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载堂杂忆 - 第 12 页/共 17 页
黎元洪继袁世凯任为中华民国大总统,任命唐绍仪为外交总长。段祺瑞派不愿唐来,故少川行抵天津,段派用奇计,使唐不得入京,阴联北洋有权威将军反对,事涉恐吓。以少川为北洋最老前辈,段不能制也,乃改任伍廷芳为外交总长。当时府院交恶,党人部长与议院、总统府人员,联合谋倒段,乃免内务总长孙洪伊,以谢段派。及议院阻搁对德参战案,督军团不遂解散国会之密谋,伍博士实有大力。于是免段祺瑞内阁总理职,张勋入京,黎元洪走入交民巷,而复辟之乱作矣。先是段既免职,特任李经羲为国务总理,李察时局不利,辞谢。而督军团既与中央脱离关系,元洪颇自危,乃召张勋入京,共商国事,实则徐世昌函黎画策。六月七日,张率兵由徐州北上,先派兵入京,电陈调停条件,限期解散国会,黎惧,允之。但总统下令,须国务总理副署。伍博士以生死争曰:欲我副署,先取我头去。黎无奈,免伍职,以步军统领江朝宗代理国务总理;七月十二日,即以江副署之命令,解散国会。江朝宗得代理国务总理令,匆遽乘车往外交大楼伍老博士住所,索国务总理印章。伍不见。江朝宗立门外不去,大呼:江朝宗代理国务总理,奉大总统特任也,请伍老先生交印章于江朝宗。伍乃派人告江曰:"请你回去,着人送来。"江曰:"不给印章,死也不走。"伍告家人曰:"都不要理他,看他在门外站到几时。"江欲排闼而入,门锁。多人在外阻拦,亘二三时,不得入室,叫闹皆不理。江无法,丧气垂头,走下大楼,回家领兵。不一小时,江统率步军统领衙门兵士多人,金鼓齐备,不着军服者亦有数十人,军人在楼下围绕,便服者随朝宗登楼,伍仍闭门不理。朝宗大呼:请伍老先生交出国务总理印章来。便服群亦狂呼,楼下兵士大吹大擂,狂呼不止,继以枪声,伍仍闭门不理。时已入夜,朝宗无法,号令从人,嘈杂不息。窥伍仍无动静,乃在大楼附近纵火,光焰熊熊,众人叩伍老之门,大呼曰:火烧近大楼矣。伍老知火尚远,不答;江计无所施。终夜无片刻不轰闹,伍老亦不能成寐,倦矣。伍朝枢谓其父曰:"江朝宗非得印章不可,不副署解散国会令,足对得住中华民国与黎总统,不如与之。"伍老乃令朝枢掷印章于门外曰:"汝可盖印作大官。"朝宗倒地拾印,发布解散国会令。张勋入京复辟,伍老博士乃由铁路循道返上海。
孙总理率海军南下广州护法,邀伍老同行,派郭泰祺追随之,因郭之信用,能左右老博士。海军人员,对伍信仰甚深,即程璧光亦唯伍命是从。海军七十万元开拔费,即伍老手订,命郭泰祺袖现款往交者。粤人闻老博士来,表示热烈欢迎。故护法之役,伍老博士实孙大元帅擎天之柱石,不副署解散国会令,全中国皆尊崇此老也。大元帅督师韶关,伍以外交总长代行大元帅职权,移居元帅府。予时任大元帅宣传局主任,故能日夕闻伍老之言论。及元帅府大火,伍老几被祸,由师长邓铿等营救返寓,震惊患病,至于不起。伍老殁,主持调解无人,大元帅之困难日多矣。当岑春煊由陆荣廷之招,行七总裁制,孙大元帅退居上海,著孙文学说、三民主义、五权宪法诸书,伍老处置一切,颇有助于大元帅。及粤军击走广西兵回粤,伍老出全力以助大元帅,殁于广州,可谓始终不渝。护法一役,伍老博士可谓幕中之主角。予于斯役亦始终其事,综举原委,来者其勿忘乎。
老博士曾语予云:"今告汝办外交之密诀。精通外国语,而词锋犀利者,此演说宣传家之事,非外交家之事。外交官与外交家有别,外交有外交政策,有外交辞令,非专以精通外国语见长也。英国占中国外交第一位,其公使多未习华语者,是在政策,不在言语;能以言语运用政策,更上乘矣。旨哉曾纪泽之言曰:'予通英文,但办外交必用通译,彼有所问,我已安排答复,译者辞毕,我准备有时间,如我所说有语病,为人所诘,我即诿诸通译者之误解,再修正告之,通译在外交政策上,生极大妙用。'云云。西人皆知予英语纯练,直接与我谈判,必用通译,未免做作,故予以聋为准备,易于谈判。易者应答如响,棘手者则侧耳沉吟,他人之外交以口,我则以耳。外交辞令,谨慎发言,斯为上品。对与国然,处世亦何独不然。惟口兴戎,此洪文卿所以喜译元史,而失地千里也。"
