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炀帝即位,户口益多,府库盈溢,乃除妇人及奴婢、部曲之课。其後将事辽碣,增置军府,扫地为兵,租赋之入益减,征伐巡幸,无时休息,天下怨叛,以至於亡。 唐武德二年制,每丁租二石,绢二疋,绵三两,自兹之外不得横有调敛。 武德六年,令天下户量其赀产,定为三等。至九年,诏天下户三等未尽升降,宜为九等。(馀见《乡役门》) 七年,始定均田赋税。凡天下丁男十八以上者给田一顷,笃疾、废疾给田十亩,寡妻、妾三十亩,若为户者加二十亩,皆以二十亩为永业,其馀为口分。永业之田,树以榆、桑、枣及所宜之木。田多可以足其人者为宽乡,少者为狭乡,狭乡授田减宽乡之半,其地有薄厚,岁一易者倍授之,宽乡三易者不倍授。工商者,宽乡减半,狭乡不给。凡庶人徙乡及贫无以葬者,得卖世业田。自狭乡而徙宽乡者,得并卖口分田,已卖者不复授。死者收之,以授无田者。凡收授皆以岁十月,授田先贫及有课役者。凡田,乡有馀以给比乡,县有馀以给比县,州有馀以给比州。凡授田者,丁岁输粟二石谓之租。丁随乡所出,岁输绢绫纟各二丈,布加五之一;输绫绢纟者,兼调绵三两输布者麻三斤,谓之调。用人之力,岁二十日,闰加二日,不役者日为绢三尺,谓之庸。有事而加役二十五日者免调,三十日租、调皆免,通正役并不过五十日(免课役及课户见《复除门》)。若岭南诸州则税米,上户一石二斗,次户八斗,下户六斗。夷獠之户皆从半输。蕃人内附者,上户丁税钱十文,次户五文,下户免之。附经二年者,上户丁输羊二口,次户一口,下户三户共一口。凡水旱虫蝗为灾十分损四分以上免租,损六以上免租调,损七以上课役俱免。 右此租、庸、调徵科之数,依杜佑《通典》及王溥《唐会要》所载。《陆宣公奏议》及《资治通鉴》所言,皆同《新唐书 食货志》,以为每丁输粟二斛,稻三斛,调则岁输绢二疋,绫纟各二丈,布加五之一,绵三两,麻三斤,非蚕乡则输银十四两。疑太重,今不取。 诸买地者不得过本制,虽居狭乡亦听依宽制。其卖者不得更请。凡卖买皆须经官,年终彼此除附。若无文牒辄卖买,财没不追,地还本主。诸工商,永业、口分田各减半给之,在狭乡者并不给。因王事落外蕃不还,有亲属同居,其身分之地六年乃追,还日仍给。身死王事者,子孙虽未成丁,勿追身分田。战伤废疾不追减,终身。诸田不得贴赁及质,若从远役外任无人守业者,听贴赁及质。官人守业田、赐田欲卖及贴赁者,不在禁限。诸给口分田,务从便近,不得隔越。若州县改易,及他境犬牙相接者,听依旧受。其城居之人,本县无田,听隔县受。 《通典》曰:“虽有此制,开元、天宝以来,法令弛坏,并兼之弊有逾汉成哀之。” 致堂胡氏曰:“古者制民之产,是度其丁户之众寡而授之田也。无世而无在官之田,不特唐初也,系上之人肯给与不肯给耳。苟有制民常产抑富恤贫之意,则必括民之无田者而给之田,其富而逾制者,必有限之之法,收之之渐也。若无此意,则以民之犯法而没田为公家之利,与百姓为市而贸之,甚则以为价不售而复夺之,又甚则强其亲属邻里高价而买之,而民之贫、之富、之利、之病皆不概於心,惟鬻田得直、重敛得税斯已矣。自後魏、齐、周以来,莫如唐之租庸调法最善,然不能百年,为苟简者所变,可胜惜哉!食禄之家毋得与民争利,此以廉耻待士大夫之美政也。古之时,用人称其官,则久而不徙,或终其身及其子孙,禄有常赐,故仕则不稼,有马乘则不察鸡豚,家伐冰则不畜牛羊,当是时而与民争利,斯可责矣。後世用人不慎,升黜无常,朝飨大仓,暮而家食。苟非固穷之君子甘於菽水,彼仰有事,俯有育,若不经营生理,又何以能存?卢怀慎为丞相,其死也,惟有一奴,自鬻以办丧事,况其馀哉!以理论之,凡士而既仕者,即当视其品而给之田;进而任使,则有禄以酬其品;置而不用,则有田以资其生。惟大谴大呵,不在原宥之例,然後收其田里。如此,则不得与民争利之法可行,而廉耻之风益劝矣。” 水心叶氏曰:“自古天下之田无不在官,民未尝得私有之。但强者力多,能兼并众人之利以为富,弱者无力,不能自耕其所有之田,以至转徙流荡。故先王之政,设田官以授天下之田,贫富强弱无以相过,使各有其田得以自耕,故天下无甚贫甚富之民。至成周时,其法极备,虽《周礼 地官》所载,其不能无牵合抵捂处,要其大略亦可见。周公治周,授田之制,先治天下之田以为井,井为疆界,岁岁用人力修治之,沟洫畎浍皆有定数。疆界既定,人无缘得占田。其田有弱者,游手者不耕,无强民贪并之害。後来井田不修,堤防浸失,毁坏绝灭。至商鞅用秦,已不复有井田之旧,於是开阡陌(《汉志》曰:“东西曰阡、南北曰陌”)。阡陌既开,天下之田简直易见,看耕得多少,惟恐人无力以耕之。故秦汉之际有豪强兼并之患,富者田连阡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虽然如此,犹不明说在民,但官不得治,故民得自侵占,而贫者插手不得,不得不去而为游手,转而为末业。终汉之世,以文景之恭俭爱民,武帝之修立法度,宣帝之励精为治,不知其本不如此,但能下劝农之诏,轻减田租,以来天下之民。如董仲舒、师丹虽建议欲限天下之田,其制度又与三代不合。当时但问垦田几亩,全不知是谁田,又不知天下之民皆可以得田而耕之。光武中兴,亦只是问天下度田多少,当时以度田不实,长吏坐死者无数。至於汉亡,三国并立,民既死於兵革之馀,未至繁息,天下皆为旷土,未及富盛,而天下大乱。虽当时天下之田既不在官,然亦终不在民。以为在官,则官无人收管;以为在民,则又无簿籍契券,但随其力之所能至而耕之。元魏稍立田制,至於北齐、後周皆相承授民田,其初亦未尝无法度,但末年推行不到头,其法度亦是空立。唐兴,只因元魏、北齐制度而损益之,其度田之法,阔一步、长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为顷,一夫受田一顷。周制乃是百步为亩,唐是二倍有馀,此一项制度与成周不合。八十亩为口分,二十亩为世业。是一家之田,口分须据下来人数占田多少。周制八家皆私百亩,唐制若子弟多,则占田愈多,此又一项与成周不合。所谓田多可以足其人者为宽乡,少者为狭乡,狭乡之田减宽乡之半,其他有厚薄,岁一易者倍授之,宽乡三易者不倍授,工商者宽乡减半,狭乡不给,亦与周制不同。先王建国,只是有分土(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无分民,但付人以百里之地,任其自治。盖治之有伦,则地虽不足,民有馀(孟子所谓“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於王之野”者是也),苟不能治,或德不足以怀柔,民不心悦而至,则地虽多,而民反少(孟子载梁惠王所谓“寡人之民不加多”者是也)。