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女科 - 第 6 页/共 10 页
妇人有素性恬淡,饮食少则平和,多则难受,或作呕泄,胸膈胀满,久不受孕,人以为贼禀之薄也,谁知是脾胃虚寒乎,夫脾胃之虚寒,原因心肾之虚寒耳,盖胃土非心火不能生,脾土非肾火不能化,心肾之火衰,则脾胃失生化之权,即不能消水谷以化精微矣,既不能化水谷之精微,自无津液以灌溉于胞胎之中,欲胞胎有温暖之气,以养胚胎,必不可得,总然受胎,而带脉无力,亦必坠落,此脾胃虚寒之咎,故无玉麟之毓也,治法可不急温补其脾胃乎,然脾之母,原在肾之命门,胃之母,原在心之包络,欲温补脾胃,必须补二经之火,盖母旺子必不弱,母热子必不寒,此子病治母之义也,方用温土毓麟汤。
少食不孕,与胸满不思饮食有间,一补肾中之气,一补命门与心包络之火,药味不多,其君臣佐使之妙,宜细参之。
巴戟(一两去心酒浸),覆盆子(一两酒浸蒸),白朮(五钱土炒),人参(三钱),怀山药(五钱炒),神?(一钱炒)。
水煎,服一月可以种子矣,此方之妙,温补脾胃,而又兼补命门,与心包络之火,药味不多,而四经并治,命门心包之火旺,则脾与胃无寒冷之虞,子母相顾,一家和合,自然饮食多而善化,气血旺而能任,带脉有力,不虞落胎,安有不玉麟之育哉。
少腹急迫不孕三十三
妇人有少腹之间,自觉有紧迫之状,急而不舒,不能生育,此人人之所不识也,谁知是带脉之拘急乎,夫带脉系于腰脐之间,宜弛而不宜急,今带脉之急者,由于腰脐之气不利也,而腰脐之气不利者,由于脾胃之气不足也,脾胃气虚,则腰脐之气闭,腰脐之气闭,则带脉拘急,遂致牵动胞胎,精即直射于胞胎,胞胎亦暂能茹纳,而力难负载,必不能免小产之虞,况人多不能节欲,安得保其不坠乎,此带脉之急,所以不能生子也,治法宜宽其带脉之急,而带脉之急不能遽宽也,宜利其腰脐之气,而腰脐之气不能遽利也,必须大补其脾胃之气与血,而腰脐可利,带脉可宽,自不难于孕育矣,方用宽带汤。
凡种子治法,不出带脉胞胎二经,数言已泄造化之秘矣。
白朮(一两土炒),巴戟肉(五钱酒浸),补骨脂(一钱盐水炒),人参(三钱),麦冬(三钱去心),杜仲(三钱炒黑),大熟地(五钱九蒸),肉苁蓉(三钱洗净),白芍(三钱酒炒),当归(二钱酒洗),五味(三分炒),建莲子(二十粒不去心)
水煎,服四剂少腹无紧迫之状,服一月即受胎,此方之妙,脾胃两补,而又利其腰脐之气,自然带脉宽舒,可以载物而胜任矣,或疑方中用五味白芍之酸收,不增带脉之急,而反得带脉之宽,殊不可解,岂知带脉之急,由于气血之虚,盖血虚则缩而不伸,气虚则挛而不达,用芍药之酸,以平肝木,则肝不克脾,用五味之酸以生肾水,则肾能益带,似相碍而实相济也,何疑之有。
嫉妒不孕三十四
妇人有怀抱素恶,不能生子者,人以为天心厌之也,谁知是肝气郁结乎,夫妇人之有子也,必然心脉流利而滑,脾脉舒徐而和,肾脉旺大而鼓指,始称喜脉,未有三部脉郁,而能生子者也,若三部脉郁,肝气必因之而更郁,肝不郁则心肾之脉,必致郁之极而莫解,盖子母相依,郁必不喜,喜必不郁也,其郁而不能成胎者,以肝木不舒,必下克脾土,而致塞脾土之气,塞则腰脐之气必不利,腰脐之气不利,必不能通任脉而达带脉,则带脉之气亦塞矣,带脉之气既塞,则胞胎之门必闭,精即到门,亦不得其门而入矣,其奈之何哉,治法必解四经之郁,以开胞胎之门,则几矣,方用开郁种玉汤。
方似平平无奇,然却能解妒种子,不可忽视,若怀娠而仍然嫉妒,必致血郁坠胎,即幸不坠胎,生子多不能成,方加解妒饮合煎之,可保无虞,必须变其性情始效,解妒饮,黍,谷各九十粒麦,生用,小黑豆各四十九粒,豆炒熟,高粮五十五粒。
