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宗己任编 - 第 17 页/共 30 页
使利机关而脾土健实也。揣东庄之意。大率如此。子以为何如。吴尹明子。十岁。患夜热二年余。颌下忽肿硬如石。面黄。时时鼻衄如注。孟举致予看之。疑久病必虚。预拟予用参术等方。予脉之。沉郁之气。独见阳关。曰。病敦阜也。用石膏藿香叶栀子仁防风黄连甘草等。颌肿渐软。面黄复正。继用黄芩枇杷叶玄参枳壳山栀茵陈石斛天麦门冬生熟地黄等。重加黄连。而衄血夜热悉除。孟举笑出所拟方。以为非所料云。
如遇此等脉症。即东庄亦未始不用寒凉。看黄叶村庄与东庄最契。其所用方。尚难预料。可知寒热攻补。须凭所遇脉症。随宜而用。原未始先存成见也。乃有谓东庄派只一味好用温补者。
此不知东庄之言耳。知东庄者。其敢为此言乎。
从子在公妇。半产。恶露稀少。胸腹胀甚。脉之濡数。当重用参 。不然必崩。因力艰未服。
已而果崩溃不止。下血 如拳如碗大者无数。神气昏愦。两足厥冷至少腹。两手厥冷至肩。额鼻俱如冰。头上汗如油。旋拭旋出。按其脉。至骨不得见。予投大剂补中益气汤加人参一两。未效。急用人参一两。附子一两。炮姜二钱。浓煎灌之。至暮渐减。予戒曰。俟其手足温即停药。至三鼓。手足尽温。崩亦止。家人忘予言。又煎前方进之。比晓。予往视。脉已出而无伦。痰忽上涌。点水不能饮。入口即呕吐。并独参汤不能下。予曰。此过剂所致也。即投生地黄五钱。熟地黄一两。当归芍药枸杞子各三钱。甘草一钱。浓煎与饮。病者意参饮尚吐。况药乎。不肯服。予强之曰。试少饮。必不吐。进半瓯殊安。遂全与之。尽药而痰无半点。神气顿清矣。午后体发热。予曰。此血虚热恒理也。复用十全大补调而痊。
既因力艰。不能救虚于未崩之前。崩后见症。俱属虚上加寒。则非姜附不能挽矣。犹用前方。止以救虚。此均是失之不及处。迨至三鼓手足尽温。则一阳之复于半子者。已遍达于四表矣。
乃又误进前剂。以致脉出无伦。痰涌呕吐。点水不入。不又失之过剂乎。举此可见临症制方。凡前后次第。及轻重缓急。皆当合宜而用。若过与不及。无论方不对症也。即使对症。亦堪杀人。
其可畏如此。
吴维师内。患胃脘痛。叫号几绝。体中忽热忽止。觉有气逆左胁上。呕吐酸水。饮食俱出。或疑停滞。或疑感邪。或疑寒凝。或疑痰积。予脉之弦数。重按则濡。盖火郁肝血燥耳。与以当归芍药地黄柴胡枣仁山药山萸肉丹皮山栀茯苓泽泻顿安。唯胃口犹觉劣劣。用加味归脾汤及滋肝补肾丸而愈。
列症中既云觉有气逆左胁上。呕吐酸水。则即不知脉。而第以症验之。已明明是肝血燥痛矣。何诸医议论纷纭。茫无确见乎。想缘此症在四明东庄以前。无人阐明其义耳。
然试问四明东庄两家。从谁氏医案中参究得来耶。
