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读书记 - 第 61 页/共 76 页
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
果必行也硁小石之坚确者小人言其识量之浅狭也此其本末皆无足观然亦不害于自守也故圣人犹有取焉下此则市井之人不复可为士矣
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算亦作筭今之从政盖如鲁三家之属噫心不平声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细也算数也子贡之问每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贡之意盖欲为皎皎之行闻于人者夫子告之皆笃实自得之事○晁氏曰尊义于己不穷于外士之上也仅能有义于己而未能不穷于外士之次也孝弟亲于宗族乡党特行己有耻之事○或问行己有耻为使不辱亦何足以为高而夫子以为士之上何邪曰是二者泛而观之虽若仅免于羞辱然尝反诸身而度之则能充其实者正不易得程子所谓笃实自得者正谓此也曰硁硁小人而亦可以为士何也曰彼其识量虽浅而非恶也至其所守虽规规于信果之小节然与夫诞谩茍贱之人则不可同年而语矣此与不得中行而取狂狷同意故下章言之○子路问何如斯可谓之士章见前
子曰士而懐居不足以为士矣
朱子曰居谓意所便安也○南轩曰懐居者志不立其何以为士乎○愚按懐居与小人懐土之义同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杨氏曰尽为士之道子张曰士见危致命章见前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朱子曰兴者感动奋发之意豪杰有过人之才知者也盖降衷秉彛人所同得惟上智之材无物欲之蔽为能无待于教而自能感发以有为也○士尚志章见前○以上言为士之道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朱子曰成人犹言全人言兼此四子之长则知足以穷理亷足以养心勇足以力行艺足以泛应而又节之以礼和之以乐使徳成于中而文见乎外则材全徳备浑然不见一善成名之迹中正和乐粹然无复偏倚驳杂之蔽而其为人也亦成矣然亦之为言非其至者盖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语之也若论其至则非圣人之尽人道不足以语此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乆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复加曰字者旣答而复言也授命言不爱其生持以与人也久要旧约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实则虽其才知礼乐有所未备亦可以为成人之次也○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笃行之果天下之达徳也若孔子所谓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绰仁也卞庄子勇也冉求艺也须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然而论其大成则不止于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于礼乐则又其次者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礼乐则无不正矣又曰语成人之名非圣人孰能之孟子曰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如此方可以称成人之名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盖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矣未详是否○或问四子之事曰武仲则春秋传详矣公绰他无所见而前章所称亦可以得其为人卞庄子事见新序曰庄子养母战而三北及母死齐伐鲁庄子赴闘三获甲首以献曰此塞三北遂赴齐师杀十人而死冉求之艺则夫子固尝称之矣曰必兼四子之长而又必文之以礼乐然后可以为成人何也曰四子各有所长而不能相兼又无礼乐以文之故知者至于要君勇者至于轻死艺者至于聚敛而不欲者又或不能于小国之大夫也亦难以为成人矣故孔子言必兼此四人之能而又文之以礼乐则集其所长去其所短而后可以为成人也洪氏以为特以四人为言者四人皆鲁人而庄子于子路皆卞人冉求又朋友也举其近而易知者胡氏以为言卞庄子盖以况子路耳言有是一能而不能兼众之长与成于礼乐焉则亦不足为成人矣恐亦有此意也曰今之成人以下或以为子路之言何如曰未可知也然姑存之以备参考可也胡氏曰此子路之所己能也夫子方进子路于成人之域岂又取其己能者而重奬之哉盖子路晩节末路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是以自名其善而为此辞与未见其止者异矣○文之以礼乐此一句最重上面四人所长且把做个朴素子唯文之以礼乐始得○南轩曰文之以礼乐道问学之事也又言其次者圣人所以引而进也见利思义无茍得也见危授命无茍避也久要不忘不食其言也是虽未有过人之才而亦笃实忠信之士也故在今日亦可谓成人此亦思狂狷之意○此章言成人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朱子曰亡读为无三者皆虚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或问云云曰吴氏曽氏说亦得之吴氏曰君子盖有贤良而又有作用者特不及圣人耳若善人则粗能嗣守成绪不至于为恶而已非若君子之能有为也曽氏曰当夫子时圣人固不可得而见岂无君子善人有常者乎而夫子云然者盖其人少而思见之也及其见则又悦而进之曰君子哉若人凡此类当得意而忘言善人明乎善者也有常虽未明乎善亦必有一节终身不易者若本无一长而为有之状未能充实而为盈之状贫约而为泰之状此亦妄人而已矣孟子所谓雨集沟浍皆盈其涸可立而待