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录 - 第 91 页/共 128 页

二十六日(丁酉)   平乐既陷,守将陈邦傅走柳州;北兵乘胜直上。帝在全州,命全州守将焦琏率所部兵尽入桂林为防御计。时琏驻责沙镇,闻命星驰往援。至甘棠渡,水涨,浮桥断;搜渔舟,次第得渡,以三月初十日抵桂林。   晋封皮熊定番侯,命提师还救贵阳;与孙可望战于龙里,克之。可望走云南,熊追至盘江弗及,留兵守之。   丁魁楚弃王走岑溪,辎重多,轴轳相属;为李成栋追获,魁楚遂降。成栋与有隙,录其家数百人杀之;魁楚乞一子,成栋笑曰:『汝身且莫保,尚求活人耶』?并杀之。   先是,魁楚知省城之变,即密遣人赍精金三千两、珍宝称是,当贿成栋;复将厚橐装入曰十哨舡,仍往肇庆度岁。至正月,迁延于岑溪,佯于城中修盖茅屋;实不欲登岸,静候广城消息。至二月初,金宝始达成栋;成栋曰:『正欲邀尔主仍为两广军门,急賷书去』。二十六日,魁楚于舟中得成栋手书,大喜;急移舟肇庆。成栋亦统兵相迎,握手道故,相见恨晚;魁楚长子通名先叩,情谊甚笃。临晚盛宴,指画岭表:『审度当朝东南半壁,惟吾两人撑拄。因订明日敢烦再摄两广篆,拜表即真亦在明晨』。将旗牌、符纛、敕印悉手付之。魁楚父子喜甚,当馈见面礼一万,珠宝称是;成栋亦有转敬,欢然而别。未及三更,成栋戎装秉钺昂坐将舡之露台,列炬如画,刀戟森立,唤取丁家老幼;魁楚方在梦中,以为到任何早,或者拜表出疏,当同跪也。又闻并请郎君,想亦另有以官之耶?肃衣而前,尚拟揖礼相趋;见成栋正位危坐,料局已变,亟曰:『乞饶儿子』!成栋云:『先斩儿子』!左顾,已献首级;随驱杀魁楚。当即拘其家人,分置各营;取其一妻、一媳、三女、二妾寝己舡舟中。精银八十万,金珠、犀宝三倍之;皆拱手而归之成栋矣。过舡时,有一扬州艳婢投水死(「谈往」)。   「明季遗闻」云:魁楚在岑溪,屯兵千余;清帅招之,不服。乃水陆设伏,大战藤江;丁兵败,魁楚中箭死之。   按成栋是时兵锋甚锐,魁楚止部千人,何能与之大战乎!况魁楚泊舟岑溪,已弃永明王如敝屣,欲尽忠谁何;而与大清兵大战,且以身殉之也?   「两广纪略」云:魁楚遗二孙,成栋发于标下将官为奴;见其自言姓丁,即挞之。「所知录」云:『后见魁楚一孙才数岁,为罗成耀子』。   三月壬寅朔   大清兵破阳朔。   永明王进刘承胤安国公,勋上柱国,赐尚方剑。承胤益坐大;忌何腾蛟出己上,欲夺其权。奏解腾蛟兵柄,召之入朝为户部尚书,专领饷务;王不许。   鲁王督师李长祥率兵进攻绍兴,不克。   初九日(庚戌)   大清兵至刘仙岩下,焦琏兵抵桂林;瞿式耜拊其背劳之,如家人父子。   鲁王遣安昌王华堞、林持钥义子林皋往日本国借兵,王自出御物为礼。先是,郑彩、周崔芝已通使日本,许之;故王再遣安昌。安昌用天朝金字红牌二,仪从甚盛;日本给送颇极丰美。过十余日,忽懈;且出慢语,速之归。安昌惊愕,不知其故。后有日本人至,言『尔明朝丧败,来我国乞师,当麻衰痛哭;何得尚盛其威仪!于是知尔明朝无人矣,故不发兵也』。朝臣无以对。   十一日(壬子)   大清兵薄桂林,以骑数十突入文昌门;登城楼,瞰瞿式耜公署。式耜方缓带从容,忽仰见城上铁骑驰骤;讶曰:『岂北兵耶』?急召焦琏拒战;式耜身立矢石中,与士卒同甘苦。积雨城坏,吏士无人色;式耜督城守自如,故人无叛志。先后战守三月,琏功最多;丁元晔、鲁可藻亦尽力焉。   北兵已冲入文昌门,焦琏部下悉因领粮散,一时不集;琏方裸,不及披甲,挟弓矢趋至城下。连发矢毙其二骑,琏亦被射中臂;拔箭又射,又毙数骑。骑奔,徙步追之。兵亦渐集,乘胜奋杀,连斫十数骑皆敌中号为冲锋陷阵者;敌气夺,遂大奔,追杀数十里。是役也,琏以三百骑破北兵数万,论者谓南渡以来武功第一云。   永明王兵科给事中陈邦彦约甘竹滩余龙围广州。初,赣州万元吉遣族人万年募兵于广,得余龙等千余人;未行而赣失,龙等无所归,聚甘竹滩为盗。他溃卒多附之,至二万余人。总督朱治■〈忄间〉招降之,既而噪归。及大清兵定广州、克肇庆,梧州败走,治■〈忄间〉杀丁魁楚,前驱抵平乐;王方自梧□、平乐走桂林,势危甚。邦彦乃说龙乘间围广州,而己发高明兵由海道入珠江,与龙会;且遗张家玉书曰:『桂林累卵,但得牵制毋西,浔、平间可完葺;是我致力于此而收功于彼也』。家玉以为然。然龙卒故无纪律,大清兵自桂林还救,扬言取甘竹滩,龙等顾其家,辄退;邦彦亦却归。   余龙等焚北舟于东莞,遂围广州。   大清巡抚佟养甲坚壁不出,檄李成栋还师御之。