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集释 - 第 5 页/共 44 页

成风、敬嬴、定姒,【原注】襄公四年。齐归之,书夫人,书小君,何也?邦人称之,旧史书之,夫子焉得而贬之。在后世则秦芈革氏、汉薄氏之称太后也,直书而失自见矣。定姒【原注】定公十五年。鲁有两定姒。书葬而不书夫人、小君,哀未君也。【原注】刘原父曰,姒氏为哀公之母、定公之妾,哀未成君,故亦未敢谓其母夫人耳。孟子则并不书葬,不成丧也。   君氏卒   君氏卒,以定公十五年姒氏卒例之,从左氏为是。不言子氏者,子氏非一,故系之君以为别,犹仲子之系惠公也。若天子之卿,则当举其名,不但言氏也。【原注】公羊谷梁二传作尹氏。【杨氏曰】卒亦有不举名者,又何如或赴不以名,则书尹氏,崔抒之奔,其例也。【惠侍读曰】天子之外诸侯嗣也,故卒称爵。内诸侯禄也,故卒称氏。其王子弟,则以王子为氏;或称其采,则以采为氏,皆不称爵。春秋志外诸侯之卒也详,志内诸侯之卒也略。外诸侯之卒微而不名者凡五,隐七年滕侯,八年宿男,庄三十一年薛伯,僖二十三年杞子,成十六年滕子,皆不名,皆小国,微之,故不名。强而不名者惟一,而凡四见焉,成十四年秦伯,昭五年秦伯,定九年秦伯,哀三年秦伯,皆不名。秦,强国也。惟罃、稻名,余皆不名,贬之,故不名。内诸侯之卒者三人,尹氏、王子虎、刘卷。其不名者尹氏一人而已。或曰,讥世卿也。为此说者,盖见周尹氏、齐崔氏皆世卿,或弑其君,或乱王室,春秋皆称氏而不名,故以为讥。然则外诸侯称爵而不名者又何说?宿男、滕子、薛伯、秦伯、杞子皆不名,其卒也以爵卒。尹氏亦不名,其卒也以氏卒。一也,奚独于尹氏而疑之?诸侯卒名而葬不名,卒告而葬不告。告者,告于天子。故春秋志内外诸侯之率,皆临之以天子而称名。微国不名者如宿、如杞、如薛、如滕,皆陵夷衰微,不能以名达也。其后晋主夏盟,扶而存之,因得以其名达,故滕、杞、薛皆名。内诸侯之强如尹氏,外诸侯之强如秦伯,皆有跋扈不臣之心,故春秋三书尹氏,尹氏卒,尹氏立王子朝,尹氏以王子朝奔楚。四书秦伯,始终贬之而不名,则圣人之情见乎辞矣。尹氏,左传作君氏,何也?传写讹也。说者谓君之母氏故称君氏,而不称姓。其说虽合于左氏,然左氏庄元年传曰,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然则不称姓,是绝不为亲也,可乎?三传皆可信,择其尤善者从之。尹氏主丧,王子虎主盟,刘卷主会,故卒之。【又曰】王子虎即叔服,文元年来会葬者,公谷二传皆云然。左氏谓即僖二十九年盟翟泉者,经书王人,传称王子虎。左氏据国史,二传本师传,其说孰是?左氏谓同盟乃吊,吊则书,从之可也。诸侯不奔丧,尹氏焉得主丧?古者束修之问不出境,王室大夫非有玉帛之使不与外诸侯通。春秋主会主盟,不独刘卷、王子虎,而独卒此二人,盖来赴则往吊之,故卒之。来赴者,以其尝有玉帛之使者也。尹氏独无闻,似王室之重臣,故贬而不名。【庄侍郎曰】尹氏卒,天子之大夫不书卒。此何以书?公羊子曰,天王崩,诸侯之主也。礼相接斯恩相及矣,则恩录之乎?以公奔丧录之也。春秋以诸侯奔天王之丧为常事,而不书,讳他年之不奔丧也。以吾君主尹氏而录其卒,则奔丧见矣。何以氏之而不名。公羊子曰,讥世卿,世卿非礼也。其圣人之志乎。【汝成案】君氏,左传以为声子,先生主是说,近儒皆如是。然不若公谷作尹氏者当也。若君氏是隐公母,则隐二年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是鲁何人?若为桓母,桓未为君,则是惠公之妾。即隐以让故从正君之礼,然不应预书于八年前也。左氏无传,谷梁以为隐之妻。若然,则妻尚书夫人、书姓、书薨,而母则不书,又去其姓。