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读书记 - 第 66 页/共 76 页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隠
君子见危授命则仕危邦者无可去之义在外则不入可也乱邦未危而刑政纪纲紊矣故洁其身而去之天下举一世而言无道则隠其身而不见也此惟笃信好学守死善道者能之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世治而无可行之道世乱而无能守之节碌碌庸人不足以为士矣可耻之甚也○晁氏曰有学有守而去就之义洁出处之分眀然后为君子之全徳也
子曰贤者辟世
朱子曰天下无道若伯夷太公是也
其次辟地
去乱国适治邦
其次辟色
礼貌衰而去
其次辟言
有违言而后去也程子曰四者虽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优劣也所遇不同耳○黄氏曰四者固非有优劣然贤者之处世岂不能超然髙举见几而作乃至发见于言色而后辟之耶曰出处之义自非一端随其所居之位而量其所处之宜可也卫灵公顾蜚雁则辟色矣问陈则辟言矣岂夫子于此为劣乎此所以不可以优劣言也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朱子曰石门地名晨门掌晨启门盖贤人隠于抱闗者也自从也问其何所从来也胡氏曰晨门知世之不可而不为故以是讥孔子然不知圣人之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也○黄氏曰晨门见己而不见圣人故以是为言然无孔子之圣则寜为晨门而自处于抱闗击柝也其言圣人则非其自处其身则是亦可谓贤也已○南轩曰圣人非不知道之不可行而皇皇于斯世者天地生物之心也彼虽知世之不可以为而不知道之不可以已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
磬乐器荷担也蒉草器也此荷蒉者亦隠士也圣人之心未尝忘天下此人闻其磬声而知之则亦非常人矣
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掲
莫已之已音纪余音以○硁硁石声亦専确之意以衣涉水曰厉摄衣涉水曰掲此两句卫风匏有苦叶之诗也讥孔子人不知己而不止不能适浅深之宜
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果哉叹其果于忘世也末无也圣人心同天地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闻荷蒉之言而叹其果于忘世且言人之出处若但如此则亦无所难矣○南轩难作去声谓其言之果无得与辨论矣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爼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在陈絶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朱子曰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为非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亦通○愚谓圣人当行而行无所顾虑处困而亨无所怨悔于此可见学者宜深味之○或问卫灵公问陈而夫子遽行何也曰为国以礼战陈之事非人君所宜问也况灵公无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礼际之善庻几可与言者是以往来于卫为日最乆而所以启告之者亦已详矣乃于夫子之言一无所入至是而犹问陈焉则其志可知矣故对以未学去之然不徒曰未学而已犹以爼豆之事告之则夫子之去盖亦未有必然之意使灵公于此有以发悟于心而改事焉则夫子之行孰谓其不可留哉故史记又云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雁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则是孔子之行又以礼际之不善而决不専于问陈一事也夫子既行而灵公卒卫国大乱爼豆之对其防逺哉○南轩曰夫自春秋之时言之诸国以强弱为胜负军旅之事宜在所先而爼豆之事疑若不急者矣曽不知国之所以为国者以夫天叙天秩实维持之也为国者志存乎典礼则孝顺和睦之风兴恊力一心尊君亲上其强孰御焉不然三纲沦废人有离心国谁与立军旅虽精果何所用哉
隠居以求其志行义以逹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朱子曰求其志守其所达之道也达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盖伊尹太公之流可以当之当时若顔子亦庶乎此然隠而未见又不幸而早死故夫子言然隠居以求志行义以达道则其退也所以安其义之所安其进也所以推其志于天下矣盖其所达之道即其所求之志也此大人之事故曰未见其人也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朱子曰史官名鱼卫大夫名防如矢言直也史鱼自以不能进贤退不肖既死犹以尸諌故夫子称其直事见家语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懐之伯玉出处合于圣人之道故曰君子卷收也懐藏也如于孙林父甯殖放弑之谋不对而出亦其事也○杨氏曰史鱼之直未尽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后可免于乱世若史鱼之如矢则虽欲卷而懐之有不可得也○或问尸諌之説曰按家语卫灵公不用蘧伯玉而任弥子瑕史鱼諌不从将卒命其子曰吾生不能正君死无以成礼宜置尸牖下其子从之灵公吊而问之子以父言告公曰是寡人之过也遂命殡于客位而进伯玉退子瑕此其説也有以伯玉得明哲保身之道而史鱼所不及者非也伯玉所以如此盖其徳性深厚循理而行自然中节初非规规然务为缄黙而预为可以卷懐之计初非専为明哲保身之计也君子之出处一于义而已非有计较利害之心也然一不中节而失于矫讦之过则在已固为未合于义且虽曰爱君而或反防其君以杀臣之罪其所以不敢过于为直亦不専为保身计也○南轩曰史鱼可以谓之直而已然能伸而不能屈未尽君子之道若蘧伯玉之可卷而懐则能因时而屈伸矣故谓之君子然比于用则行舍则藏者则犹有卷懐之意未及乎潜龙之隠见也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徃拜之遇诸涂
