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通 - 第 54 页/共 59 页

格物通卷九十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省国费四【冗官冗食冗兵冗役附】   唐徳宗建中四年五月初行税间架除陌钱法时河东泽潞河阳朔方四军屯魏县神防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西沔鄂湖南黔中劒南岭南诸军环淮宁之境旧制诸道军岀境则仰给度支帝忧恤将士毎出境加给酒肉本道粮仍给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给故将士利之各出境才逾境而止月费钱百三十余万缗常赋不能供判度支赵賛乃奏行二法所谓税间架者毎屋两架者为间上屋税钱二千中税千下税五百吏执笔握筭入人室庐计其数或有宅屋多而无他资者出钱动数百缗敢匿一间杖六十赏告者钱五十缗所谓除陌钱者公私给与及卖买毎缗官留五十钱给他物及相贸易者约钱为率敢隠钱百杖六十罚钱二千赏告者钱十緍其赏钱皆出坐事之家于是愁怨之声闻于逺近臣若水通曰徳宗愤王灵之不振而思有为则当省费休养足食足兵而民信俟时而动则可以制梃而鞭笞天下之不庭一诏所出而从命所谓丕应徯志者矣顾乃不然无故而动十六道之兵出境环戍所谓冗兵之尤者也诸将士出境而止以叨兼三人之给所谓冗费之尤者也以冗兵动冗费而间架除陌之征起焉其殃民祸之尤者矣邦本蹙絶愁怨声闻彼强镇者方幸灾乐祸而起乃至防都邑迫乗舆呼而谓民曰不夺汝商税僦质矣不税汝间架陌钱矣徳宗至是星行露宿求税驾于旦夕而不可得况望其振王灵乎宋儒范祖禹曰自古不固邦本而攻战不息必有意外之患真知言哉   建中四年八月翰林学士陆贽以兵穷民困恐别生内变乃上奏其畧曰将不能使兵国不能驭将非止费财翫冦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灾又曰无纾目前之虞或兴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财者人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颠瘁矣又曰人揺不宁事变难测是以兵贵拙速不尚巧迟若不靖于本而务救于末则救之所为乃祸之所起也又论关中形势畧曰今关辅之间兴发已甚宫苑之内备卫不全万一将帅之中又如朱滔希烈或负固邉垒诱致豺狼或窃发郊畿惊犯城阙未审陛下复何以备之贽请追还神防六军明勑泾陇邠宁但令严备封守仍令更不徴发使知各保安居又降徳音罢京城及畿县间架等杂税则冀已输者弭怨见处者获宁人心不揺邦本自固帝不能用   臣若水通曰书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甲胄启戎干戈省躬盖以兵动干戈则糜国用虐生民矣是以圣人戒之徳宗喜功而穷兵然穷兵则好货好货则横敛横敛则民乱民乱则祸生而危亡至矣陆贽见微知著而尽言之冀其改也乃犹不悟不思民财匮则心伤民力竭则心悖赵襄子所谓竭民膏血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者也卒之浐水操戈大呼不守贽之言验矣后世之君知以徳宗为戒而节省国费盍有取于贽之言哉   徳宗贞元三年闰五月庚申大省州县官员收其禄以给战士张延赏之谋也时新除官千五百人而当减者千余人怨嗟盈路   臣若水通曰徳宗从张延赏之言大省州县官员而李泌乃请复之其言曰户口虽减而事多于承平且十倍吏得无増乎且所减皆有职而冗官不减此所以为未当也盖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冗职可减也有职不可减也夫收官之禄以给战士延赏之计行得损益之宜矣李泌之言以冗官易州县之官亦权时之宜不失公私之利未必不为得也夫増其所宜増减其所宜减者其在人君秉吾心之权衡而为之轻重乎   