家仲兄次女。年十四。新夏患感症。项强头痛身热。仲兄治之旋愈。惟热尚未解。至第七日。予适候兄。命诊之。予曰。汗至解矣。不必药也。惟身凉当服补中益气汤加黄芩数帖。不则虑其复耳。果得汗愈。遂不肯服药。越数日果复。又二日。兄召予视。则体燥热甚。舌胎干黄口渴。遍身疼痛。举手足俱呼痛不可忍。胸腹尤甚。脐上有块高起。如鹅子大。按之坚如石。痛欲死。兄曰。补之乎。下之乎。予对曰。下之则死。补之则甚。第可润之耳。兄曰。得之矣。用人参地黄当归芍药甘草麦门冬枸杞子丹皮煨姜饮之。即熟睡。醒觉寒 发战。汗沾被席。遂失脐腹硬块所在。痛止热解。翌日下黑矢而愈。会得阴气外溢则得汗。阴血下润则便通之义。方知东庄此案中。第可润之一语之妙。
其下之则死。补之则甚二语。虽是端就此症而论。然足与景岳实而误补。不过增病。病增者可解。虚而误攻。必先脱元。元脱者无救矣数语合璧也。一长姓者。好学深思士也。年十八。岁杪得齿衄及手足心热。恍惚不宁。合目愈甚。盗汗胸前出如油。间或梦遗。或不梦而遗。伊芳叔录脉症求方。予曰。脉不敢凭。据所示症。乃三焦包络火游行也。试用后方治之。方用连翘黄芩麦冬生地丹皮丹参茯苓石斛滑石粉辰砂甘草白豆蔻仁等。服七剂而愈。及明年用功急迫。至夏其症复发。就便医治。皆云不足症。用温补肾经及涩精等剂。服之日剧。又进温补肾经丸料斤许。愈剧。
至不能立。立则足腕下刺痛。见者汹汹。谓为弱症矣。始疑俗医之谬。乃驾舟就诊。予曰。尊体虽羸而面色憔悴之中,精神犹在,已诊问曰。迫服何等汤剂,出示方予曰。生药补矣。何得不凶。且少年朴实人。
何必用温补。曰。手足心热奈何。曰。劳心人大抵如是。曰。梦泄则奈何。曰。梦泄人人各殊。
子乃心肾下交所致。与夫盗汗恍惚等。皆三焦包络之火游行而然。药宜清凉。遂用连翘生地黄芩丹皮茯苓丹参甘草升麻石斛麦冬北五味灯草。服十余剂。又用麦冬熟地生地滑石石斛茯苓芍药丹参神曲辰砂作丸。守服而愈。
血从齿缝中或牙龈中出。名曰齿衄。系阳明少阴之症。盖肾主骨。齿者骨之标。其龈则属胃土。又上齿止而不动属土。下齿动而不止属水。凡阳明病者。口臭不可近。根肉腐烂。痛不可忍。血出或如涌。而齿不动摇。其人必好饮。或多啖炙爆。肥甘豢养所致。内服清胃汤。外敷石膏散。甚者服调胃承气汤。下黑粪而愈。或有胸虚热者。以补中益气加丹皮黄连亦得。少阴病者。口不臭。但浮动或脱落出血。或缝中痛而出血。或不痛。此火乘水虚而出。服安肾丸而愈。余尝以水虚有火者。用六味加骨碎补。无火者。八味丸加骨碎补。随手而应。外以雄鼠骨散敷之。齿动复固。又小儿疳症。出血口臭肉烂者。芦荟丸主之。东庄此案。可为凡症属三焦包络之火游行者。立一准绳。并可使惯用温补者。推而广之。不致误以此火认为无根之火。故从西塘治法备忘稿中录存之。古人立一方。必有一旨。若近来医方。见某病即用某药。一方中必下数十味。直是一纸药帐矣。案中生药补一语。快极。
