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 第 74 页/共 338 页

问:「『曾子未知其体之一』。用自体出,体用不相离。于其用处既已精察,何故未知其体之一?」曰:「是他偶然未知。曾子于九分九厘上皆透彻了,独此一厘未透。今人只指个见成底『体用』字来说,却元不曾下得工夫。」又问「曾子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而明之,欲人之易晓」。曰:「这个道理,譬如一枝天然底花。为人不识,故作一枝假底花出来形容,欲人识得个模样。」又曰:「此章一项说天命,一项说圣人,一项说学者,只是一个道理。」又曰:「圣人是自然底忠恕,学者是勉然底忠恕。」儒用。祖道录云:「或问:『曾子一唯处如何?』曰:『曾子平日用功得九分九厘九毫都见得了,只争这些子。一闻夫子警省之,便透彻了也。』又问:『未唯之前如何?』曰:『未唯之前,见一事上是一个理;及唯之后,千万个理只是一个理。』又问:『「以己及物」,「推己及物」,如何?』曰:『在圣人都谓之仁,在学者只是忠恕而已。「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则是圣人之仁;「能近取譬」,便是学者之恕。一个是天然底道理,一个是人为底道理。曾子以天然底难说,只得把人为底说与他,教他自此做得到尽处,便是天然底。所以如此说者,要使当时问者晓得。譬如将做底花去比生成底花,自有优劣。要之,这一项说天命,一项说圣人,一项说学者,其至只是一个道理也。欲为逐一字说,如何是圣人底,如何是学者底,一向训解未免有抵牾。学者须是自体认始得。』或曰:『然则「忠恕」字如何看?』曰:『如此等字,难为一一分说,且去子细看得此样四五个字透彻,看他落在何界分,将轻重参较,久久自见。今只说与,终不济事。且如看地盘一般,识得甲庚丙壬戊子逐字捱将去,永不差误。』久之,又曰:『要好时,将此样十数个字排在面前,前贤所说,逐一细看,教心通意会,便有所得也。』」赐录云:「问忠恕。曰:『解此处大段用力,一个是天然底,一个是人为底。譬如假花来形容生花一般,为是生花难说,故把假花形容,引他意思出来。然此段说天命,一项说圣人,一项说学者。要之,只是一个道理。』」   问:「『一贯』,注言:『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耳。』『未知其体之一』,亦是前所说乎?」曰:「参也以鲁得之,他逐件去理会。曾子问丧礼,到人情委曲处,无不讲究。其初见一事只是一事,百件事是百件事。得夫子一点醒,百件事只是一件事,许多般样,只一心流出。曾子至此,方信得是一个道理。」问:「自后学言之,便道已知此事一理。今曾子用许多积累工夫,方始见得是一贯,后学如何便晓得一贯?」曰:「后人只是想象说,正如矮人看戏一般,见前面人笑,他也笑。他虽眼不曾见,想必是好笑,便随他笑。」又曰:「曾点所见不同,方当侍坐之时,见三子言志,想见有些下视他几个,作而言曰:『异乎三子者之撰。』看其意,有凤凰翔于千仞底气象!庄子中说孟子反于琴张丧侧,或琴或歌,点亦只是此辈流。渠若不得圣人为之依归,须一向流入庄老去!」   叔器问圣人之忠恕与学者之忠恕。曰:「这不是说一贯便是忠恕,忠恕自是那一贯底注脚。只是曾子怕人晓那一贯不得,后将这言语来形容,不是说圣人是忠恕。今若晓得一贯,便晓得忠恕;晓得忠恕,便晓得一贯。今且说那浑全道理便是忠,那随事逐物串敛来底便是恕。今若要做那忠恕去凑成圣人忠恕,做那忠恕去凑成一贯,皆不是。某分明说,此只是曾子借此以推明之。」   「而今不是一本处难认,是万殊处难认,如何就万殊上见得皆有恰好处。」又云:「到这里只见得一本万殊,不见其它。」   「中心为忠,如心为恕」,此语见周礼疏。   问「如心为恕」。曰:「如此也比自家心推将去。仁之与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   蜚卿问:「『恕』字,古人所说有不同处。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与大学之『絜矩』,程子所谓『推己』,都相似。如程子所引『干道变化,各正性命』,及大学中说『有诸己而后求诸人』,却兼通不得,如何?」曰:「也只是一般。但对副处别,子细看便可见。今人只是不曾子细看。某当初似此类,都逐项写出,一字对一字看。少间纸上底通,心中底亦脱然。且如『干道变化,各正性命』,各正性命底,便如干道变化底,所以为恕。」直卿问:「程子言『如心为恕』,如心之义如何?」曰:「万物之心,便如天地之心;天下之心,便如圣人之心。天地之生万物,一个物里面便有一个天地之心。圣人于天下,一个人里面便有一个圣人之心。圣人之心自然无所不到,此便是『干道变化,各正性命』,圣人之忠恕也。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推己之心做到那物上,贤者之忠恕也。