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玮日记 - 第 10 页/共 12 页
读唐甄《潜书》一卷下篇上。上篇论学,下篇论治,此卷皆用人行政之大纲,虽驳杂不纯,亦《明夷待访录》、《日知录》之亚也。
二十三日戊辰(10月27日),阴。
晨至何市,与受之、子诒饮,几沉醉。晚,鼓棹行,五鼓抵常熟。读唐甄《潜书》一卷下篇下。《除党篇》系指当时社盟而发,实今日之药言。《全学》、《五行》、《审知》、《两权》、《受任》、《仁师》诸篇皆兵家言,可见诸施行者。
二十四日己巳(10月28日),晴。
晨,至岳家,午饭后赴石梅啜茗,傍晚归。读陆纪[继]辂《合肥学舍杂记》一卷第一。海峰《论文偶记》云:“神气者文之最精处,音节【其】稍粗者也,字句【其】最粗者也。然余谓论文而至于字句,则能事尽矣。盖音节者神气之迹也,字句者音节之矩也。神气不可见于音节,见之音节无可准,以字句准之。又云:音节高则神气必高,故音节为神气之迹,一句之中或多一字,或少一字,一字之中或用平声,或用仄声,则音节迥异,故字句为音节之矩,积字成句,积句成章,合而读之,音节见矣。歌而咏之,神气出矣。又云:文贵远,远必含蓄,或句上有句,或句下有句,或句中有句,或句外有句,说出者少,不说出者多,乃可谓远。故太史公文微情妙指,寄之笔墨,溪径之外,【并】非孟坚所知。又云:文必虚字备而后神态出,何可节损?”姬传《答徐季雅书》云:“文章之事有可言喻者,有不可言喻者,可言喻韩、柳诸公论之详矣,若夫不可言喻则在乎久为之自得而已。”合二公言融会入微,便可寻桐城之针线矣。
二十五日庚午(10月29日),晴。
午后,至石梅晤孟朴,言近日清赋一节,官吏弊蠹,绅民交困,不可无说以抵制之。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二。彭文勤公以“王勃然”对“何晏也”,祁孙云“先施之”对“则天也”,“先西”字同音通用。
二十六日辛未(10月30日),阴。
绍兴人姚芝眉,名紫宇,少年为阜康伙,后捐巡检发江苏,加捐县丞,曾见张香涛制军办湖北矿务,曾言能通算理,顷随徐朗轩来,言与朱文川熟悉,乡人称文以为家池墨鱼云。午后访孟朴于虚廓村居,圭如亦在,纵谈至天黑始归。邀姚芝眉便酌于聚丰园,天微意有作冷意。陆祁孙述《齐东野语》记道士许公言,曰“上帝所甚恶者贪,所甚靳者寿,人能不犯其所恶,未有不得其所靳者。”薛画水云:“戒之在得,不必定指货财。血气既衰,妄希长生,即得之甚者。”此言充类至极,可谓透顶议论。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三。沈存中《笔谈》:“荪即今菖蒲”,“蕙即今零陵香”,“茝即今白芷,芸即今七里香,蘅即今马蹄香,杜若即今高良姜”,“子名红豆蔻,鸡舌香即今丁香”。祁孙为补一事云:“兰即今醒头草。”
二十七日壬申(10月31日),阴雨。
陆祁孙论词引横山云:“用意用笔皆当约之极窄处,皋文云:‘词以结兴为上,风神次之。’北宋人惟淮海无遗憾,宛邻云:‘词有比兴而无赋。’俱深入三昧。”祁孙云:“近人词如有韵家书,无所不说,阅之不能终阕。”更切中病源。因与孟朴诸子论词不合,记此。恽子居言刘念台先生纯是禅学,吴仲伦答以无论禅不禅,其人已无可议。祁孙谓子居研精释藏而讳之颇深,如此言非指摘儒师正阴张禅学,阳湖学术一言可定矣。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四。祁孙论姚氏《古文辞类纂》,“所列前明及本朝作者止归、方、刘三家,唐襄文《广右战功序》为明一代奇作,而桐城宗伯论最工,皆不录。震川寿序录至四首。”皆不可解。王氏续编搜采极备,而遗潘四农不录,亦所未喻。
二十八日癸酉(11月1日),晴。
