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读书记 - 第 67 页/共 76 页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覇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防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   朱子曰夫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不往况君子岂可以不待其招而自往见之耶   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   此以下正其所称枉尺直寻之非夫所谓枉小而所伸者大则为之者计其利耳一有计利之心则虽枉多伸少而有利亦为之耶甚言其不可也   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乗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彊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乗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舎矢如破我不贯与小人乗请辞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枉已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或曰居今之世出处去就不必一一中节欲其一一中节则道不得行矣杨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已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寜道之不行而不轻其去就是以孔孟虽在战国之时而进必以正以至终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当先为之矣孔孟岂不欲道之行哉○南轩曰孟子非不欲道之行而不见诸侯者正以不如是则为枉其道而无以行故也陈代不知此比之枉尺而直寻意谓枉已之事小而王覇之业则大故也此盖自春秋以来一时风俗习于覇者计较功利之説而有是言也又曰招虞人当以皮冠而景公招之以旌虞人守其官义不敢往义有重于死故也义之所在事无巨细茍爱一身之死而隳天命之正则凡可避死者无不为而弑父与君之所由生也充虞人之心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之心也人纪之所由以立也是以夫子取之又曰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学者要当立此志而后可以之守身也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朱子曰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与民由之推其所得于人也独行其道守其所得于已也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挫其志也○何叔京曰战国之时君子道否天下不复见其徳业之盛但见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气焰可畏遂以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观之是乃妾妇之道尔何足道哉○南轩曰廓然大同物我无蔽所谓居广居也视聴言动必以其理所谓立正位也简易平直行无所事所谓行大道也得志与民由之与之共由乎此也不得志独行其道虽不得志此道未尝不行于已也   周霄问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曰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出疆必载质公明仪曰古之人三月无君则吊三月无君则吊不以急乎曰仕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以供粢盛夫人蚕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出疆必载质何也曰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农夫岂为出疆舎其耒耜哉曰晋国亦仕国也未尝闻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难仕何也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朱子曰言为父母者非不愿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恶其不由道盖君子虽不洁身以乱伦而亦不狥利而忘义也 南轩曰士之欲士亦其常理也然而必也守道以待时可进而后进尔若谓仕为急而不由其道以求之则与儿女子之钻穴窥者何异   公孙丑曰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朱子曰不为臣谓未仕于其国者此不见诸侯之义也   段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栁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廹斯可以见矣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瞰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曽子曰胁肩謟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君子之所养可知已矣   胁肩竦体謟笑强笑皆小人侧媚之态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为此者其劳过于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与人未合而强与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言非已所知甚恶之之辞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观之则二子所养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礼之至而輙往见之也○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过之者伤于廹切而不洪不及者沦于污贱而可耻   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   朱子曰言君子当见几而作祸已廹则不能去矣   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币聘为哉我岂若处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汤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已推而纳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説之以伐夏救民吾未闻枉已而正人者也况辱已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   朱子曰辱已甚于枉已正天下难于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汤辱已甚矣何以正天下乎   