这事便是难。且如古人云:『不废困穷,不虐无告』,自非大无道之君,孰肯废虐之者!然心力用不到那上,便是自家废虐之。须是圣人,方且会无一处不到。」又问:「『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上句是圣人之恕,下句是贤者之恕否?」曰:「上个是圣人之恕,下个贤者之仁。圣人之恕,便是众人之仁;众人之仁,便是圣人之恕。」   杨问「以己」「推己」之辨。先生反问:「如何?」曰:「以己,是自然底意思;推己,是反思底意思。」曰:「然。以己,是自然流出,如孔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推己,便有折转意,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寓因问:「『推广得去,则天地变化,草木蕃;推广不去,天地闭,贤人隐』,如何?」曰:「亦只推己以及物。推得去,则物我贯通,自有个生生无穷底意思,便有『天地变化,草木蕃』气象。天地只是这样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绝,欲利于己,不利于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贫;欲己之寿,欲人之夭。似这气象,全然闭塞隔绝了,便似『天地闭,贤人隐』。」   问「以己」「推己」之辩。曰:「以己,是自然;推己,是着力。『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以己及人也。『近取诸身』,譬之他人,自家欲立,知得人亦欲立,方去扶持他使立;自家欲达,知得人亦欲达,方去扶持他使达,是推己及人也。」   胡问「以己及物」「以」字之义。曰:「『以己及物』,是大贤以上圣人之事。圣人是因我这里有那意思,便去及人。如未饥,未见得天下之人饥;未寒,未见得天下之人寒。因我之饥寒,便见得天下之饥寒,自然恁地去及他,便是以己及物。如贤人以下,知得我既是要如此,想人亦要如此,而今不可不教他如此,三反五折,便是推己及物,只是争个自然与不自然。」   「以己及物」,是自然及物,己欲立,便立人;己欲达,便达人。推己及物,则是要逐一去推出。如我欲恁地,便去推与人也合恁地,方始有以及之。如吃饭相似,以己及物底,便是我要吃,自是教别人也吃,不待思量。推己及物底,便是我吃饭,思量道别人也合当吃,方始与人吃。   恕之得名,只是推己,故程先生只云:「推己之谓恕。」曾子言:「夫子之道忠恕。」此就圣人说,却只是自然,不待勉强而推之,其字释却一般。   「以己及物,仁也,『一以贯之』是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远』是也」,盖是明道之说。第一句只是悬空说一句。「违道不远」,只粘着推己及物说。   问:「程子谓:『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远」是也。』『以己及物仁也』,与『违道不远』不相关,莫只是以此分别仁、恕否?」曰:「自是不相关。只是以此形容仁、恕之定名。」   问:「明道言:『忠者天道,恕者人道。』何也?」曰:「忠是自然;恕随事应接,略假人为,所以有天人之辩。」   「『忠者天道,恕者人道』,此『天』是与『人』对之『天』。若『动以天也』之『天』,即是理之自然。」又曰:「圣贤之言,夫子言『一贯』,曾子言『忠恕』,子思言『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张子言『理一分殊』,只是一个。」   问:「天道、人道,初非以优劣言。自其浑然一本言之,则谓之天道;自其与物接者言之,则谓之人道耳。」曰:「然。此与『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语意自不同。」   「一贯、忠恕。」先生曰:「此是曾子平日用工,于逐事逐物上,都理会过了,但未知一贯尔,故夫子唤醒他。」「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先生顾曰:「『恕者所以行乎忠也』一句好看。」又曰:「便与中庸『大德敦化,小德川流』相似。」炎。   忠者,尽己之心,无少伪妄。以其必于此而本焉,故曰「道之体」。恕者,推己及物,各得所欲。以其必由是而之焉,故曰「道之用」。   「忠恕」一段,明道解得极分明。其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忠恕违道不远』是也。」分明自作一截说。下面「忠恕一贯之」以下,却是言圣人之忠恕。故结云:「所以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尔。」若曰:「中庸之言,则动以人尔。」   