时先后举兵者,新会王兴、潮阳赖其肖。   张家玉与举人韩如璜结乡兵攻东莞城,知县郑霖降;乃籍前尚书李觉斯等赀以犒士。甫三日,大清兵至,家玉等败走;奉表永明王,进兵部尚书。   清帅佟养甲素闻家玉名,遣副使张元琳即家召之;家玉衣冠出见,责元琳以大义。元琳,故与家玉同为癸未庶吉士者也;归报养甲。养甲复飞书谕之;家玉答书云:『孔门高弟、太祖孤臣,如我家玉其人者,安可以不贤人之招招之乎?生杀荣辱,惟公命』!其师林洊力赞之,遂结乡勇何不凡、莫子元等入东莞,执新令郑鎏(「四藩纪事」)。   家玉闻李成栋且至,弃城;以舟师退屯■〈氵窖〉杜村。遣张元莹、陈瑞图奉表行在;进家玉兵部尚书,提督岭表军务。   孙可望屠沾益州。   十六日(丁巳)   刘承胤请封锦衣卫指挥马吉翔、郭承昊、严云从等为伯;御史毛寿登争之。吉翔怒,激承胤胁王杖寿登及刘湘客、吴德藻、万六吉于牙门外,承胤又力为申救得免,皆夺职。   承胤以扈驾功,请封掌卫事马吉翔文安伯、东司房郭承昊为遵化伯、西司房严云从为清江伯;寿登驳参『金吾无矢石功,何得援边镇例晋五等』!德藻、六吉继论之。吉翔疑疏出湘客,周鼎瀚复造蜚语为董卓、郭汜、李■〈榷,氵代木〉之说以激承胤;四人者几受廷杖。   承胤与吉翔内外交结,遂跋扈不可制;要帝幸武冈。式耜屡疏请驻全阳,不听。其逼杖四人者,亦以其主还跸桂林之议也。   陈邦彦遣门人马应芳(一作房)会余龙军取顺德;大清兵至,龙战败,应芳被执赴水死。   李成栋破余龙军,战应芳,败之;应芳死。   沙定洲执王锡衮至会城,诡草锡衮疏上永明王;言定洲忠勇,请代黔国公镇云南。疏既行,以稿示之。锡衮大恨,愬上帝祈死;居数日,忧愤卒。   二十九日(庚午)   孙可望陷曲靖,屠之。巡按罗国瓛方按部其地,与知府焦润生俱被执。可望欲降之,国瓛不屈;携至昆明,自刎死。润生亦死之(国瓛,嘉定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润生,修撰兹子)   南宁知县陈六奇亦死之。   吉水邹文鼎偕从侄敬复与王宠合营,大清兵来讨,文鼎被获赴水死,敬解省论杀。宠急书「追剿王宠」于旗,大呼杀贼;复逸去。久之,大清兵始知其即宠也。   钱谦益投诚,大清授礼部侍郎,管内院学士事。寻以老病,乞归。又因江阴黄毓祺狱词牵连,被逮下金陵狱;事白得释。后游虎邱,衣小领大袖之服;一士前揖,问其何式?钱曰:『小领者,遵时王之制;大袖,乃不忘先朝耳』。士谬为改容曰:『公真可为两朝领袖矣』!   夏四月壬申朔   孙可望屠交水,遂由陆凉、宜良入云南,诈称黔国焦夫人弟来复仇;时滇民久困沙兵,喜其来,迎之。   可望在定番州,意欲入滇取沐府厚藏;及闻为定洲所取,拍案大惊曰:『此吾几上肉,沙定洲小寇,何得袭取之』!遂宵夜趋滇。至宜良,知县方兴祖迎之;贼喜,不入城。至云南,巡抚吴兆元等迎之。   天波夫人,南京东宁侯女弟也。   「五小史」云:隆武遣太监孙兴祖调沙兵入卫,犹滞云南;孙可望等至,谓兴祖曰:『朝廷远隔,不知滇事始末;若征沙兵入卫,是奖乱也。不如讨平逆贼,迎还沐公,使之引兵东向』。兴祖然之,传檄云南。   永明王拜揭重熙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兵马;召募万余人,薄邵武败还。   重熙入闽次邵武,与大清兵遇;将士望风遁。兵部主事吴灏之率部将吴秉忠、郑鸣雷出战,大败;秉忠、鸣雷战死,灏之被执腰斩,重熙仅以身免。   初二日(癸酉)   余龙与大清兵再战于黄连江,败死。   福清诸生林化熙字皞如,义不薙发;闻周崔芝据海口、镇东,往就之,为捕者所获。械至福州,巡抚张存仁诘之;曰:『发肤不敢毁伤』!存仁曰:『尔书生,不知时变,为书所误;薙之,斯亦已矣!一介小儒,顾安所得忠义名耶』!与之小刀,坚拒不薙;存仁曰:『尔既硁硁自守,何不匿处山中;而招摇市井以自戕其生,宁得谓守身之孝子耶』!化熙曰:『闻海、镇恢复,因往观军容,冀相筹划耳』。存仁叱之,乃嗔目大骂;存仁不能堪,斩之。   高廉巡抚洪天擢以琼州降于大清。北兵欲入琼州,无舡过海,驻徐门一月。天擢以练兵措饷为名,在琼州苛敛几万金,擅杀数千人,航海降于李成栋;成栋仍以海道事,界之管理。   刘承胤遣兵五千援桂林。   孙可望入江州,知县周柔强率众屯抚仙湖之孤山;可望遣兵往击,尽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