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尧舜之道要汤者非实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汤之聘自来耳犹子贡言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也○问集注中説曽防有乐此终身之语如何曰观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于有莘之野岂不是乐以终身后来事业亦偶然尔若先有一毫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矣   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寺人瘠环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于卫主顔讐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寺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   顔讐由卫之贤大夫也史记作顔浊邹弥子卫灵公幸臣弥子瑕也徐氏曰礼主于辞逊故进以礼义主于断制故退以义难进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礼义而已得之不得则有命存焉   孔子不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阨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吾闻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   君子小人各从其类故观其所为主与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南轩曰孔子进以礼退以义非圣人择礼义而为进退圣人进退无非礼义礼义之所在固命之所存也   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为之也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乗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竒諌百里奚不諌知虞公之不可諌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汗也可谓智乎不可諌而不諌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穆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   范氏曰古之圣贤未遇之时鄙贱之事不耻为之如百里奚为人养牲无足恠也惟是人君不致敬尽礼则不可得而见岂有先自汗辱以要其君哉庄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亦可谓知百里奚矣伊尹百里奚之事皆圣贤出处之大节故孟子不得不辨尹氏曰当时好事者之论大率类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圣贤也○朱子曰此事当孟子时已无所据孟子直以事理反复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聴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亷懦夫有立志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已推而纳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栁下恵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隠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凂我哉故闻栁下恵之风者鄙夫寛薄夫敦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乆而乆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   或曰孔子去鲁不脱冕而行岂得为迟杨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乆矣不欲茍去故迟迟其行也膰肉不至则得以微罪行矣故不脱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栁下恵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   张子曰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为己责也愚谓孔子仕止乆速各当其可盖兼三子之所以圣者而时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处合乎孔子而不得为圣之时何也程子曰终是任底意思在○集大成以下巳见圣知篇   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何义也孟子曰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庻人不质为臣不敢见于诸侯礼也万章曰庻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见之何也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朱子曰往役者庻人之职不往见者士之礼   且君之欲见之也何为也哉曰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曰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乗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悦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徳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乗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与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防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曰敢问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庻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庻人庻人岂敢往哉况乎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乎欲见贤人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诗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万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驾而行然则孔子非与曰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也   孔子方仕而任职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驾而行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则皆然此章言不见诸侯之义最为详悉更合陈代公孙丑所问者而观之其説乃尽○南轩曰礼义人性之所有譬之路与门有足者皆可以由可以出入也而君子独能之者众人迷于物欲君子存其良心故也   