「忠恕违道不远」,此乃掠下教人之意,「下学而上达」也。「尽己之谓忠,推己及物之谓恕」。忠恕二字之义,只当如此说。曾子说夫子之道,而以忠恕为言,乃是借此二字绽出一贯。一贯乃圣人公共道理,尽己推己不足以言之。缘一贯之道,难说与学者,故以忠恕晓之。   「忠恕违道不远」与「夫子之道忠恕」,只消看他上下文,便自可见。如中庸「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诸人」,勿者,禁止之辞,岂非学者之事。论语之言,分明先有个「夫子之道」字,岂非圣人之事。   「忠恕违道不远」,正是说忠恕。「一以贯之」之忠恕,却是升一等说。   一是忠,贯是恕。譬如一泓水,圣人自然流出,灌溉百物,其它人须是推出来灌溉。此一贯所以为天。至子思忠恕,只是人,所以说「违道不远」。「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才是他人,便须是如此。   问:「到得忠恕,已是道,如何又云『违道不远』?」曰:「仁是道,忠恕正是学者着力下工夫处。『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子思之说,正为下工夫。『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却不是恁地。曾子只是借这个说『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便是天之忠恕;『纯亦不已』,『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圣人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便是学者之忠恕。」   曾子忠恕,与子思忠恕不同。曾子忠恕是天,子思忠恕尚是人在。   问:「『忠恕而已矣』与『违道不远』、『己所不欲』等处不同,而程先生解释各有异意,如何?」曰:「先理会『忠恕而已』一句。如明道说『动以天』之类,只是言圣人不待勉强,有个自然底意思。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诸人』,看个『勿』字,便是禁止之辞。故明道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正是如此分别。」或曰:「南轩解此云:『圣人全乎此,天之道也,曾子称夫子忠恕是矣。贤者求尽夫此,人之道也,子思称忠恕是矣。』」曰:「此亦说得好。诸友却如何看?」谟曰:「集注等书所谓『尽己为忠』,道之体也;『推己为恕』,道之用也。忠为恕体,是以分殊而理未尝不一;恕为忠用,是以理一而分未尝不殊。此固甚明矣。」曰:「夫子只说『吾道一以贯之』,曾子说此一句,正是下个注脚,如何却横将忠恕入来解说『一贯』字?程子解此又如何?」曰:「『以己及物为仁,推己及物为恕』;又却继之曰:『此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尔。』如此,却是剩了『以己及物』一句,如何?」谟曰:「莫是合忠恕而言,便是仁否?」先生称善。谟曰:「只于集注解第二节处得之。如曰『圣人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合忠恕是仁底意思。」曰:「合忠恕,正是仁。若使曾子便将仁解一贯字,却失了体用,不得谓之一贯尔。要如此讲『贯』,方尽。」   问论语中庸言忠恕不同之意。曰:「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中庸言『忠恕违道不远』,是也。此是学者事,然忠恕功用到底只如此。曾子取此以明圣人一贯之理耳。文蔚录云:「曾子借学者以形容圣人。」若圣人之忠恕,只说得『诚』与『仁』字。圣人浑然天理,则不待推,自然从此中流出也。『尽』字与『推』字,圣人尽不用得。若学者则须推。故明道云:『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远」是也。』自是两端。伊川说中庸,则只说是『下学上达』,又说是『子思掠下教人』。明道说论语,则曰:『「一以贯之」,大本达道也,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耳。』伊川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此规模又别。」大雅云:「程先生说:『忠恕形容一贯之理,在他人言则未必尽,在曾子言之,必是尽。』」曰:「此说得最好。然『一』字多在忠上?多在恕上?」大雅云:「多在忠上。」曰:「然。程子说得甚分明,复将元说成段看。后来多被学者将元说折开分布在他处,故意散乱不全,难看。」   问「『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曰:「『恕』字正在两隔界头。