新安许开雍。病齿上龈从耳根痛起。便苦楚不可耐。医用平胃降火药。日增剧。予诊之。关滞而尺衰。授方以熟地黄为君。杜仲枸杞子女贞子甘草黄柏山药山茱萸为臣佐。其尊人青臣举以问医曰。此方何如。医云。大谬不可服。问其谬状。曰。齿病为阳明之火。与肾何干。而俱用补肾药耶。青臣曰。果尔。则吾知此方之妙矣。乃更邀予往视之。余曰。病见于上。而治当从下起。此有步骤。不可责速效也。青臣曰。唯命。乃仍用前药数剂。继用人参白术茯神甘草白芍药枣仁远志肉当归黄 牡丹皮。数剂。痛已减而未去也。予诊其两尺已应。右关以上皆平和。惟左关尚郁塞。曰。今当为君立除之。遂用补中益气汤加龙胆草。即愈。后小发。复加减前方愈之。因嘱之曰。此虽小疾。而其根在下。当谨调摄。无使频复也。青臣以为奇。亦令予诊。脉得风木之气太过。法当即见痰症矣。微言之。未数日。夜间痰忽上涌。如中风状。遂复召予诊。脉洪弦而坚。
予曰。此类中风根也。今发幸轻。且精力尚强实。培脾土则风木自能退听。可无害也。但杜征南所谓平吴之后。正烦圣虑耳。乃用六君子汤。合玉屏风散与之。数帖而愈。予谓宜连服百余帖。
及都气丸二三料。以绝其株 。俗儒阻之曰。服参过多。补住痰涎。祸不旋踵。不可从也。因犹豫停止。然颇慎调摄。今幸无恙。症见齿上龈从耳根痛起。诊得关滞尺衰。在吾辈处此。必当投以大甘露饮。去茵陈枳壳而加柴栀丹皮矣。乃始则不用甘露而用左归。继又不用逍遥而用归脾。
后复不用归脾而用补中。何令人莫测也。
然细按之。则见其主方之当。加味之精矣。
孟举仆钱姓者。患梦泄不止。夜热羸弱。予用甘温治之。梦泄顿愈。惟夜热未除。他医进清凉之药。身大热。下利脓。腹痛不可忍。更医治痢。杂姜桂芩连。益野狼狈。下鲜血。或如屋漏。
或如猪肝。或如鱼脑汁。复迎予视。脉数大而坚。此挟虚感热。医不得次第。致血虚而毒盛也。
与当归丹皮芍药泽泻茯苓地黄。加黄连。数剂而痢止。时适与友人集公所。其家人驰至曰。顷忽增一病患。小便内痛。点滴不能便。便后痛愈甚。正号呼床席。求急解之。予思良久。问痛连少腹乎。曰否。予曰。吾知之矣。急归。取丸子两许。令急吞之。下咽少许时痛若失而便通矣。孟举惊问何药。其神如是。则金匮肾气丸也。孟举曰。芩连桂附。两者冰炭。他人用之两败。而今则两以奏功。何也。予曰。此所谓次第也。毒传脾肾。不先解之。而骤用姜桂。则其焰益张。不得已用寒凉救之。热毒既去。虚症乃见。命门无气。肾将败矣。故急以桂附用之也。孟举曰。焉知便痛非毒甚乎。予曰。毒甚则必下利仍频。体反加热矣。未有痢止身凉食进而毒甚者。故知其非也。且毒甚而痛。乃火逼膀胱而致。则必痛连少腹。今少腹反不痛。故知其为肾气寒也。孟举惊案称善。越数日。其人正饭。与人争谇。复大发热。此木抑土虚而食复也。与补中益气汤。热渐退。但不寐。左横骨下坚硬。饭食过之俱有碍。适有医者过其门。令诊之。曰。伤寒心下痞。
不当用参术。孟举问予。予笑曰。渠辈惯误下人。故熟此症。予未尝妄下。故不识也。孟举曰。吾固知其非。姑举为一噱耳。请问此何病也。曰。是为肝胀。曰。得毋抑积停滞乎。曰。如所言。当连右骨下。曰。饮食不经于肝。过之而碍。何也。曰。肝怒则叶张。右侵于胃。胃虚受侵。贲门侧寒。故碍也。经不云乎。肝大则逼胃迫咽。迫咽则苦膈中且胁下痛。肝高则支贲切胁。 为息贲。此之谓也。乃以加味归脾汤吞八味丸。加补骨脂吴茱萸杜仲等饮之而平。其反复辨症处。溯流穷源。既极精透。其次第用药处。得心应手。又甚神奇。此等案一出。真可拓后学之心胸。扩群医之见解。识者谅不以予言为阿其所好也。 每验怒气易动者。