宪宗元和六年六月丁卯李吉甫奏自秦至隋十有三代设官之多无如国家者天寳以后中原宿兵见在可计者八十余万其余为商贾僧道不服田畆者什有五六是常以三分劳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軰也今内外官以税钱给俸者不下万员天下三百余县或以一县之地而为州一乡之民而为县者甚众请勑有司详定废置吏员可省者省之州县可并者并之入仕之涂可减者减之   臣若水通曰传有之官多则民病病在剥食其膏脂也夫设官之多至唐极矣吉甫所谓以三分劳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軰是已然则民何为而不困财何为而不竭邪人君能于其可去者去之亦足财裕民之大道也   穆宗长庆二年春正月中书舍人白居易请诏光顔选诸道兵精鋭者留之其余不可用者悉遣归本道自守土疆盖兵多而不精岂惟虚费衣粮兼恐挠败军政故也今既只留东西二帅请各置都监一人诸道监军一时停罢如此则众齐令一必有成功又朝廷本用田布令报父雠今领全师出界供给度支数月已来都不进讨若更迁延将何供给此尤宜早令退军者也若两道止共留兵六万所费无多既易支持自然丰足自古安危皆系于此伏乞圣虑察而念之防奏不报   臣若水通曰选省冗兵则兵精而用节其养丰其气充其志一如鋭小之人精神充满遇丰大而寡力者必能出入之矣则亦何战而不胜哉居易之论可谓尽之矣为国家事计者其思之可也   敬宗寳歴二年三月罢修东都上自即位以来欲幸东都宰相及朝臣谏者甚众上皆不听决意必行已令度支员外郎卢贞按视脩东都宫阙及道中行宫裴度从容言于上曰国家本设两都以备巡幸自多难以来兹事遂废今宫阙营垒百司廨舎率已荒弛陛下傥欲行幸宜命有司嵗月间徐加完葺然后可往上曰从来言事者皆云不当往如卿所言不往亦可防朱克融王庭凑皆请以兵匠助脩东都三月丁亥勑以脩东都烦扰罢之   臣若水通曰脩东都烦扰此义理之説羣臣之所已言也朱克融王庭凑请以兵匠助修此祸福之衅事机之所已动者也史言脩东都之役非以羣臣论谏而罢特畏幽镇之称兵而罢尔臣谓是未得尽其情也夫义理之心人孰无之言之不悟者必有所蔽尔及夫祸患之机警发而通之则沛然矣虽然自古拒谏之君固由其心之不明抑亦进言者过于讦直有以激成之也然则敬宗罢东都之役以息伤财害民之患岂亦裴度讽谏之力欤呜呼此人臣所以贵于讽諌也   宋真宗咸平三年正月帝至自大名上之在大名也诏谕丁夫十五万脩黄河监察御史王济以为劳民请徐图之乃命济驰往经度还奏省其十六七   臣若水通曰脩河非冗役也至于丁夫十五万则役至冗矣夫役冗则罢民力竭财用敛众怨而揺国本其患有不可胜言者矣可不慎哉   宋仁宗寳元元年六月诏省浮费时陜西用兵调费日蹙命近臣及三司议省浮费诏自乗舆服御及宫掖所须务从简约若吏兵禄赐毋得輙行裁减时论者或欲损兵吏俸赐帝曰禄廪皆有定制毋遽更变以揺人心宜申谕之   臣若水通曰易云损上益下民説无疆仁宗此举则上虽损君之服用而君道愈光下则子庶民体羣臣而臣民説矣其诚贤君也哉   宋仁宗皇祐元年八月汰诸路兵文彦愽厐籍建议省兵众以为不可帝以为疑彦愽籍共奏曰公私困竭正坐冗兵果有患臣请死之帝意遂决于是简汰陜西及河北诸路羸兵为民者六万减廪粮之半者二万又诏减陜西兵屯内地以省邉费   臣若水通曰纾国家之急莫如丰财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去事之蠧财者而已国有冗兵乃蠧财之尤者而去之则老弱无能不得以幸食财不求益而自无不益也以此推之则汰兵者务实食其力夫兵实食其力则财不虚用丰财之道也   徽宗政和五年六月作三山河桥先是蔡京以孟昌龄为都水使者凿大伾三山两河创天成圣功二桥调征夫数十万民不聊生至是毕工未几水涨桥坏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政嵗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不过因时而脩之以利民尔至于三山二桥者役夫数十万非冗役害民者乎自古国家之亡未有不由于奸邪奸邪亡国之计未有不由于大兴作以肆游观开邉隙以邀事功酷聚敛以夸富侈如蔡京之为以蛊惑君心者尔噫明君能知奸邪之蠧国必逺而去之则公私不费而安富尊荣之福自臻矣   