不辞甚矣!定公十五年书姒氏卒,公羊传曰,定姒者何?哀公之母也。何以不称夫人?哀未君也。谷梁传曰,妾辞也。哀公之母也。即隐以摄故谦不为君,以妾辞而书,亦不当贬去其姓明矣。然则莫善于公羊说也。隐二年,夫人子氏薨。公羊以为隐母,此春秋达例也。子氏为隐母,则君氏为尹氏决矣。若以君氏为隐夫人,隐夫人子氏,非昭夫人孟子比也,亦何缘绝去其姓。且以夫人之氏而冠以君,则言不顺而名不正也。若毛西河解为郑大夫尹氏,斯更穿凿。外大夫不书卒,即隐与俱归为鲁臣,不为大夫也。易知之?隐不爵大夫,谷梁氏已着其说矣。   或疑君氏之名别无所见。左传襄公二十六年,左师见夫人之步马者,问之,对曰,君夫人氏也。盖当时有此称。然则去其夫人,即为君氏矣。【原注】战国齐有君王后。   夫人子氏,隐之妻,嫡也,故书薨。君氏,隐之母,惠公之继室,妾也,故书卒。   不书葬者何?春秋之初,去西周未远,嫡妾之分尚严,故仲子别宫而献六羽,所谓犹秉周礼者也。僖公以后,日以僭逾,于经可见矣。   滕子薛伯杞伯   滕侯之降而子也,薛侯之降而伯也,杞侯之降而伯而子也,贬之乎?【原注】滕子来朝,张无垢、胡康侯谓贬其朝桓。【杨氏曰】贬其朝桓最迂。贬之者,人之可也,名之可也。至于名尽之矣,降其爵非情也。古之天下犹今也。崔呈秀、魏广微,天下之人无字之者,言及之则名之,名之者恶之也,恶之则名之焉尽之矣。若降其少师而为太子少师,降其尚书而为侍郎、郎中、员外,虽童子亦知其不可矣。然则三国之降焉何?沙随程氏以为是三国者,皆微困于诸侯之政而自贬焉。【原注】孙明复已有此说,伊川春秋传略同。昭公十三年平丘之盟,子产争承曰,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惧弗给也。哀公十三年黄池之会,子服景伯曰,鲁赋于吴八百乘,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而如邾以事晋。皆其证也。春秋之世,卫称公矣。及其末也,贬而侯,贬而君。【原注】史记卫世家,昭公时,三晋强。卫如小侯,属之。成侯十六年,卫更贬号曰侯。嗣君五年,更贬号曰君。此着于史记而后人尚有不知者。高诱解吕氏春秋卫嗣君曰,秦贬其号为君。夫滕、薛、杞犹是也,【原注】襄公二十七年宋之盟,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定公元年,城成周,宋仲几曰,滕、薛、郳,吾役也。则不惟自贬,且为大国之私属矣。故鲁史因而书之也。   小国贫,则滕、薛、杞降而称伯、称子;大国强,则齐世子光列于莒、邾、滕、薛、杞、小邾上,【原注】齐世子光八会诸侯,其五会并序诸侯之下。至襄公十年伐郑之会,在滕、薛、杞、小邾上。十一年再会,又进在莒、邾上。时为之也。左氏谓以先至而进之,亦托辞焉尔。   阙文   桓公四年、七年阙秋冬二时,定公十四年阙冬一时,【原注】公羊庄公十年阙冬十月。昭公十年十二月无冬,僖公二十八年冬无月而有壬申、丁丑,桓公十四年有夏五而无月,桓公十七年冬十月有朔而无甲子,桓公三年至九年、十一年至十七年无王,桓公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甲戌有日而无事,皆春秋之阙文,后人之脱漏也。【原注】庄公二十二年夏五月无事,而不书首月,杜氏释例以为阙谬。谷梁有桓无王之说,窃以为夫子于继隐之后而书公即位,则桓之志见矣,奚待去其王以为贬邪?   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不书天,阙文也。【原注】文公五年,王使荣叔归含,且●同。若曰以其锡桓而贬之,则桓之立,春秋固已公之矣。