最多肝胀一症。其左胁骨下痛而有块。扁大如痞。实非痞也。乃肝叶血燥。不肯下垂故也。吾友董两舟。夏月捣膏。劳力致感。头痛发热。服解表之药不效。其长君方白来问予。予曰。子不观东垣脾胃论乎。服补中益气。加北五味麦冬自愈矣。如予言服之顿安。复起作劳。仍发热头痛。
别用清解药。增甚。予同叶御生往候之。四肢微冷。胸腹热甚。烦闷。腰坠下。少腹胀痛不能小便。时旁观者谓重感风邪所致。力主发散。予曰。虚邪内郁。正以劳倦伤中。真气不足。不能托之使尽出。又遇清凉。其火下逼膀胱。责及本藏。故然。安可攻也。请以滋肾饮子合生脉散与之何如。御生论与予合。竟投之。得睡。醒热解小便通矣。留方补之而别。翌日方白至云。内热时作。烦闷头痛。亦间发不尽去。予曰。余火未散。移热于上也。用软柴胡人参白术黄连丹皮甘草茯神等而愈。
不能小便一症。除合补中合生脉症外。其余非寒结膀胱。即热逼膀胱所致。其辨验全在少腹。如不能便而痛连少腹者为热。少腹不痛则为寒。故同见是症。而前案以益火取效。此案以滋水得功。炎上润下。判若天渊。互相研究。愈见前辈因症制方一线不走之妙。
未几其内人亦病感症。久不瘳。予用清肝醒脾之药。病解复患疟。用六君子治之。不应。用补中益气加半夏治之。又不止。予请再诊之。曰。得矣。此郁火为疟也。用龙脑叶贝母黄连丹皮生白术茯神生芍药当归甘草陈皮柴胡即安。复用补中益气汤加黄连。数帖。遂健如常。经云。木郁则达之。火郁则发之。加味逍遥散正所以透发郁火之的剂也。然此案不用山栀而用黄连者。以山栀屈曲下行。不若黄连运用在上。尤能达心胃之郁也。其复用补中者。升木以培土也。其又加黄连者。左金以平木也。前辈临一症必寻其源。处一方必求其当类如此。学人须逐案细心参究之。吾友徐方虎。以妹病召予。病已浃旬矣。切其脉。弦而数。唇焦黑生皮如蝙蝠翅。剪去复生。齿枯。舌黑如炭。中起刺。状如焦荔枝壳。体热痰急。予曰。此小柴胡症也。何遽至此。岂服苦寒攻伐之药耶。方虎述病状曰。初病寒热起。月事适至。医用发散未效。继用大柴胡下之。利行而病不解。舌始燥。始痰起填膈。又用陷胸加化痰药。又不效。热益甚。乃用三黄合犀角地黄汤服之。舌始黑。唇始生皮。烦惋不得卧。今当如何。予曰。少阳之邪。不得上达。热抑在下。病及冲任。以苦寒逼之。火急水烁。逆乘于上。肾肝竭矣。乃投熟地生地各一两。当归芍药丹皮茯苓山药麦冬山萸肉甘草佐之。顿安。而唇舌症未退。予曰。无虑。得汗而便即解矣。 曰。前已下而益甚。今何言便解也。予笑曰。正唯此处须读书耳。遂大进参 归术而汗至。下黑矢甚伙。诸症悉退。唯痰尚多。舌胎尚有未尽。每至夜则烦惋不了了。予曰。此冲任病未解也。仍用初方加芍药及桃仁泥各三钱。一剂而起。