唐既止用守令为治,则分田之时不当先论宽乡狭乡,当以土论,不当以人论。今宽乡自得多,狭乡自得少,自狭乡徙宽乡者又得并卖口分、永业而去。成周之制,虽是授田与民,其水旱之不时,凶荒之不常,上又振贷救恤,使之可以相补助,而不至匮乏。若唐但知授田而已,而无补助之法,纵立义仓振给之名,而既令自卖其田,便自无恤民之实矣。周之制最不容民迁徙,惟有罪则徙之(《记 王制》:“命国之右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左;命国之左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右;不变,移之郊;不变,移之遂;不变,屏之远方,终身不齿”)。唐容他自迁徙,并得自卖所分之田。方授田之初,其制己自不可久,又许之自卖,民始有契约文书,而得以私自卖易。故唐之比前世,其法虽为粗立,然先王之法亦自此大坏矣。後世但知贞观之法,执之以为据,故公田始变为私田,而田终不可改。盖缘他立卖田之法,所以必至此。田制既坏,至於今,官私遂各自立境界,民有没入官者,则封固之,时或召卖,不容民自籍。所谓私田,官执其契券,以各征其直。要知田制所以坏,乃是唐世使民得自卖其田始。前世虽不立法,其田不在官,亦不在民。唐世虽有公田之名,而有私田之实。其後兵革既起,征敛烦重,遂杂取於民。远近异法,内外异制。民得自有其田而公卖之,天下纷纷,遂相兼并,故不得不变而为两税,要知其弊实出於此。” 水心言唐方使民得立券自卖其田,而田遂为私田,此说恐亦未深考。如萧何买民田自污;贡禹有田一百五十亩,被召之日,卖其百亩以供车马。则自汉以来,民得以自买卖田土矣。盖自秦开阡陌之後,田即为庶人所擅,然亦惟富者贵者可得之。富者有赀可以买田,贵者有力可以占田,而耕田之夫率属役於富贵者也。王翦为大将,请美田宅甚众,又请善田者五人。可以见其时田虽在民,官未尝有授田之法,而权贵之人亦可以势取之,所谓善田则属役者也。苏秦曰:“使我洛阳有田二顷,安能复佩六国相印?”盖秦既不能躬耕,又无赀可以买田,又无权势可以得田,宜其贫困无赖也。 ●卷三 田赋考三 ○历代田赋之制 元宗开元八年,颁庸调法於天下。 是时天下户未尝升降,监察御史宇文融献策,括籍外羡田、逃户,自占者给复五年,每丁税钱千五百。以摄御史分行括实。阳翟尉皇甫憬上书,言其不可。帝方任融,乃贬憬为盈川尉。诸道所括得客户八十馀万,田亦称是。州县希旨,张虚数,以正田为羡,编户为客,岁终籍钱数百万缗。 沙随程氏曰:“按唐令文,授田每年十月一日,里正预造簿,县令总集应退应授之人,对共给授。谓如里正管百丁,田万亩。立法之意,欲百家仰事俯育,不致困乏耳。因制租、调以禄君子,而养民之意为多。律文脱户者有禁,漏口者有禁,浮浪者有禁,占田违限者有禁,官司应授田而不授、应课农桑而不课者有禁,但使後世谨守高祖、太宗之法,其为治岂易量哉!中法度废弛,凡史臣所记时弊,皆州县不举行法度耳。时天下有户八百万,而浮客乃至八十万,此融之论所以立也。使融检括剩田以授客户,责成守令不收限外之赋,虽古之贤臣何以加诸?虽有不善,其振业小民,审修旧法,所得多矣。故杜佑作《理道要诀》,称融之功。当是时,姚崇、宋、张九龄辈皆在,岂雷同默默者邪!故唐人後亦思之。然陆贽称租调法曰:‘不校阅而众寡可知,是故一丁之授田,决不可令输两丁之赋。非若两税,乡司能开阖走弄於其也。’史臣曰:‘州县希融旨,空张其数,务多其获。’盖与陆贽之说背驰,岂史臣未稽其实邪?” 开元十六年,诏每三岁以九等定籍。 先是,扬州租、调以钱,岭南以米,安南以丝,益州以罗、纟、由、绫、绢供春采。因诏江南以布代租,凡庸、调、租、资课皆任土所宜。以江淮转输有河洛之艰,而关中蚕桑少,菽麦常贱,乃命庸、调、资课皆以米,凶年乐输布绢者从之。河南、北不通运州,租皆以绢,代关中调、课,诏度支减转运。 天宝五载,诏贫不能自济者,每乡免三十丁租、庸。 天宝中,应受田一千四百三十万三千八百六十二顷十三亩。 按:十四年有户八百九十万馀,计定垦之数,每户合得一顷六十馀亩。至建中初,分遣黜陟使按比垦田田数,都得百十馀万亩。 代宗宝应元年,租庸使元载以江淮虽经兵荒,其民比诸道犹有赀产,乃按籍举八年租调之违负及逋逃者,计其大数而徵之,择豪吏为县令而督之。不问负之有无,赀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发徒围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十取八九,谓之“白著”。有不服者,严刑以威之。民有蓄十斛者,则重足以待命,或相聚山林为群盗,县不能制(盗袁晁起浙东,攻陷诸郡,众近二十万,经二年,李光弼讨平之。) 广德元年,诏一户三丁者免一丁,庸、税、地税依旧。凡亩税二升,男子二十五为成丁,五十五为老,以优民。 大历元年,诏天下苗一亩税钱十五,市轻货给百官手力课。以国用急,不及秋,苗方青则徵之,号“青苗钱”又有“地头钱”,亩二十,通名青苗钱。又诏上都秋税分二等,上等亩税一斗,下等六升,荒田亩税二升。五年,始定法:夏,上田亩税六升,下田亩四升;秋,上田亩税五升,下田亩三升,荒田如故,青苗钱亩加一倍,而地头钱不在焉。 大历四年,敕:“天下及王公以下,今後宜准度支长行旨条,每年税钱:上上户四千文,上中户三千五百,上下户三千,中上户二千五百,中中户二千,中下户千五百,下上户一千,下中户七百,下下户五百文。其见任官,一品准上上户税,九品准下下户税,馀品并准此依户等税。若一户数处任官,亦每处依品纳税。其内外官,仍据正员及占额内阙者税,其试及同正员文武官,不在税限。百姓有邸店、行铺及炉冶,应准式合加本户二等税者,依此税数勘责徵纳。其寄庄户,准旧例从八等户税,寄住户从九等户税,比类百姓,事恐不均,宜递加一等税。其诸色浮客及权时寄住户等,无问有官无官,亦在所为两等收税,稍殷有者准八等户税,馀准九等户税。如数处有庄田,亦每处税。诸道将士庄田,既缘防御勤劳,不可同百姓例,并一切从九等输税。” 按:以钱输税而不以帛,以资力定税而不问身丁,人皆以为行两税以後之弊,今观此,则由来久矣。 德宗时,杨炎为相,遂作两税法。夏输无过六月,秋输无过十一月,置两税使以总之。凡百役之费,先度其数,而赋於人,量出制入。