朱子曰阳货季氏家臣名虎尝囚季桓子而専国政欲令孔子来见己而孔子不往货以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故矙孔子之亡而归之豚欲令孔子来拜而见之也
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懐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嵗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懐寳迷邦谓懐藏道徳不救国之迷乱亟数也失时谓不及事几之防将者且然而未必之时货语皆讥孔子而讽使速仕孔子固未尝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于货耳故直据理答之不复与辨若不谕其意者○阳货之欲见孔子虽其善意然不过欲使助已为乱耳故孔子不见者义也其往拜者礼也必时其亡而往者欲其称也遇诸涂而不避者不终絶也随问而对者理之直也对而不辨者言之孙而亦无所诎也杨氏曰雄谓孔子于阳货也敬所不敬为诎身以信道非知孔子者盖道外无身身外无道身诎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或问首章之説曰观夫子所以告微生亩与夫辨长沮桀溺之语则圣人之自言未尝不正其理而明辨之也至于告阳货则随其所问应答如响而畧无自明之意则亦见阳货之暴有不足告而姑孙辞以答之然味其防则亦无非义理之正与其中心之实然者则是初亦未尝诎也胡张之説善矣胡氏曰氏谓孔子于阳货为诎身以信道雄之意盖以身与道为二物也是以其自为也黾勉贤莽之间而拟论语周易以自附于夫子岂不谬哉张敬夫曰圣人之待恶人言虽孙而理未尝枉若他人孙言则或至于害理直理则或至于犯害惟圣人则从容酬酢而自然中节也○黄氏曰日月逝矣嵗不我与此阳货之言集注所谓讽使速仕亦谓是也其语意盖谓夫子已老可以有为之日月已过矣嵗运而往其去甚速岂复与我而为我少缓乎是亦讽使速仕也学者于此章固当因是以得圣人待恶人之道又当知圣人之言动从容中节如此者盖道全徳偹义精仁熟如化工生物皆自然而然有志于学者不可以不勉也○按夫子之见阳货盖待小人之道也今以易论语孟子数条附此○遯象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逺小人不恶而严曰天下有山山下趋而乃止天上进而相违是遯避之之象君子观其象以避逺乎小人逺小人之道若以恶声厉色适足以致其怨忿惟在乎矜庄威严使知敬畏则自然逺矣○朱子曰天体无穷山髙有限遯之象也严者君子自守之常而小人自不能近○睽初九见恶人无咎曰当睽之时虽同徳者相与然小人乖异者众若弃絶之不几尽天下以仇君子乎如此则失含洪之义致凶咎之道也又岂能化不善而使之合乎故必见恶人则无咎也古之圣王所以化奸凶为善良革仇敌为臣民者由弗絶也○朱子曰必见恶人然后可以辟咎若孔子之于阳货也○论语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寜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朱子曰王孙贾卫大夫媚亲顺也室西南隅为奥灶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凡祭五祀皆先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畧如祭宗庙之仪如祀灶则设主于灶陉祭毕而更设馔于奥以迎尸也故时俗之语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喻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权臣也贾卫之权臣故以讽孔子孔子云云盖天即理也其尊无对非奥灶之可比也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岂媚于奥灶所能祷而免乎谢氏曰圣人之言逊而不廹使王孙贾而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子见南子子路不恱夫子矢之曰子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朱子曰南子卫灵公之夫人有淫行孔子至卫南子请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盖古者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而子路以夫子见此淫乱之人为辱故不恱矢誓也所誓辞也如云所不与崔庆者之类否谓不合于礼不由其道也厌弃絶也圣人道大徳全无可不可其见恶人固谓在我有可见之礼则彼之不善我何与焉然此岂子路所能测哉故重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或问夫子之见南子何也曰按史记孔子至卫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也曰仕于其国而见其小君礼与曰是于礼无所见谷梁子盖以为大夫不见夫人而何休独有郊迎执贽之説不知其何所考也然礼家又谓杨侯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夫人之礼而使人摄焉则是大夫虽或有见小君之礼疑亦乆已不行于世而灵公南子特举之耳曰南子既非正嫡且以滛乱闻于诸侯而是礼也又非当时之所当行者则夫子曷为而不辞也曰南子之行则丑矣然其愿见盖亦有善意焉且卫君既以为夫人而已将仕于其国则所谓礼从宜使从俗者其亦有所不得已焉者矣又况圣人道隆徳盛虽磨而不磷虽涅而不缁亦何为拘拘翦翦于此而避一见之嫌乎曰子路之不悦也不告以可见之理而誓之何也曰曽氏言之得矣曽氏曰见南子过物之行子路不悦非常谈所能晓故誓之如此○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朱子曰王驩齐嬖臣也辅行副使也驩盖摄卿以行故曰齐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