄴以城降,太祖使鄴召建,建乃出降。太祖责建背己,建曰:“判官李巨川之谋也。”太祖怒,即杀巨川,以建从行。   昭宗东迁,建从至洛,昭宗举酒属太祖与建曰:“迁都之后,国步小康,社稷安危,系卿两人。”次何皇后举觞,建蹑太祖足,太祖乃阳醉去。建出,谓太祖曰:“天子与宫人眼语,幕下有兵仗声,恐公不免也。”太祖以故尤德之,表建平卢军节度使。   太祖即位,拜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祖性刚暴,臣下莫敢谏诤,惟建时有言,太祖亦优容之。太祖郊于洛,建为大礼使。罢相,出镇许州,太祖崩,许州军乱,见杀,年五十八。   ○李仁福   李仁福,不知其世家。当唐僖宗时,有拓拔思敬者,为夏州偏将,后以与破黄巢功,赐姓李氏,拜夏州节度使。思敬卒,乾宁二年,以其弟思谏为节度使。   自唐末天下大乱,史官实录多阙,诸镇因时倔起,自非有大善恶暴著于世者,不能纪其始终。是时,兴元、凤翔、邠宁、鄜坊、河中、同华诸镇之兵,四面并起而交争,独灵夏未尝为唐患,而亦无大功。硃玫之乱,思敬与鄜州李思孝皆以兵屯渭桥。其后,黄巢陷京师,王重荣、李克用等会诸镇兵讨贼,思敬与破巢复京师,然皆未尝有所可称,故思敬之世次、功过不显而无传。   梁开平二年,思谏卒,军中立其子彝昌为留后,梁即拜彝昌节度使。明年,其将高宗益作乱,杀彝昌。是时,仁福为蕃部指挥使,戍兵于外,军中乃迎仁福立之,不知其于思谏为亲疏也。是岁四月,拜仁福检校司空、定难军节度使。终梁之世,奉正朔而已。是时,岐王李茂贞,晋王李克用,数会兵攻仁福,梁辄出兵救之。仁福累官至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朔方王。长兴四年三月卒,其子彝超自立为留后。   自仁福时,边将多言仁福通于契丹,恐为边患。明宗因其卒,乃以彝超为延州刺史、彰武军节度使,而徙彰武安从进代之。恐彝超不受代,遣邠州药彦稠以兵五万送从进之镇。彝超果不受代,从进与彦稠以兵围之,百馀日不克。夏州城壁素坚,故老传言赫连勃勃蒸土筑之,从进等穴地道,至城下坚如铁石,凿不能入。彝超外招党项,抄掠从进等粮道,自陕以西,民运斗粟束刍,其费数千,人不堪命,道路愁苦。明宗遂释不攻,以彝超为定难军节度使。清泰二年卒。   其弟彝兴,累官检校太师兼侍中,周显德中,封西平王,其后事具国史。   ○韩逊   韩逊,不知其世家。初为灵武军校,当唐末之乱,据有灵盐,唐即以为节度使,而史失不录,不见其事。梁开平三年,封朔方节度使韩逊为颍川王,始见于史。是时,邠宁杨崇本、鄜延李周彝、凤翔李茂贞,皆与梁争战,独逊与夏州李思谏臣属于梁,未尝以兵争。李茂贞尝遣刘知俊攻逊,不能克,逊亦善抚其部,人皆爱之,为逊立生祠。   贞明中,逊卒,军中立其子洙为留后,梁即以为节度使。至庄宗时,又以洙兼河西节度。天成四年,洙卒,即以洙子澄为朔方军留后。其将李宾作乱,澄乃上章请师于朝,明宗以康福为朔方河西节度使以代澄,由是命吏而相代矣。韩氏自逊有灵武,传世皆无所称述,澄后不知其所终。   ○杨崇本   杨崇本,幼事李茂贞,养以为子,冒姓李,名曰继徽,茂贞表崇本静难军节度使。梁太祖攻岐未下,乃移兵攻邠州,崇本迎降,太祖使复其姓,赐名崇本,迁其家于河中以为质。崇本妻有美色,太祖用兵,往来河中,尝幸之。崇本妻颇愧耻,间遣人诮崇本曰:“大丈夫不能庇其伉俪,我已为硃公妇矣,无面视君,有刀绳而已!”崇本涕泣愤怒。其后梁兵解岐围,崇本妻得归,崇本乃复背梁归茂贞。茂贞西连蜀兵会崇本攻雍、华,关西大震。