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不居处而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度所取与居者均,使无侥利,其租庸杂徭悉省,而丁额不废。其田亩之税,以大历十四年垦田之数为定,而均收之。遣黜陟使按诸道丁产等级,免鳏寡独不济者,敢加敛以枉法论。旧户三百八十万五千,使者按得主户三百八十万,客户三十万。天下之民,不土断而地著,不更版籍而得其虚实。岁敛钱二千五十馀万缗、米四百万斛以供外,钱九百五十馀万缗、米千六百馀万斛以供京师。天下便之。 租庸调法以人丁为本,开元後久不为版籍,法度废弊。丁口转死,田亩换易,贫富升降,悉非向时,而户部岁以空文上之。又戍边者蠲其租庸,六岁免归。元宗事夷狄,戍者多死,边将讳不以闻,故贯籍不除。天宝中,王钅共为户口使,务聚敛,以其籍存而丁不在,是隐课不出,乃按旧籍,除当免者,积三十年责其租庸,人苦无告,法遂大弊。至德後,天下兵起,人口凋耗,版图空虚,赋敛之司莫相统摄,纪纲大坏,王赋所入无几。科敛凡数百名,废者不削,重者不去,吏因其苛,蚕食於人。富人多丁者以宦、学、释、老得免,贫人无所入则丁存,故课免於上,而赋增於下。是以天下残瘁,荡为浮人,乡居土著者,百不四五。炎疾其弊,乃请为两税法,以一其制。议者以为租、庸、调,高祖、太宗之法,不可轻改,而帝方任炎,乃行之。自是吏奸无所容,轻重之权始归朝廷矣。 沙随程氏曰:“开元中,豪弱相并,宇文融修旧法,收羡田以招徕浮户,而分业之。今炎创以新意,而兼并者不复追正,贫弱者不复田业,姑定额取税而已,始与孟子之论悖。而史臣诋融而称炎,可谓浅近矣。赞称融取隐户剩田以中主欲,夫隐户而不出,剩田而不取,则高祖、太宗之法废矣,流亡浮寄者,何以振业之乎?使贤者当炎之地,宜用融之善,以修旧法,以革时弊;去融之不善,务为简易,责成守令,而不收籍外之税,俾高祖、太宗之法弊而复新。户口既增,租调自广,此陆贽之论谆复而发者,如斯而已也。且天宝盛时,户八百馀万,兵乱之後,至是三百馀万,既曰土著者百无四五,是主户十五馀万,浮客二百八十馀万也,宜无是理。既不复授田,虽以见居为簿,何益乎?” 按:宇文融、杨炎皆以革弊自任,融则守高祖、太宗之法,炎则变高祖、太宗之法。然融守法而人病之,则以其逼胁州县,妄增逃羡以为功也。炎变法而人安之,则以其随顺人情,姑视贫富以制赋也。融当承平之时,簿书尚可稽考,乃不能为熟议缓行之规;炎当离乱之後,版籍既已隳废,故不容不为权时施宜之举。今必优融而劣炎,则为不当於事情矣。 建中三年,诏增天下税钱,每缗二百。朱滔、王武俊、田悦合纵而叛,国用不给。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增其本道税钱,因诏天下皆增之。 贞元八年,剑南节度使韦皋又增税十二,以增给官吏。 贞元四年,诏天下两税审等第高下,三年一定户。 自初定两税,货重钱轻,乃计钱而输绫绢。既而物价愈下,所纳愈多,绢疋为钱三千二百,其後一疋为钱一千六百,输一者过二。虽赋不增旧,而民愈困矣。度支以税物颁诸司,皆折本价为虚估给之,而缪以滥恶督州县剥价,谓之“折纳”。复有“进奉”、“宣索”之名,改科役曰“召雇”,率配曰“和市”,以巧避微文,比大历之数再倍。又疠疫水旱,户口减耗,刺史析户,张虚数以宽责。逃死阙税,取於居者,一室空而四邻亦尽。户版不缉,无浮游之禁。州县行小惠以倾诱邻境,新收者优假之,唯安居不迁之民赋役日重。 帝以问宰相陆贽,贽上疏请革其甚害者,大略有六。其一曰:“国家赋役之法,曰租、曰调、曰庸。其取法远,其敛财均,其域人固。有田则有租,有家则有调,有身则有庸。天下法制均一,虽转徙莫容其奸,故人无摇心。天宝之季,海内波荡,版图隳於避地,赋法坏於奉军。赋役旧法,行之百年,人以为便。兵兴,供亿不常,诛求隳制,此时弊,非法弊也。时有弊而未理,法无弊而已更。两税新制,竭耗编,日日滋甚。陛下初即位,宜损上益下,啬用节财,而摘郡邑,验簿书,州取大历中一年科率多者为两税定法,此总无名之暴赋而立常规也。夫财之所生,必因人力。两税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资产少者税轻,多者税重。不知有藏於襟怀囊箧,物贵而人莫窥者;有场圃仓,直轻而众以为富者;有流通蕃息之货,数寡而日收其赢者;有庐舍器用,价高而终岁利寡者。计估算缗,失平长伪挟轻费转徙者脱徭税,敦本业者困敛求。此诱之为奸,驱之避役也。今徭赋轻重相百,而以旧为准,重处流亡益多,轻处归附益众。有流亡则摊出,已重者愈重;有归附则散出,已轻者愈轻。人婴其弊。愿诏有司与宰相量年支,有不急者罢之,广费者节之。军兴加税。诸道权宜所增,皆可停。税物估贾,宜视月平,至京与色样符者,不得虚称折估。有滥恶,罪官吏,勿督百姓。每道以知两税判官一人与度支参计户数,量土地沃瘠、物产多少为二等,州等下者配钱少,高者配钱多,不变法而逋逃渐息矣。”其二曰:“播殖非力不成,故先王定赋以布、麻、缯、纩、百,勉人功也。又惧物失贵贱之平,交易难准,乃定货泉以节轻重。盖为国之利权,守之在官,不以任下。然则帛,人所为也;钱货,官所为也。人所为者,租税取焉;官所为者,赋敛舍焉。国朝著令,租出,庸出绢,调出缯、纩、布、麻,曷尝禁人铸钱而以钱为赋?今两税效算缗之末法,估资产为差,以钱定税,折供杂物,岁目颇殊。所供非所业,所业非所供,增价以市所无,减价以货所有。耕织之力有限,而物价贵贱无常。初定两税,万钱为绢三疋,价贵而数不多,及给军装,计数不计价,此税少国用不充也。近者万钱为绢六疋,价贱而数加,计口蚕织不殊,而所输倍,此供税多而人力不给也。宜令有司复初定两税之岁绢、布疋估为布帛之数,复庸、调旧制,随土所宜,各修家技。物甚贱,所出不加;物甚贵,所入不减。且经费所资,在钱者独月俸、资课,以钱数多少给布,广铸而禁用铜器,则钱不乏。有籴盐以入直,榷酒以纳资,何虑无所给哉!”其三曰:“廉使奏吏之能者有四科:一曰户口增加,二曰田野垦辟,三曰税钱长数,四曰率办先期。夫贵户口增加,诡情以诱奸浮,苛法以析亲族,所诱者将议薄征则遽散,所析者不胜重税则又亡,有州县破伤之病。贵田野垦辟,然农夫不增而垦田欲广,诱以垦殖荒田,限年免租,新亩虽辟,旧芜矣,及至免租年满,复为莱,有稼穑不增之病。贵税钱长数,重困疲羸,捶骨沥髓,苟媚聚敛之司,有不恤人之病。贵率办先期,作威残人,丝不容织,粟不暇舂,贫者奔逃,有不恕物之病。四病繇考不切事情之过。验之以实,则租赋所加,固有受其损者,此州若增客户,彼郡必减居人。增处邀赏而税数加,减处惧罪而税数不降。国家设考课之法,非欲崇聚敛也。