淳于髠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是乎朱子曰名声誉也实事功也言以名实为先而为之者是有志于救民也以名实为后而不为者是欲独善其身者也名实未加于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栁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之谓杨氏曰伊尹之就汤以三聘之勤其就桀也汤进之也汤岂有伐桀之意哉其进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过迁善而已伊尹既就汤则以汤之心为心矣及其终也人归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汤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为心也以取天下为心岂圣人之心哉   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栁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髠讥孟子虽不去亦未必能有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覇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髠未尝覩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髠必识之曰孔子为鲁司冦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茍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冦摄行相事齐人闻而惧于是以女乐遗鲁君季桓子与鲁君往观之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郊又不致膰爼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为为肉者固不足道以为为无礼则亦未为深知孔子者盖圣人于父母之国不欲显其君相之失又不欲无故而茍去故不以女乐去而以燔肉行其见防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众人所能识也然则孟子所为岂髠之所能识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尝知仁亦未尝知贤者也宜其言如是   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朱子曰所谓见行可之仕若孔子于季桓子是也受女乐而不朝则去之   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   所谓际可之仕若孔子于卫灵公是也故与公游于囿公仰视蜚雁则去之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谓公养之仕也君之于民固有周之之义况此又有悔过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户则犹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则其所受亦有节矣○南轩曰此三者足以尽君子去就之分舎此三者则皆为以利动而非义之所存矣   孟子谓宋句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   朱子曰游游説也   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   赵氏曰嚣嚣自得无欲之貌   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曰尊徳乐义则可以嚣嚣矣徳谓所得之善尊之则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荣义谓所守之正乐之则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诱   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   言不以贫贱而移不以富贵而滛此尊徳乐义见于行事之实也   穷不失义故士得已焉逹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已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兴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   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脩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见谓名实之显著也此又言士得巳民不失望之实○此章言内重而外轻则无往而不善○南轩曰宋句践之好游谓游于世如歴聘之类意句践之为人狥名而外求者孟子语之以游使求之于吾身而已云云道言体义言用互相明耳云云其曰修身见于世者言修其徳而其徳名自不可掩非君子之修身欲以自见于世   程子曰汉儒之中吾必以子为贤然于出处之际不能无过也其言曰明哲煌煌旁烛无疆逊于不虞以保天命逊于不虞则有之旁烛无疆则未也光武之兴使雄不死能免诛乎古之所谓言逊者廹不得已如剧秦美新之类非得已者乎   又二章大意相同   张子曰顔渊从师进徳于孔子之门孟子命世脩业于战国之际此所以潜见之不同   朱子曰人当有以自乐则用舎行藏随所适安之和靖先生曰如霁则行如潦则止此言有味也   朱子曰君子行身自有法义固不求于茍异亦不期于必同至于行道济时用舎行藏又非人力所能必致者圣贤之教厯厯可攷如贤者所论是乃谋利计功之意非所愿闻也   圣贤教人不过讲学脩身以全其所受于天者出为世用则随其大小推吾之所有以及人至于用与不用合与不合则直任之盖未尝以是必于人亦未尝以是变于巳以此自信誓将终身由之而不自知其力之果足以有至焉否也今观来教其观于当世之变详矣然鳃鳃然常忧其不合而必于求合之意其责君子也已详其狥小人也已甚是虽忧世之心甚深而古之圣贤非不忧世者其规模气象似或不如此也孟子曰人病舎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其论狂狷乡愿之得失以及君子反经之意尤所谓深切而着明者孔子亦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有志之士深省乎此亦足以判然无疑于舜跖之间矣   西山读书记卷三十四上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   西山读书记卷三十四下   宋 真德秀 撰   辞受   书大禹谟禹拜稽首固辞   论语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朱子曰毋禁止辞言常禄不当辞有余自可推之以周贫乏盖邻里乡党有相周之义○程子曰夫子之使子华子华之为夫子使义也而冉子乃为之请圣人寛容不欲直拒人故与之少所以示不当与也请益而与之亦少所以示不当益也求未逹而自与之多则已过矣故夫子非之盖赤茍至乏则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请矣原思为宰则有常禄思辞其多故又教以分诸邻里之贫者盖亦莫非义也张子曰于斯二者可见圣人之用财矣○南轩曰圣人于子华谓周急不继富于原思谓毋以与尔邻里乡党盖取予辞受莫不有其则焉天之理也圣人从容而不过贤者审处而不违若以私意加焉则失其权度或与其所不当与虽贤于吝然未免为伤惠或辞其所不当辞虽贤于贪亦未免为有害于廉矣○黄氏曰冉子之与粟不害其为惠原思之辞粟不害其为亷自常人观之皆善行也圣人处事如化工生物洪纎髙下各适其宜又岂但可见其用财而已哉   