商臣而书楚子,【原注】文公九年。商人而书齐侯,【原注】文公十五年。五等之爵无所可贬,孰有贬及于天王邪?   僖公元年,夫人氏之丧至自齐,不言姜。宣公元年,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不言氏。此与文公十四年叔彭生不言仲,定公六年仲孙忌不言何同,皆阙文也。圣人之经,平易正大。   邵国贤【原注】宝。曰,夏五,鲁史之阙文欤?春秋之阙文欤?如谓鲁史之阙文者,笔则笔,削则削,何独阙其所不必疑,以示后世乎?阙其所不必疑以示后世,推不诚伯高之心,是不诚于后世也,圣人岂为之哉。不然,则甲戌、己丑、叔彭生、仲孙忌又何为者?是故夏五,春秋之阙文也,非鲁史之阙文也。   范介儒【原注】守己。曰纪子伯、郭公、夏五之类,传经者之脱文耳。谓为夫子之阙疑,吾不信已。【原注】按甲戌、己丑似是鲁史之文,故左传已有再赴之说。【顾司业曰】春秋文多阙误,三传类多附会,而公谷尤甚。其大者如纪子伯、莒子盟于密,本阙文也,而习公谷者遂谓纪本子爵,后因天子将娶于纪,进爵为侯,加封百里,以广孝敬。汉世因之,凡立后,先封其父为侯,进大司马、大将军,封爵之滥自此始。盖尝推而论之,日食阙书日朔者凡十,本史失之,而谷梁则曰,言日不言朔,食晦日也。言朔不言日,食既朔也。案自襄十五年以后,无不书日朔者,岂自此至获麟近百年,总无食于前食于后,而独参差不定于襄以前乎?则谷梁之说非也。外诸侯卒,阙书名者凡十,亦史失之。而左氏则曰,不书名,未同盟也。案隐元年,及宋人盟于宿,而八年宿男卒不名。成十三年,滕会诸侯同伐秦,而十六年滕子卒不名。杞与鲁结昏,而僖二十三年,杞成公卒不名,则左氏之说非也。夫人不书姜氏,及去姜存氏,去氏存姜者凡四,而左传则曰,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贾逵又云,哀姜杀于罪轻,故但贬去姜。公谷又以出姜不宜成礼于齐,穆姜不宜从夫丧娶,故俱贬去氏。夫去姜存氏,去氏存姜,既不成词,况文姜、哀姜之罪岂待去其姓氏而明?至夫甥舅之合,事由父母,而必责其问合礼与否,无乃蹈拊骖移臼之讥乎?亦拘固不通甚矣。王不称天者凡六,其三史脱之,其三从省文。而胡氏于锡桓公命,归成风之禭及会葬则云,圣人去天以示贬。夫归仲子之●,王已称天矣,岂于前独罪宰亘,而于天王无贬,于此数事又独责天王而于荣召无讥乎?桓五年,三国从王伐郑,此自省文尔,与公朝于王所同义。而胡氏以为桓王失于讨,岂朝于王所,不责诸侯,而反责王乎?必以桓十四年不书王,为责桓元王,则宣亦篡弒,何以书王?必以桓四年、七年不书秋冬为责王失刑,则昭十年不书冬,定十四年不书冬,又何以说?秦伐晋、郑伐许、晋代鲜虞,皆是偶阙人字,而公谷以为狄之。夫秦且无论,晋之罪莫大于助乱臣立君。襄十四年,会孙林父于戚以定卫,当日不闻狄,晋郑伯射王中肩,未尝有微词示贬,而沾沾责其伐许、伐鲜虞,亦可谓舍其大而图其细矣。凡此皆公谷倡之,而后来诸儒如孔氏颖达、啖氏助、赵氏匡、陆氏淳、孙氏复、刘氏敞亦既辨之矣,而复大炽于宋之中叶者,盖亦有故焉。自诸儒攻击三传,王介甫遂目春秋为断烂朝报,不列学宫。文定反之,矫枉过正,遂举圣经之断阙不全者,皆以为精义所存,复理公谷之故说。而吕氏东莱、叶氏少蕴、张氏元德诸儒俱从之。由是春秋稍明于唐以后者,复晦昧于宋之南渡,岂非势之相激使然哉!愚故浏览诸家之说,于南渡以后兼取黄氏仲炎、吕氏大圭、程氏端学、俞氏皋、齐氏履谦五家,列阙文凡百有余条,俾学者于此不复强求其可通,则于诸儒支离穿凿之论亦扫除过半矣。【汝成案】顾氏论辨颇通辟,然不达二家义例,殊失微言。事有窒阂,辄归阙之,则益张南宋来师心武断说矣。【惠侍读曰】诸侯或日卒,或月卒,或时卒,公谷二传皆有说。