太祖以兵西至河中,遣郴王友裕击之,友裕至永寿而卒,梁兵乃旋。崇本屯美原,太祖复遣刘知俊、康怀英等击之,崇本大败,自此不复东。乾化四年,为其子彦鲁所杀。崇本养子李保衡,杀彦鲁以降梁。   ○高万兴   高万兴,河西人也。唐末,河西属李茂贞,茂贞将胡敬璋为延州刺史,万兴与其弟万金俱事敬璋为骑将。敬璋死,其将刘万子代为刺史。梁开平二年,葬于州南,万子在会,其将许从实杀万子,自为延州刺史。是时,万兴兄弟皆将兵戍境上,闻万子死,以其部下数千人,降梁。   梁太祖兵屯河中,遣同州刘知俊以兵应万兴,攻丹州,执其刺史崔公实。进攻延州,执许从实。鄜州李彦容、坊州李彦昱皆弃城走。梁太祖乃以万兴为延州刺史、忠义军节度使,以牛存节为保大军节度使。已而刘知俊叛,乃徙存节守同州,以万金为保大军节度使。万兴累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渤海郡王。贞明四年,万金卒,乃以万兴为鄜延节度使,进封延安郡王,徙封北平王。梁亡,庄宗入洛,万兴尝一来朝。同光三年,卒于镇。   万兴兄弟皆骁勇,而未尝立战功,然以戍兵降梁,梁取鄜、坊、丹、延自万兴始,故其兄弟世守其土。   万兴死,子允韬代立,长兴元年徙镇安国,又徙义成,清泰中卒。   万金子允权,开运中为肤施令,罢居于家。是时,周密为彰信军节度使,契丹灭晋,延州军乱,逐密,密守东城,而西城之兵以允权为留后。闻汉高祖起太原,遂归汉,即拜节度使,广顺三年卒。   ○温韬   温韬,京兆华原人也。少为盗,后事李茂贞,为华原镇将,冒姓李,名彦韬。茂贞以华原县为耀州,以韬为刺史。梁太祖围茂贞于凤翔,韬以耀州降梁,已而复叛归茂贞。茂贞又以美原县为鼎州,建义胜军,以韬为节度使。末帝时,韬复叛茂贞降梁,梁改耀州为崇州,鼎州为裕州,义胜为静胜军,即以韬为节度使,复其姓温,更其名曰昭图。   韬在镇七年,唐诸陵在其境内者,悉发掘之,取其所藏金宝,而昭陵最固,韬从埏道下,见宫室制度闳丽,不异人间,中为正寝,东西厢列石床,床上石函中为铁匣,悉藏前世图书,钟、王笔迹,纸墨如新,韬悉取之,遂传人间,惟乾陵风雨不可发。   其后硃友谦叛梁,取同州,晋王以兵援友谦而趋华原,韬惧,求徙佗镇,遂徙忠武。庄宗灭梁,韬自许来朝,因伶人景进纳赂刘皇后,皇后为言之,庄宗待韬甚厚,赐姓名曰李绍冲。郭崇韬曰:“此劫陵贼尔,罪不可赦!”庄宗曰:“已宥之矣,不可失信。”遽遣还镇。明宗入洛,与段凝俱收下狱,已而赦之,勒归田里。明年,流于德州,赐死。   呜呼,厚葬之弊,自秦汉已来,率多聪明英伟之主,虽有高谈善说之士,极陈其祸福,有不能开其惑者矣!岂非富贵之欲,溺其所自私者笃,而未然之祸,难述于无形,不足以动其心欤?然而闻温韬之事者,可以少戒也!五代之君,往往不得其死,何暇顾其后哉!独周太祖能鉴韬之祸,其将终也,为书以遗世宗,使以瓦棺、纸衣而敛。将葬,开棺示人,既葬,刻石以告后世,毋作下宫,毋置守陵妾。其意丁宁切至,然实录不书其葬之薄厚也。又使葬其平生所服衮冕、通天冠、绛纱袍各二,其一于京师,其一于澶州;又葬其剑、甲各二,其一于河中,其一于大名者,莫能原其旨也。 杂传第二十九   ○卢光稠谭全播   卢光稠、谭全播,皆南康人也。光稠状貌雄伟,无佗材能,而全播勇敢有识略,然全播常奇光稠为人。唐末,群盗起南方,全播谓光稠曰:“天下汹汹,此真吾等之时,无徒守此贫贱为也!”乃相与聚兵为盗。众推全播为主,全播曰:“诸君徒为贼乎?而欲成功乎?若欲成功,当得良帅,卢公堂堂,真君等主也。”