宋理宗寳祐四年九月监察御史朱熠乞汰冗吏不报熠言境土蹙而赋敛日繁官吏増而调度日广景徳庆歴时以三百二十余郡之财赋供一万余员之奉禄今日以一百余郡之事力赡二万四千余员之冗官邉郡则有科降支移内地则欠经常纳解欲寛民心必汰冗员帝嘉之而不能用   臣若水通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周官三百六十极矣官得其人而禄有余裕是以分田制禄上下相济而不相病也理宗之时疆土蹙而赋敛日繁如贾似道史嵩之麾下干进之吏不知几百诚如朱熠所言者矣使理宗嘉其言而用之刚明独断则费省而民富兵强恢复之图亦不难遂矣   元成宗大徳七年诏蒙古军居山东河南者免戍甘肃签枢宻院齐诺言蒙古军在山东河南者戍南甘肃动渉万里毎行必鬻田产甚或卖妻子戍者未归代者当发困苦日甚今日邉陲无事而虚殚兵力诚为非计乞以近甘肃之兵戍之而山东河南前戍者令有司为赎其田产妻子从之   臣若水通曰山东河南之去甘肃万里自此往戍岂特鬻田产卖妻子而已道途之勤饥寒之苦风土之不宜纵脱死亡亦皆痡惫以若愁思妻子之众就死气息奄奄之余而攻守焉其奚以能支敌哉夫枵腹待哺于国有伤而剜肉医疮于彼何补元成宗以邉陲无事不欲虚殚兵力免河南山东之戍而以近甘肃之兵代之上以节国用下以全民力诚得计矣   元武宗至大三年冬十月诏减宫人膳尚书省言宣徽院廪给日増储防虽广亦不能给帝曰比见后宫饮膳与朕无异其覈实减之   臣若水通曰元武宗因尚书省言宣徽院廪给日増储供不给乃并后宫饮膳而覈实减之此可谓贤矣或曰人主茍有天下之大惠则后宫饮膳之小费奚用减焉夫一饮一膳民膏民脂故人君欲节用而爱人必自身自家始矣故禹卑宫室菲饮食恶衣服岂禹以天下不能周其身哉武宗之心本亦何异于禹之心也诚见所以饮膳者皆吾民之膏脂也宫人可以薄其口腹不可使吾民之剥其膏脂故感于尚书省之言而触其不忍人之心尔呜呼以此心而节天下之财则天下安得不乐从而风动者哉后之论世者不可谓元无人也   宋儒程颢防云所谓费益广者不曰待哺之兵众乎岁币之遗重乎游食之徒烦乎无用之供厚乎为今之计兵之众岂能遽去之哉在汰其冗而择其精岁币之遗岂能遽絶之哉在备于我而图其后游食之徒烦则在禁其末而驱之农无用之供厚则在絶其源而损其数然其所以制之者有其道也   臣若水通曰四者散财之流也取于民者其源一而已矣夫取之者一而散之者四譬之一源而四流欲水之不竭不可得也一木而四蠧欲根之不防不可得也今之欲省费者省其流而已矣是故其流塞而源之来自无穷矣夫财国之本也无其财则国非其国矣故人君节用之为贵焉   杨时日録王安石曰臣见陛下于殿槛上盖氊尚御批减省以此知不肯用上等匹帛縻费于结络上曰本朝祖宗皆爱惜天物不忍横费如此縻费图作甚汉文帝曰朕为天下守财尔安石曰人主若能以尧舜之政泽天下之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充奉乗舆不为过当守财之言非天下之正理   臣若水通曰安石主行新法争天下之利以富国矣至此又开人主侈用之端何邪充其説不至于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砂者哉且谓人主若能以尧舜之政泽天下之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充奉乗舆不为过当夫尧舜土阶茅茨禹恶衣菲食文武卑服未闻行尧舜之政者而反竭天下以自奉也安石之学术可见矣呜呼世常虑有臣而无君当是时有其君矣而臣莫与之将顺其美禁其欲而反有以启之传曰畜君者好君也安石岂有爱君之心乎噫其亦不忠甚矣惜乎神宗惑而不悟尔后世近君之臣当以安石为戒焉   杨时经筵讲义有云思爱人必先于节用节用而不以制度则俭而或至于废非所以为节也夫先王所谓理财者非尽笼天下之利而有之其取之有道用之有节而各当于义之谓也取之不以其道用之不以其节而不当于义则非理矣   