老博士平生有三大得意之笔:一为中华民国对外签字,是伍老一手写出;一为黎元洪解散国会命令,宁死不副署;一为孙大总统南下护法,伍老为主张最力,指挥各方之人。如有人向之赞扬此三事,必眉飞色舞。在沪护法议员,一日向伍老商领费用,多人与谈,伍老答问,不知所云。推予往谈,先极力颂伍老三种得意事,虽细语如丝,而酬答无遗。再提发款,曰:"从前不副署,今可一笔签出中华民国矣。"伍老闻言欣然,即签出支票。伍朝枢隔座遥指曰:"这个坏东西,这个坏东西。"知予投其所好也。
民元北京兵变内幕
辛亥革命,南北在沪议和,伍廷芳代表南京,唐绍仪代表北京(唐来上海,尚用唐绍诒名,唐在美为钦派特使,避溥仪讳,电奏清廷,易"仪"为"诒",民国成立,议和代表签字后,始复原名)。南京临时参议院,先议定都南京,翻案决定都北京,再翻案决定都南京,又再翻案定都北京。都城决定,一致请袁大总统来南京就职。是时南方代表蔡元培、王正廷(代表武昌)、汪精卫、宋教仁等,与唐绍仪同入北京,迎大总统南下。
代表抵北京,要求由正阳门正门入城(清俗:正阳正门非大婚及移梓宫不开,平时由左右两门出入,开则不利)。许之。在京以东城贵胄学校为代表驻节地,始终请大总统南下。袁氏不愿南来就职,乃密令部下,造成兵变,围吓南来诸使。蔡元培等乃连电临时政府及参议院,略谓:"北京兵变,外人极为激昂,日本已派多兵入京,设再有此等事发生,外人自由行动,恐不可免。元培睹此情形,集议以为速建统一政府,为今日最要问题,余尽可研究,以定大局。"参议院允袁在北京就总统职。三月十日,袁乃在北京就职,电南京参议院宣誓,所牺牲者京、津、保无辜之人民兵士耳。当时参议院议"定都"事,或主南京,域主北京;武昌派(予时为鄂代表)则调和两派之间。上海各机关报主张,亦分两派。当时议举袁为总统,参议院即商箝制袁之政策,故有定都南京之议,不得已又有南下就职之议,其策因兵变失败;又改约法大总统制而为国务总理制。其后纷争无已时,皆总统制,内阁总理制阶之厉也。
唐少川告予曰:"当时兵变发生,南代表束手无策,促予黎明访袁。予坐门侧,袁则当门而坐,曹锟戎装革履,推门而入,见袁请一安。曰:'报告大总统,昨夜奉大总统密令,兵变之事,已办到矣。'侧身见予,亦清一安。袁曰:'胡说,滚出去。'予始知大总统下令之谣不诬。后查兵变始末,其策建于段芝贵。初欲扩大拥袁为陈桥之变。后见南方军势尚盛,内有冯国璋之禁卫军不合作,乃缩小范围,令曹锟第三镇中密派一营哗变,藉以恐吓南代表。不知一发不可收拾,京中变兵,经禁卫军镇压击散,冯国璋恐兵变危及西宫,故全军出击,未几京、津、保全告变矣。曹锟为段芝贵所绐,愤极回天津原籍,因此密令由段芝贵黑夜亲手交曹也。曹归津,袁乃派人赍金佛十二尊赐曹锟,段芝贵亲往说之,始来京。"
民国五年,袁世凯取消帝制,仍为中华民国大总统,讨袁各省,电文激烈。少川曰:"兵变之事又来矣,乃以个人名义电袁云:'当以人民生命为重,不能仍用兵变之术,用亦无益,今日非民元时局也。'"电文载沪上各报。
禺按:《梁燕孙年谱》所载,与唐说相出入。原文云:"元年三月二十九日北京兵变,津保继之。外传是役段某指使,疑莫能明,惟变兵实有围吓南使住所情势,当不无政治意味。先是清廷大计久不决,袁乃召曹锟所统之第三镇入京,以资控制,至是乃有一部分告变,袁之卫队亦加入焉。姜桂题之毅军,则为弹压兵变者,其所住通州之一部,亦旋变。"北京兵变,虽曰段谋,不能说袁不知,袁术如此,军纪从此败坏矣。无怪张之洞评袁,不但有术,且多术矣。袁创此术,部下多效之,王占元部下之武昌兵变,兵士整队掳掠;某军武穴兵变,官长捧令劫夺。用术一时,流毒甚远,深可慨也!
