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集释 - 第 30 页/共 50 页

〔三五〕则虞案:吕氏春秋作「今晏子功免人于阨矣,而反屈下之,其去俗亦远矣,此令功之道也」。新序与今本晏子合。     晏子之御感妻言而自抑损晏子荐以为大夫第二十五〔一〕   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二〕。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一〕 则虞案:杨本此章缺。元刻本、活字本脱「为」字。 〔二〕 刘师培校补云:「史记晏子传同。据诗君子阳阳疏引作『阳』,又云『然则阳阳是得志之貌。』是古史记作『阳』也。疑本书亦当作『阳』。」     泯子午见晏子晏子恨不尽其意第二十六   燕之游士,有泯子午者〔一〕,南见晏子于齐,言有文章,术有条理,巨可以补国,细可以益晏子者,三百篇。睹晏子,恐慎而不能言〔二〕。晏子假之以悲色〔三〕,开之以礼颜,然后能尽其复也。〔四〕客退。晏子直席而坐〔五〕,废朝移时。在侧者曰:「向者燕客侍,夫子胡为忧也?」晏子曰:「燕,万乘之国也;齐,千里之涂也。泯子午以万乘之国为不足说,以千里之涂为不足远,则是千万人之上也。且犹不能殚其言于我,况乎齐人之怀善而死者乎!吾所以不得睹者,岂不多矣!然吾失此,何之有也〔六〕。」 〔一〕 孙星衍云:「姓泯,字子午。」 〔二〕 苏时学云:「案『慎』当作『惧』。」◎孙诒让云:「广雅释诂云:『慎,恐也。』此古义之仅见者。」◎黄以周云:「李本作『愳』,古『惧』字。」◎则虞案:杨本亦作「愳」。 〔三〕 孙诒让云:「『悲色』,犹言『匪色』,即谓形色也。考工记梓人云:『且其匪色,必似鸣矣。』郑注云:『匪,采貌也。』『悲』与『匪』声同字通。大戴礼记诰志篇云:『民之悲色,不远厥德。』管子任法篇云:『贱人服约卑敬,以悲色告愬其主。』与此义并同。」◎于省吾云:「按『悲色』不词,『悲』应读作『斐』,通『匪』。诗淇奥『有匪君子』,传『匪,文章貌』,礼记大学作『有斐君子』。考工记梓人『且其匪色,必似鸣矣』,注『匪,采貌也』。假之以文美之色,犹言假之以好色也。」◎则虞案:绎史作「慈色」。「慈」当为「悲」之形讹。 〔四〕 苏时学云:「案谓尽其中之所欲言。」 〔五〕 于鬯云:「『直席』即『正席』。」 〔六〕 孙星衍云:「未详。」◎苏时学云:「案当作『何不忧也』。◎文廷式云:「『有』字误衍,晏子之意谓吾失此,齐将何往邪?盖伤不得见贤之甚。下节载晏子出奔,北郭骚杀身以明其贤,正与此文相接。」◎刘师培校补云:「『何』下挩一字。」◎于省吾云:「按『之』犹『以』也。上云『况乎齐人之怀善而死者乎,吾所以不得睹者,岂不多矣』。此接以『然吾失此,何以有也』,此文本义甚明。晏子以泯子午之不得尽其词,而忧失士之多,故曰『何以有也』,谓何以有齐人怀善而死者也。」◎张纯一云:「当作『何功之有也』。」     晏子乞北郭骚米以养母骚杀身以明晏子之贤第二十七〔一〕   齐有北郭骚者〔二〕,结罘罔〔三〕,捆蒲苇〔四〕,织履〔五〕,以养其母,犹不足,踵门见晏子曰〔六〕:「窃说先生之义,愿乞所以养母者〔七〕。」晏子使人分仓粟府金而遗之〔八〕,辞金受粟〔九〕。有闲,晏子见疑于景公,出奔〔一○〕,过北郭骚之门而辞。北郭骚沐浴而见晏子曰〔一一〕:「夫子将焉适?」晏子曰:「见疑于齐君,将出奔。」北郭骚曰〔一二〕:「夫子勉之矣!」晏子上车太息而叹曰〔一三〕:「婴之亡岂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晏子行,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一四〕:「吾说晏子之义,而尝乞所以养母者焉〔一五〕。吾闻之,养其亲者身伉其难〔一六〕。