众阳诺之,全播怒,拔剑击木三,斩之,曰:“不从令者如此木!”众惧,乃立光稠为帅。   是时,王潮攻陷岭南,全播攻潮,取其虔、韶二州,又遣光稠弟光睦攻潮州。光睦好勇而轻进,全播戒其持重,不听,度其必败,乃为奇兵伏其归路。光睦果败走,潮人追之,全播以伏兵邀击,大败之,遂取潮州。是时,刘岩起南海,击走光睦,以兵数万攻虔州。光稠大惧,谓全播曰:“虔、潮皆公取之,今日非公不能守也。”全播曰:“吾知刘岩易与尔!”乃选精兵万人,伏山谷中,阳治战地于城南,告岩战期。以老弱五千出战,战酣,伪北,岩急追之,伏兵发,岩遂大败。光稠第战功,全播悉推诸将,光稠心益贤之。   梁初,江南、岭表悉为吴与南汉分据,而光稠独以虔、韶二州请命于京师,愿通道路,输贡赋。太祖为置百胜军,以光稠为防御使、兼五岭开通使,又建镇南军,以为留后。   开平五年,光稠病,以符印属全播,全播不受。光稠卒,全播立其子延昌而事之。延昌好游猎,其将黎求闭门拒延昌,延昌见杀。求因谋杀全播,全播惧,称疾不出。求乃自立,请命于梁。乾化元年,拜求防御使。求暴病死,其将李彦图自立,全播益惧,遂称疾笃,杜门自绝。彦图疑之,使人觇其动静,全播应觇为状以自免。彦图死,州人相率诣全播第,扣门请之,全播乃起,遣使请命于梁,拜防御使。全播治虔州七年,有善政,杨隆演遣刘信攻破虔州,以全播归广陵,卒年八十五。当卢氏时,刘已取韶州,及全播被执,虔州遂入于吴。   ○雷满   雷满,武陵人也。为人凶悍獢勇,文身断发。唐广明中,湖南饥,盗贼起,满与同里人区景思、周岳等聚诸蛮数千,猎于大泽中,乃击鲜酾酒,择坐中豪者,补置伍长,号土团军,诸蛮从之,推满为帅。是时,高骈镇荆南,召满隶麾下,使以蛮军击贼。骈徙淮南,满从至广陵,逃归,杀刺史崔翥,遂据朗州,请命于唐。昭宗以澧、朗为武贞军,拜满节度使。   是时,澧阳人向瑰杀刺史吕自牧据澧州,而溪洞诸蛮宋鄴昌、师益等,皆起兵剽掠湖外,满亦以轻舟上下荆江,攻劫州县。杨行密攻杜洪于鄂州,荆南成汭出兵救洪,汭战败,溺死于君山。满袭破荆南,不能守,焚掠殆尽而去。   满尝凿深池于府中,客有过者,召宴池上,指其水曰:“蛟龙水怪皆窟于此,盖水府也。”酒酣,取坐上器掷池中,因裸而入,取器嬉水上,久之乃出,治衣复坐,意气自若。   满居朗州,引沅水堑其城,上为长桥,为不可攻之计。天祐中,满卒,子彦恭自立。彦恭附于杨行密,亦尝攻劫为荆、湖患。开平元年,马殷发兵攻彦恭,恃堑为阻,逾年不能破。三年,彦恭奔于杨行密,马殷擒其弟彦雄等七人送于梁,斩于汴市,彦恭卒于淮南,澧、朗遂入于楚。   ○钟传   钟传,洪州高安人也。事州为小校,黄巢攻掠江淮,所在盗起,往往据州县。传以州兵击贼,频胜,遂逐观察使,自称留后。唐以洪州为镇南军,拜传节度使。江夏伶人杜洪者,亦据鄂州,杨行密屡攻之,洪颇倚传为首尾。久之,洪败死。是时,危全讽、韩师德等分据抚、吉诸州,传皆不能节度,以兵攻之,稍听命,独全讽不能下,乃自率兵围之。城中夜火起,诸将请急攻之,传曰:“吾闻君子不迫人之危。”乃扫地祭天,向城再拜,祝曰:“全讽不降,非民之罪,愿天止火。”全讽闻之,明日乃亦听命,请以女妻传子匡时。传居江西三十馀年,累拜太保、中书令,封南平王。天祐三年,传卒,子匡时自称留后,请命于唐。全讽曰:“听钟郎为节度使三年,吾将自为之。”已而传养子延规与匡时争立,乞兵于杨渥,渥遣秦裴等攻匡时,匡时败,被执归广陵。开平三年,全讽等起兵江西,谋复钟氏故地,全讽为杨隆演将周本所败,江西遂入于吴。   ○赵匡凝   赵匡凝,字光仪,蔡州人也。其父德諲事秦宗权,为申州刺史。宗权反,德諲攻下襄阳。