已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如此○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餔啜也○子敖驩字言其不择所从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责之○公行子有子之防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歴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公行子齐大夫右师王驩也朱子曰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防礼则职防涖其政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云云○南轩曰王驩齐之嬖卿也有进而与言者有就位而与言者盖以其嬖于君而谒之也孟子独不与言者道固然也右师不悦而以为简己者盖孟子为时之所尊驩虽小人亦幸其少假辞色是以望望于此而以不我顾为简也孟子独举朝廷之礼以为言何其正大而不廹与盖君子之动无非礼也朝廷不歴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此礼也君子行礼故常履安地而有余裕他人不由礼则自防于险艰而已所谓逺小人不恶而严者岂有它哉亦曰礼而已矣礼之所在何有于我哉或者劝伊川先生以加礼贵近先生曰独不劝以尽礼而劝以加礼乎礼尽处岂容有加此孟子之意也唐王毛仲置酒闻宋璟之名而欲致之明皇敕使璟往至则北望再拜谢恩而称疾以退璟亦可谓正矣然毛仲君之厮役也往赴其集义何居乎若璟闻命而引义以陈则为尽善矣○愚按遯暌之义既殊孔孟之行亦异然徳未至于圣学未可与权则遯之逺小人孟子之待王驩其正法也昔有问和靖先生曰子见南子子路不悦何也先生曰圣人所为贤人自不能测又问不知先生见南子否曰不敢见曰何故不见曰待某磨不磷涅不缁虽佛肸召亦往况南子乎由是观之孟子可谓善学孔子者矣○后世惟宋广平之于杨思勉伊川先生之于张茂则皆庻几有孟子之风焉士大夫居官立朝不免与近习接者当以此为法不然则未有不防焉者也○又易夬九三壮于頄有凶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夫子以温峤之于王敦譬之此又别为一义虽非平时待小人之正法然处变而不失其正亦学者所当知其详见于本义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
朱子曰弗扰季氏宰与阳虎共执桓子据邑以叛
子路不悦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
末无也言道既不行无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乎
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岂徒哉言必用我也为东周言兴周道于东方○程子曰圣人以天下无不可有为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而终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或问云云曰苏氏得之苏氏曰孔子之不助畔人天下所知畔而召孔子其志必不在于恶矣故孔子因其有善心而收之不自絶而已弗扰之不能为东周亦眀矣然而用孔子则有可以为东周之道故子欲往者以其有是道也卒不往者知其必不能也张敬夫曰弗扰不禀命于君而叛其大夫逆也欲以是克乱是以乱易乱而又加甚尔后世乱臣贼子所以借虚名而为簒夺之计者多出于此夫子岂以是而欲往耶
佛肸召子欲往
朱子曰佛肸晋大夫赵氏之中牟宰也
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叛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路恐佛肸之凂夫子故问此以止夫子之行亲犹自也不入不入其党也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
磷薄也涅染缁皂物言人之不善不能凂已杨氏曰磨不磷涅不缁而后无可无不可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涅其不磷缁也几希
吾岂匏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匏瓠也匏系于一处而不能饮食人则不如是也○张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闻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圣人体道之大权也然夫子于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无不可变之人无不可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终不可变而事之终不可为耳一则生物之仁一则知人之智也○或问云云曰张敬夫推眀杨氏之説其意亦善子路盖不悦公山之召矣及此而后有言者则以中心所疑虽闻圣人之言而自反终未能安故问以辨之而不敢释亦可谓善学矣然其不悦者盖以已观圣人而未知以圣人观圣人耳○黄氏曰匏系而不食盖言匏蠢然一物系则不能动不食则无所知吾乃人类在天地间能动作有思虑自当见之于用而有益于人岂微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糊其口于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况失圣人之防矣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諌而死