白芍(一两酒炒),香附(三钱酒炒),当归(五钱酒洗),白朮(五钱土炒),丹皮(三钱酒洗),茯苓(三钱去皮),花粉(二钱)
水煎,服一月则郁结之气开,郁开则无非喜气之盈腹,而嫉妒之心,亦可以一易,自然两相合好,给胎于顷刻之间矣,此方之妙,解肝气之郁,宣脾气之困,而心肾之气亦因之俱舒,所以腰脐利而任带通达,不必启胞胎之门,而胞胎自启,不特治嫉妒者也。
肥胖不孕三十五
妇人有身体肥胖,痰涎甚多,不能受孕者,人以为气虚之故,谁知是湿盛之故乎,夫湿从下受,乃言外邪之湿也,而肥胖之湿,实非外邪,乃脾土之内病也,然脾土既病,不能分化水谷,以养四肢,宜其身瘦弱,何以能肥胖乎,不知湿盛者多肥胖,肥胖者多气虚,气虚者,多痰涎,外似健壮,而内实虚损也,内虚则气必衰,气衰则不能行水,而湿停于肠胃之间,不能化精而化涎矣,夫脾本湿土,又因痰多,愈加其湿,脾不能受热,必津润于胞胎,日积月累,则胞胎竟变为汪洋之水窟矣,且肥胖之妇,内肉必满,遮隔子宫,不能受精,此必然之势也,况又加以水湿之盛,即男子甚健,阳精直达子宫,而其水势滔滔,泛滥可畏,亦遂化精成水矣,又何能成妊哉,治法必须以泄水化痰为主,然徒泄水化痰,而不急补脾胃之气,则阳气不旺,湿痰不去,人先病矣,望其茹而不吐乎,方用加味补中益气汤。
再十剂后,方加杜仲一钱半,炒断丝,续断钱半,炒,必受孕矣。
人参(三钱),黄耆(三钱生用),柴胡(一钱),甘草(一钱),当归(三钱酒洗),白朮(一两土炒),升麻(四分),陈皮(五分),茯苓(五钱),半夏(三钱制)
水煎,服八剂,痰涎尽消,再十剂,水湿利,子宫涸出,易于受精而成孕矣,其在于昔,则如望洋观海,而至于今,则是马到成功也,快哉,此方之妙,妙在提脾气而升于上,作云作雨,则水湿反利于下行,助胃气而消于下,为津为液,则痰涎转易于上化,不必用消化之品以损其肥,而肥自无碍,不必用浚决之味以开其窍,而窍自能通,阳气充足,自能摄精,湿邪散除,自可受种,何肥胖不孕之足虑乎。
骨蒸夜热不孕三十六
妇人有骨蒸夜热,遍体火焦,口干舌燥,咳嗽吐沬,难于生子者,人以为阴虚火动也,谁知是骨髓内热乎,夫寒阴之地,固不生物,而干旱之田,岂能长养,然而骨髓与胞胎,何相关切,而骨髓之热,即能使人不嗣,此前贤所未言者也,山一旦创言之,不几为世俗所骇乎,而要知不必骇也,此中实有其理焉,盖胞胎为五脏外之一脏耳,以其不阴不阳,所以不列于五脏之中,所谓不阴不阳者,以胞胎上系于心包,下系于命门,系心包者,通于心,心者阳也,系命门者,通于肾,肾者阴也,是阴之中有阳,阳之中有阴,所以通于变化,或生男,或生女,俱从此出,然必阴阳协和,不偏不枯,始能变化生人,否则否矣,况胞胎既通于肾,而骨髓亦肾之所化也,骨髓热由于肾之热,肾热而胞胎,亦不能不热,且胞胎非骨髓之养,则婴儿无以生骨,骨髓过热,则骨中空虚,惟存火烈之气,又何能成胎,治法必须清骨中之热,然骨热由于水亏,必补肾之阴,则骨热除,珠露有滴濡之喜矣,壮水之主,以制阳光,此之谓也,方用清骨滋肾汤。
治骨髓热,所以不用熟地,方极善,用者万勿加减,凡峻药,病去七分即止,不必拘泥三十剂六十剂之数,三元生人不一,余类推。
地骨皮(一两酒洗),丹皮(五钱),沙参(五钱),麦冬(五钱去心),元参(五钱酒洗),五味子(五分炒研),白朮(三钱土炒),石斛(二钱)
水煎,连服三十剂,而骨热解,再服六十剂,自受孕,此方之妙,补肾中之精,凉骨中之热,不清胞胎,而胞胎自无太热之患,然阴虚内热之人,原易受妊,今因骨髓过热,所以受精而燥,以致难于育子,本非胞胎之不能受精,所以稍补其肾,以杀其火之有余,而益其水之不足,便易种子耳。
腰酸腹胀不孕三十七