孟子陈臻问曰前日于齐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餽七十镒而受于薛餽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孟子曰皆是也当在宋也予将有逺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餽赆予何为不受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餽之予何为不受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餽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尹氏曰言君子之辞受取予惟当于理而已○南轩曰凡人所以迟回于辞受之际者以为外物所动故也盖于其所不当受而受其动于物固也若于所当受而不受是亦为物所动而已矣何则以其蔽于理而见物之大也若夫圣贤从容不廹惟义之安而外物何有乎故以舜受尭之天下而不为防亦曰义当然尔若于义也无居则虽箪食豆羮不可取也箪食豆羮之与天下其大小固有间矣物则有大小而义之所在则一也   孟子致为臣而归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防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程子曰齐王所以处孟子者未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为国人矜式者但齐王实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诱之故孟子拒而不受○南轩曰孟子之意以为不用己则已矣而又欲养弟子以卿之禄则是王之处已也以利而非为道之故吾之受之亦利之而已茍以利则何异于龙断之夫乎人孰不欲富贵此言人情之常也谓贤者独不欲则岂人情哉圣贤固欲道之行也而动必以义义所不安则处贫贱而终身可也其可以利诱乎嗟乎义利之几君子之所深谨而去就之所由分也后世为人臣者不明斯义故为之君者谓利禄之果可以得士而士之所以求于我者亦不过乎此于是而有轻下自骄之心正犹征商之法因龙断之夫而立耳夫惟君子守义而不茍就所以明为人臣之义也   彭更问曰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尭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则农有余粟女有余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南轩曰孟子当战国之时以身任道其歴聘诸国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夫岂尊已而自大乎哉亦时义所当然有不得而避也彭更之徒疑传食以为泰是以世俗利害贵贱之见观圣贤也孟子之所以告之者盖常道耳夫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尭之天下而不以为泰所谓其道者天理之所安也故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之心即舜禹受天下之心也而孟子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之心即顔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之心也皆以其道故也以为士无事而食不可观更之意亦许行之类与孟子又从而晓之以为使子而不通功易事则农之余粟女之余布无所用之而人之饥寒者亦多矣此固不可也子而通功易事则梓匠轮舆固得以其技而食于子矣今有贤者而反不得食于子是子以梓匠轮舆为有用而尊之以仁义者为无用而轻之也   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亷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徃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   匡章陈仲子皆齐人廉有分辨不茍取也   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   巨擘大指也言齐人中有仲子如众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满之也操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为亷也必若满其所守之志则惟丘蚓之无求于世然后可以为廉耳   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   槁壤干土也黄泉浊水也抑发语辞也言蚓无求于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从来或有非义则是未能如蚓之亷也   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纑以易之也   辟绩也纑练麻也   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已频顣曰恶用是鶃鶃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于盖其入万钟也归自于陵归也已仲子也鶃鶃鹅声也频顣而言以其兄受馈为不义也哇吐之也   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弗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为不义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于妻所易之粟于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为则亦不义之类耳今仲子于此则不食不居于彼则食之居之岂为能充满其操守之类者乎必其无求自足如丘蚓然乃为能满其志而得为亷耳然岂人之所可为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惟人为大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人伦也仲子辟兄离母无亲戚君臣上下是无人伦也岂有无人伦而可以为亷哉○南轩曰于陵仲子于其所当享有所不安引而避之而其穷至于无以食而食井上之螬李在当时或称其亷虽其能不以一介取诸人也曽不知伊尹之不以一介与人不以一介取诸人以非其义非其道之故耳若于其所当居而不居则反害于道义矣仲子齐之世家兄戴盖禄万钟仲子茍以为不当虗享其禄食则当与其兄共思社稷之计光辅其主治其国家保其民人则齐国有无穷之业而仲子之家亦有无穷之闻斯为称焉耳今乃昧正大之见为狭陋之思以食粟受鹅为不义而不知避兄离母之为非徒欲洁身以为清而不知废人伦之为恶小亷妨大徳私意害公义原仲子本心亦岂不知母子之性重于其妻兄之居为愈于于陵乎惟其私意所萌乱夫伦类至此极也众人惑于其迹以其清居髙介而取之而不知原其所萌若是其差殊也嗟乎世之贪冒茍得肆而为恶者多矣而孟子于仲子之徒独辟之之深者盖世之为恶者其失易见而仲子之徒其过为难知也惟其难知故可以惑世俗而祸仁义孟子反覆辟之盖有以也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亷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林氏曰公西华受五秉之粟是伤亷也冉子与之是伤惠也子路之死于卫是伤勇也○朱子曰先言可以者畧见而自许之辞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之辞○南轩曰取与死生之义有灼然易判者亦有在可否之间者在可否之间非精义者菒之能择也盖其几间不容息一或有偏则失之矣是以君子贵乎存养存之有素则其理不昧养之有素则物莫能夺夫然故当事几之来有以处之而得其当也孟子于齐餽兼金而受其于宋疑可受而不受盖以其无取而餽之则为伤亷故耳孔子于公西华之使冉子为之请粟疑可与也而不与盖以周急不继富而与之则伤惠故耳至于比干谏而死箕子疑亦可死也而佯狂以避盖以父师之义死之则为伤勇故也然在贤者则于可不可之间能择而处之在圣人则动无非义更不言择矣虽然取之为伤亷固也然与为伤惠死为伤勇何哉盖所谓惠与勇者以其义之所在故耳若义所不存虽似惠似勇而反害于惠勇之实且于所不当然而然则于其所当然者废矣岂不为有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