今晏子见疑,吾将以身死白之〔一七〕。」着衣冠,令其友操剑,奉笥而从〔一八〕,造于君庭〔一九〕,求复者曰:「晏子,天下之贤者也;今去齐国,齐必侵矣〔二○〕。方见国之必侵,不若死〔二一〕,请以头托白晏子也〔二二〕。」因谓其友曰:「盛吾头于笥中,奉以托。」退而自刎〔二三〕。其友因奉托而谓复者曰〔二四〕:「此北郭子为国故死〔二五〕,吾将为北郭子死。」又退而自刎。景公闻之,大骇,乘驲而自追晏子〔二六〕,及之国郊,请而反之。晏子不得已而反,闻北郭子之以死白己也〔二七〕,太息而叹曰〔二八〕:「婴之亡,岂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二九〕。」 〔一〕 苏舆云:「疑当作『北郭骚乞晏子米』。」◎则虞案:原文自通,不必校改。 〔二〕 孙星衍云:「姓北郭,名骚。」 〔三〕 孙星衍云:「今本『罘』作『果』,据吕氏春秋订正。说文:『{罘口},兔罟也。』徐铉曰:『隶书作罘。』」◎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杨本俱作「果」。 〔四〕 孙星衍云:「『捆』当为『稇』,说文:『絭束也。』玉篇始有『捆』字,『口衮切,织也,抒也,纂组也。』吕氏春秋作『捆』。案『稇』正字,『捆』借字,『捆』俗字。」 〔五〕 孙星衍云:「吕氏春秋作『织屦履。』,注:『一作萉履。』」◎黄以周云:「『履』,卢校作『屦』。」 〔六〕 孙星衍云:「说文:『踵,一曰往来儿。』」 〔七〕 则虞案:吕氏春秋士节、御览四百七十九引无「者」字,艺文类聚八十三引作「托以养母」,御览八百四十引亦作「托」。又士节下有「晏子之仆谓晏子曰『此齐国之贤者也,其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于利不苟取,于害不苟免,今乞所以养母,是说夫子之义也,必与之。』」一段。 〔八〕 则虞案:杨本「仓粟」作「食粟」,误。 〔九〕 则虞案:御览「辞」上有「骚」字。 〔一○〕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奔』。」◎则虞案:御览四百七十九引「奔」上有「乃」字。 〔一一〕孙星衍云:吕氏春秋「见」上有「出」字。 〔一二〕则虞案:吕氏春秋「骚」作「子」。 〔一三〕则虞案:黄本无「叹」字。 〔一四〕黄以周云:「元刻作『北子』,脱『郭』字。」 〔一五〕则虞案:吕氏春秋「说」上无「吾」字,「母」下无「者」字,说苑无「焉」字。 〔一六〕孙星衍云:「高诱注吕氏春秋:『伉,当。』玉篇:『去浪切。』说苑、艺文类聚作『更』。」◎王念孙云:「案『养其亲者』,本作『养及亲』,养及于亲,则德莫大焉,故必身伉其难也。今本『及』作『其』,即涉『伉其难』而误。艺文类聚人部十七、御览人事部百一十,引此并作『养及亲』。吕氏春秋士节篇、说苑复恩篇同。」 〔一七〕则虞案:说苑无「死」字。 〔一八〕孙星衍云:「今本脱『笥』字,据吕氏春秋增。」◎苏舆云:「旧刻无『笥』字,音义有,而此仍未补,今正。」 〔一九〕则虞案:说苑、艺文类聚三十三、御览八百四十引皆作「遂造公庭」。御览四百七十九「造」作「告」。 〔二○〕苏舆云:「『侵』上疑有『见』字。」◎则虞案:吕氏春秋作「去则齐国必侵矣」,说苑作「今去齐国,齐国必侵矣」,类聚、御览四百七十九作「去齐,齐国必侵」,御览八百四十作「去齐,敌必来侵」,皆无「见」字。 〔二一〕俞樾云:「案『方』乃『与』字之误。『与』本作『与』,隶书『方』字作『(图) 』,相似故误也。『与见国之必侵,不若死』,曰『与』,曰『不若』,正相应,今误作『方』,则不可通矣。」◎则虞案:俞说非是。「方」乃「臣」之讹。御览八百四十引正作「臣」,是其证。「死」上吕氏春秋、说苑、类聚、御览四百七十九引皆有「先」字,当据增。 〔二二〕则虞案:说苑作「请绝颈以白晏子」。 