只看程子说『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便分明。恕是推己及物,使各得其所处。『尽物之谓信』。」   刘问「忠恕」。曰:「忠即是实理。忠则一理,恕则万殊。如『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亦只以这实理流行,发生万物。牛得之为牛,马得之而为马,草木得之而为草木。」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此是不待尽而忠也。「『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不其恕乎!」此是不待推而恕也。   忠贯恕,恕贯万事。「『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是不忠之忠。「『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不其恕乎!」是不恕之恕。天地何尝道此是忠,此是恕?人以是名其忠与恕。故圣人无忠恕,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乃学者之事。士毅。   曾子所言,只是一个道理,但假借此以示门人。如程子所言,「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此天地无心之忠恕。夫子之道一贯,乃圣人无为之忠恕。尽己、推己,乃学者着力之忠恕。固是一个道理,在三者自有三样。且如天地何尝以不欺不妄为忠。其化生万物,何尝以此为恕。圣人亦何尝以在己之无欺无妄为忠。若泛应曲当,亦何尝以此为恕。但是自然如此。故程子曰:「天地无心而成化,圣人有心而无为。」此语极是亲切。若晓得曾子意思,虽则是「忠恕」二字,而发明一贯之旨昭然。但此语难说,须自意会。若只管说来说去,便拖泥带水。又云:「夜来说忠恕,论著忠恕名义,自合依子思『忠恕违道不远』是也。曾子所说,却是移上一阶,说圣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阶,说天地之忠恕。其实只一个忠恕,须自看教有许多等级分明。」   正淳问:「伊川云:『「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干道变化』,犹是说上体事,至『各正性命』,方是恕否?」曰:「『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正相夹界半路上说。程子谓『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又谓『尽物之谓信』。如『干道变化』,便是尽己处,『各正性命』,是推以及物处。至于推到物上,使物物各得其所处,方是尽物,便是信。」问:「侯师圣云『草木蕃』与『各正性命』如何?」曰:「寻常数家,便说『草木蕃』是『草木畅茂』,『天造草昧』之意,故指来说『恕』字不甚着。『各正性命』,说推己及物。然当时只是指此两句来说。」   徐仁父问:「『充扩得去,则天地变化,草木蕃;充扩不去,则天地闭,贤人隐』,如何?」曰:「只管充扩将去,则万物只管各得其分。只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上面扩充将去,若充之于一家,则一家得其所;充之于一国,则一国得其所。无施而不得其所,便是『天地变化,草木番』。若充扩不去,则这里出门便行不得,便窒塞了,如何更施诸人!此便是『天地闭,贤人隐』底道理。」贺孙录同。以下集义。   吴仁父问:「『充扩得去,则天地变化,草木蕃;充扩不去,则天地闭,贤人隐』。是气象如此,是实如此?」曰:「似恁地恕,只是推得去。推不去底人,只要理会自己,不管别人;别人底事,便说不关我事。今如此人,便为州为县,亦只理会自己,百姓尽不管他,直是推不去。」又问:「『恕』字恁地阔?」曰:「所以道:『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又曰:「也须是忠。无忠,把甚么推出来!」   「天地变化」是忠,忠则一;「草木蕃」是恕,恕则万状。「天地闭,贤人隐」,是理当如此,非如人之不恕是有吝意。恕如春,不恕如冬。   「草木蕃」,如说「草木畅茂」。   「一,譬如元气;八万四千毛孔无不通贯,是恕也」。又曰:「『一以贯之』,只是万事一理。伊川谓:『言仁义亦得,盖仁是统体,义是分别。』某谓言礼乐亦得,『乐统同,礼辩异』。」言毕,复抗声而诵曰:「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   忠恕是工夫,公平则是忠恕之效,所以谓「其致则公平」。致,极至也。   