宜命有司详考课绩,州税有定,徭役有等,覆实然後报户部。若人益阜实,税额有馀,据户均减十三为上课,减二次之,减一又次之。若流亡多,加税见户者,殿亦如之。民纳税以去岁输数为常,罢据额所率者。增辟勿益租,废耕不降数。定户之际,视杂产以校之。田既有常租,则不宜复入两税。如此,不督课而人人乐耕矣。”其四曰:“明君不厚所资而害所养,故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家给然後敛馀财。今督敢促迫,蚕事方兴而输缣,农功未艾而敛,有者急卖而耗半直,无者求假费倍。定两税之初,期约未详,属征役多故,率先限以收。宜定税期,随风俗时候,务於纾人。”其五曰:“顷师旅亟兴,官司所储,唯给军食,凶荒不暇振救。人小乏则取息利,大乏则鬻田庐。敛获始毕,执契行贷,饥岁室家相弃,乞为奴仆,犹莫之售,或缢死道途。天灾流行,四方代有。税茶钱积户部者,宜计诸道户口均之。麦熟则平粜,亦以义仓为名,主以巡院。时稔伤农,则优价广籴,贵而止;小敛则借贷。循环敛散,使聚幸灾者无以牟大利。”其六曰:“古者,百亩地号一夫,盖一夫授田不得过百亩,欲使人不废业,田无旷耕。今富者万亩,贫者无容足之居,依强家,为其私属,终岁服劳,常患不充。有田之家坐食租税,京畿田亩税五升,而私家收租亩一石,官取一,私取十,穑者安得足食?宜为定条限,裁租价,损有馀,优不足,此安富恤穷之善经,不可舍也。”贽言虽切,以谗逐,事无施行者。 河南尹齐抗复论其弊,以为:“陛下行两税,课纳有时,贪暴无所容奸,二十年,府库充刃。但定税之初,钱轻货重,故陛下以钱为税。今钱重货轻,若更有税名,以就其轻,其利有六:吏绝其奸,一也;人用不扰,二也;静而获利,三也;用不乏钱,四也;不劳而易知,五也;农桑自劝,六也。百姓本出布帛,而税反配钱,至输时复取布帛,更为三估计折,州县升降成奸。若直定布帛,无估可折。盖以钱为税,则人力竭而有司不之觉,今两税出於农人,农人所有,唯布帛而已。用布帛处多,用钱处少,又有鼓铸以助国计,何必取於农人哉!”疏入,亦不报。 东莱吕氏曰赋:“役之制自《禹贡》始,可见《禹贡》既定九州之田赋,以九州之土地,为九州之土贡。说者以谓有九州之土贡,然後以田赋之当供者,市易所贡之物。考之於经,盖自有证。何者?甸服百里赋纳总,至於五百里米,自五百里之外,其馀四服米不运之京师,必以所当输者土贡於天子。以此知当时贡、赋一事,所以冀州在王畿甸服之内,全不叙土贡,正缘已输粟米。以此相参考,亦自有证。盖当时寓兵於农,所谓贡赋,不过郊庙宾客之奉,都无养兵之费,故取之於畿甸而足。自大略而言之,三代皆沿此制,夏后氏五十而贡,商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三代之赋略相当,《周官》所载,九畿之贡而已。九州之贡所谓出者半,或三之一,或四之一,或以半输王府,或以二之一输王府,或以四之一输王府。所谓土贡未必能当贡赋之半,留之於诸侯之国,以待王室之用,皆是三代经常之法。所谓弼成五服,至於五千州十有二师,说者以为二千五百人为师,亦是一时权时之役。所谓经常之役,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豳诗所谓‘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皆是经常之役法如此。用兵军役寓之井赋乘马之法,无事则为农,有事则征役。至汉有所谓材官,践更、过更、卒更三等之制,当时有干戈之征。及至魏晋,有户调之名,凡有户者出布帛,有田者出租赋。後魏亦谓之户调,在後魏以一夫一妇出帛一疋,在北齐则有一床半床之制,已娶者则一床,未娶者则半床。当时有户调之名,然役法尚存古制。但至南北朝,增三代之三日至於四十五日。自汉至南北朝,其赋役之法如此。至唐高祖立租庸调之法,承袭三代、汉、魏、南北之制,虽或重或轻,要之规摹尚不失旧。德宗时,杨炎为相,以户籍隐漏,徵求烦多,变而为两税之法。两税之法既立,三代之制皆不复见。然而两税在德宗一时之虽号为整办,然取大历中科徭最多以为数,虽曰自所税之外并不取之於民,其後如架,如借商,如除陌,取於民者不一,杨炎所以为千古之罪人。大抵田制虽商鞅乱之於战国,而租税犹有历代之典制,惟两税之法立,古制然後扫地。要得复古,田制不定,纵得薄敛如汉文帝之复田租,荀悦论豪民收民之资,惟能惠有田之民,不能惠无田之民。田制不定,虽欲复古,其道无由。兵制不复古,民既出税赋,又出养兵之费,上之人虽欲权减,兵又不可不养。兵制不定,此意亦无由而成。要之寓兵於农,赋役方始定。” 按:自秦废井田之制,隳什一之法,任民所耕,不计多少,於是始舍地而税人,征赋二十倍於古。汉高祖始理田租,十五而税一,其後遂至三十而税一,皆是度田而税之。然汉时亦有税人之法。按汉高祖四年,初为算赋,注:民十五以上至六十五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七岁至十五出口赋,人钱二十,此每岁所出也。然至文帝时,即令丁男三岁而一事,赋四十,则是算赋减其三之二,且三岁方徵一次,则成丁者一岁所赋不过十三钱有奇,其赋甚轻。至昭、宣帝以後,又时有减免。盖汉时官未尝有授田、限田之法,是以豪强田连阡陌,而贫弱无置锥之地,故田税随占田多寡为之厚薄,而人税则无分贫富。然所税每岁不过十三钱有奇耳。至魏武初平袁绍,乃令田每亩输粟四升,又每户输绢二疋、绵二斤,则户口之赋始重矣。晋武帝又增而为绢三疋、绵三斤,其赋益重。然晋制男子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及丁男丁女占田皆有差,则出此户赋者亦皆有田之人,非凿空而税之,宜其重於汉也。自是相承,户税皆重。然至元魏而均田之法大行,齐、周、隋、唐因之。赋税沿革微有不同,史文简略,不能详知,然大概计亩而税之令少,计户而税之令多。然其时户户授田,则虽不必履亩论税,只逐户赋之,则田税在其中矣。至唐始分为租、庸、调,田则出粟稻为租,身与户则出绢布绫锦诸物为庸、调。然口分、世业,每人为田一顷,则亦不殊元魏以来之法,而所谓租、庸、调者,皆此受田一顷之人所出也。中叶以後,法制隳弛。田亩之在人者,不能禁其卖易,官授田之法尽废,则向之所谓输庸、调者,多无田之人矣。乃欲按籍而徵之,令其与豪富兼并者一例出赋可乎?又况遭安、史之乱,丁口流离转徙,版籍徒有空文,岂堪按以为额?盖当大乱之後,人口死徙虚耗,岂复承平之旧?其不可转移失陷者,独田亩耳。