〔二三〕孙星衍云:「今本作『奉以退』,据吕氏春秋作『奉以托』,艺文类聚作『乃自杀』。『刎』当为『歾』,荀子强国篇『是犹欲寿而歾颈』,杨倞注:『歾,当为刎。』非也。吕氏春秋离俗篇退而自殁』,说文:『歾,终也,或作「殁」。』」◎则虞案:元刻以下各本皆作「奉以退」。 〔二四〕则虞案:吕氏春秋作「其友因奉以托,其友谓观者曰」。「奉」下当补「以」字。「奉以托」者,奉头以托献谏于君也。「复」不当作「观」,上云「求复者」,北郭子未在君前;此云「谓复者」,其友告复者也,又何来观者耶。 〔二五〕则虞案:「此」字当据吕氏春秋删。 〔二六〕孙星衍云:「『驲,说文:『驿传也。』吕氏春秋作『驿』,高诱注:『驿,传车也。』说苑作『驰』。」 〔二七〕则虞案:吕氏春秋作「北郭骚」。 〔二八〕则虞案:当据吕氏春秋删「太息而叹」四字。 〔二九〕孙星衍云:『吕氏春秋士节篇、说苑报德篇用此文,说苑作『婴不肖,罪过固其所也。而士以身明之,哀哉』。文视此多劣。」◎刘师培校补云:「御览引作『晏子曰「士以身明人者也」』。据说苑报德篇亦有『而士以身明之』句,疑御览所引七字,或『甚矣』下挩文。」     景公欲见高纠晏子辞以禄仕之臣第二十八   景公谓晏子曰:「吾闻高纠与夫子游〔一〕,寡人请见之。」晏子对曰:「臣闻之,为地战者,不能成其王〔二〕;为禄仕者,不能正其君〔三〕。高纠与婴为兄弟久矣,未尝干婴之行〔四〕,特禄之臣也〔五〕,何足以补君乎〔六〕!」 〔一〕 孙星衍云:「『纠』,说苑作『缭』。『纠』、『缭』声相近。」◎黄以周云:「『纠』,元刻作『糺』,下章同。」◎则虞案:吴怀保本作「糺」。 〔二〕 则虞案:说苑无「之」「其」字。 〔三〕 孙星衍云:「说苑作『不能成政』。」 〔四〕 孙星衍云:「说苑作『于婴之过,补婴之阙』。」 〔五〕 孙星衍云:「『禄』,说苑作『进』。」◎黄以周云:「元刻『禄』下有『仕』字,当据补。上文云『为禄仕者不能正其君』,此云『特禄仕之臣也』,正应上文,标题亦云『晏子辞以禄仕之臣』,则有『仕』字甚明。」◎刘师培补释云:「『特』当作『持』,内篇问下云:『士者持禄,游者养交,身之所以危也。』而『持禄』『养交』,又见于荀子诸书,于诸子之书为恒言。『持禄』者,保持禄养也,故晏子以高纠为持禄之臣,及『持』误作『特』,后入遂于『禄』下补『仕』字矣。」◎则虞案:杨本亦有「仕」字。 〔六〕 孙星衍云:「说苑君道篇用此文。」◎则虞案:说苑无「乎」字。     高纠治晏子家不得其俗乃逐之第二十九   高纠事晏子而见逐,高纠曰:「臣事夫子三年,无得〔一〕,而卒见逐,其说何也?」晏子曰:「婴之家俗有三〔二〕,而子无一焉。」纠曰:「可得闻乎?」晏子曰:「婴之家俗,闲处从容不谈议,则疏;出不相扬美,入不相削行〔三〕,则不与;通国事无论,骄士慢知者,则不朝也。此三者,婴之家俗,今子是无一焉。故婴非特食馈之长也〔四〕,是以辞〔五〕。」 〔一〕 苏舆云:「言无禄位也。外篇傧者谏词可证。」 〔二〕 苏时学云:「『家俗』,犹『家法』。」 〔三〕 苏时学云:「『削』,犹切磋之意。」 〔四〕 苏时学云:「案言授餐于我,而无所裨益,是以我为供具饮食之人也。」◎文廷式云:「『特』字误衍。」◎刘师培补释云:「『长』与『主』同,言非彼主食之人。」 〔五〕 孙星衍云:「一本脱下三字。」     晏子居丧逊畣家老仲尼善之第三十   晏子居晏桓子之丧〔一〕,麤衰〔二〕,斩,苴绖带,杖,菅屦〔三〕,食粥〔四〕,居倚庐,寝苫,枕草。其家老曰〔五〕:「非大夫丧父之礼也〔六〕。」晏子曰〔七〕:「唯卿为大夫〔八〕。」曾子以闻孔子〔九〕,孔子曰:「晏子可谓能远害矣〔一○〕。不以己之是驳人之非,逊辞以避咎〔一一〕,义也夫!」 〔一〕孙星衍云:「晏桓子名弱。」◎则虞案:孙说本礼记杂记孔疏。 〔二〕孙星衍云:「左传作『缞』。说文:『缞服长六寸,博四寸,直心。』」 〔三〕则虞案:家语、曲礼子贡问「菅」上有「以」字,非也。