新华宫秘密外交 德皇亲笔书函
民国元年,德皇威廉第二密派要人来谒袁世凯,先由我国驻柏林公使密电袁,谓:德愿尽其财力、物力,赞助中华民国建设事业,结东方新起大国之好友,事前勿令英、日两邦探知。德要人来京,由驻北京德公使偕谒世凯,呈递德皇亲书密函。并称:"如以德皇建议为然,请即密派极亲信重要之人,赴德答聘,德皇当竭诚密商,助定大计。"未几,世凯密遣其子克定往德,谒威廉第二,赍世凯亲笔长函报聘
新华宫秘密外交 便殿赐宴
德皇赐宴便殿,密谈数次,力陈中国非帝制不能图强。其言曰:"中国东邻日本,奉天皇为神权;西接英、俄,亦以帝国为宰制。中国地广人众,位于日、英、俄间,能远师合众美国乎?美亦不能渡重洋,为中华民国之强助也。方今民国初肇,执政皆帝制时代旧人;革命份子,势力甚脆弱。挟大总统之威权,一变中华民国为帝国皇帝,亦英、日、俄各帝国所愿。我德誓以全力赞助其经营,财政器械,由德国为无条件之供给,中国当信予能履行诺言。"
威廉又亲为密函,授克定携归,函中皆与克定面谈之事(德皇亲笔函,当英使朱尔典主张帝制时,蔡廷干为幕中主干,世凯检示廷干,廷干有求于伍光建,将函中大意,转告光建)。世凯得报书,大动。克定毅然主张,恃有强援为后盾也。
新华宫秘密外交 军官竞蓄威廉须
欧洲大战起,德国挟疾风扫落叶之势,扁头将军米勒,大胜于东战场,奄有罗马尼亚及巴尔干诸国。元帅兴登堡,大胜于西战场,雄据英法海峡诸国,雄风一世,威震世界。世凯乃一切师承德制。其练兵也,军中步法,令改用德御林军步伐。其训将也,选将皆用留德陆军学生。其选制服也,先由家庭改革,诸子皆着德国亲王陆军制服,照相颁示。其教子也,圈出荫昌为诸子德语教师。其每日呈进居仁日览,亦译奉《德皇威廉本纪》一纸。乃至于蓄须,府中文武军官,咸模仿世凯嗜好,蓄威廉二世八字牛角须。醉心德制,无所不至,心感德皇助成帝制也。
新华宫秘密外交 朱尔典单刀直入
英使朱尔典探知德国赞成作帝,亟与袁老友莫理逊说袁,英亦极赞成帝制,不必舍近图远,袁乃转与英谋。民国三年五月一日公布新约法,特任徐世昌为国务卿,设政事堂,六月设参政院,即为预备帝制张本。八月六日,接各国宣战公文,公布局外中立,世凯始悟德皇诺言,力未能助。英使朱尔典,乃单刀直入,谋以英国包办中国帝制。但德皇诺言,未获根据,世凯真意,亦未表现。乃以德人组织秘密团体,称"巩卫团",实行破坏中国中立阴谋,先使日、法、俄三国大使之事,入告世凯。朱尔典单独入见,详谈中立事件,藉窥世凯对德意旨,兼占世凯是否决心称帝,实行德皇之劝告。又以收复青岛为辞,告梁燕孙转呈世凯曰:"英日联盟,日必助英,德国所属之青岛,中国不自取,必有人起而代取之者,即日本是也。不如趁日本未动兵之前,与英立密约,英居其名,中国居其实,即日与德使商谈。一面派兵团守青岛,使日本不能藉辞联盟出兵,无所措手,此上策也。"袁谓:"我国既宣布中立,忽又出兵,将启外交纷扰,生日本疑忌。"始终不以燕孙述朱尔典言为然。且曰:"欧洲战事,胜负未知,我又何必开罪于德国,德国亦中国良友。"朱尔典始信德皇劝告世凯称帝之消息为不谬。