梁太祖攻蔡州,宗权屡败,德諲乃以山南东道七州降。梁太祖初镇宣武,尝为宗权所困,闻德諲降,大喜,表为行营副都统,河阳、保义、义昌三节度行军司马。会其兵以攻蔡州,破之,德諲功多。德諲卒,子匡凝自立。是时,成汭死,雷彦恭袭取荆南,匡凝遣其弟匡明逐彦恭,太祖表匡凝荆襄节度使,以匡明为荆南留后。是时,唐衰,籓镇不复奉朝廷,独匡凝兄弟贡赋不绝。   匡凝为人气貌甚伟,性方严,喜自修饰,颇好学问,聚书数千卷,为政有威惠。太祖攻兗州,硃瑾求救于晋,晋遣史俨等将兵数千救瑾,瑾败,与俨等奔于淮南。晋王李克用遣人以书币假道于匡凝,以聘于杨行密,求归俨等。晋王使者为梁得,太祖大怒。是时,梁已破兗、郓,遣氏叔琮、康怀英等攻匡凝,叔琮取泌、随二州,怀英取邓州,匡凝惧,请盟,乃止。   太祖弑昭宗,将谋代唐,畏匡凝兄弟不从,遣使告之,匡凝对使者流涕答曰:“受唐恩深,不敢妄有佗志。”太祖遣杨师厚攻之,太祖以兵殿汉北,匡凝战败,以轻舟奔于杨行密。师厚进攻荆南,匡明奔于蜀。匡凝至广陵,行密见之,戏曰:“君在镇时,轻车重马,岁输于梁,今败乃归我乎?”匡凝曰:“仆世为唐臣,岁时职贡,非输贼也。今以不从贼之故,力屈归公,惟公生死之耳!”行密厚遇之。其后行密死,杨渥稍不礼之。渥方宴,食青梅,匡凝顾渥曰:“勿多食,发小兒热。”诸将以为慢,渥迁匡凝海陵,后为徐温所杀。匡明卒于蜀。 杂传第三十   ○硃宣弟瑾   硃宣,宋州下邑人也。少从其父贩盐为盗,父抵法死,宣乃去事青州节度使王敬武为军校,敬武以隶其将曹全晟。中和二年,敬武遣全晟入关与破黄巢。还过郓州,郓州节度使薛崇卒,其将崔君预自称留后。全晟攻杀君预,遂据郓州。宣以战功,为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已而全晟死,军中推宣为留后,唐僖宗即拜宣天平军节度使。   梁太祖镇宣武,以兄事宣。太祖新就镇,兵力尚少,数为秦宗权所困,太祖乞兵于宣。宣与其弟瑾以兗、郓之兵救汴,大破蔡兵,走宗权。是时,太祖已袭取滑州,稍欲并吞诸镇,宣、瑾既还,乃驰檄兗、郓,言宣、瑾多诱宣武军卒亡以东,乃发兵收亡卒,因攻之,遂为敌国,苦战曹、濮间。是时,梁又东攻徐州,西有蔡贼,北敌强晋,宣、瑾兄弟自相首尾,然卒为梁所灭。乾宁四年,宣败,走中都,为葛从周所执,斩于汴桥下。   瑾,宣从父弟也。从宣居郓州,补军校。少倜傥,有大志,兗州节度使齐克让爱其为人,以女妻之。瑾行亲迎,乃选壮士为舆夫,伏兵器舆中。夜至兗州,兵发,遂虏克让,自称留后。僖宗即拜瑾泰宁军节度使。   瑾与宣已破秦宗权于汴州,梁太祖责瑾诱宣武军卒以归,遣硃珍攻瑾,取曹州,又攻濮州,而太祖自攻郓。瑾兄弟往来相救,凡十馀年,大小数十战,与太祖屡相胜败。太祖得宣将贺瑰、何怀宝及瑾兄琼,乃将琼等至兗城下,告瑾曰:“汝兄败矣!今琼等已降,不如早自归。”瑾伪曰:“诺。”乃遣牙将胡规持书币诣军门请降。太祖大喜,至延寿门与瑾交语,瑾曰:“愿得琼送符印。”太祖信之,遣客将刘捍送琼往。瑾伏壮士桥下,单骑迎琼,挥手语捍曰:“请琼独来!”琼前,壮士擒之,遂闭门,责琼先降,斩之,掷其首城外。太祖度不可下,乃留兵围之而去。   瑾婴城自守,而与葛从周等战城下,瑾兵屡败,宣亦败于郓州,乃乞兵于晋,晋遣李承嗣、史俨等以骑兵五千救之。太祖已破宣,乃急趋兗。瑾城中食尽,与承嗣等掠食丰、沛间,梁兵奄至,瑾将康怀英等以城降梁。瑾等将麾下兵走沂州,沂州刺史尹处宾不纳。又走海州,梁兵急追之,乃奔于淮南。杨行密闻瑾来,大喜,解其玉带赠之,表瑾领武宁军节度使,以为行军副使。