左传无。杨本「菅」误作「管」。 〔四〕 孙星衍云:「左传作『鬻』。」 〔五〕 则虞案:左传、家语均无「家」字。杜注「其老曰」下,有「其家臣不解」云云。又注云:「故孙辞略答家老。」孔疏亦出「家老」。此作「家老」者不为误。 〔六〕 于鬯云:「春秋时有大夫丧父之礼,则当时为大夫者必皆习用之,而晏子独否,故其家老有是言也。夫小戴中庸记云:『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孟子滕文公篇云:『三年之丧,斋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则乌有所谓大夫丧父之礼。大夫丧父之礼,即士礼也。大夫而有丧父之礼也,齐之末造也。乃晏子不欲斥大夫丧父之礼之非礼,曰『唯卿为大夫』,转自托于己非大夫为解,故孔子谓其『不以己之是驳人之非』也。夫当时既习行大夫丧父之礼,则使晏子斥大夫丧父之礼之非礼,不啻概斥当世大夫矣,岂非招尤之道乎?故曰:『晏子可谓能远害矣。』明乎此义,而下文之义可通。从是知滕文定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者,彼滕之父兄百官,亦习行大夫丧父之礼久矣,君既行之,大夫安得不行,故不欲也。而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盖大夫既别有大夫丧父之礼,则诸侯自必别有诸侯丧父之礼,皆春秋之末造也。故孟子曰:『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岂非隐斥当时诸侯之礼之非礼与?」◎则虞案:于说是也。自来论此礼者有二:郑玄以大夫丧服礼逸,与士异者未得备闻,「惟卿为大夫」之对,乃平仲之谦,张融申其说,以士与大夫异者,皆乱世尚轻叙,郑言谦者,不异于远害,此一说也;王肃持异议,谓丧礼自天子以下无等,「唯卿大夫」者,诸侯之卿当天子之大夫,而大国上卿当天子之士,非谦词也,又一说也。荀从王说,则「远害」「逊辞」之义不可见。窃疑诸侯异政,丧礼遂毁,五月三易衰者有之矣,卿大夫惟鲁孟惠伯期年犹毁,不能尽丧者,比比皆是。齐俗尚奢,轻简丧服,必有其行,晏子矫之,或有其事。王肃有意难郑,其言不足信也。夫墨子薄葬短丧,而晏子守礼勿愆,此事既见于左传,谅不得谓之后世伪托。七略晏子入儒家,班志列之为首,盖有见于此乎。 〔七〕 则虞案:左传无「晏子」二字。 〔八〕 孙星衍云:「郑氏注:『此平仲之谦辞也。言己非大夫,故为父服士服耳。』左传襄公十七年文同,又见家语。」◎则虞案:孙氏云「郑氏注」云者,见礼记杂记「大夫为其父母兄弟之未为大夫者之丧」下,郑引「唯」作「惟」。 〔九〕 孙星衍云:「『闻』,家语作『问』。」◎则虞案:以下文左传无。 〔一十〕则虞案:家语作「晏平仲」。左传襄公十七年疏引家语作「能辟害矣」。礼记杂记疏引家语作「能远于害矣」。 〔一一〕刘师培校补云:「家语『逊』作『愻』,左传襄十七年杜注云:『晏子恶直己以斥论时失礼,故逊辞略答家老。』说本此。」 晏子春秋集释卷第六   内篇杂下第六     灵公禁妇人为丈夫饰不止晏子请先内勿服第一   灵公好妇人而丈夫饰者〔一〕,国人尽服之,公使吏禁之〔二〕,曰:「女子而男子饰者,裂其衣,断其带。」裂衣断带相望,而不止。晏子见,公问曰:「寡人使吏禁女子而男子饰〔三〕,裂断其衣带,相望而不止者何也?」晏子对曰:「君使服之于内〔四〕,而禁之于外,犹悬牛首于门,而卖马肉于内也〔五〕。公何以不使内勿服〔六〕,则外莫敢为也。」公曰:「善。」使内勿服,踰月,而国莫之服〔七〕。 〔一〕 黄以周云:「说苑政理篇作『景公』。」◎则虞案:御览八百二十八引作「灵公」,「人」下无「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