是日为方补帆夫人丧,陪宾,午饭后始归。晤吕寅生,言谦斋在荡口作牧猪奴戏大负,抑何昏迷乃尔?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五。此卷论古诗、玉溪诗皆可采,他如嵇康不应入《晋书》;“《孟子》:‘吊者大悦’,”尔匹悦服也;“刘诚意走马引戴天之耻,自古有必报鲁庄,嵇绍何以为人。”为可正文信国《正气歌》之误。三条俱精当。
二十九日甲戌(11月2日),晴。
家中舟来,因内子疟未止,延湘城龚霞伯诊视,迟一日待之。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六。祁孙论“从古才人失节,又从而为之辞者多【矣】,惟梅村独能自讼,无所讳饰”,“读者可以谅其志”。此言极平允。论《清凉山诗》四首“为崇祯帝作,而托之五台”,则殊不然。此诗咏董贵妃,故用“千里草双成”映合其姓耳。靳笺未敢明言,吴注亦尚未备,予久蓄重笺吴诗之志,读札记此条,令我此心又怦怦动矣。
是月读翟灏《通俗编》三卷、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八卷、钱泳《履园丛话》二十四卷、陈淳《北溪字义》二卷、陈建《学蔀通辩》十二卷、张燮《小嫏嬛福地随笔》一卷、唐甄《潜书》四卷、陈继辂《合肥学舍札记》六卷,共六十卷。
十月朔日乙亥(11月3日),晴。
蒋孟谷送丝绒马褂、瓯绸被面以为润笔,却之。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七。此卷与下卷为《左传音义》,课儿读书随笔札录精粹可省览。
初二日丙子(11月4日),晴。
午后,访王聘三丈,知现为殷子嘉大令校录《姚补篱文集》,出目录见示。予谓《经说》二卷可别刊行,聘三丈颇以为然。复偕至玉壶春茗谈,晤谦斋,知自荡口新归,凡负七百金,入都之赀已罄尽矣。晚,陆圭如招饮,为薛艺畲饯行,时将至津门依杨艺芳鹾使也。方补帆延药龛上人施食,复偕夐修往观,归已更余矣。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八。祁孙解“‘经始勿亟,庶民子来。’安用速成?”云:“昭子不欲以速成病民,但引经‘始勿亟’足矣,兼引‘庶民’句何邪?子来云者犹言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耳)。”予因思“不日成之”,前人训为“不设期日”,三句一例,皆不欲以速成病民,“故民益欢乐之”也。卷中引庄存与说“樊迟从游舞雩之下,感昭公因雩祭逐季氏之己事”,乃以崇德以下三事为问。又引恽敬说,卫辄即位时,“内外十岁【耳】,兴师围戚,盖石曼姑等之所为。”二条,俱创辟可取。
初三日丁丑(11月5日),晴。
午后,复访王聘三丈,与偕诣萧阮生家,谈陶万丰索赵雨苍欠款事。夜,解维归。孙瑞青复胡夐修书云:邮政虽属关道经管,徒设虚名,实由洋员税务司作主,具禀关宪固可须,若请给示更不可得。盖前者苏州设立邮局时,亦未请关宪出示,厥后城内分局由税司函请关宪给示,当即批驳,以为总局关办未请给示,现设分局亦不准给,省县分局如是,则下县可知矣。现无锡、常州等处亦有人禀请试办者,刻下税务司已将内地各处绅士禀请试办邮政情形上达总税司,大约可邀允许。嗣后如得实信可以试办,当即专函布闻。按邮政一事为中国绝大利权,据瑞青所述,则税司主政,中国官不得过问也,噫!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九。祁孙说“季氏旅泰山”云:“季氏窥窃非分久,舞佾歌雍,门内之事,一旦旅于泰山,则通国皆知矣。特为此大不韪之举,以验百姓之从,验如其不吾非也,乃可以恣所欲为,而无复顾忌。赵高指鹿为马,冒顿射鸣镝,皆此意也。孔子言‘曾为泰山不如林放’,隐然示以清议之可畏,而季孙之志沮丧矣,自时厥后延鲁国之祚十一世,其亡也卒非内篡。布衣之功于斯伟矣。”此论极创辟,千古权奸心事如出一辙,凡有所希冀者皆有履霜坚冰之渐,而后毅然行大事而不疑。盖人心不死,虽有逆谋,安敢冒昧尝试哉?