臣若水通曰财者民之膏脂也故至仁之君兼所爱必兼用节节其膏脂则爱其身也至矣节其财用则爱民也至矣故观其所节而其视民如伤之仁可知矣用之者节故能取之有道恭俭之君也传曰俭者徳之共也夫俭君子之所尚也而不当于义焉则亦固而已矣是故俭所宜俭中正之道也后之人主其试思之   杨时述周宪之奏云比年以来吏多额外而行移者多违日限故中外以为病今若依官制元立吏额及行遣日限则无冗员滞事而得并省之实効矣   臣若水通曰冗吏所以耗财者也在人主沙汰节制之尔若杨时之言可为万世省费之法矣   张栻曰绍兴六年王司谏进对言陛下忧勤恭俭图济中兴往岁金翠之禁自内庭始天下风靡而近者库藏供瑇瑁坑冶采青绿未必以为器玩设饰之用然恐下之人妄意好尚縁类而至愿深戒明皇之失终始惟一以永无疆之休   臣若水通曰慎厥终惟其始则治可成业可保矣昔者唐明皇即位之初焚锦綉珠玉于殿前致开元之治其终也侈心一动穷天下之欲而天寳之乱几不能自免是皆不能慎终之咎也贻讥后世宜哉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故知慎终之难为人君者尤宜戒谨也   国朝辛丑七月甲子宋思顔曰近句容有虎为害上既遣人捕获之今豢养民间饲之以犬无益太祖欣然即命取二虎并一熊皆杀之分其肉赐百官   臣若水通曰书云惟天惠民惟辟奉天人君奉天以爱民惟去其民害而已矣茍以养民之物而养害民之兽则是违道逆天也岂为君之道哉惟我太祖髙皇帝仁圣天纵有不忍人之心故一闻思顔之言沛然除之书云禽竒兽不畜于国此之谓也圣子神孙所宜视法焉   乙巳春太祖将经理淮甸亲阅试将士命镇抚居明率军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其伤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赏银有差且徧给酒馔劳之仍赐伤者医药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溺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吾故择汝等练之今汝等勇徤若此临敌何忧不克爵赏富贵惟有功者得之顾谓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贵多而贵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陈近闻军中募兵多冗滥者吾特为戒之冀得精鋭庶几有用也   臣若水通曰兵贵精不贵多不精而多是冗兵也冗兵是冗食也耗国用伤民财莫甚于此者是故兵不可废也在精之而已矣太祖深知其义是以亲试将士分队习战验其勇怯等其赏劳所以精其兵而省其食不使蠧国害民也可谓得丰财之道也由今观之行伍之兵老幼衰弱冗滥害财之患亦有识者之所深忧也圣明尚体察于一念之间以太祖之言勇决行之则去冗兵以节余财其不致乆安长治之休也哉   洪武元年十一月中书及礼部定奏天子亲祀圜丘方丘宗庙社稷若京师三皇孔子风云雷圣帝明王忠臣烈士先贤等祀则遣官致祭郡县宜立社稷有司春秋致祭庶人祭里社土糓之神及祖父母父母并得祀灶载诸祀典余不当祀者并禁止太祖皇帝谕之曰凡祭享之礼载牲致帛交于神明费出已帑神必歆之如庶人陌纸瓣香皆可格神不以非薄而弗享者何也所得之物皆己力所致也若国家仓廪府库所积乃生民膏脂以此为尊醪爼馔充实神庭徼求福祉以私于身神可欺乎惟为国为民祷祈如水旱疾疫师旅之类可也臣若水通曰语云务民之义敬神而逺之夫财出于民伤财则害民矣茍以非礼之神祀而费有益之民财智者固如是乎我太祖髙皇帝有见于此诸不在祀典者并禁止之呜呼庸君世主之陋习一日尽革斯世斯民何其幸哉   洪武元年十二月上退朝还宫皇太子诸王侍上指宫中隙地谓之曰此非不可起亭馆台榭为游观之所今但令内使种蔬诚不忍伤民之财劳民之力尔昔商纣崇饰宫室不恤人民天下怨之身死国亡汉文帝欲作露防而惜百金之费当时民安国富夫奢俭不同治乱悬判尔等当记吾言常存儆戒   