然则视大历十四年垦田之数以定两税之法,虽非经国之远图,乃救弊之良法也。但立法之初,不任土所宜,输其所有,乃计绫帛而输钱。既而物价愈下,所纳愈多,遂至输一者过二,重为民困。此乃掊刻之吏所为,非法之不善也。陆宣公与齐抗所言固为切当,然必欲复租、庸、调之法,必先复口分、世业之法,均天下之田,使贫富等而後可,若不能均田,则两税乃不可易之法矣。又历代口赋、皆视丁、中以为厚薄。然人之贫富不齐,由来久矣。今有幼未成丁,而承袭世资,家累千金者,乃薄赋之;又有年齿已壮,而身居穷约,家无置锥者,乃厚赋之,岂不背缪?今两税之法,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尤为的当。宣公所谓:“计估算缗,失平长伪,挟轻费转徙者脱徭税,敦本业不迁者困敛求,乃诱之为奸,殴之避役。”此亦是有司奉行者不明不公之过,非法之弊。盖力田务本与商量逐末,皆足以致富。虽曰逐末者易於脱免,务本者困於徵求,然所困犹富人也,不犹愈於庸调之法不变,不问贫富,而一概按元籍徵之乎?盖赋税必视田亩,乃古今不可易之法,三代之贡、助、彻,亦只视田而赋之,未尝别有户口之赋。盖虽授人以田,而未尝别有户赋者,三代也;不授人以田,而轻其户赋者,两汉也。因授田之名,而重其户赋,田之授否不常,而赋之重者已不可复轻,遂至重为民病,则自魏至唐之中叶是也。自两税之法行,而此弊革矣,岂可以其出於杨炎而少之乎? 又按:古今户口之数,三代以前姑勿论。史所载西汉极盛之数,为孝平元始二年,人户千一百二十三万三千。东汉极盛之时,为桓帝永寿三年,户千六十七万七千九百六十(此《通典》所载之数,据《东汉书 郡国志》,计户一千六百七万九百六则多《通典》五百八十三万有奇,是又盛於前汉矣。)三国鼎峙之时,合其户数不能满百二十万,昔人以为才及盛汉时南阳、汝南两郡之数。盖战争分裂,户口虚耗,十不存一,固宜其然。然晋太康时,九州攸同,不可谓非承平时矣,而为户只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自是而南北分裂,运祚短促者,固难稽据,姑指其极盛者计之,则宋文帝元嘉以後,户九十万六千八百有奇;魏孝文迁洛之後,只五百馀万,则混南北言之,才六百万。隋混一之後,至大业二年,户八百九十万七千有奇;唐天宝之初,户八百三十四万八千有奇。隋唐土地不殊两汉,而户口极盛之时,才及其三之二,何也?盖两汉时,户赋轻,故当时郡国所上户口版籍,其数必实;自魏晋以来,户口之赋顿重,则版籍容有隐漏不实,固其势也。南北分裂之时,版籍尤为不明,或称侨寄,或冒勋阀,或以三五十户为一户苟避科役,是以户数弥少。隋唐混一之後,生齿宜日富,休养生息莫如开皇、贞观之,考之详莫如天宝,而户数终不能大盛。且天宝十四载所上户,总八百九十一万四千七百九,而不课户至有三百五十六万五千五百。夫不课者鳏寡、废疾、奴婢及品官有荫者皆是也,然天下户口,岂容鳏寡、废疾、品官居其三之一有奇乎?是必有说矣。然则以户口定赋,非特不能均贫富,而以长奸伪矣。又按汉元始时,定垦田八百二十七万五千三十六顷,计每户合得田六十七亩百四十六步有奇;隋开皇时垦田千九百四十万四千二百六十七顷,计每户合得田二顷有馀。夫均此宇宙也,田日加於前,户日削於旧,何也?盖一定而不可易者田也,是以乱离之後容有荒芜,而顷亩犹在。可损可益者户也,是以虚耗之馀,并缘为弊,而版籍难凭。杜氏《通典》以为我国家自武德初至天宝末,凡百三十八年,可以比崇汉室,而人户才比於隋氏,盖有司不以经国驭远为意,法令不行,所在隐漏之甚。其说是矣,然不知庸、调之征愈增,则户口之数愈减,乃魏晋以来之通病,不特唐为然也。汉之时,户口之赋本轻,至孝宣时又行蠲减,且令流徒者复其赋,故胶东相王成遂伪上流民自占者八万馀口以徼显赏。若如魏、晋以後之户赋,则一郡岂敢伪占八万口,以贻无穷之逋负乎?陆宣公又言:“先王制赋入,必以丁夫为本,无求於力分之外,无贷於力分之内。故不以务穑增其税,不以辍稼减其租,则播种多;不以殖产厚其征,不以流寓免其调,则地著固;不以饰励重其役,不以窳怠蠲其庸,则功力勤。如是,故人安其居,尽其力。”此虽名言,然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均是人也,而才艺有智愚之不同;均营生也,而时运有屯亨之或异。盖有起穷约而能自致千金,其馀力且足以及他人者;亦有蒙故业而不能保一簪,一身犹以为累者,虽圣人不能比而同之也。然则以田定赋,以家之厚薄为科敛之轻重,虽非盛世事,而救时之策不容不然,未宜遽非也。 贞元三年,时岁事丰稔,上因畋入民赵光奇家,问:“百姓乐乎?”对曰:“不乐。”上曰:“时丰,何故不乐?”对曰:“诏令不信,前云两税之外悉无他徭,今非税而诛求者殆过於税,诏书优恤,徒空文耳。”宪宗末年,度支、盐铁与诸道贡献尤甚,有助军及平贼贺礼、上尊号贺物。穆宗即位,一切罢之,两税外加率一钱以枉法赃论。然务姑息,赏赐诸军不可胜纪,用不能节。 自建中定两税而物轻钱重,民以为患,至穆宗时四十年。当时为绢二疋半者为八疋,大率加三倍。豪家大商积钱以逐轻重,故农人日困,末业日增。帝亦以货轻钱重,民困而用不充,诏百官议革其弊。议者多请重挟铜之律,户部尚书杨於陵言:“大历以前,淄青、太原、魏博杂铅铁以通时用,岭南杂以金、银、丹砂、象齿,今一用泉货,故钱不足。今宜使天下两税、榷酒、盐利、上供及留州、送使钱,悉输以布帛粟,则人宽於所求,然後出内府之积,收市廛之滞,广山铸之数,限边裔之出,禁私家之积,则货日重而钱日轻矣。”宰相善其议。由是两税、上供、留州皆易以布帛、丝纩,租、庸、课、调不计钱而纳布帛,惟盐酒本以榷率计钱,与两税异,不可去钱。 时货轻钱重,与留州、送使,所在长吏又降省估使就实估,以自封殖,而重赋於人。裴为相,奏请天下留州、送使物,一切令就省估,其所在观察使仍以其所莅之郡租赋自给,若不足,方许徵於支郡、其诸州送使额变为上供,故疲人稍息肩。 会昌元年,敕:“今後州县所徵科斛斗,一切依额为定,不得随年检责。数外加有荒闲陂泽山原,百姓有人力能垦辟耕种,州县不得辄问所收苗子,五年不在税限,五年之外依例纳税。於一乡之中,先填贫户欠阙,如无欠阙,则均减众户合徵斛斗,但令不失元额,不得随田加率。仍委本道观察使每年收成之时,具管内垦田顷亩及合徵科斗数,分析闻奏。数外有剩纳人户斛斗,刺史以下重加惩贬。” 大中二年,制:“诸州府县等纳税,合先差优长户车牛,近者多是权要富豪悉请留县输纳,致使贫单之人须雇脚搬载。今後其留县并须先饶贫下不支济户,如有违越,官吏重加科殿。” 