据所述病状云。初病寒热起。则知邪在少阳。显属小柴胡症矣。斯时若以小柴胡汤养汗以开玄府。使少阳之邪。得以上达。何至热抑在下。而病及冲任哉。即病及冲任。经水适来矣。不以苦寒逼之。而仍以小柴胡汤加归尾等调之。又何至唇焦舌黑。变出尔许肝肾阴亏之危候哉。然此等处吾不咎若辈之悍于诛伐也。咎若辈之昧于审症耳。并不咎若辈之昧于审症也。咎若辈之误于读书耳。东庄医道。得力于四明。四明于左归饮条下云。伤寒舌黑唇焦。大渴引饮。此必服攻伐寒凉之药过多也。此方主之。今即就此一案一一按其论病处方。足见高吕两家。固自心心相印也。
时方虎病三阴疟。已四年矣。幸所治皆武林名医。服药得法。不至溃败。用人参几十余斤。
然年久病深。至此遂不能支。形肉尽脱。饮食不进。每觉有气从左胁上冲。即烦乱欲脱。奄奄几殆。乃重用桂附芍药地黄。加以养荣逐翳之药。冬至日。正发期。是日遂不至。
四明治久疟不愈。诸药不效者。以养荣汤送八味丸。仍于汤中加熟附子一钱。谓十剂必除。
东庄亦云久疟用补中益气不效者。八味丸有神应。予每得其力。按八味丸乃益火之原以消阴翳者。然则案中所谓养荣逐翳者。固即祖四明以养荣汤送八味丸之家法也。而其愈于冬至日者。盖阳生于子。阳回则阴自退舍耳。
未几又有适蔡氏妹病感症。遣力迎予。时以事滞武林。不得往。来促数次。及予至。则病亟矣。方虎道病状。谓此病甚怪。攻之不可。补之不可。调和之又不可。真反复无计。予曰。攻法吾可臆度得之。请问其补法调法。方虎曰。始用疏表及降火清痰之剂。半月愈甚。胸则胀痛。用温胆汤及花粉栝蒌等。此调剂也。服之呕逆。痰气反急。昨用理中。加肉桂延胡索陈皮枳壳香附半夏等。此补剂也。服之痛结不可忍。至今号呼不绝。医谓调补不应。治法穷矣。予笑曰。所谓补与调和者是耶。无论理中汤外加入破气伤胃之药。反益其痛。即理中汤中。甘草一味。若蛔发作痛。即非所宜。不记仲景安蛔散去甘草加椒梅乎。方虎曰。向多蛔结症。今补不止。无疑矣。
然则如何。余曰。吾仍用理中汤。去甘草。加白芍药三钱。木香五分。进之。痛减半。按其脉细数甚。口渴欲饮水。不能咽。进汤啜吐。手足时冷时热。面颧娇红不定。体如燔炙。余曰。
此邪火内沸。怒木乘上。五阳火随之上燔。下烁真阴。龙雷飞越。以药驱之。阳格于外。伏阴冱结而致。遂将大八味丸作饮与之。曰。得汗病已。黄昏初服药少顷。方虎出曰。服药讫。即少睡。看面上娇红。立退为白。顷乃索被盖。予曰。俟之至矣。及三鼓。有老妪叩门曰。此刻热急。
气促烦乱不可言。请再进视之。予曰。无庸。吾欲卧。无扰我。至黎明起。诊之。脉紧数至八九至。予曰。汗已泊矣。而虚不能发也。急煎人参一两。黄 白术当归白芍五味子甘草为佐。饮之。汗大至沾席。余曰。未也。次日再服。汗又大至。通身如雨。诸症顿愈。方虎曰。前之甘草不宜服。今两剂俱重用甘草。何也。曰。初胃中气血攻竭。空虚寒凝。故蛔发而痛。得甘则蛔愈昂上。故不可。今得濡润之药。胃气冲和。蛔头下伏。虽浓煎甘草汁数杯饮之。何害哉。法不可执。类如是也。方虎叹以为精言。
同此一症耳。且同此一方耳。他人用之而痛益甚者。名手用之而痛即减。可见凡方加减。俱有精义。不可不细讲也。