朱子曰微箕二国名子爵也微子纣庶兄箕子比干纣诸父微子见纣无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諌纣杀比干囚箕子以为奴箕子因佯狂而受辱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故不拂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杨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谓之仁○或问三子之心同出于至诚恻怛则可见矣抑何以知其所处之各适其可耶曰按史记殷周纪宋世家所记此事先后皆不同帷殷纪以为微子先去比干乃諌而死然后箕子佯狂为奴为纣所囚者近是盖微子帝乙元子当以先王宗祀为重义当早去又决知纣之不可諌也故遂去之而不以为嫌比干少师义当力諌虽知其不可諌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諌死而不以为悔箕子见比干之死则知己之不可諌且不忍复死以累其上也见微子之去则知己之不必去且不忍复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为奴而不以为辱此可以见三仁之所当为易地皆然矣或以为箕子以天畀九畴未传而不敢死则其为説迂矣同谓之仁者以其皆无私而各当理也无私故得心之体而无违当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其所以全心之徳而谓之仁与曰然则史记三子之事与夫子言先后可同何也曰史所书者事之实此所记者以事之难易为先后耳○南轩曰三人者皆当其时当其位处之而尽其道者也其立纣之朝所以维持宗社之心至矣而有不得已焉则各自靖以献于先王详味微子一篇则可见三子之所为深切至到者矣孔子皆称为仁以其至诚恻怛克尽其道也
柳下恵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朱子曰士师狱官黜退也柳下恵三黜不去而其辞气雍容如此可谓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则有确乎其不可拔者是则所谓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断之之言而亡之矣○或问柳下恵仕而屡黜黜而复仕至于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进不隠贤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屡黜而至于三也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虽袒裼裸裎于我侧不以为凂所以黜而复仕既三黜而遂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则其将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恵之意若曰我但能直道事人则固不必去鲁而适他国矣若能枉道以事人则亦不必去鲁而适他国也其言若泛然无所指盖和者之气象如此而其道则固自信其不能枉道而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后虽不屑去然亦意其遂不复仕故孔子得以列之于逸民之目○黄氏曰列二章于篇首以见古人出处不同亦各有义然后着孔子之事以见圣人之出处也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朱子曰鲁三卿季氏最贵孟氏为下卿孔子去之事见世家然此言必非面语孔子盖自以告其臣而孔子闻之耳○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礼极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间待之则礼亦至矣然复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盖不系待之轻重特以不用而去尔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朱子曰季桓子鲁大夫名斯按史记定公十四年孔子为鲁司冦摄行相事齐人惧归女乐以沮之尹氏曰受女乐而怠于政事如此其简贤弃礼不足与有为可知矣夫子所以行也所谓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者与○范氏曰此篇记仁贤之出处而折以圣人之行所以眀中庸之道也○或问史记载孔子之去鲁也有彼妇之口可以出走之歌今尹氏直以为知鲁之君相无敬贤之心而去何耶曰齐人之谋固欲以是沮孔子矣盖欲以女子为间于鲁之君相使之先有以荧惑其耳目感移其心志遂乗间而进説以沮败其所为甚则或遂中以不测之祸而不虞孔子之觉之早去之速也然孔子之觉之也直以其无敬贤之心知其不足与有为耳而其祸之将至者则固亦不外乎此也尹氏之言不及其他其有得于孔子之初心与○南轩曰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尊贤也今好色而忘敬贤之心则道之不行可知矣是以去之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諌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朱子曰接舆楚人佯狂辟世夫子时将适楚故接舆歌而过其车前也凤有道则见无道则隠接舆以比孔子而讥其不能隠为徳衰也来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隠去已止也而语助辞殆危也接舆盖知尊孔子而趋不同者也
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孔子下车盖欲告之以出处之意接舆自以为是故不欲闻而辟之也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
朱子曰二人隠者耦并耕也时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济渡处
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防防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
朱子曰防防流而不反之意以犹与也言天下皆乱将谁与变易之而汝也辟人谓孔子辟世桀溺自谓耰覆种也亦不告以津处