四年,制:“百姓两税之外,不许分外更有差率,委御史台纠察。其所徵两税疋段等物,并留州、留使钱物,纳疋段虚实估价及见钱,从前皆有定制。如闻近日或有於虚估疋段数内实徵,估物及其分数,亦不尽依敕条、宜委长吏切守,如有违越必议科惩。又青苗两税本系田土,地既属人,税合随去。从前赦令,累有申明,豪富之家尚不恭守。以後州县觉察,如有此比,须议痛惩,地勒还主,不理价直。” 按:两税不徵粟帛而徵钱,吏得为奸以病民。穆宗时尝复旧制徵粟帛矣,今复有此令,岂又尝变易邪?计货徵钱,必有估直,而估乃有虚实之异。舞文如此,今禁其於定制外多科,固不若仍复粟帛之徵,则自不能多求於定数之外也。 昭宗末,诸道多不上供,惟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与其弟荆南留後匡明委输不绝(详见《国用门》)。 光启三年,张全义为河南尹。初,东都经黄巢之乱,遗民聚为三城以相保,继以秦宗权、孙儒残暴,仅存坏垣而己。全义初至,白骨蔽地,荆棘弥望,居民不满百户。全义麾下才百馀人,乃於麾下选可使者十八人,命曰“屯将”,人给一旗一榜,於旧十八县中令招农户自耕种,流民渐归。又选可使者十八人,命曰“屯副”,民之来者绥抚之,除杀人者死,馀但加杖,无重刑,无租税,归者渐众。又选谙书计者十八人,命曰“屯判官”。不一二年,每屯户至数千,於农隙选壮者教之战阵,以御寇盗。关市之赋,迨於无籍。刑宽事简,远近趋之如市。五年之後,诸县户口率皆归复,桑麻蔚然,野无旷土,其胜兵大县至七千人,小县不减二千人,乃奏置令佐以治之。全义明察,人不能欺,为政宽简,出见田畴美者,辄下马与僚佐共观之,召田主劳以酒食。有蚕麦善收者,或亲至其家,悉呼出老幼,赐以茶采衣物。民言张公不喜声伎,见之未尝笑,独见佳麦良茧则笑耳。有田荒秽者,则集众杖之。或诉以乏人牛,则召邻里责之曰:“彼诚乏人牛,何不助之?”由是邻里有无相助,比户有积蓄,在洛四十年,遂成富庶。 按:唐末盗贼之乱,振古所未有,洛阳四战之地,受祸尤酷。全义本出郡盗,乃能劝农力本、生聚教诲,使荒墟为富实。观其规画,虽五季之君号为有志於民者所不如也。贤哉! 後唐庄宗即位,推恩天下,除百姓田租,放诸场务课利欠负者。而租庸使孔谦悉违诏督理,更制括田竿尺,尽率州使公廨钱。天下怨苦,民多流亡,租税日少。 容斋洪氏《随笔》曰:“朱梁之恶,最为欧阳公《五代史记》所斥詈,然轻赋一事,《旧史》取之,而《新书》不为拈出。其语云:‘梁祖之开国也,属黄巢大乱之馀,以夷门一镇,外严烽候,内辟莱,厉以耕桑,薄其租赋,士虽苦战,民则乐输,二纪之,俄成霸业。及末帝与庄宗对垒於河上,河南之民虽困於辇运,亦未至流亡,其义无他,盖赋敛轻而邱园可恋也。及庄宗平定梁室,任吏人孔谦为租庸使,峻法以剥下,厚敛以奉上,民产虽竭,军食尚亏,加以兵革,因以饥馑,不三四年,以致颠陨,其义无他,盖赋役重而寰区失望故也。’予以事考之,此论诚然,有国家者之龟鉴也。《资治通鉴》亦不载此一节。” 吴徐知诰为淮南帅,以宋齐邱为谋主。先是,吴有丁口钱,又计亩输钱,民甚病之。齐邱以为钱非耕桑所得,使民输钱,是教之弃本逐末也,请蠲人口钱,自馀税悉收帛纟由绢,疋直千钱者,税三十。知诰从之,由是旷土尽辟,国以富强。 容斋洪氏《随笔》曰:“自用兵以来,民以见钱纽纳税直,既为不堪,然於其中所谓和买折帛,尤为名不正而敛最重。偶阅大中祥符太常博士许载著《吴唐拾遗录》,所载多诸书未有者,其《劝农桑》一篇正云:吴顺义年中,差官兴贩簿,定租税,厥田上上者,每一顷税钱二贯一百文,中田一顷税钱一贯八百,下田一顷千五百,皆足陌见钱,如见钱不足,许依市价折以金银。并计丁口课调,亦科钱。宋齐邱时为员外郎,上策乞虚抬时价,而折纟由、绢、绵本色,曰:‘江淮之地,唐季以来战争之所,今兵革乍息,黎始安,而必率以见钱,折以金银,此非民耕凿可得也。必兴贩以求之,是为教民弃本逐末耳。’是时绢每疋市价五百文,纟由六百文,绵每两十五文、齐邱请绢每疋抬为一贯七百,纟由为二贯四百,绵为四十文,皆足钱,丁口课调,亦请蠲除。朝议喧然沮之,谓亏损官钱,万数不少。齐邱致书於徐知诰曰:‘明公总百官,理大国,督民见钱与金银,求国富庶,所谓拥救火,挠水求清,欲火灭水清可得乎?’知诰得书,曰:‘此劝农上策也。’即行之。自是不十年,野无闲田,桑无隙地。自吴变唐,自唐归宋,民到於今受其赐,齐邱之事美矣。徐知诰亟听而行之,可谓贤辅相,而《九国志 齐邱传》中略不书,《资治通鉴》亦佚此事。今之君子为国,唯知浚民以益利,岂不有於偏闰之臣乎!” 同光三年,敕:“魏府小べ豆税,每亩减收三升。城内店宅园圃,比来无税,顷因伪命,遂有配征。後来以所徵物色,添助军装衣赐,将令通济,宜示矜蠲。令据紧慢去处。於见输税丝上,每两作三等,酌量纳钱,贵与充本回图,收市军装衣赐,其丝永与除放。” 吏部尚书李琪上疏曰:“臣闻古人有言:者人之司命,地者之所生,人者君之所理。有其则国力备,定其地则人食足,察其人则徭役均。知此三者,为国之急务也。轩黄以前,不可详记,自尧堙洪水,禹作司空,於是辩九等之田,收什一之税,其时户口一千三百馀万,定恳田约九百二十万顷,为太平之盛。及殷革夏命,重立田制,每私田十亩,种公田一亩,水旱同之,亦什一之义也。洎周室立井田之法,大约百里之国,提封万井,出车千乘,戎马四千匹,畿内兵车万乘,马四万匹。以田法论之,亦什一之制也。故当成康之时,比尧舜之朝,户口更增二十馀万,非他术也,盖三代之前皆量入以为出,计农以立军,虽逢水旱之灾,而有凶荒之备。降及秦、汉,重税工商,急关市之征,倍舟车之算,人口既以减耗,古制犹复兼行,按此时户口尚有一千二百馀万,恳土亦一千八百万馀顷。至乎三国并兴,两晋之後,则农夫少於军众,战马多於耕牛,供军须夺於农粮,秣马必侵於牛草,於是天下户口,祗有二百四十馀万。洎隋文之代,与汉比崇,及炀帝之年,又三分去一。唐太宗文皇帝以四夷初定,百姓未丰,延访群臣,各陈所见,惟魏徵独劝文皇力行王道。由是轻徭薄赋,不夺农时,进贤良,悦忠直,天下粟斗直两钱。自贞观至於开元,将及九百万户,五千三百万口,垦田一千四百万顷,比之近古,又多增加。是知救人瘼者,必重敛为病源,料兵食者,以惠能为军政。仲尼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臣之此言,是魏徵所以劝文皇也,伏惟深留宸鉴。如以六军方阙,未可轻徭,两税之馀,犹须重敛,则但不以折纳为事,一切以本色输官,又不以细配为名,止以正税加纳,则天下幸甚!”敕:“本朝徵科唯有两税,至於折纳,比不施为。