其后,梁遣庞师古、葛从周等攻淮南,行密用瑾,大破梁兵于清口,斩师古。行密累表瑾东南诸道行营副都统、领平卢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行密死,渥及隆演相继立,皆年少,徐温与其子知训专政,畏瑾,欲除之,瑾乃谋杀知训。尝以月旦遣爱妾候知训家,知训强通之,妾归自诉,瑾益不平。屡劝隆演诛徐氏,以去国患,隆演不能为。既而知训以泗州建静淮军,出瑾为节度使。将行,召之夜饮。明日,知训过瑾谢,延之升堂,出其妻陶氏,知训方拜,瑾以笏击踣之,伏兵自户突出,杀之。初,瑾以二恶马击庭中,知训入而释马,使相踶呜,故外人莫闻其变。瑾携其首驰示隆演曰:“今日为吴除患矣!”隆演曰:“此事非吾敢知!”遽起入内。瑾忿然以首击柱,提剑而出,府门已阖,因逾垣,折其足。瑾顾路穷,大呼曰:“吾为万人去害,而以一身死之!”遂自刎。润州徐知诰闻乱,以兵趋广陵,族瑾家。瑾妻陶氏临刑而泣,其妾曰:“何为泣乎?今行见公矣!”陶氏收泪,欣然就戮,闻者哀之。   瑾名重江淮,人畏之。其死也,尸之广陵北门,路人私共瘗之。是时,民多病疟,皆取其墓上土,以水服之,云病辄愈,更益新土,渐成高坟。徐温等恶之,发其尸,投于雷公塘。后温病,梦瑾挽弓射之。温惧,网其骨,葬塘侧,立祠其上。初,瑾尝病疽,医者视之,色惧,瑾曰:“但理之,吾非以病死者。”于是果然。卒年五十二。   ○王师范   王师范,青州人也。其父敬武,为平卢军牙将。唐广明元年,无棣人洪霸郎为盗齐、棣间,平卢节度使安师儒遣敬武率兵击破之。敬武反,兵逐师儒,自称留后,都统王鐸承制拜敬武节度使。敬武卒,师范尚幼,其棣州刺史张蟾叛。昭宗以为师范年少,其下不服从,乃拜太子少师崔安潜为平卢节度使。师范不受代,蟾迎安潜入棣州。师范遣其将卢洪攻蟾,洪以兵返袭青州,师范阳为好辞,遣人迎语洪曰:“吾幼未能任事,赖诸将共持之尔。不然,听公所为也。”洪以师范无能为,遽还,不为备。师范伏兵于道,语其仆刘鄩曰:“洪来,为我斩之!用尔为牙将。”明日,洪来,师范出迎,鄩于坐上斩之,伏兵发,尽杀其馀兵,乃急攻棣州,破张蟾,安潜奔归于京师。昭宗乃拜师范节度使。   师范颇好儒学,聚书至万卷,为政有威爱。梁太祖围昭宗于凤翔,宦官韩全诲等矫诏召诸镇兵以击梁。诏至青州,师范泣曰:“诸镇有兵,所以籓捍天子,今天子危辱,而诸镇反以兵自卫;吾虽力不足,当成败以之。”乃遣使乞兵于杨行密。是时,梁已东下兗、郓,师范乃遣刘鄩与其弟师鲁分攻兗、密诸州。遣张居厚以壮士二百为舆夫,伏兵舆中,西驰梁军,称师范使者聘梁,因欲劫杀太祖。居厚至华州东城,华州将娄敬思疑其有异,剖舆视之,见其兵。居厚遂击杀敬思,以兵攻西城,不克而反。刘鄩逐葛从周取兗州,而平卢诸州皆起兵攻梁。   其后,梁太祖自凤翔东还,遣硃友宁攻师范,友宁战死。复遣杨师厚攻之,屯于临朐。师范以兵迫之,师厚阳为怯不敢出,间遣人阳言曰:“梁兵少,方乞兵于凤翔,今粮且绝,当还军。”师范以为然,乃遣师鲁悉兵攻之,师厚拒而不战。师鲁兵却,师厚追击至圣王山,师鲁大败,遂傅其城,而梁别将刘重霸下其棣州,师范乃请降,太祖许之。师范素服乘驴诣太祖请罪,太祖待以客礼。久之,表师范河阳节度使。   太祖即位,召为右金吾卫上将军,居于洛阳。太祖心欲诛之,未有以发。太祖诸子已封王,宴于宫中,友宁妻泣谓太祖曰:“陛下化家为国,诸子人人皆得封,而妾夫独以战死,奈何仇人犹在朝廷!”太祖奋然戟手曰:“吾亦几忘此贼!”乃遣人就洛阳族灭之。使者至,先掘坑于外,乃入告之。师范设席为具,与诸宗族饮酒,谓使者曰:“死,人之所不免,况有罪乎?