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羣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怃然犹怅然惜其不喻已意也言所当与同羣者斯人而已岂可絶人逃世以为洁哉天下若已平治则我无用变易之正为天下无道故欲以道易之耳○程子曰圣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张子曰圣人之仁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也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朱子曰丈人亦隠者蓧竹器分辨也五谷不分犹言不辨菽麦尔责其不事农业而从师逺逰也植立之也芸去草也
子路拱而立
知其隠者敬之也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眀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
孔子使子路反见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义而丈人意子路必将复来故先去之以灭其迹亦接舆之意也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盖丈人之接子路甚倨而子路益防丈人因见其二子焉则于长幼之节固知其不可废矣故因其所眀以晓之伦序也人之大伦有五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仕所以行君臣之义故虽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废然谓之义则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茍者是以虽不洁身以乱伦亦非忘义以狥禄也福州有国初时写本路下有反子二字以此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范氏曰隠者为髙故往而不反仕者为通故溺而不止不与鸟兽同羣则决性命之情以饕富贵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为难惟圣人不废君臣之义而必以其正所以或出或处而终不离于道也○或问知道之不行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义则有可不可矣义合而从则道固不患于不行不合而去则道虽不行而义亦未尝废也是以君子虽知道之不行而未尝不仕然亦未尝懐私狥禄而茍一时之安也由此观之道义之未尝相离也亦可见矣○黄氏曰列接舆以下三章于孔子行之后以明夫子虽不合而去然亦未尝恝然忘斯世也此所以为圣人之出处也与然即三章而读之见夫接舆沮溺荷蓧丈人此四子者若律以圣人之中道则诚不为无病然味其言观其容止以想见其为人其清风髙节犹令人起敬起慕恨不见其面而端拜之彼于圣人犹有所不满于心如此则其视世之贪利慕禄而不知止者真不啻若犬彘求欲为之奴而不可得也是亦岂非当世之贤而特立者与以子路之行行而拱立于丈人之侧若子弟然岂非其真可敬也欤故尝谓若四人者惟夫子然后可以议其不合于圣人之道未至于夫子者皆未可以妄议也贪利慕禄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诋之欲以见其不可以不仕多见其不知量也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栁下恵少连
朱子曰逸遗也逸民者无位之称虞仲即仲雍与太伯同窜荆蛮者夷逸朱张不见经少连东夷人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栁下恵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
栁下恵事见上伦义理之次第也虑思虑也中虑言有意义合人心少连事不可考然记称其善居防三日不怠三月不懈期悲哀三年忧则行之中虑亦可见矣
谓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
仲雍居吴断髪文身裸以为饰隠居独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废合乎道之权
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乆则乆可以速则速所谓无可无不可也○谢氏曰七人隠遯不污则同其立心造行则异伯夷叔齐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盖已遯世离羣矣下圣人一等此其最髙与栁下恵少连虽降志而不枉已虽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伦行能中虑虞仲夷逸隠居放言则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污也权而适宜也与方外之士害义伤教而乱大伦者殊科是以均谓之逸民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节孔子则无可无不可此所以常适其可而异于逸民之徒也雄曰观乎圣人则见贤人是以孟子语夷恵亦必以孔子断之○南轩曰无可者不以可为主也无不可者不以不可为主也其曰无者言其不有于中也然则夫子之心果何如哉当可则可当不可则不可故仕止久速无不得其可其惟天乎其惟圣人乎若夷齐之心则未免有不可若栁下恵少连则未免有可故孟子愿学孔子而已
记内则四十始仕方物出谋发虑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
愚按内则一书古者学校教人之法也自其始学之初即知此义是以出而从仕也道合则从不合则去无贪位慕禄之私焉其视后世学校之教専以利禄诱人者异矣
少仪事君者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凡乞假于人为人从事者亦然然故上无怨而下逺罪也
子曰事君难进而易退则位有序易进而难退则乱也郑氏曰乱谓贤否不别
故君子三揖而进一辞而退以逺乱也
子曰事君三违而不出境则利禄也人虽曰不要君不信也