沈凝芝内人。时当就卧。忽作寒热。至夜半即不能言。喘急。医视之。或以为感伤。或以为往来寒热。气逆痰结。用乌药顺气散不效。邀予视之。则声如曳锯。手撒遗溺。口开不能言。自汗如雨。余曰。此类中风也。已伤脏。不可治矣。凝芝曰。即无救理。应用何药。余曰。初发即当用易简乌附子散。今无及矣。凝芝自进之。喘声忽止。且稍发语。疑尚可救。予曰。五脏俱绝。今得参附。气少苏耳。终无济也。果三日而殁。
甲午馆安邑。九月间。仲弟以痢病。误杀于庸手。悲愤交集。始究心医理。至冬底十有二日。馆尚未解。而家君复以先母中风遣人走召。迨归时则五脏俱绝。与是案所列诸症具见无异矣。
急煎参附等剂。挖而灌之。不能挽也。翌日酉刻遂殁。因思病未见之先。与暴发之际。予若在家或有挽回。乃以十数金薄资远馆外邑。致抱无涯之戚。仰天锥心恨何如之。每阅此案。不禁潸然泪下。
未几其侧室复病伤寒。继壮热不止。医疏散之。愈甚。神情昏愦。不寐。凝芝恐蹈前辙。忧甚。予往诊之。曰。此则感症。无妨也。然起于劳倦。不当重虚其虚。即投以参术等药。得汗。
神情顿清。次用地黄饮子。下黑矢。熟寐。唯热尚未尽退。余曰。此甚易事。于昨方中加炙甘草一钱。如言即安。观者皆以为奇。继以滋肾养荣等药。调理复初。
汗以参术。下以地黄。除热以炙甘草。此等治感症法。在病家未有不以用补为嫌。旁观未有不以用补为异。即令庸医见之。亦未有不骇然吐舌者。然其中有妙义焉。盖感症而起于劳倦。则非助正无以托邪也。非滋阴无以润便也。非甘温难以除热也。彼惟不知此义。故妄骇以为奇耳。
姊丈劳仲虎。初夏劳倦致感。体作寒热。口苦。医用重药发散之。复用山楂浓朴枳实花粉栝蒌半夏之属。
攻其中。热益甚。痰嗽喘急。语言无序。予往诊之曰。误矣。急止其余药。重用滋水清金之药。一服而痰嗽渐退。神情觉清。次日往诊。脉浮洪而数。语急遽而收轻。手指时作微胀。予曰。
此皆虚症也。邪未尝入阳明。而先攻之。伤其元气。邪反随而入阳明矣。重虚其虚。愈不能鼓邪外出。今虽稍定。夜必发诂妄。当急以人参救之。适箧中所带不多。止用人参二钱。黄 一两。
至次日。家人来言。夜来甚悖乱不安。其势甚迫。似不可救。予曰。无妨。参力不足故耳。时鼓峰在邑。予拉之同往。曰。汗已至矣。何虑为。乃用参两许。仍入前药进之。其亲友犹议参之与痰喘 妄相背也。予与鼓峰曰。无庸疑。吾辈在此坐一刻许。待其汗至而别。何如。众在犹豫间。因出酒食。过午。举杯未尽。内出报曰。汗大发矣。是夜热退。痰喘悉平。继用补中调土之剂而起。此症与前案。俱系劳倦致感。则得病之源。彼此固无或异也。乃其治法则两不相同。何哉。盖前案未经庸手发表攻中。则阴液尚未受伤。故宜先以参术补中之剂。鼓邪外出。此症则发表既多。攻中又峻。其热益甚。有火得风而愈炽也。其痰嗽喘急者。阴被劫而益亏也。若遽投以参术补土之剂。而不先以滋水清金之药。则阴液必亡。而气自何生。汗从何化乎。夫药之后先。即关病之生死。甚矣。用药者不可不讲次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