其以二日卒者,惟桓五年陈侯鲍而已。是时陈乱,故再赴。再赴者,一告乱,一告丧也。春秋惟一书王室乱。列国来告乱,则直书其事,而不书乱,书乱则嫌与王室同。且书乱则不日,以乱非一朝一夕之事。故惟弑君日,余不日。两书日则非乱明矣。或曰,两日之间有阙文。吾未之前闻也。公羊谓,以两日卒之,●也,以甲戌之日亡,己丑之日死,而得。考死即尸,汉书读为尸,谓有狂易之病,蜚亡而死,己丑日乃得其尸也。故春秋如其再赴之日书之,盖言君死不得其日,所以辜其臣也。【汝成案】谷梁传云,不知死之日,故举二日以包也。即此义。   夫人孙于齐   庄公元年,三月,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之也。二年,十有二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复称姜氏,见鲁人复以小君待之,忘父而与仇通也。先孙后会,其间复归于鲁,而春秋不书,为国讳也,此夫子削之矣。   刘原父曰,左氏曰,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谓鲁人绝文姜,不以为亲,乃中礼尔。【原注】杜氏谓文姜之义宜与齐绝,而复奔齐者,乃是曲说。魏书窦瑗传引注云,夫人有与杀桓之罪,绝不为亲,得尊父之义。善庄公思大义,绝有罪,故曰礼也。盖先儒皆主此说。然则母可绝乎?宋襄之母获罪于君,归其父母之国。及襄公即位,欲一见而义不可得,作河广之诗以自悲。然宋亦不迎而致也,为尝获罪于先君,不可以私废命也。孔子论其诗而着之,以为宋姬不为不慈,襄公不为不孝。今文姜之罪大,绝不为亲,何伤于义哉!【汝成案】说本胡文定面阐发其义。   诗序猗嗟,刺鲁庄公不能防闲其母赵氏,因之有哀痛以思父,诚敬以事母,威刑以驭下之说。此皆禁之于末,而不原其始者也。夫文姜之反于鲁,必其与公之丧俱至。其孙于齐,为国论所不容而去者也,【原注】内讳奔谓之孙。文姜之于齐,父母之国也,何至于书孙?此直书而义自见者也。于此而遂绝之,则臣子之义伸,而异日之丑行不登于史策矣。庄公年少,当国之臣不能坚持大义,使之复还于鲁。凭君母之尊,挟齐之强,而恣瞧淫佚,遂至于不可制。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左氏绝不为亲一言,深得圣人之意。而鲁人既不能行,后儒复昧其义,所谓为人臣子而不通春秋之义者,遭变事而不知其权,岂不信夫。   公及齐人狩于样   庄公四年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冬,公及齐人狩于禚。夫人享齐侯,犹可书也。公与齐侯狩,不可书也。故变文而曰齐人,人之者,仇之也。杜氏以为微者,失之矣。   楚吴书君书大夫   春秋之于吴、楚,斤斤焉,不欲以其名与之也。楚之见于经也,始于庄之十年,曰荆而已。二十三年,于其来聘而人之。二十八年,复称荆而不与其人也。僖之元年,始称楚人。四年,盟于召陵,始有大夫。【原注】公羊传谓文公九年,使椒来聘,始有大夫,疏矣。又谓夷狄不氏,非也,屈完固已书氏。二十一年,会于孟,始书楚子。然使宜申来献捷者,楚子也,【原注】二十一年。而不书君。围宋者子玉,【原注】二十七年。救卫者子玉,战城濮者子玉也,【原注】二十八年。而不书帅。圣人之意,使之不得遽同于中夏也。吴之见于经也,始于成之七年,曰吴而已。襄之五年,会于戚,于其来听诸侯之好而人之。十年、十四年,复称吴,殊会而不与其人也。二十五年,门于巢卒,始书吴子。【原注】吴本伯爵,春秋以其僧王,降从四裔之例,而书子。【杨氏曰】春秋降其爵,亦不然。吴既不通中国,则从四夷之例亦宜。