臣若水通曰诗云贻厥孙谋以燕翼子书云慎乃俭徳惟怀永图祖考者子孙之所观法不可不示之以俭徳也教家以俭其后犹奢教家以奢其弊可胜言哉观太祖谓宫中隙地不起亭防为游观之所财无浪费矣但令种蔬地无遗利矣是克勤克俭也至于以商纣之奢汉文之俭判治乱之原指之以示太子诸王不惟家法之善实有以培植宗社之大本也其崇俭防奢之意深矣圣明率由祖宗之家法尚当求之于心焉   洪武五年九月上念驿传重繁故元之民有役马夫而至破家者乃谕中书省臣曰善治者视民犹己爱而勿伤不善者徴敛诛求惟日不足殊不知君民一体民既不能安其生君亦岂能独安厥位乎譬之驭马者急衘勒厉鞭防求骋不已鲜不颠蹶马既颠蹶人独能无伤乎元之末政寛者失之纵猛者失之暴观其驿传一事尽百姓之力而苦劳之此与驭马者何异也岂可蹈其覆辙邪自今马夫必以粮富丁多者充之庻几其力有余有司务加存恤有非法扰害者罪之   臣若水通曰伏覩我圣祖因元驿传害民之弊而哀矜之至有视民犹已之谕圣祖之心即文王视民如伤之心也及以君之治民如以人驭马衘勒鞭防求骋不已则倾蹶同之至切矣至于寛猛暴纵之言非执中御民之道乎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御六马为人上者柰何不敬乎今之民力民财日蹙矣圣明尚思惟于一念之间节其力以厚其财省其役以阜其生则上下充足而治安矣祖宗丕绪可永于无疆焉   洪武八年九月诏改建大内宫殿上谓廷臣曰唐虞之时宫室朴素后世穷极侈丽习尚华美去古逺矣朕今所作但求安固不事华丽凡雕饰技巧一切不用惟朴素坚壮可传永乆使吾后世子孙守以为法至于台榭苑囿之作劳民费财以事游观之乐朕决不为之其勑所司如朕之意   臣若水通曰人君欲固邦本不可不节财用欲节财用不可不去冗费是故台榭在所可无而宫殿在所当建也于其所可无者而兴作与其所当建者而华饰皆足以费财而害民也太祖知之伤今追古节费裕民敦朴垂后之意至矣俭德永图固圣子神孙万世之宜法守也   洪武十三年五月命防宁侯张温雄武侯周武往河南理务时上以河南造周王宫殿恐军民服役劳苦故命温等往抚之仍谕之曰河南将士疲劳多矣宜善抚之凡役万人者可役千人役千人者可役百人使得更休毋尽其力   臣若水通曰国之所以为国者民而已矣民之与国安危同焉故治国之道在节用爱人节用则税敛薄力役寛民安而国亦安矣故寛一役则得一人之安薄一敛则民享一分之食力舒而财丰矣太祖受命而兴为民造福者也观其因造王府惟恐军民服役劳苦乃命官抚之且谕恤劳减役使得更休以寛其力一念之爱天地生物之仁也圣明为国保民尚以太祖为法   国朝皇明祖训曰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人不足以使令其不自揣量来犯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但诸部与西北边境相密迩者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戒勿轻伐四夷之言也夫四夷之人僻处塞外何系于中国之轻重也但后世人主有喜功之心轻兵数战以殃其民以耗其国家何益哉故我圣祖切切以轻伐为戒其四夷边境但将练兵令谨备之天地包含之仁裁制之义并可见矣   天顺二年冬十一月圣节及冬至例宴羣臣英宗皇帝顾学士李贤曰节固当宴不惜所费但计牲畜甚众尚有正旦庆成一岁四宴朕欲减之何如贤曰大礼之行初不在此减之亦是由是每嵗二宴至于正旦亦减惟庆成一宴嵗不缺云   臣若水通曰我朝四节之中庆成其最大者也其三节则其小者尔礼之大者不可不宴礼之小者可以宴可以无宴与其宴而伤财孰若省之以从礼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侈用而至于害民岂人君之心哉我英庙省宴之举遂为着令裕民足国其有既乎惟圣明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安民裕国之要在是矣   