然惧少长失序,下愧于先人。”酒半,令少长以次起,就戮于坑所,闻者皆哀怜之。同光三年,赠师范太尉。   ○李罕之   李罕之,陈州项城人也。为人骁勇,力兼数人。少学,读书不成,去为僧,以其无赖,所往皆不容。乃乞食酸枣市中,市中人皆不与,罕之掷器于地,裂其衣,又去为盗。是时,黄巢起曹、濮,乃往依之。巢北渡江,罕之与其麾下走淮南,自归于高骈,骈表光州刺史。岁馀,秦宗权急攻光州,罕之不能守,还走项城,收其馀众,依诸葛爽于河阳,爽以罕之为怀州刺史。巢已败走,爽降唐,僖宗拜爽东南面招讨使,以攻宗权,爽表罕之副使,以兵屯宋州,又表河南尹、东都留守。秦宗权遣孙儒攻河南,罕之兵少,西走渑池,儒烧宫阙,剽掠而去。罕之壁渑池。   岁馀,诸葛爽死,其将刘经立爽子仲方。仲方年少,事皆任经,经虑罕之凶勇难制,以兵攻之,罕之返击走经。罕之追至巩县,陈舟于汜水,将渡河,经遣张言拒之河上,言反背经,与罕之合攻河阳,为经所败,退保怀州。已而孙儒陷河阳,仲方奔于梁。梁兵击走儒,罕之袭取河阳,言取河南,皆附于梁。   罕之与言皆爽叛将,事已成,乃相与交臂为盟,誓同休戚不相忘。罕之御众无法,性苛暴,颇失士心。而言善治军旅,教民播殖,务为积聚。罕之用兵,言尝供给其乏。罕之求取无已,言颇苦之,不能输,罕之召言军吏笞责之,言益不平。罕之悉兵攻晋、绛,言夜袭河阳,罕之奔晋。晋表罕之泽州刺史,使李存孝以兵三万助罕之攻言。言求救于梁。罕之败于沇河,乃归太原,李克用延之帐中。罕之留其子颀事晋,乃之泽州,日以兵钞怀、孟间,啖人为食。居民屯聚摩云山,罕之悉攻杀之,立栅其上,时人号曰李摩云。是时,晋方徇地山东,颇倚罕之为捍蔽。李茂贞等犯京师,克用以兵至渭北,僖宗以克用为邠州四面行营都统,表罕之为副。破王行瑜,加检校太尉,食邑千户。   罕之自以功多于晋,私谓盖寓曰:“自吾脱身河阳,赖晋容我,未能有以报之;今行老矣,无能为也。若吾王见怜,与一小镇,使休兵养疾而后归老,幸也!”寓为言之,克用不对。佗日,诸镇择守将,未尝及罕之,罕之心益怏怏。寓告克用,惧罕之有佗心,克用曰:“吾于罕之,岂惜一镇,然鹰鸟之性,饱则扬矣!”   光化元年,潞州薛志勤卒,罕之遽入潞州,使人启晋王曰:“志勤且死,新帅未至,所以然者,备佗盗耳!”克用大怒,遣李嗣昭攻之。罕之执晋守将马溉、伊镡等,遣子颢送于梁以乞兵。梁太祖遣丁会守潞州,以罕之为河阳节度使,行至怀州,以疾卒,年五十八。   罕之初背梁而归晋,晋王以罕之守泽州,罕之留其子颀与庄宗游,甚狎。后罕之背晋以归梁,晋王怒,欲杀颀,庄宗与之骏马,使奔于梁。太祖得颀父子大喜,使与友伦将兵以卫昭宗,故颀当太祖时,常掌禁兵。末帝诛友珪,颀与其谋,拜右羽林统军、澶州刺史。事唐,历卫、衍二州刺史,累迁右领军卫上将军。天福中卒,年七十,赠太尉。   ○孟方立   孟方立,邢州平乡人也。少为军卒,以勇力选为队将。唐广明中,潞州节度使高浔攻诸葛爽于河阳,遣方立将兵出天井关为先锋。浔为其将刘广所逐,广为乱军所杀。方立闻乱,引兵自天井入据潞州,唐因以为昭义军节度使。昭义所节制泽、潞、邢、洺、磁五州,而治潞州。方立以谓潞州山川高险,而人俗劲悍,自刘积以来尝逐其帅;且己邢人也,因徙其军于邢州。而潞人怨方立之徙也,因以泽、潞二州归于晋。晋遣李克修为泽潞节度使,方立以邢、洺、磁三州自为昭义军。   晋数遣李存孝等出兵以窥山东,三州之人俘掠殆尽,赤地数千里,无复耕桑者累年。方立以孤城自守,求救于梁,梁方东事兗、郓,不能救也。文德元年,方立乞兵于王镕以攻晋,镕许之。