孟子谓蚳鼃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
朱子曰可以言谓士师近王可以諌刑罚之不中者
蚳鼃諌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齐人曰所以为蚳鼃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裕哉
朱子曰官守以官为守者言责以言为责者绰绰寛貌裕寛意也孟子居宾师之位未尝受禄故其进退之际寛裕如此尹氏曰进退乆速当于理而已○南轩曰所居之时虽同而所处之地有异则其进退语黙各有攸当不可得而齐也蚳鼃之在灵丘其职未可以言也而请士师庻几乎欲有补于君也士师掌国之刑罚而立于朝王有失徳朝有阙政士师所当言也故孟子以数月为淹乆而欲其言蚳鼃于是諌于王言不用而去之庻防得为臣之义矣齐人以为孟子所以为蚳鼃者固善而孟子乆于齐曷不諌乎若諌而不聼曷不遂去之乎盖齐人未知义之所在也夫有官守者其守在官不得其职则当去有言责者其责在言不得其言可不去乎若孟子则异于此矣居宾师之位无官守言责之拘故得以从容不廹陈善闭邪以俟其改故曰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裕哉言可以徐处乎进退之宜也然卒致为臣而归何也盖其诚意备至启告曲尽而王终莫之悟也则有不得已焉者而三宿出昼犹庻防王之改之亦可谓从容矣盖进退乆速无非义之所存也
孟子去齐宿于昼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隠几而卧客不恱曰弟子齐宿而后敢言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曰坐我眀语子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栁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絶长者乎长者絶子乎
朱子曰缪公尊礼子思常使人伺道达诚意于其侧乃能安而留之也泄栁申详缪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义不茍合非有贤者在其君之左右维持调防之则亦不能安其身矣长者孟子自称也言齐王不使子来而子自欲为王留我是所以为我谋者不及缪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絶我也云云○南轩曰孟子与子思之所以自处者其道一也
孟子去齐尹士语人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眀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滞也士则兹不恱髙子以告曰夫尹士恶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庻几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舎王哉王犹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庻几改之予日望之
朱子曰浩然如水之流而不可止也杨氏曰齐王天资朴实如好货好色皆以直告而不隠故足以为善
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諌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
此章见圣贤行道济时汲汲之本心爱君泽民惓惓之余意李氏曰于此见君子忧则违之之情而荷蒉者所以为果也○南轩曰详味孟子答髙子之辞何其温厚而不廹也云云歴考宣王之为人犹为不敢饰诈者故其未能领孟子之意也则曰吾惛不能进于是问以好乐则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好货好色好勇自以为疾言之而不讳故孟子有望焉以为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将天下之民举安盖其安天下之道已素定于胸中设施次第固有条理而其本则在于格君心故拳拳有望于王之改之也王一改悟而孟子之道可行齐民可安齐民安则天下之民将举安矣其序固尔也又曰予日望之孟子非不知道之行否有命而拳拳不已者吉凶与民同患之心乎
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曰此一时彼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嵗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
朱子曰数谓五百年之期时谓乱极思治可以有为之日于是而不得一有所为此孟子之所以不能无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舎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言当此之时而使我不遇于齐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为不豫哉然则孟子虽若有不豫然者而实未尝不豫也盖圣贤忧世之志乐天之诚有并行而不悖者于此见矣○南轩曰孔子所谓天之未防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与孟子如天未欲平治之语反复玩味之则亦可见圣贤之分矣
孟子去齐居休公孙丑问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曰非也于崇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不欲变故不受也继而有师命不可以请乆于齐非我志也
孔氏曰仕而受禄礼之所在礼有时而变公孙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误乎○南轩曰孟子虽庻几宣王之可与有为吾道之可以行而其可去之几未尝不先觉兹圣贤之所以为志也又曰一见而有去志则察王之神必有不能受者然其庻几足用为善则又以其质朴有可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