初四日戊寅(11月6日),晴。
晨,抵家。得冯仲帆廿三日函云,永昌沙藩批仍未寄来。拟今晚到苏探之。程庭鹭《多暇录》称卿怜,琴川民家女,乾隆间某相国侍儿也。《金壶浪墨》纪吴卿怜事则云某中丞歌姬。《多暇录》谓陈云伯有《卿怜曲》,绝似梅村,今《碧城仙馆集》中无此诗,《颐道堂集》则未见,无以决两说之从违,姑志此以俟考。读归允肃《宫詹集》一卷卷一。此书为宫詹曾孙朝煦编次,体例不尽完善。首卷录应制诗文,题曰内制,亦乖其实。《壬戌元旦赐宴恭纪诗》后附赐宴仪式、各官班次,颇资掌故,而于例则疏。又《康熙二十五年御试翰林》七律一首,以闺怨为题,限溪西鸡齐啼韵嵌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丈、尺、双、半、两”十八字,刻香二寸为度,取徐乾学、韩菼并允肃等四人,词林佳话,千古无两矣。卷末录辛酉闱中誓词,而附诸名人题跋,亦非例也。此事为宫詹一生大节,草稿仅存,鬼神呵护,凡诸序跋当另为一编,附刊集后,庶不至贻丛杂之讥。
初五日己卯(11月7日),晴。
忆前月晦日在城晤王绶青,言自苏城报荒归,彦咏之太守再四研讯二时许,诘以有无主使,何人贴费,且言木棉收六成并得价并不荒。诸人言纱布无利,则曰布今天长价,汝等何事可瞒我邪?临退勒具,如有抗欠钱粮,愿甘治罪,故结具禀,为龚寅谷、曾静川及绶青鸦片瘾几死,荒仍未准也。夫不准荒则粮必十成,粮十成则租必十成,租不十成则追呼随之,以张、吴诸墅饔飧不给之家,而逼还十成之租,其不逃亡转徙者几希?且逃亡转徙其老弱耳,强壮者不甘饿死,势必强抢大户,官绳之急则揭竿为乱,可屈指计也。古云官逼民反,一念之刻酿为厉气,可畏孰甚哉?读归允肃《宫詹集》一卷卷二。是卷为序文杂著,恢宏不足,清整有余。
初六日庚辰(11月8日),晴。
是日为丹孙侄行聘,冰人陆鲁南来,述及任阳因禁掘黄蟮,醵资演剧。盖掘蟮必于圩岸,掘多而圩岸空,大水猝发,鲜不倾欹,故合力拒之。读归允肃《宫詹集》一卷卷三。是卷为古今体诗,强半牵率,酬应之作,淘汰之则,卓然名篇正自不多。《丙辰宫词》云:“少小承恩奏洞箫,梦魂依约玉车遥。纷纷女伴惊花貌,倚向春风试舞腰。自恃昭阳第一人,兰釭静掩十余春。朝来姊妹休相妒,新作君王掌上身。”此诗当为下第而作,婉约和平,颇得风人遗意。越三年己未,先生遂魁多士,言为心声,信然。
初七日辛巳(11月9日),阴,午后雨。
读归允肃《宫詹集》一卷卷四。
初八日壬午(11月10日),阴雨竟日。
戴诒谷自璜泾来,言新从沪上归,闻宝山今年办全熟,太仓邻境故上台只准荒数二成,然以视吾邑之报荒不准犹判天壤也。美叔云,映南于昨日归。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一、二。
初九日癸未(11月11日),阴雨竟日。
西宅四叔行聘沙溪浦氏,候媒归已二鼓矣。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三、四。大宗长于考据,所作诸序皆足资多识。
初十日甲申(11月12日),晴。
午后,黄信之来,候至何市为孙屋付价也。饭于守之丈处,更许始归。江受之自张市回,言其戚李子南与秦士英之母屋价纠葛,现已说开付洋二百元,且言两契实只一契,其曲在秦云。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五、六。
十一日乙酉(11月13日),晴。
偕顾孙桐至任阳朱家厅分稻,过新庙适赛会,小憩,到朱家厅,黄少彭固租米未起,已于昨日返沙溪矣,惟王维山在,篝灯夜膳,始命棹归,已三鼓抵家矣。初八九日雨水涨尺许,桥低,绕道行,故远。任阳稻已刈,大半在田,荒区垦种亦皆成熟,转不似木棉地之收成歉薄也。余前创尽垦常昭荒地之议,孟朴亦以为然,映南已归,当亟至城一筹进止焉。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七、八。
十二日丙戌(11月14日),晴。
黄少彭函云,永昌沙事抚藩已进禀,大约总可挽回。初次藩司批所禀,虽为地方善举起见,惟与详案不符,仰太仓州即速查明详复云。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九、十。堇浦与谢山不协,《鲒埼亭集序》若讽若嘲,且常窃谢山文为己作。陈钧堂《郎潜纪闻》详纪之。文人薄行,至斯已极。