问:「『吾道一以贯』,伊川云:『多在忠上。』看得来都在忠上,贯之却是恕。」曰:「虽是恕,却是忠流出贯之。」   问:「『尽物之谓恕』与『推己之谓恕』,如何推己只是忠中流出?」曰:「方流出,未可谓之尽。」曰:「『尽物之谓信』,是物实得此理,故曰『尽物』?」曰:「然。」   问:「侯氏云『尽物之谓恕』,程子不以为然,何也?」曰:「『恕』字上着『尽』字不得。恕之得名,只是推己。尽物,却是于物无所不尽,意思自别。」   众朋友再说「忠恕」章毕,先生曰:「将孔子说做一样看,将曾子说做一样看,将程子说又做一样看。」又曰:「圣人之恕无辙迹。学者则做这一件是当了,又把这样子去做那一件,又把这样子去做十件、百件、千件,都把这样子去做,便是推。到下梢都是这个样子,便只是一个物。」或问:「先生与范直阁论忠恕,还与集注同否?」曰:「此是三十岁以前书,大概也是,然说得不似,而今看得又较别。」   亚夫问「忠恕而已矣」。曰:「此曾子借学者忠恕以明一贯之妙。盖一贯自是难说得分明,惟曾子将忠恕形容得极好。学者忠恕,便待推,方得。才推,便有比较之意。圣人更不待推,但『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便是。圣人地位,如一泓水在此,自然分流四出。借学者忠恕以形容一贯,犹所谓借粗以形容细。」赵至道云:「如所谓『尧舜之道孝弟』否?」曰:「亦是。但孝弟是平说。曾子说忠恕,如说『小德川流,大德敦化』一般,自有交关妙处。当时门弟想亦未晓得,惟孔子与曾子晓得。自后千余年,更无人晓得,惟二程说得如此分明。其门人更不晓得,惟侯氏谢氏晓得。某向来只惟见二程之说,却与胡籍溪范直阁说,二人皆不以为然。及后来见侯氏说得元来如此分明,但诸人不曾子细看尔。」直卿云:「圣人之忠是天之天,圣人之恕是天之人。忠恕只是学者事,不足以言圣人,只是借言尔。犹云『亹亹文王』,文王自是『纯亦不已』,『亹亹』不足以言之。然『亹亹』,便有『纯亦不已』意思。」又云:「忠犹木根,恕犹枝叶条干。」南升。   「忠恕一贯。圣人与天为一,浑然只有道理,自然应去,不待尽己方为忠,不待推己方为恕,不待安排,不待忖度,不待睹当。如水源滔滔流出,分而为支派,任其自然,不待布置入那沟,入这渎。故云曾子怕人晓不得一贯,故借忠恕而言。某初年看不破,后得侯氏所收程先生语,方晓得。」又云:「自孔子告曾子,曾子说下在此,千五百年无人晓得。待得二程先生出,方得明白。前前后后许多人说,今看来都一似说梦。」子善云:「初晓『忠者天道,恕者人道』不得。后略晓得,因以二句解之云:『天道是自然之理具,人道是自然之理行。』」直卿云:「就圣人身上说,忠者天之天,恕者天之人;就学者身上说,忠者人之天,恕者人之人。」曰:「要之,只是个『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意思。」   方叔问:「忠恕一理,却似说个『中和』一般。」曰:「和是已中节了,恕是方施出处。且如忠恕如何是一贯?」曰:「无间断,便是一贯。」曰:「无物,如何见得无间断?盖忠则一,纔推出去便贯了,此忠恕所以为一以贯之,盖是孔子分上事。如『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此孔子之忠恕,余人不得与焉。忠恕一也,然亦有分数。若中庸所谓忠恕,只是『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则是贤人君子之所当力者。程子观之亦精矣,然程门如尹氏辈,亦多理会不曾到此。若非刘质夫谢上蔡侯师圣之徒记得如此分晓,则切要处都黑了。」   忠便是一,恕便是贯。自一身言之,心便是忠,应于事者便是恕。龟山之说不然。某旧时与诸公商量此段,都说道:「龟山便是明道说。」某深以为不然,更无路得分疏。后来把程先生说自看来看去,乃大分明。以此知听说话难。须是心同意契,纔说,便领略得。龟山说得恁地差来,不是他后来说得差,是他当初与程先生对面说时,领略不得这意思。如今诸公听某说话,若不领略得,茫然听之,只是徒然。程先生那一段是刘质夫记,想他须是领略得。兼此段,可笑。旧时语录元自分而为两,自「『以己及物』至『违道不远』是也」为一段,自「吾道一以贯之」为一段。若只据上文,是看他意不出。然而后云「此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尔」,自说得分明,正以「『违道不远』是也」相应。更一段说某事,亦散而为三。   明道解「忠恕」章,初本分为两段。后在籍溪家见,却只是一段,遂合之,其义极完备。此语是刘质夫所记,无一字错,可见质夫之学。其它诸先生如杨尹拘于中庸之说,也自看明道说不曾破。谢氏一作「侯」。却近之,然亦有见未尽处。   二程之门解此章者,惟上蔡深得二先生之旨。其次则侯师圣。其余虽游杨尹皆说不透。忠恕是足以贯道,忠故一,恕故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