新华宫秘密外交 重赂买得君主论
张仲仁曾告予曰:"帝制创议,始于德,而阴嗾于英。当时英、德争外交上之活动,日本愤妒,乃以二十一条提出,谋独揽东亚之外交。其后则英、日两国各施争中国帝制权之纵横术,东西洋君主国家,咸来赞助中国,由共和而回复帝制。蔡廷干与英国莫理逊最善,莫理逊为驻中国有权威之外交家,殆数十年。项城最与莫理逊善,凡与英使密谋,皆由莫、蔡二人往来,交袁之老友朱尔典,蔡廷干实为两方最重要之人。古德诺之君主论,有贺长雄之帝室典范,皆莫理逊、蔡廷干在英使馆画策,由廷干谋商周自齐,以重赂行之。英国反谓项城帝制,由美国大学有名博士、日本权威有名外交学者,著书立论,怂恿而成,英国独处于劝告之例。自以为世界与中国人皆可欺骗,不知日本攻英政策,由反对而赞成,由赞成而反对,虽老练险狠如朱尔典,亦莫如之何也。"
新华宫秘密外交 朱尔典谈话纪录
伍昭先生曰:"莫理逊、蔡廷干二人,屡次访予,意欲予襄助整理总统府英使馆双方秘密文件。两人皆至好,又信予英汉文翻译文件能惬当也。予问:'袁世凯与朱尔典如何商谈?关于帝制,袁本人主见,至何阶段?英使赞助,是否坚决?请详以告我,方能代君等执笔。'莫、蔡乃各出英汉文谈话纪录一纸,蔡曰:'此为英使首次与袁揭幕长谈,得袁之表示。'此问答语,梁燕孙亦曾见其珍密。"
其谈话纪录云(禺按:此纪录,《梁燕孙年谱》所载,大意皆同,文字较善,故汉文从《年谱》所录):
朱使问:君主立宪实行之日当不远矣?
大总统答曰:近年来各省将军、巡按使暨文武各官,皆言非君主立宪,不能巩固国基;至于今日,全国赞助,予惟有顺从民意。
朱曰:若国中无内乱,则随时可以实行,此系中国内政,他人不能干涉。
大总统曰:内乱不能决其无,但不至扩大,予可担保治安之责。惟对外问题,殊为焦虑,不知东邻如何举动。内地治安,可保无虞;至东三省及蒙古,实难逆料。该处日人甚多,倘有日人被杀,不论华人为首犯,日人为首犯,日人即可乘此造出机会,此不能不虑者。
朱曰:日本劝告,或系照例文章,至于乘时取利,似亦难言。
大总统曰:大隈伯对我驻日公使言,关于君主立宪事,请袁大总统放心去做,日本甚愿帮忙一切。由此观之,即于表面上日本似不再行渔翁政策,君主民主,本视民意而从违。若仍行共和政体,大总统任满,可以休息养老;若君主政体,则责任太重,恐非我力所能胜。
朱曰:查现在各国,不论君主民主,无有如大总统权之重且大者。英皇之权无论矣,即德皇、日皇、美国大总统,皆不及也。
大总统曰:贵公使此论,颇合情理,余处现时地位,百分责任,自担八十分,而各部共担二十分,按理而论,各部应担八十分,乃为公允。
朱曰:若他人担如此重任,眠食俱废矣。
总统曰:余思自为皇帝,不过若干年,惟与我子孙甚有关系。中国历史,王子王孙,年深日久,无有不弱之理,是亦可虑。
朱曰: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虑及百年以后之事。若能善立家法,令其多得学问阅历,则王子亦兴,平民子弟亦兴;若弃家法学问,则又何从而兴乎?