格物通卷九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慎赏赐上   诗小雅彤弓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皷既设一朝飨之   臣若水通曰此天子燕有功诸侯而锡以弓矢之乐歌也彤弓朱弓也弨弛貎嘉宾指有功诸侯而言也贶与也大饮宾曰飨夫诸侯有四夷之功而献之王则王赐之弓矢以觉报宴此有国者之常典也诗言王者有弓其色彤然其体弨然受之弓人而藏之王府以待乎有功其藏之也重矣迨夫我有嘉宾敌王所忾而功在四夷者则中心实欲以此弓而与之夫与之出于中心其与之也诚矣然与不徒与也必钟皷既设一朝举以与之而迟留顾惜之心不少怀焉又何与之之决哉是则始而藏弓以待有功之人则不敢轻及其推诚以锡有功之人则不敢吝盖藏之重则必能不与其所不当与与之决则必能与其所当与藏之重而与之决王者赏功之大权当如是矣伏惟圣明留意于斯则赉与之际必致其谨不至于过而财用节矣   小雅采菽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乗马又何予之衮及黼   臣若水通曰此诗采菽之首章天子美诸侯来朝而言其赏赐之意也菽大豆也君子诸侯也路车金路以赐同姓象路以赐异姓也衮衣而尽以卷龙也黼如斧形刺之于裳也夫滥赏则妄费妄费则伤财而耗国矣故天子因诸侯来朝而言采菽采菽则必以筐筥盛之君子来朝则必有以赐予之又言今虽无以予之然已有路车驾之乘马以为乘御之宠衮兼之黼裳以为佩服之荣则所以赐之者乃国家之常典亦赐所当赐而慎且重矣何尝或滥及哉后之人主无公正之心赏赐出于私喜者多矣故武库之兵或赐于弄臣貂珰之宠或加于近侍或一媚而蒙千金之赏或微劳而冒爵邑之封不知赏赐之物虽出于朝廷而贡赋之输实剥乎百姓也人君当存心于喜怒之正则赏不滥而财自舒矣   春秋成公八年秋七月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   臣若水通曰书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者何也讥失赏也鲁成公未有大功显徳而周简王特遣召伯以赐之命非礼也书天子者君天下之称夫赏罚予夺自天子出者也故天子于诸侯终丧入见则有赐岁时来朝则有赐敌王所忾而献功焉则有赐今鲁成公免丧嗣位而不入见既更五服一朝之岁而不来朝又未尝敌王所忾而无功之可献周胡为而赐命于鲁乎鲁胡为而受之于周乎夫天命有徳五服五章赐予者天之命也不当赐而赐之是谓僣赏僣赏是违天矣违天是失其所以为天子之道矣此春秋之所以讥之也欤   礼记王制曰有功徳于民者加地进律   臣若水通曰此言古之天子巡狩所至见有功劳及于民有徳泽布于下者则从而加其封域之制进其爵命之等所以报其功崇其徳也夫赏罚之义人君非故厚薄天下也所以砺世磨钝也盖不赏不劝不罚不耻人无所用劝耻焉天下所由以不振也故曰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以化天下也夫赏赐必以其功徳则赏赐之行非褒其人也褒其功徳也故赏以其功徳罚以其罪恶已不得而私焉后世此义不明人君不以功徳而取人惟以私喜而授赏则夫蒙其赏者亦轻之矣呜呼古之赏赐也重后之赏赐也轻故赏愈重人视之愈轻而国家之财愈困则亦何益之有哉此今日不可以不慎者也   月令曰赏公卿大夫于朝命相布徳和令行庆施惠下及兆民庆赐遂行毋有不当   臣若水通曰此孟春之令也天子于立春之日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迎春东郊而还乃赏公卿大夫于朝又恐其恩未溥故命相行庆以赏有功之人又施惠布泽下及兆民庆惠之典遂行矣毋有不当所以谨之者至矣   