宜依李琪所论,应逐税合纳钱物斛斗及盐钱等,宜令租庸司指挥,并准元徵本色输纳,不得改更,若合有移改,即须具事由闻奏。” 按:同光三年,是为庄宗既灭梁、蜀之後,骄侈自恣,赏赉无节,仓廪空虚,军民咨怨,孔谦复行克剥之政,民力重困,而国用不支,将以危亡之时也。然则琪言虽美,诏敕虽再,祗虚文耳。以此疏叙述历代劝农宽征生聚之事,辞简而义备,故录之。 明年,以军食不足,敕河南尹预借夏秋税,民不聊生。 明宗天成元年,赦节文:“应纳夏秋税子,先有省耗,每斗一升,今後祗纳正税数,不量省耗。” 二年,敕:“率土黎,并输王税,逐年生计,祗在春时。深虞所在之方,无知之辈不自增修产业,辄便搅扰乡邻,既挠公门,须严定制。自今後凡关论认桑土,二月一日後,州县不得受状。十月务开,方许论对,准格据理断割。” 三年,敕:“应三京、邺都诸道州府县村人户,自今年七月後,於夏秋田苗上每亩纳麴钱五文足陌。” 长兴二年,人户每田亩纳农器钱一文五分。 四年五月五日,户部奏:“三京、邺都、诸道州府,逐年所徵夏秋税租兼盐麴折徵,诸般钱等起徵,条流如後: 四十七处节候常早,大小麦、<麦广>麦、豌豆五月十五日起徵,八月一日纳足。正税、疋帛钱、鞋、地头、榷麴、蚕盐及诸色折科,六月五日起徵,至八月二十日纳足。河南府、华州、耀、陕、绛、郑、孟、怀、陈、齐、棣、延、兖、沂、徐、宿、汝、申、安、滑、濮、澶、襄、均、房、雍、许、邢、、磁、唐、隋、郢、蔡、同、郓、魏、汴、颍、复、、宋、亳、蒲等州。 二十三处节候差晚,随本处与立两等期限。 一十六处校晚,大小麦、<麦广>麦、豌豆六月一日起徵,至八月十五日纳足。正税、疋帛钱,鞋、地头、榷麴、蚕盐及诸色折科,六月十日起徵,至八月二十五日纳足。幽、定、镇、沧、晋、隰、慈、密、青、邓、淄、莱、、宁、庆、衍。 七处节候尤晚,大小麦、豌豆六月十日起徵,至九月纳足。正税、疋帛钱、鞋、榷麴钱等六月二十日起徵,至九月纳足。并、潞、泽、应、威塞军、大同军、振武军。 其月,敕:“百姓今年夏苗,委人户自供通手状,具顷亩多少,五家为保,委无隐漏,攒连状送本州具帐送省,州县不得差人检括,如人隐欺,许令陈告,其田并令倍徵。” 长兴二年六月,敕:“委诸道观察使,属县於每村定有力人户充村长。与村人议,有力人户出剩田苗,补贫下不追顷亩。自肯者即据状徵收,有词者即排段检括。自今年起为定额。有经灾及逐年逋处,不在此限。” 三年十二月,三司奏:“诸道上供税物,充兵士衣赐不足,其天下所纳斛斗及钱,除支赡外,请依时估折纳绫罗绢帛。”从之。 长兴元年,敕:“天下州府受纳旱草,每束约一文足,一百束纳枸子四茎,充积年供使,枣针一茎充享场院。其草并柴蒿,一束纳钱一文。其细绢纟布绫罗,每疋纳钱十二文足。丝绵纟由线麻皮等,每一十两纳耗半两。鞋每量纳钱一文足。见钱每贯纳七文足。省库收纳上件钱物,元条流:见钱每贯纳二文足,丝绵纳子每一百两纳耗一两,其诸色疋段并无加耗。”二年,敕:“今後诸州府所纳旱草,每二十束别纳加耗一束,充场司耗折。” 潞王清泰元年,刘句命判官钩考穷积年逋欠之数,奸吏利其徵责丐取,故存之。句具奏其状,且请察其可徵者急督之,必无可偿者悉蠲之。韩昭允极言其便,乃诏:“长兴以前户部及诸道逋租三百三十八万,虚烦簿籍,咸蠲免勿徵。”贫民大悦,而三司悉怨之。 致堂胡氏曰:“胥吏利於督租,固小人常情也。长民者士大夫也,不恤百姓,而以胥吏所利者为生财之术,无穷之源,则於胥吏何责焉!前代著令曰:‘凡言放税者,不得过四分,每有水旱,许诉灾伤,或下赦令尽蠲之。’而有司徵督如故。农氓不谕,乃有‘黄纸放、白纸催’之谣,盖不知令甲之文也。是则赦令行一时之恩,以收人心;令甲著永久之制,恐失财赋。阴行虐政,阳行惠泽,岂先王之用心哉!三司吏不肯释除逋负,非独其利在焉,亦以在上之意,吝於与而严於取也。此百姓膏肓之病也。明宗能蠲二百万缗,潞王能蠲三百万石,岂非衰乱之时盛德之事哉?” ●卷四 田赋考四 ○历代田赋之制 晋天福四年,敕:“应诸道节度使、刺史,不得擅加赋役及於县邑别立监徵。所纳田租,委人户自量自概。” 吴越王钱弘佐年十四即位,问仓吏:“今畜积几何?”对曰:“十年。”王曰:“然则军食足矣,可以宽吾民。”乃令复其境内税三年。 致堂胡氏曰:“钱氏当五代时,不废中国贡献,又有四邻之交,史氏乃谓:‘自武穆王Α常理重敛以事奢侈,下至鱼鸡卵っ,必家至而日取。每笞一人以责其负,则诸案吏各持簿立於庭,凡一簿所负,唱其多少,量为笞数,已,则以次唱而笞之,少者犹积数十,多至百馀,人不堪其苦。’信斯言也,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安得仓廪有十年之积,而又复境内三年之税,则其养民亦厚矣。故以史所载,则钱氏宜先亡,而享国最久,何也?是故司马氏记弘佐复税之事,而《五代史》不载;欧阳公记钱氏重敛之虐,而《通鉴》不取,其虚实有证矣。” 吴徐知诰用歙人汪台符之策,括定田赋,每正苗一斛,别输三斗,官授盐二斤,谓之“盐米”。入仓则有“{废}米”。 吴氏《能改斋谩录》曰:“今所在输秋苗,一斛之外,则别纳‘盐米’三斗,亦始於《五代史》南唐耳。《江南野史》:李先主世括定田产,自正斛上别输三斗,於官廪受盐二斤,谓之‘盐米’,百姓便之。及周世宗克淮南,盐货遂艰,官无可支,至今输之,犹有定制,此事与太宗朝和买绢无异。”余考《东齐记事》载夏秋沿纳之物,如盐钞之类,名件颇碎,庆历中有司建议并合归一名,以省帙钞。程文简公为三司使,独以为仍旧为便,若没其旧名,异日不知,或再敷盐麴,则致重复。此亦善虑者也。 宋咸淳六年,江东饶州乐平县士民白子陈:“恭惟公朝勤恤民隐,比年以来,宽恩屡下,有如郊则预放明年之租,秋苗则痛除斛面之取,快活条贯,诚前所无,惠至渥也。今有五代以来所未蠲之苛政,四海之内所未有之暴赋,而独於小邑不得免焉。倘不引首一鸣,是疲民永无苏醒之期矣。窃见五季暴政所兴,江东、西酿酒则有‘麴引钱’,食盐则输‘盐米’,供军须则有‘鞋钱’,入仓库则有‘{废}钱’。宋有天下,承平百年,除苛解饶,麴、盐、鞋、{废}之征,一切削去。独盐、{废}米一项,诸路皆无,而江东独有之;江东诸郡皆无,而饶州独有之;饶州六邑皆无,而乐平独有之。照得本州元起催苗额十有八万,此正数也。乐平正苗二万七千五百馀石,每石加‘盐米’四斗、‘{废}米’二斗八升二合,於是一石正苗,非三石不可了纳。夫所谓正苗者,隶之上供,籍之纲解,颗粒不敢言蠲减者也。加盐、{废}米者,上供纲解未尝取诸此,徒以利郡县而已。夫均为王土,而使此邑独受横敛,岂理也哉!士民怀此,欲陈久矣。徒以前此版籍不明,苗额失陷,政复哀,必遭沮格。