也乌能久矣曰有亡虚实约泰之分奈何曰无絶无也虚则未满之名耳二者兼内外学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约之与泰则贫富贵贱之称耳为之云者作为如是之形作为如是之事者也为而无以继则虽欲为有常不可得矣○释曰亡为有虚为盈约为泰三者夸大欺妄之意不实之谓也人惟实也则始终如一故能有常今其人不实如此又岂敢望其有常哉夫子称圣人君子有恒不可得见而卒反乎此又以明夫有恒者之亦不可见也言举世皆虚浮之徒岂敢望其有常而得见之哉叹风俗之益薄也○南轩曰圣人君子以学言善人有恒者以质言圣人者肖天地者也君子者具其体而未能充尽者也故圣人不得而见得见君子斯可矣善人资禀醇笃无恶之称有恒者则能谨守常分而已故善人不得而见得见有恒者斯可矣虽然以善人之质而进学不已圣盖可几有恒者力加勉焉亦足以有至也若夫以无而为有以虚而为实在约以为泰则是骄矜浮虚不务实者其能以有恒乎未能言恒况可言学乎○此章言圣人君子善人有恒之分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朱子曰周普徧也比偏党也皆与人亲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君子小人所为不同如隂阳昼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则在公私之际毫厘之差耳故圣人于周比和同骄泰之属常对举而互言之欲学者察乎两间而审其取舍之几也○南轩曰君子小人之分公私之间而已周则不比比则不周天理人欲不并立也君子内恕以及人其于亲踈逺近贤愚处之无不得其分盖其施无不溥焉所谓周也若小人则有所偏系而失其正其所亲防皆私情耳所谓比也
子曰君子懐徳小人懐土君子懐刑小人懐惠
朱子曰懐思念也懐徳谓存其固有之善懐土谓溺其所处之安懐刑谓畏法懐惠谓贪利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间而已○尹氏曰乐善恶不善所以为君子茍安务得所以为小人○或问君子小人安知不以位言耶曰以例求之凡言君子小人而相须者则君民之谓如爱人易使之类是也言君子小人而相反者则善恶之谓也如周比和同之类是也此盖以相反为言云云又问懐刑之说以为恶不善何也曰乐善恶不善犹曰好仁恶不仁也必以刑为言则犹管仲所谓畏威如疾之谓耳○南轩曰懐徳懐刑好善恶恶之公心也懐土懐恵茍安务得之私意也○喻义喻利章己见前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朱子曰坦平荡荡寛广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欲故多忧戚○程子曰君子坦荡荡心广体胖○南轩曰正己而不求于人故坦荡荡狥欲而不反诸己故长戚戚坦荡非谓放懐自适无所忧虑之谓也谓求之在己而无必于外故常舒泰云耳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朱子曰成者诱掖奬劝以成其事也君子小人旣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又有善恶之异故其用心不同如此○南轩曰君子充其忠爱之心于人之美其乐之如在己也从而扶持之又从而劝相之惟欲其美之成也于人之恶则从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则哀矜之惟恐其恶之成也若小人则以刻薄为心幸人之有过而疾人之胜己非徒坐视其入于恶又从而济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从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操存未尝不相反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朱子曰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尹氏曰君子尚义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或问云云曰诸说皆祖晏子之意然晏子之言乃就事而言而此章之意则直指君子小人之情状而言似不可引以为证也盖此所论君子之和者乃以其同寅恊恭而无乖争忌刻之意其不同者乃以其守正循理而无阿党朋比之风若小人则反是焉此二者外虽相似而内实相反乃君子小人情状之隠微自古至今如出一辙非圣人不能究极而发明之也且以本朝诸公论之韩富范公上前议论不同或至失色而卒未尝失和气王吕章曽蔡氏父子同恶相济而其防也无所不至焉亦足以验圣言之不可易也如此说则君子之心无可否同异之私而惟欲必归于是若晏子之说则是必于立异然后可以为和而不同也是非矫枉过直之论哉然其为齐景公梁丘据而发明切中其病耳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悦也悦之不以道不悦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悦也悦之虽不以道悦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朱子曰器之谓随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小人之心私而刻天理人欲之间每相反而已矣○南轩曰易事者平恕之心难悦者正大之情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朱子曰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南轩曰泰者心广而体胖骄者意盈而气盛曰骄则何由泰泰则奚骄之有然而能不骄矣而未之泰者则亦有之盖虽能制其私而涵养未至未免乎拘迫者也○君子而不仁章已见前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朱子曰君子循天理故日进乎高明小人狥人欲故日究于汚下○按张子曰上达循天理下达狥人欲朱子之说本此○南轩曰上达反本下达趋末皆云达者如喻义喻利同言喻○固穷穷斯滥章见前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