周礼夏官司勲掌六卿赏地之法以等其功王功曰勲国功曰功民功曰庸事功曰劳治功曰力战功曰多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祭于大烝司勲诏之大功司勲藏其贰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夏官之属掌司勲之职吴澄定以为天官是也下同曰赏地者即当田在逺郊之内也王功如周公辅成王业其功最大故谓之勲也国功如伊尹保全国家其功次之故谓之功也民功者如后稷法施于民是也故谓之庸事功如大禹勤劳于事是也故谓之劳治功曰力如臯陶强力以制治也战功曰多如韩信多筭以胜敌也凡若此者悉书其名于王之太常太常旗也日月于旗故曰太常以旌其功又祭于大烝以报其功不但已也又以配享之功告于神藏于纪功之副以待攷若此则赏必以功而无功者不得以滥赏而国用节矣   夏官司士以诏王治以徳诏爵以功诏禄以能诏事以乆奠食唯赐无常   臣若水通曰此夏官之属司士所掌之职也然曰诏王治者告王以当治之事也有徳者告王而爵之有功者告王而禄之有能者告王而任以事以至任职之乆者则定其饩廪之多寡不必告于王也然此皆以常职而食于上者至于赐则出于人君之特恩励世之权也何常数乎夫有常者一定之制而无常者一定之义义之与比何常之有由是观之先王之赏赉岂作好作恶为之哉   左传文公十二年秦伯使西乞术来聘且言将伐晋防仲辞曰君不忘先君之好照临鲁国镇抚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辞玉对曰不腆敝器不足辞也主人三辞賔荅曰寡君愿徼福乎周公鲁公以事君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诸执事以为瑞节要结好命所以借寡君之命结二国之好是以敢致之防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国无陋矣厚贿之   臣若水通曰先君谓鲁先君也大器谓珪璋也腆厚也徼要也鲁公伯禽也下臣西乞术自称不敢斥尊故言致诸执事节信也执珪璋为信故言以为瑞信致谓致玉也贿赠也西乞术之聘为伐晋也襄仲既不欲弃二国之好而辞玉矣曷为而复贿之乎善其不辱命也贿以不辱命则其所赐亦有节而非无义之费矣   宣公十五年晋侯赏桓子狄臣千室亦赏士伯以衍之县曰吾获狄土子之功也微子吾防伯氏矣羊舌职説是赏也曰周书所谓庸庸祗祗者谓此物也夫士伯庸中行伯君信之亦庸士伯此之谓明徳矣文王所以造周不是过也故诗曰陈锡哉周能施也率是道也其何不济   臣若水通曰桓子荀林父也士伯即士贞子也微无也防伯氏言邲之败晋侯欲杀林父因士伯之谏而止也羊舌职叔向父也庸庸祗祗谓用所可用敬所可敬也此书康诰之言而言文王之克明徳者如上所云也诗大雅文王之篇率循也夫先王之赏赐必有功徳者乃施之士伯得与荀林父同受晋侯之赏何也盖晋侯用荀林父而成获狄之功荀林父则由士伯而进用保全林父以成功者也以是而施诸有功之臣而推及荐贤为国之人则用为有义矣羊舌职之説是赏也不亦宜乎   襄公二十六年郑伯赏入陈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譲不失礼   臣若水通曰子展为元帅郑伯赐之享之皆以赏其入陈之功也先路次路皆周王所赐车也八邑三十二井也六邑二十四井也子产位次当受二邑以公固予之故受三邑示不当受也不失礼谓不失其班次之礼也夫入陈之功首子展次子产其分固自有不同者郑伯请于周而赏之似也然子产位在四则义宜赐二邑尔公赐之六焉过矣及子产辞之义也而卒受其三者以君之命亦义也故受之三则下不至失礼上不至违君子产于义得矣郑伯之赐予能免过举乎   襄公二十七年公与免余邑六十辞曰唯卿备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禄乱也臣弗敢闻且寗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以为少师公使为卿辞曰大叔仪不贰能賛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为卿   