方立乃遣其将奚忠信攻晋辽州,而镕以佗故不能出兵。兵既失约,忠信大败,而晋兵乘胜攻之。   方立将石元佐者,善兵而多智,方立尝信用之。忠信之败也,元佐为晋将安金俊所得,金俊厚遇之,问以攻邢之策,元佐曰:“方立善守而邢城坚,若攻之,必不得志。宜急攻其磁州,方立来救,可以败也。”金俊以为然。军于滏水之西,方立果帅兵来救,为金俊所败,驰入邢州,闭壁不复出。外无救兵,城中食且尽,方立夜出巡城,号令守者,守者皆不应,方立知不可,乃归饮鸩而卒。   军中以其弟洺州刺史迁为留后,求救于梁。梁太祖遣王虔裕将骑兵三百助迁守,迁执虔裕降晋。晋徙迁族于太原,以为汾州刺史,后以为泽潞节度使。天复元年,梁遣氏叔琮攻晋,出天井关,迁开门降,为梁兵乡道以攻太原,不克。叔琮军还过潞,以迁归于梁,梁太祖恶其返覆,杀之。   ○王珂   王珂,河中人也。其仲父重荣,以河中兵破黄巢,有功于唐,拜河中节度使。重荣无子,以其兄重简子珂为后。重荣卒,弟重盈立,重盈卒,军中乃以珂重荣子,立之。重盈子陕州节度使珙、绛州刺史瑶,与珂争立,珙、瑶以书与梁太祖,言珂故王氏苍头,小字忠兒,不应得立。珂亦求援于晋,晋人言之朝,昭宗以晋故,许之。而珙、瑶亦西结王行瑜、韩建、李茂贞为援,行瑜等交章论列,昭宗报以重荣与晋于唐尝有大功,业许之,不可易。行瑜等怒,以兵犯京师,杀宰相李磎等而去。珙、瑶连兵攻珂河中,珂求援于晋,晋兵西讨三镇,行下绛州,斩瑶而过,至于渭北,击破行瑜。昭宗卒以珂为河中节度使。晋以女妻之,遣李嗣昭将兵助珂攻珙陕州。珙为人惨刻,尝斩人掷其首于前,言笑自若,其下苦之。偏将李璠因珙战败,杀珙,自称留后。   是时,梁已下镇、定,将移兵西,而昭宗为刘季述所废,京师大乱。崔胤阴召梁以兵西,梁太祖以珂在河中,惧为患,乃顾张存敬、侯言,以一大绳与之,曰:“为我持缚珂来!”存敬等兵出含山,破晋、绛二州,遣何絪以兵守之,绝晋援。存敬围河中,珂告急于晋,晋以絪故不得前。珂乃遣其妻以书告晋王曰:“贼势如此,朝夕乞食于梁矣!大人何忍而不救邪?”晋王报之曰:“梁兵为阻,众寡不敌,救之则并晋俱亡,不若与王郎自归朝廷。”珂乃为书与李茂贞曰:“天子初返正,诏籓镇无相侵以安王室。今硃公弃约以见攻,其势不止于弊邑;若弊邑朝亡,则西北诸镇非诸君所能守也!愿与华州出兵潼关以为应。”茂贞不报。珂计穷,乃治舟于河,将归于京师。珂夜登城谕守陴者,守陴者皆不应。牙将刘训夜入珂寝白事,珂叱之曰:“兵欲反邪!”训乃解衣自索而入曰:“公苟怀疑,请先断臂!”珂曰:“事急矣!计安出乎?”训曰:“公若携家夜济,人必争舟,一夫鸱张,大事即去。不若迟明以情谕军中,愿从者犹得其半。不然,且为款状以缓梁兵,徐图向背。”珂以为然。   梁太祖自同州降唐,即依重荣,以母王氏,故事重荣为舅。珂乃登城呼存敬曰:“吾于梁王有家世之旧,兵当退舍,俟梁王来,吾将听命。”存敬乃退舍,使驰诣太祖于洛阳。太祖至河中,先之城东,哭于重荣之墓而后入。珂欲面缚牵羊以见太祖,太祖谓曰:“太师阿舅之恩何时可忘,郎君若以亡国之礼见,太师其谓我何?”珂迎于路,握手嘘唏,乃徙珂于汴。太祖以珂晋婿也,疑其贰己,使珂西入觐,行至华州,使人杀之传舍。   瓚,重盈之诸子也,梁太祖已执珂,自领河中节度使,以瓚为吏。瓚事梁,为诸卫大将军,泰宁、镇国军节度使。末帝时,为开封尹。贞明五年,代贺瑰为北面行营招讨使。是时,晋已城德胜,瓚自黎阳渡河攻澶州,不克,退屯杨村,扼河上流,与晋人相持经年,大小百馀战,瓚卒无功,末帝遣戴思远代,瓚复为开封尹。庄宗自郓入京师,末帝闻唐兵且至,日夜涕泣,不知所为,自持国宝,指其宫室谓瓚曰:“使吾保此者,系卿之画如何耳!”