谢氏曰君子无不反求诸己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杨氏曰君子虽不病人之不己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称也虽疾没世而名不称然所以求者亦反诸己而已小人求诸人故违道干誉无所不至二者文不相蒙而意实相足亦记言者之意○按此章在病人不已知与疾没世名不称之次故杨氏云云朱子有说见学篇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朱子曰此言观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盖君子于细事未必可观而材徳足以任重小人虽器量浅狭而未必无一长可取○吴氏曰方舜之耕稼时视之犹人也一旦受尧之天下若素有之小人有立谈之间其材可知者至委以国则未有不败○南轩曰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者测知而可以当其大者小人局于狭小其长易见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之大受如学者之学圣人有为者之当大任也
右论君子小人之分
学所以学为君子者也故先之以君子之道次之以善人之道又次之以士之道与成人之道然后及君子小人之分学者诚能深玩乎此则其愿为君子而不愿为小人也必矣
西山读书记卷三十二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
西山读书记卷三十三
宋 真徳秀 撰
处贫贱【附富贵】
中庸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説见后论语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朱子曰谄卑屈也骄矜肆也常人溺于贫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无谄无骄则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贫富之外也凡曰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也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好礼则安处善乐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子贡货殖盖先贫后富而常用力于自守者故以为问而夫子答之如此盖许其所己能而勉其所未至也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子贡自以无谄无骄为至矣闻夫子之言又知义理之无穷虽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诗以明之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也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往者其所己言者来者其所未言者也愚按此章问答其浅深髙下固不待辨说而明矣然不切则磋无所施不琢则磨无所措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之致极亦不可骛于虚逺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南轩曰谄骄皆恶也无谄无骄则免于恶矣然质美者能之若夫乐与好礼则非致知力行所造日深者无此味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朱子曰约困穷也利犹贪也盖深知笃好而必欲得之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必滥久乐必淫惟仁者则安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则利于仁而不易所守盖虽深浅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夺矣○或问安仁利仁之可以久处约久处乐何也曰胡氏于此发明似得其本防者曰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安仁者之久处约长处乐也原宪环堵闵损汶上鲁之季文子齐之晏平仲此利仁者之久处约长处乐也○南轩曰君子之可以久处约可以长处乐安于理而已不仁者勉强而暂处则有之若差久焉则移于约乐而无所不至矣○黄氏曰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必滥久乐必淫盖本心者天理之公失其本心则人欲之私为之主矣徇人欲之私岂能久处约长处乐乎安仁利仁则所存者天理故安于义命所当然而物欲不能以累其心所以处约乐之久而不为之动也○按庄子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子贡乗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原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子贡逡巡而有媿色原宪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乐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闵子事已见前篇○春秋传襄五年季文子卒大夫入敛公在位宰庀家器为葬备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蔵金玉无重器备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不谓忠乎初文子之为相仲孙他諌曰子为正卿妾不衣帛马不食粟人以子为爱且不华国也