十三日丁亥(11月15日),晴。
昨接映南渴欲一见之函,午后拿舟入城,过何市,适王聘三丈在张晓冈家,邀晚饭,畅谈良久而别,晓冈时将嫁女也。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十一、十二。
十四日戊子(11月16日),晴。
晨晤映南,不见三岁矣,畅谈别后情形与都中近事。午后,偕至石梅啜茗,傍晚始归。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一卷卷十三。
十五日己丑(11月17日),晴。
是日为岳丈生日,亲戚有衣冠来祝寿者,岳丈留午饭,映南约补帆偕至苏州,晚饭后下船,月色如画。补帆已先在,乃偕畅谈至十一钟,映南始下船,开至南门泊焉。映南言沈诵棠缮折请皇太后归政,请掌院徐中堂代递,头顶折匣,见则三跪九叩首,中堂但目以痴而已,无可如何也。其泰山费屺怀闻之惧,致信京邸,托人劝之归。诵棠诚痴,所言实不痴,世人每以不狂为狂,可胜慨哉?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十四、十五。
十六日庚寅(11月18日),晴。
晨起,唤小轮拖带,费洋五元,八点钟开船,十二点钟至阊门泊,饭于一枝春番菜馆。映南往黄鹂坊桥曹宅贺其内弟卺喜,予以未携衣冠不往,偕补帆往访金玉琴、叶小兰、洪佩青诸校书,复饮于一枝春,下船则映南已先返矣。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十。请安见左氏昭二十七年传,齐景飨,鲁昭使宰献而请安。此近人未经拈出者。
十七日辛卯(11月19日),晴。
晨起,偕映南、补帆至观前街云露阁啜茗,晤翰、翥二叔及丹孙侄,知昨日至苏,船泊钮家巷,因约晚至青杨地游眺,饭于一阳楼。映南往曹宅,予偕补帆放棹至青杨观丹桂剧,归舟,翰叔舟亦移泊一处,已寝矣。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十一。祁孙称杨蓉裳“诗工稳过于梅村,而不如者以可歌而不可泣耳。”然祭酒身丁厄运,沧桑感慨,摇毫毕集,以蓉裳而为此,是无病呻吟也。学古人当求神似,不求形似,学者当深体此言。
十八日壬辰(11月20日),晴。
晨起,偕翰叔、翥叔、丹孙侄至公园一览楼小憩,由胥门入城,晤孙少峰,啜茗凤池园,复由胥门出,马车至青杨,值甚贱,止小洋一角而已。映南已出城,纵谈一切,洪佩青、金桂宝两校书来访补帆,补帆邀吃大餐,至丹桂观新排《任顺福杀人放火》剧,十年前沪上事也,时周凤林回苏,故观者座为满,一技之微足动人如此。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一卷第十二。“古之学者但为己而已,无为人之责也,自司徒之属皆废其职,学者当以世道人心为己任。孔子诲人不倦,无行不与不得,中行必也狂狷,何其孳孳于为人也?”祁孙此论其属创辟,似较旧注为优。
十九日癸巳(11月21日),晴。
晨起,至同乐园食点心,坐人力车至胥门,过长春栈晤吴映帆,坐谈良久。时舟已移泊阊门矣。步行至阊门,饭于炭桥,偕翰叔等入城买物。映南、补帆皆登岸久,访之,晤补帆于洪佩青家,映南为友人招饮,补帆以柬招至开尊小酌,予复觞映补诸君于金莲卿家,城门闭矣,乃至金玉琴家小坐,同至洪佩青家手谈达旦。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三卷卷十六、十七、十八。
二十日甲午(11月22日),晴。
映南迫欲至沪,因解维送之胥门,登大东公司船,翁寅丞在焉。寅丞由虞返沪,途遇大喜,予亦欲至沪,因丹侄姻事在即,不果行。吴映帆招饮同乐园,补帆入城,予偕翰叔等往檀园观髦儿戏,秦声激烈,颇足荡魄。映南言欲注《西昆酬唱集》,拟刻《冯钝吟集》,钝吟专效西昆也。予新得《钝吟集》,约归家邮寄之京师,以成此举。读《曲园骊山传》一卷、《梓潼传》一卷。
二十一日乙未(11月23日),晴。
晨起,作与陆子英、毕稚琛两书寄沪,乘肩舆至韩家巷访戴揖清诒榖,已回璜矣。至仓桥堍洪佩青家访补帆,邀同乘画舫游青杨,移舟金阊,觞于佩青妆阁,归已更许矣。解维遄行。日间风甚大,入夜始息。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十九、二十。