臣若水通曰公谓卫献公免余公孙氏卫大夫六十指一乗之邑而言寗子名喜死谓死于祸为少师以免余为少师之官也不贰谓事君无贰心也賛佐也命之劝献公命大叔仪为卿也书曰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则知赏曰天命非人君所得私也卫献与免余之邑果天命之公乎葢其赏免余者赏其能杀寗喜也杀寗喜者徳其因之而返国也逐我者出纳我者死此子鲜之所以终身不仕也免余其可徳之哉   国语周语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王劳之以地辞请隧焉王弗许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规方千里以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备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其余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宁宇以顺及天地无逢其灾害先王岂有頼焉内官不过九御外官不过九品足以供给神只而已岂敢厌纵其耳目心腹以乱百度亦惟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临长百姓而轻重布之王何异之有   臣若水通曰王劳之以地谓阳樊温原攅茅之田隧王之礼阙地为道故曰隧百姓百官族姓有世功者用财用也庭直也虞度也其余甸服之外地也寕安也宇居也頼利也死之服谓六隧之民引王柩辂轻重布之贵贱各有等也何异之有言帝王皆然夫文公定襄王于郏其翊戴之功可谓大矣请隧宜无不从者然地可多与而名器不可以假人使襄王茍溺一时之私如其请焉则周之祸未可量也故孔子先正名之政重繁缨之惜岂徒然哉   周语王孙説曰鲁叔孙之来也必有异焉其享觐之币薄而言謟殆请之也若请之必欲赐也鲁执政惟强故不欢焉而后遣之且其状方上而鋭下宜触冐人王其勿赐若贪陵之人来而盈其愿是不赏善也且财不给臣若水通曰説周大夫鲁执政惟强故不欢焉而后遣之者谓鲁执政之人唯畏其强御难距其欲故不欢悦而复遣之也夫赏锡者天王之殊恩自上而下者非可得而请也可请则惠防矣叔孙侨如币薄而言謟宜王孙説豫有以待之欤故明主爱一颦一笑况锡与之大者哉   鲁语臧文仲曰善有章虽贱赏也   臣若水通曰章着也谓善之章著者也夫天命有徳所以懋赏也天命者天之理也故君天下赏一人而千万人劝奉天之理而得乎民之同然者也故赏惟其善不惟其人奚贵贱之间是以刑赏不必徧于天下而天下服者凡以得其心故也君天下者可不监文仲之言乎   鲁语仲尼曰古者分同姓以珍王展亲也分异姓以逺方之职贡使无忘服也   臣若水通曰展重也玉谓若夏后氏之璜也无毋通服事也使毋忘所事也夫古之明王重一颦一笑亲亲贤贤各有攸当故分同姓以珍玉分异姓以逺物防戚不逾其常亲贤不失其伦以示不茍也后之贤君如汉文帝犹有邓通铜山之赐况其下者乎操威福之柄者盖思所以慎其赐予哉   周显王十八年韩昭侯有弊袴命藏之侍者曰君亦不仁者矣不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今袴岂特嚬笑哉吾必待有功者   臣若水通曰诗云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此古昔帝王之所以待有功也必待有功则无功者不得以滥赏赏不滥则国用舒矣夫弊袴微物也昭侯以待有功则凡大于弊袴其肯轻以与人乎由是言之则昭侯之能节用以足其国可知矣后之人君赏赐无度宁不亦可愧乎   汉章帝性寛仁笃于亲亲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毎数入朝特加恩宠又赏赐羣臣过于制度仓帑为虚何敞奏记宋由曰寻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赐赉宜有品制忠臣受赏亦应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