今推排成矣,租额登矣,正赋之毫不遗者,民既不敢亏官,则加赋之苦乐不均者,官稍捐以子民,宜无不可。且此项重敛,利归州郡,害在闾阎,其於朝廷纲解,曾无损益。用敢合词控告,欲望特赐指挥,行下本州,契勘乐平每年输纳盐、{废}米一项,诣实供申,从朝廷斟酌蠲减施行。” 右盐、{废}米为南唐横赋,艺祖平南唐,首命樊知古将漕江南,访求民瘼,而樊非其人,讫不能建明蠲除。继而运使陈靖言之於祥符,提举刘谊言之於元丰,盖南唐正赋之外,所取不一,宋因之,名曰“沿纳”,盐、{废}米其一也。在後沿纳之赋多从蠲减,至中兴後,内翰洪公、敷文魏公又尝言之,则专指盐、{废}米而言。而此米独饶州有之,而饶州所徵,则乐平独重。洪、魏以乡寓公知之为详,言之亦恳切,而未有中主其事者,遂抑不复行。先公丁卯居忧,时与郡士李君士会讨究本末,戊辰入觐,继登揆席,讽李拉邑之士友请於郡,俾郡上其事,而久之未有发喙者。先公乃自草白子,作士民所陈,径自朝省下本州契勘。而郡守回申,止欲少作豁除,具文塞责。盖此米虽不系上供纲解,而州县经费所仰,故郡难其事。先公回元奏,俾从实再申。守知不可拒,乃再诣实申上,即进呈,奉旨蠲除。盖自晋天福时创例,至是凡三百一十四年而始除云(据吴虎臣《能改斋谩录》称,今所在有之。虎臣此书,作於绍兴,则知南渡後此赋之未减者,非独饶州而已。而洪、魏二公则谓独饶有此,当考)。此宋咸淳年事,《通考》所载,本不及咸淳,但欲见此项蠲除之难,故述其本末,附创法之後。 汉隐帝时,三司使王章聚敛刻急。旧制,田税每斛更输二斗,谓之“雀鼠耗”,章始令更输二斗,谓之“省耗”。旧钱出入皆以八十为陌,章始令入者八十,出者七十七,谓之“省陌”。 致堂胡氏曰:“百姓输税足,雀鼠耗蠹仓廪,乃有司之责,而亦使百姓偿之,敛税重矣。然称之曰‘雀鼠耗’,尚为有名,章乃使十倍而偿。十、百、千、万,有定数矣。以八十为百,既非定数,然出入皆然,尚为均一,章乃於出者特收其三。省耗不已,於是有一斛之税,又取其三斛者。省陌不已,於是有一千之省,又取其头子者。故曰作法於贪,敝将若何!章以此佐国用於一时,信号为能臣,然国所以兴而遂亡,身所以贵而遂杀者,乃自於此。故言利之臣,自以谓时之不可少我,而不知人之不多我也,可不戒哉!” 周广顺二年,敕:“约每岁民所收牛皮,三分减二,计田十顷,税取一皮,馀听民自用及买卖,惟禁卖於邻国。”先是,兵兴以来,禁民私卖牛皮,悉令输国受直。唐明宗之世,有司止偿以盐。晋天福中,并盐不给。汉法,犯牛皮一寸抵死。然民日用,实不可无,帝素知其,至是,李建议均於田亩,公私便之。 显德二年,敕:“应自前及今後有逃户庄田,许人请射承佃,供纳租税。如三周年内本户来归业者,其桑土不以荒熟,并庄园交还一半;五周年後归业者,三分交还一分;其承佃户自出力盖造到屋舍,及栽种树木园圃,并不在交还之限。如五周年後归业者,庄田除本户坟茔外,不在交付,如有荒废桑土,承佃户自来无力佃莳,仰交割与归业户佃莳。其近北诸州陷番人户来归业者:五周年内,三分交还二分;十周年内,还一半;十五周年内,三分还一分;此外不在交还之限。应有冒佃逃户物业不纳租税者,其本户归业之时,不计年限,并许总认。” 洪氏《容斋随笔》曰:“国朝当五季衰乱之後,随宜损益,然一时设施,固亦有可采取。”今观周世宗显德二年射佃逃田诏敕,其旨明白,人人可晓,非若今之令式文书盈几阁,为猾吏舞文之具,故有舍去物业三五十年,妄人诈称逃户子孙,以钱买吏,而夺见佃者,为可叹也。 三年,宣三司指挥诸道州府,今後夏税以六月一日起徵,秋税至十月一日起徵,永为定例。又敕:“旧制,织造纟、纟由、绢、布、绫、罗、锦、绮、纱、等,幅阔二尺。起来年後,并须及二尺五分,不得夹带粉药。宜令诸道州府,来年所纳官绢,每匹须及十二两;其纟、纟由只要夹密停匀,不定斤两;其纳官纟由、绢,依旧长四十二尺。” 洪氏《容斋随笔》曰:“今之税绢,尺度长短阔狭、斤两轻重,颇本於此。” 显德四年,敕节文:“诸道州府所管属县,每年夏税徵科了毕,多是追县典上州会末文钞,因兹科配敛掠。宜令今後科徵了足日,仰本州但取仓场库务纳欠文钞,如无异同,不在更追官典。诸道州官管内县镇,每有追催公事,自前多差衙前、使院职员及散从、步奏官。今後如是常程追催公事,令府望知後承受递送,不得更差专人,若要切公事及军期,不在此限。” 按:五季离乱之时,世主所尚者,用兵争强而已。其唐明宗、周世宗粗为有志於爱民重农者。有如农务未开而受理词讼,徵科既足而追会科敛,皆官吏奸贪之情,为闾里隐微之害。而天成、显德之诏敕,丁宁禁切之,於倥偬日不暇给之时,而能及此,可谓仁矣。 显德五年,赐诸道均田诏,曰:“朕以干戈既弭,寰海渐宁,言念地征,罕臻艺极,须议并行均定,所冀求轻重。卿受任方隅,深穷治本,必能副寡昧平分之意,察乡闾致之源,明示条章,用分寄任。伫聆集事,允属惟公。”乃命左散骑常侍艾颖等三十四人使诸州检定民租。 先时,上因览元稹《长庆集》,见在同州时所上《均田表》,因令制素成图,直考其事,以便观览,遍赐诸道,议均定民租。至是,乃诏行之。 宋太祖皇帝建隆二年,遣使度民田。周末,遣使度田不实,至是,上精择其人,仍加戒饬。未几,馆陶令坐括田不实,杖流海岛,人始知畏。 五代以来,常检视见垦田,以定岁租,吏缘为奸,税不均,由是百姓失业,田多荒莱。上悯之,乃诏禁止,许民辟土,州县无得检括,止以见佃为额。 止斋陈氏曰:“按孔氏《阙里志》云:先是,历代以圣人之後,不预庸调,至周显德中遣使均田,遂抑为编户。又按:太平兴国中,遣左补阙王永、太仆寺丞高象先均福建田税,岁蠲伪闽钱五千三百二十一贯、米七万一千四百馀石。用知周朝均田,孔氏抑为编户,本朝至蠲伪闽之敛以数千万计,以其政之宽猛,足以卜其受命之长短矣。” 又命课民种树,每县定民籍为五等,第一等种杂树百,每等减二十为差,桑枣半之,令、佐春秋巡视。宣州言州境无隙地种莳,虑不应诏旨。乃令诸州随风土广狭,不宜课艺者,不须责课。太平兴国二年,又禁伐桑枣为薪。 遣使监输民租,惩五代藩镇重敛之。阎式等坐监输增羡贬杖,常盈仓吏以多入民租弃市。 建隆四年,诏令逐县每年造形势门内户夏、秋税数文帐,内顽滑逋欠者,须於限内前半月了足(系见任文武职官及州县势要人户。雍熙四年,又诏形势户纳租於三限前半月足。) 诏诸州勿得追县吏会末(即周显德四年所禁)。 令诸州受民租籍,不得称分、毫、合、勺、铢、、丝、忽,钱必成文,绢帛成尺,粟成升,丝绵成两,薪蒿成束,金银成钱。 诏曰:“自顷兵荒,人民流徙,州县未尝检覆,亲邻代输其租。自今民有逃亡者,本州具户籍顷亩以闻,即检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