文子曰吾亦顺之然吾观国人其父兄之食麄而衣恶者犹多而吾独美妾马可乎吾闻荣于徳者华于国不闻以妾与马也○晏婴字平仲资恶淫侈父卒麄衰斩苴绖带杖菅屦食鬻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礼也曰唯卿为大夫事齐灵公庄公景公食不重味妾不衣帛公与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独拒之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殿乃足欲亡无日矣不受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按令尹子文之行与晏平仲类楚语鬭且廷见令尹子常子常与之语问蓄货聚马归以语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见令尹令尹问蓄聚积实如饿豺狼然殆必亡者也昔鬭子文三舎令尹无一日之积卹民之故也成王闻子文之朝不及夕也于是乎每朝设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至于今令尹秩之成王每出子文之禄必逃王止而后复人谓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对曰夫从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旷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无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故庄王之世灭若敖氏唯子文之族在至今处郧为楚良臣是不先卹民而后己之富乎今子常先大夫之后也而相楚君无令名于四方民之羸馁日日已甚四境盈垒道殣相望盗贼司目民无所放是之不卹而蓄聚不厌其速怨于民多矣积货滋多蓄怨滋厚不亡何待○子文姓鬭名谷于菟为楚令尹四十年缯布之衣以朝鹿裘以居子常楚大夫子囊之后名囊瓦葢所谓不仁而不可以处乐者也故并见焉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朱子曰不以其道得之谓不当得而得之然于富贵则不处于贫贱则不去君子之审富贵而安贫贱也如此○南轩曰于人之所欲而不处于人之所恶而不去葢其欲恶有大于富贵贫贱者唯道所在而已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言君子所以为君子以其仁也若贪富贵而厌贫贱则是自离其仁而无君子之实矣何所成其名乎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终食者一饭之顷造次急遽茍且之时颠沛倾覆流离之际盖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贵贫贱取舎之间而已也○言君子为仁自富贵贫贱取舎之间以至于终食造次颠沛之顷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明然后存养之功宻存养之功宻则其取舎之分益明矣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朱子曰心欲求道而以口体之奉不若人为耻其识趣之卑陋甚矣何足与议于道哉○程子曰志于道而心役乎外何足与议也○或问耻恶衣恶食者其为未免于求饱求安之累者乎曰此固然也然求饱与安犹有以适乎口体之实此则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于观听而自恶焉若谢氏所谓食前方丈则对客泰然蔬食菜羮则不出诸户者其识趣卑陋又在求饱与安者之下矣志于道而犹不免乎是焉则其志亦何足言哉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囘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说已见前○按庄子孔子谓顔子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顔渊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飦粥郭内之田十亩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足以自乐也回不愿仕孔子愀然变容曰善哉回之意丘闻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丘诵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见之是丘之徒也又曰曽子居卫緼袍无裘顔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絶捉衿而肘见纳履而踵决曳縰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按顔曽二子乐道安贫大抵相似故附于此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朱子曰执鞭贱者之事设言富若可求则虽身为贱役以求之亦所不辞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则安于义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苏氏曰圣人未尝有意于求富也岂问其可不可哉为此语者特以明其决不可求尔杨氏曰君子非恶富贵而不求以其在天无可求之道也○南轩曰夫子谓富不可求非特谓命有定而不可强也正以于义不可故耳又曰所安者义而命有所不必言者矣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朱子曰圣人之心浑然天理虽处困极而乐亦无不在焉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也○程子曰非乐疏食饮水也虽疏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不义之富贵视之轻如浮云然又曰须知所乐者何事○或问云云曰圣人之心无时不乐如元气流行于天地之间无一处之不到无一时之或息也岂以贫富贵贱之异有所轻重于其间哉夫子言此盖即当时所处以明其乐之未尝不在乎此而无所慕乎彼耳且曰亦在其中则与顔子之不改者又有间矣必曰不义而得富贵视如浮云则是以义得之者视之亦无以异于疏食饮水而其乐无以加尔记此者列此以继卫君之事其亦不无意乎○南轩曰崇髙莫大乎富贵非可以浮云视惟其非义则如浮云耳茍义所当得圣贤固亦居之特所乐不存也