唐兵已过宛朐,瓚驱率市人登城拒守。唐兵攻封丘门,瓚开门迎降,伏地请死,庄宗劳而起之曰:“朕与卿家世婚姻,然人臣各为主耳,复何罪邪!”因以为开封尹,迁宣武军节度使。已而故梁臣赵岩、张汉杰等相次诛死,瓚以忧卒。赠太子太师。   ○赵犨   赵犨,其先青州人也。世为陈州牙将。犨幼与群兒戏道中,部分行伍,指顾如将帅,虽诸大兒皆听其节度,其父叔文见之,惊曰:“大吾门者,此兒也!”及壮,善用弓剑,为人勇果,重气义,刺史闻其材,召置麾下。累迁忠武军马步军都虞候。王仙芝寇河南,陷汝州,将犯东都,犨引兵击败之,仙芝乃南去。已而黄巢起,所在州县,往往陷贼。陈州豪杰数百人,相与诣忠武军,求得犨为刺史以自保,忠武军表犨陈州刺史。已而巢陷长安,犨语诸将吏曰:“以吾计,巢若不为长安市人所诛,必驱其众东走,吾州适当其冲矣!”乃治城池为守备,迁民六十里内者皆入城中,选其子弟,配以兵甲,以其弟昶、珝为将。巢败,果东走,先遣孟楷据项城,昶击破之,执楷以归。巢从后至,闻楷被执,大怒。   既而秦宗权以蔡州附巢,巢势甚盛,乃悉众围犨,置舂磨,糜人之肉以为食。陈人恐,犨语其下曰:“吾家三世陈将,必能保此。尔曹男子,当于死中求生,建功立业,未必不因此时。”陈人皆踊跃。巢栅城北三里为八仙营,起宫阙,置百官,聚粮饷,欲以久弊之,其兵号二十万。陈人旧有巨弩数百,皆废坏,后生弩工皆不识其器。珝创意理之,弩矢激五百步,人马皆洞,以故巢不敢近。围凡三百日,犨食将尽,乃乞兵于梁。梁太祖与李克用皆自将会陈,击败巢将黄鄴于西华。西华有积粟,巢恃以为饷,及鄴败,巢乃解围去。   梁太祖入陈州,犨兄弟迎谒马首甚恭。然犨阴识太祖必成大事,乃降心屈迹,为自托之计。以梁援己恩,为太祖立生祠,朝夕拜谒。以其子岩尚太祖女,是谓长乐公主。黄巢已去,秦宗权复乱淮西,陷旁二十馀州,而陈去蔡最近,犨兄弟力拒之,卒不能下。后巢、宗权皆败死,唐昭宗即以陈州为忠武军,拜犨节度使。犨已病,乃以位与其弟昶,后数月卒。   昶乘大寇新灭,乃休兵课农,事梁尤谨。梁兵攻战四方,昶馈輓供亿,未尝少懈。昶卒,珝代立。   珝颇知书,乃求邓艾故迹,决翟王陂溉民田。兄弟居陈二十馀年,陈人大赖之。梁太祖已降韩建,取同、华,徙珝为同州留后。入唐,为右金吾卫上将军。岁馀,以疾免官归,卒于家,陈人为之罢市。   犨次子岩,梁末帝时为户部尚书、租庸使,与张汉杰、汉伦等居中用事。梁自太祖以暴虐杀戮为事,而末帝为人特和柔恭谨,然性庸愚,以汉杰妇家,而岩婿也,故亲信之,大臣老将皆切齿,末帝独不悟,以至于亡。   初,友珪杀太祖自立,以末帝为东都留守。岩如东都,末帝与之饮酒,从容以诚款告之。岩为末帝谋,遣人召杨师厚兵起事。岩还西都,卒与袁象先以禁兵诛友珪,取传国宝以授末帝。   末帝立,岩自以有功于梁,又尚公主,闻唐驸马杜悰位至将相,自奉甚丰,耻其不及。乃占天下良田大宅,裒刻商旅,其门如市,租庸之物,半入其私,岩饮食必费万钱。   故时,魏州牙兵骄,数为乱,罗绍威尽诛之。太祖崩,杨师厚逐罗氏,据魏州,复置牙兵二千,末帝患之。师厚死,岩与租庸判官邵赞议曰:“魏为唐患,百有馀年,自先帝时,尝切齿绍威,以其前恭而后倨。今先帝新弃天下,师厚复为陛下忧,所以然者,以魏地大而兵多也。陛下不以此时制之,宁知后人不为师厚也?不若分相、魏为两镇,则无北顾之忧矣。”末帝以为然,乃分相、澶、卫为昭德军。牙兵乱,以魏博降晋,梁由是尽失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