妇人有腰酸背楚,胸满腹胀,倦怠欲卧,百计求嗣,不能如愿,人以为腰肾之虚也,谁知是任督之困乎,夫任脉行于前,督脉行于后,然皆从带脉之上下而行也,故任脉虚则带脉坠于前,督脉虚则带脉坠于后,虽胞胎受精,亦必小产,况任督之脉既虚,而疝瘕之症必起,疝瘕碍胞胎而外障,则胞胎缩于疝瘕之内,往往精施而不能受,虽饵以玉燕,亦何益哉,治法必须先去其疝瘕之病,而补其任督之脉,则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包裹成形,力足以胜任而无虞矣,外无所障,内有所容,安有不能生育之理,方用升带汤。
此方为有疝瘕而设,故用沙参,荸荠粉,鳖甲,以破坚理气,若无疝瘕,去上三味,加杜仲,一钱半,炒黑,泽泻,一钱半炒,甘枸杞,二钱,三味服之,腰酸腹胀自除矣,鳖甲破气,不可误服,惟有疝瘕与肝郁者宜之。
白朮(一两土炒),人参(三钱),沙参(五钱),内桂(一钱去粗研),荸荠粉(三钱)鳖甲(三钱炒),茯苓(三钱),半夏(一钱制),神?(一钱炒)
水煎,连服三十剂,而任督之气旺,再服三十剂,而疝瘕之症除,此方利腰脐之气,正升补任督之气也,任督之气升,而疝瘕自有难容之势,况方中有肉桂以散寒,荸荠以祛积,鳖甲之攻坚,茯苓之利湿,有形自化于无形,满腹皆升腾之气矣,何至受精而再坠乎哉。
便涩腹胀足浮肿不孕三十八
妇人有小水艰涩,腹胀脚踵,不能受孕者,人以为小肠之热也,谁知是膀胱之气不化乎,夫膀胱原与胞胎相近,膀胱病而胞胎亦病矣,盖水湿之气,必走膀胱,而膀胱不能自化,必得肾气相通,始能化水,以出阴器,倘膀胱无肾气之通,则膀胱之气化不行,水湿之气,必且渗入胞胎之中,而成汪洋之势,汪洋之田,又何能生物也哉,治法必须壮肾气以分消胞胎之湿,益肾火以达化膀胱之水,使先天之本壮,则膀胱之气化,胞胎之湿除,而汪洋之田,化成雨露之壤矣,水化则膀胱利,火旺则胞胎暖,安有布种而不发生者哉,方用化水种子汤。
便涩,腹胀,足浮肿,此症极多,不惟不能受孕,抑且渐添杂症,久而不愈,甚有成劳瘵不治者,此方补水而不助湿,补火而使归原,善极,不可加减一味,若无好肉桂,以破故纸一钱,炒代之,用核桃仁二个,连皮烧黑,去皮用仁作引,若用好肉桂,即可不用核桃引。
巴戟(一两盐水浸),白朮(一两土炒),茯苓(五钱),人参(三钱),菟丝子(五钱酒炒),芡实(五钱炒),车前(二钱酒炒),肉桂(一钱去粗研)
水煎,服二剂,膀胱之气化,四剂艰涩之症除,又十剂虚胀脚肿之病形消,再服六十剂,肾气大旺,胞胎温暖,易于受胎而生育矣,此方利膀胱之水,全在补肾中之气,暖胞胎之气,全在壮肾中之火,至于补肾之药,多是濡润之品,不以湿而益助其湿乎,然方中之药妙于补肾之火,而非补肾之水,尤妙于补火而无燥烈之虞,利水而非荡涤之猛,所以膀胱气化,胞胎不湿,而发荣长养无穷与。
女科下卷
妊娠恶阻三十九
妇人怀娠之后,恶心呕吐,思酸解渴,见食憎恶,困倦欲卧,人皆曰妊娠恶阻也,谁知肝血太燥乎,夫妇人受妊,本于肾气之旺也,肾旺是以摄精,然肾一受精而成娠,则肾水生胎,不暇化润于五脏,而肝为肾之子,日食母气以舒,一日无津液之养,则肝气迫索,而肾水不能应,则肝益急,肝急则火动而逆也,肝气既逆,是以呕吐恶心之症生焉,呕吐纵不至太甚,而其伤气则一也,气既受伤,则肝血愈耗,世人用四物汤,治胎前诸症者,正以其能生肝之血也,然补肝以生血,未为不佳,但生血不知生气,则脾胃衰微,不胜频呕,山恐气虚衰则血不易生也,故于平肝补血之中,加以健脾开胃之品,以生阳气,则气能生血,尤益胎气耳,或疑气逆而用补气之药,不益助其逆乎,不知妊娠恶阻,其逆不甚,且逆是因虚而逆,非因邪而逆也,因邪而逆者,助其气则逆增,因虚而逆者,补其气则逆转,况补气于补血之中,则阴足以制阳,又何虑其增逆乎,宜用顺肝益气汤。