大总统曰:当日提创共和者,不知共和为何物,今日主张君主,亦不知君主为何物。多数人民,不过有汉、唐、明、清之专制君主,印于脑中;其或百中有一,知日本之君主;其或百中有一,知德国之联邦;至于特色立宪君主,固未尝梦想到也。
朱曰:共和政体,华人未尝研究,君主政体,或稍知之。当辛亥革命之日,华民醉心共和,以此口号,推翻满清。是时大总统以为君主立宪,近于中国人民理想,尔典与美使嘉乐恒,亦曾主张君主立宪,即前驻京美使柔克义,亦屡言之。南北讨论之时,唐绍仪因一时之感动,未察国家万年之计,主持共和,不可谓非失策也。
新华宫秘密外交 如何处置东邻
伍先生见此纪录,又问蔡曰:"自此谈话决策已定,此后尚有何说?"蔡曰:"英使又谓:'闻德皇威廉第二曾有亲笔长函劝告大总统,中国民主改行帝制,德愿竭其财力、物力,全力赞助,有诸?大总统既以诚意决行帝制告我,当可请问。'袁曰:'德皇确有此函,来往劝助,但今日欧洲大战,安能远越重洋?青岛且不保,岂可问中国之事。德意虽好,实成泡影。'朱使曰:'大总统既言无隐蔽,尔典为大总统数十年老友,自应尽其所能。凡德国所赞助者,英当尽全力为之'。袁曰:'老友和贵公使诺言,予所诚感,但处置东邻之事如何?'朱使曰:'日本对中国,必不放松,器小易盈,容易打发;日本所要求者,愿大总统据实无隐,随时告尔典,敬献对付之方。'"(禺按:此语为英使偷卖《二十一条》真迹条约张本。)
新华宫秘密外交 老友不拘形迹
英使一日见袁曰:"明岁登极,尔典虽为大总统老友,再不能随意出入,抱膝谈话,进退必循国家礼节。老友资格,自当降下。"袁曰:"予与贵使数十年交情,前清以来,赖贵使支持予者多年,一旦正位,尤赖贵国赞助。贵使为予故人,有何形迹之可言?往来笑谈,当如常耳。"(《洪宪纪事诗》云:"多年老友馆红毛,前席虚谈旧国交。书就镂金青蚓字,紫髯碧眼话同袍。")
新华宫秘密外交 日本二十一条要求
日本深知英国主张袁世凯帝制,密商条件,而屏日本不与闻。时因青岛未下,默察情形,暗为对付。至民国三年十一月七日占领青岛后,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即奉召回国,日外相加藤高明授以训令,命再来华,向中国政府提出要求。十二月十五日,日置益抵北京,时中国政府正向日使声明取消山东战区交涉,日置益以新归任为辞。四年一月十八日入见,偕参赞小幡、书记官高尾,即将二十一条要求说帖,面递袁世凯。声称:"日本政府对大总统表示诚意,愿将多年悬案和衷解决。兹奉政府命令,面递条款,愿大总统赐以接受,迅速商议解决,并守秘密,实为两国之幸。"袁接阅后云:"容详细考虑,再由外交部答复。"照例外交公文,由外长呈递,今舍外部而直接总统,盖日本对袁与英使,作示威打击也。
梁燕孙曰:"日本因欧战方酣,列强未遑他顾,乃以东亚主人自命,欲乘机得志于中国。袁氐有帝制自为之心,不理日本,阴倚英国为外援,日本能甘心乎?况日本自朝鲜一役,仇视袁氏,一旦投英怀抱,更不利于日本,故蓄意推倒袁氏,更驱除英国势力。于是对冯国璋,对段祺瑞,对张勋及其他有力方面,多有运动接洽。直截了当,更进一步对袁提出《二十一条》,无论允与不允,将逼袁于无可回旋之地。袁之失败,半由于此。英之独揽,亦为失策。世谓袁与日本妥协,提出《二十一条》,实先后因果倒置。日本对袁,盖先推倒而后妥协,再由妥协而推倒。皆英、日两国争夺忌妒,乃以《二十一条》为杀去杀来之兵器也。"
袁接《二十一条》,当晚召集外交部长孙宝琦、次长曹汝霖及梁士诒重要人等密议。袁亲将条文用朱笔逐条圈出,并对第五项特加批注云:"各条内多有干涉内政侵犯主权之处,实难开议。"梁燕孙则谓:"外国公使直接向元首交涉,实开外交恶例,且关系国家存亡,请外交当局注意。"二十七日,即有任陆徵祥外交总长之命,曹汝霖仍任旧职,专办《二十一条》交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