子曰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朱子曰敝壊也緼枲着也袍衣有著者也盖衣之贱者狐貉以其皮为裘衣之贵者子路之志如此则能不以贫富动其心而可以进于道矣故夫子称之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忮害也求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则何为不善乎此卫风雄雉之篇孔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贫与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
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终身诵之则自喜其能而不复求进于道矣故夫子复言此以警之○谢氏曰耻恶衣恶食学者之大病善心不存盖由于此子路之志如是其过人逺矣然以众人能此则可以为善矣子路之贤宜不止此而终身诵之则非所以进于日新也故激而进之○南轩曰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此不可作细事看惟不忽于卑近而实用力于斯者乃知其未易耳此非不忮不求者不能然也盖人惟有己而有物有物故有忮有己故有求不忮不求则私意不行而善道可进将何用而不善子路闻夫子之言以为道如是足矣遂有终身诵之之意夫不忮不求非不善也而终身诵之则不足以为善矣盖学之无穷自不忮不求而勉焉以至于圣不可知其等级固有次第也茍终身诵夫不忮不求而已则亦不过于利仁之事而有所止也圣人先后抑所以成徳达材之道可谓至矣○回也屡空见前篇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朱子曰处贫难处富易人之常情然人当勉其难而不可忽其易也○南轩曰富而无骄不矜于外物者能之至于贫而无怨非为内有所安者不能也或谓世固有处贫贱而无失至于一旦当富贵之地则失其本心然则难易之论有时而不然耶此盖未知夫无怨之味也所谓处贫贱而无失者特未见其失于外耳又焉能保其中之无怨耶盖一毫有所未平于中皆怨也故贫而无谄易贫而无怨难无怨则进于乐矣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朱子曰耕所以谋食而未必得食学所以谋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学也忧不得乎道而已非为忧贫之故而欲为是以得禄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卹其末岂以在外者为忧乐哉
记曲礼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
儒行儒有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
郑氏曰陨获者困迫失志之貌充诎者欢喜失节之貌○汉雄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朱子曰圣人之心不以贫贱而有慕于外不以富贵而有动于中随遇而安无预于己所性分定故也○南轩曰舜于穷通之际果何有哉所欲不存乐天而安命穷而在下初无一毫之亏达而在上亦无一毫之加故无适而不自得也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瞯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徧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
易贲初九程氏曰君子在无位之地无所施于天下惟自贲饰其所行而已趾取在下而所以行也君子修饰之道正其所行守节处义其行不茍义或不当则舎车舆而徒行君子所贲世俗所羞世俗所羞君子所贲朱子曰此爻为舎非道之车而安于徒歩之象
张子曰人多言安于贫贱其实只是计穷力屈才短不能营画耳若稍动得恐未肯安之须是诚知义理之乐于利欲也乃能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养车马食麄衣恶居贫贱皆恐人非笑不知当生则生当死则死今日万钟明日弃之今日富贵明日饥饿亦不卹惟义所在或问谢子曰公于外物一切放得下否曰实就上面做工夫来凡事须有根屋柱无根拆却便倒树木有根虽剪枝条相次又发如人要富贵要他做甚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病根将来斩断便没事
右论处贫贱
家人六四富家大吉吕氏曰无好胜之心而以和易处富自然得吉何者人道恶盈而好谦六四有处富之道以其巽顺而已
六四以六居四是以隂居隂顺也又巽体亦顺也富者人之所忌当家道富盛之时最为难处既为富家又迫近九五刚暴之君正在多难之地惟六四则可免云云卫公叔文子朝而请享灵公退见史防而告之史防曰子必祸矣子富而君贫罪其及子乎文子曰然吾不先告子是吾罪也君既许我矣其若之何史防曰无害子臣可以免富而能臣必免于难上下同之此六四之谓也
右论处富贵
处患难
易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程子曰阳实在中为中有孚信维心亨维其心诚一故能亨通至诚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险难之不可亨也行有尚谓以诚一而行则能出险有可嘉尚谓有功也不行则常在险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