二十二日丙申(11月24日),晴。
晨至常熟,翰叔等竟归,予至岳家,美叔弟于昨日生一女,午后至枕石轩略坐片刻,晚饭后解维归。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三日丁酉(11月25日),晴。
晨至家。望日夜分二下钟时月华,城中人有见之者。得惠孚十月十六日书。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二十三、二十四。《大宗考》牛耕谓始于《战国策》,平原君云秦以牛田之水通粮。其说甚辨,暇日当再博稽之经籍,以定其是非也。
二十四日戊戌(11月26日),晴,大风。
寄惠孚一函、少峰一函,由沙局发。戴省吾来云鸭窝事。蔡霁峰挽施琴轩作调人,肯以所吞股分归还,因作书寄沙赞成其事。黄少彭来函云,永昌沙州署详藩文已于十五日发递,大约可定案。此次缴价之便宜实出意外,每钱串共计钱五百数十千,惟房费统计需洋二千数百元,田公详藩文已驳下,嘱孔书将无粮之地何来业户从严驳煞,赶速申详云云。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五日己亥(11月27日),晴。
晨起,冷逼人如季冬时,作字指痛。与孟朴、少峰两函。虞山一茂才妻以奸被逐,流落青杨为妓,名左幼玉,余亲见之。丁琴生之妹婿黄辛若,大市桥人,众称黄痴,以强奸七岁幼婢,为其母所控,证成情实,黄母控府暨臬,谓丁氏所诬陷,词及琴生,今俱解省矣。缙绅之家鲜克由礼,讼狱所由滋兴也。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二卷卷二十七、二十八。
二十六日庚子(11月28日),晴。
寄陆子英一函。美叔嘱作清如内兄挽联,予为撰二联云:小别杳人琴,庾岭梅花传噩耗;诸孤贻祖砚,谢庭玉树诵清芬。 尝茶近竹,心契遐踪,回思话雨,蕉窗断梦滞寒江,鸾鹤孤标空怅望;劝学瘗婴,耳鸣阴德,此日餐霞,芝圃遗经绵旧泽,凤麟双瑞看飞腾。“尝茶近竹幽”贾浪仙诗也。仆人承金绶向随管镜人,后依徐印如,以小事遣去,刻因赋闲,恳美叔弟求作荐书与黄念屺。念屺时令会稽也。予为作二书,一与念屺,一与印如,倘黄不纳,仍可依徐也。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六卷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二十七日辛丑(11月29日),晴。
与黄少彭、黄惠甫二函。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六卷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二十八日壬寅(11月30日),晴。
黄少彭、沙鸿翔来,即去。读杭世骏《道古堂文集》六卷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
二十九日癸卯(12月1日),晴。
昨为丹孙侄姻事,拜门运妆请媒,三下点始寝。今日为吉期,更剧,亦三下点寝,燥渴,寝亦不成寐。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三卷《橙花馆集》上、下、《过春集》。
三十日甲辰(12月2日),晴。
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三卷《补史亭剩稿》、《闽行杂录》、《赴召集》。
是月读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六卷,归允肃《宫詹集》四卷,杭世骏《道古堂文集》四十六卷、《诗集》六卷,曲园《骊山传》一卷、《梓潼传》一卷,共六十四卷。日记每日必须尽一纸,以为日课,稍有作辍便不能缴足功课矣。日中营营,抵暮便思睡,惰气一乘则清明之气顿减,虽欲强振精神,而势不能矣,《盘铭》所以云:“又日新”也。冶游昔人所戒,然“目中无妓”,“心中有妓”,程子之言更可玩味,特吾人不能以是借口耳。连日欠睡,困倦极矣,一枕黑甜,较平日更适。古人设警枕,运百甓,乃是大受用事。今人动辄畏劳,如何得胜艰巨?词科中人皆卓卓可传后,《鹤征》独齐次风、杭大宗最著,读《大宗集》,清警典贵,不乏杰构,惜兵燹后无翻刻本,传世日稀耳。