亦有肝郁气滞,胸膈膨闷,见食不恶,不能多食,虽系妊娠,而非恶阻,宜分别治之,后另有方。
方极效,但苏子一两,疑是一钱之误,然国初上元生人,禀赋最壮,或非用一两不效,今当下元,用一钱可也,万不可用一两,疏肝化滞汤,全当归,酒洗,六钱,杭芍酒炒三钱,党参,去芦三钱,白扁豆,去皮四钱,云苓二钱,香附炒焦二钱,砂仁,炒研钱半,条芩炒焦八分,神?,炒焦钱半,广皮八分,薄荷六分,甘草五分水煎服。
人参(一两),当归(一两酒洗),苏子(一两炒研),白朮(三钱土炒),茯苓(二钱),熟地(五钱九蒸),白芍(三钱酒炒),麦冬(三钱去心),陈皮(三分),砂仁(一粒炒研),神?(一钱炒)。
水煎,服一剂轻,二剂平,三剂全愈,此方平肝则肝逆除,补肾则肝燥息,补气则血易生,凡胎病而少带恶阻者,俱以此方投之无不安,最有益于胎妇,其功更胜于四物焉。
妊娠浮肿四十
妊妇有至五个月,肢体倦怠,饮食无味,先两足肿,渐至遍身头面俱肿,人以为湿气使然也,谁知是脾肺气虚乎,夫妊娠虽有按月养胎之分,其实不可拘于月数,总以健脾补肺为大纲,盖脾统血,肺主气,胎非血不荫,非气不生,脾健则血旺而荫胎,肺清则气旺而生子,苟肺衰则气馁,气馁则不能运气于皮肤矣,脾虚则血少,血少则不能运血于肢体矣,气与血两虚,脾与肺失职,所以饮食难消,精微不化,势必至气血下陷,不能升举,而湿邪即乘其所虚之处,积而成浮肿症,非由脾肺之气血虚而然耶,治法当补其脾之血,与肺之气,不必祛湿,而湿自无不去之理,方用加减补中益气汤。
白朮一味,今多以苍朮充之,于白朮伪者更多,白朮补胎,苍朮打胎,用者宜审,若恐其伪,以白扁豆山药代之,较妥。
人参(五钱),黄耆(三钱生用),柴胡(一钱),甘草(一分),当归(三钱酒洗),白芍(五钱土炒),茯苓(一两),升麻(三分),陈皮(三分)。
水煎,服四剂即愈,十剂不再犯,夫补中益气汤之立法也,原是升提脾肺之气,似乎益气而不补血,然而血非气不生,是补气即所以生血,观当归补血汤,用黄耆为君,则较着彰明矣,况湿气乘脾肺之虚而相犯,未便大补其血,恐阴太盛而招阴也,只补气而助以利湿之品,则气升而水尤易散,血亦随之而生矣,然则何以重用茯苓,而至一两,不几以利湿为君乎,嗟嗟,湿症而不以此药为君,将以何者为君乎,况重用茯苓于补气之中,虽曰渗湿,而仍是建脾清肺之意,且凡利水之品,多是耗气之药,而茯苓与参朮合,实补多于利,所以重用之,以分湿邪,即以补气血耳。
妊娠少腹疼四十一
妊娠小腹作疼,胎动不安,如有下坠之状,人只知带脉无力也,谁知是脾肾之亏乎,夫胞胎虽系于带脉,而带脉实关于脾肾,脾肾亏损则带脉无力,胞胎即无以胜任矣,况人之脾肾亏损者,非饮食之过伤,即色欲之太甚,脾肾亏则带脉急,胞胎所以有下坠之状也,然则胞胎之系,通于心与肾,而不通于脾,补肾可也,何故补脾,然脾为后天,肾为先天,脾非先天之气不能化,肾非后天之气不能生,补肾而不补脾,则肾之精何以遽生也,是补后天之脾,正所以补先天之肾也,补先后二天之脾与肾,正所以固胞胎之气与血,脾肾可不均补乎,方用安奠二天汤。人参一两,无力者以党参代之,无上党参者,以嫩黄耆代之。
人参(一两去芦),熟地(一两九蒸),白朮(一两土炒),山药(五钱炒),山萸(五钱蒸去核),炙草(一钱),杜仲(三钱炒黑),枸杞(二钱),扁豆(五钱炒去皮)
水煎,服一剂而疼止,二剂而胎安矣,夫胎动乃脾肾双亏之症,非大用参朮熟地补阴补阳之品,断不能挽回于顷刻,世人往往畏用参朮,或少用以冀建功,所以寡效,此方正妙在多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