十一月朔日乙巳(12月3日),晴。
黄少彭、姚芝眉来自沙溪,冯仲帆来自璜泾,晚饭后去,芝眉宿舟中。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二卷《翰苑集》一、二。
初二日丙午(12月4日),晴。
芝眉善相宅,为言予宅后须用竹立一簖以蓄水,西宅旁水沟须开深,所言皆有理解。芝眉少时为阜康司事,尚能言胡雪岩轶事云。午后入城,过何市,邀芝眉相新宅,何子诒合同人作会,固邀夜饮,解维已更许矣。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二卷《翰苑集》三、四。
初三日丁未(12月5日),晴。
晨抵城,芝眉往松江,与作别。丁琴生已免脱,闻此案牵涉近二十人,吴护青孝廉在焉,孝廉素不谨,吾惧其及祸也。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二卷《归耕集》上、下。
初四日戊申(12月6日),晴。
午后访曾孟朴,同至石梅见翁叔平师,为筱珊方伯书“之福堂”及“之园”两额,孟朴疑所出,予谓此出《左传》“能者养以之福”,今本作“养之以福”,误也。因忆师昔为叶翥云书“怀鲁堂”额,或讶曰此二字出《左传》“子家其怀鲁”矣。怀于鲁必贪,贪必谋人,谋人人亦谋己,一国谋之,何以不亡?殆不可用也。乃易为“怀峄山房”,翥云旧籍山东,故云。今观此额,亦用盲史,则前题或非无意乎?晚饭后,龚寅谷来,小坐即去。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二卷《寄巢集》、《修川集》。
初五日己酉(12月7日),阴。
钱寅生丈招饮聚丰园,畅谈良久而别。沈北山上疏攻荣禄、刚毅、李连英,称为三凶,辞甚切直。徐荫轩掌院事格不为上,翁弢夫闻之,恐其波及常熟相国,电致又申,嘱叶茂如强挟之归,闻已旋里矣。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四卷《桂堂集》、《岭南集》一、二、三。
初六日庚戌(12月8日),晴。
晨起,解维赴苏,将为沪游,风水俱逆,过白窑始稍顺,舟子以布被为帆,御风行,至蠡口已天黑矣,更余泊齐门。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二卷《岭南集》四、五。
初七日辛亥(12月9日),晴。
晨,移泊胥门,晤孙少峰,知沙溪朱萃卿在此,即往访之,谈良久,步出胥门,至盘门乘大东公司苏州船名拖船往沪。帐房刘子仪,古里村人,叙乡谊颇款洽,谈至更深始就寝。读冯应榴《苏文忠公诗合注》一卷,卷首、凡例、本传、墓志铭、辨订。苏诗注本以王氏编注集成为最善,读冯宝圻跋,知王氏书采掇割裂先生书为之,且多游谈臆说,非实事求是之学也。
初八日壬子(12月10日),晴。
晨已抵沪,令王升将行李送至福新康,随往爱吾庐啜茗,至天宝栈访戴诒谷,不值,晤崇明顾德先,谈数刻而别。至福新康,与毕稚琛畅叙别后情事,午后,至宝善街同兴栈访于啸仙,复乘马车至张园,值礼拜,游人颇众。稚琛邀至海国春吃大菜,往美仙园观髦儿戏,已无坐位,乃至丹桂园观演《查潘斗胜》第九本,颇为发噱。
初九日癸丑(12月11日),晴。
晨,至大马路一壶春晤陆子英、顾鸿飞,偕至一徽馆午饭,予欲寻唐海平内侄,乃偕子英乘马车往,海平时住东文学社,由梅福里移桂墅里,地颇幽僻,经莲珊所建也,故又名经家路,归已黄昏。鸿飞邀更至美仙观剧。
初十日甲寅(12月12日),微雨,午晴。
晨,于啸仙来,谈至三下钟始去。夜,啸仙招饮一品香。齿痛,寝不成寐。为米捐垫款,拟将今岁余款归入塔志项下者借用,在虞商之孟朴,孟朴以此事莘伯侍御主政,嘱打一电云:“虎城前商米捐划款似于塔志无碍,祈复,朴。”局中以“虎城”字非有戳记,不能擅发,乃改“北京烂面杨”五字始发。读杭世骏《道古堂诗集》一卷《闲居集》。
十一日乙卯(12月13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