二十九年,使札来聘,始有大夫。然灭州来,【原注】昭公十三年。战长岸,【原注】十七年。败鸡父,【原注】二十三年。灭巢,【原注】二十四年。灭徐,【原注】三十年。伐越,【原注】三十二年。入郢,【原注】定公四年。败檇李,【原注】十四年。伐陈,【原注】哀公六年。会柤,【原注】同上。会鄫,【原注】七年。伐我,【原注】八年。伐齐,【原注】十年,十一年。救陈,【原注】十年。战艾陵,【原注】十年。会橐皋,【原注】十二年。并称吴,而不与其人。会黄池,【原注】十三年。书晋侯及吴子而殊其会。终春秋之文,无书帅者,使之终不得同于中夏也。是知书君、书大夫,春秋之不得已也,政交于中国矣。以后世之事言之,如刘、石十六国之辈,略之而已,至魏、齐、周,则不得不成之为国,而列之于史。辽、金亦然。此夫子所以录楚、吴也。然于备书之中而寓抑之之意,圣人之心盖可见矣。   亡国书葬   纪已亡而书葬纪叔姬,存纪也。陈已亡而书葬陈哀公,存陈也。此圣人之情而见诸行事者也。   许男新臣卒   许男新臣卒,左氏传曰,许穆公卒于师,葬之以侯,礼也。而经不言于师,此旧史之阈,夫子不敢增也。谷梁子不得其说,而以为内桓师,刘原父以为去其师而归卒于其国,凿矣。   禘于太庙用致夫人   禘于太庙,用致夫人。夫人者,哀姜也。哀姜之薨七年矣,鲁人有疑焉,故不祔于姑,至是因禘而致之,不称姜氏,承元年夫人姜氏薨于夷之文也。哀姜与弒二君,而犹以之配庄公,是乱于礼矣。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致夫人也,跻僖公也,皆鲁道之衰,而夫子所以伤之者也。胡氏以夫人为成风,成风尚存,何以言致?亦言之不顺也。【惠侍读曰】吉禘于庄公,不于太庙何也?禘于太庙而致庄公焉,因庄公而行吉禘,故书曰,吉禘于庄公。庄公之丧未满二十五月,故书吉以讥之。吉禘者,新主入庙,与先君相接,因是而为大祭。故不称宫,明非新宫也,则在大庙何疑?在大庙曷为不书?辟嫌也。何嫌尔?吉禘于大庙致庄公,则嫌庄公不应致与禘于大庙,用致夫人同。夫人不应致,故书致。庄公不应吉,故书吉。用者,谓用禘也,用禘犹用郊也。秋九月不可以用郊,致夫人不可以用禘。大禘则终王,王者丧终乃用之,用禘而致夫人,悖矣。国之大事,惟郊、禘。春秋屡书郊,不屡书禘。惟书此二禘,皆讥也。昭公十有五年,禘于武宫,时禘也。不书禘而书有事者,国之常事云尔。常事不书,非常然后书。或曰,禘惟一,安得有三,吉禘、时禘,皆春秋坏法乱纪者为之也。春秋凡坏法乱纪之事,如吴、楚之君葬,以臣召君,与臣出其君,皆不书于册,曷为而独书此坏法乱纪之祭哉。【江氏曰】不言风氏,君母不可指斥也。若致哀姜,则哀姜有谥号,何得止言夫人?且以主附庙,亦不可谓之用致。【沈学博曰】僖公非哀姜所生,齐桓诛之,僖必不夫人之,且必不待八年之久。则夫人者,洵成风也。妾媵无助祭之事,尊成风,为将来祔食之地,乃致成风,为此日入庙之典,故春秋以其非常而书之。   以成风称小君,是乱嫡妾之分。虽然,犹愈于衷姜也。说在乎汉光武之黜吕后,而以薄氏配高庙也。   及其大夫荀息   晋献公之立奚齐,以王法言之,易树子也;以臣子言之,则君父之命存焉。【原注】古人重父命,伯夷以父命之故,不立而逃叔齐是也。是故荀息之忠同于孔父、仇牧。【杨氏曰】予荀息亦可,此如五代史之与王子明。【庄侍郎曰】春秋责贤者备,孔父、仇牧、荀息克以一节应先王之法,春秋不责之以备也。春秋尚此三人,乱不自斯人出。斯人一心于所事前定者终不变,孔父、荀息也;猝然不惊,不顾其身者,仇牧也。   邢人狄人伐卫   春秋之文有从同者。僖公十八年,邢人、狄人伐卫。二十年,齐人、狄人盟于邢。并举二国,而狄亦称人,临文之不得不然也。【原注】庄公二十三年,荆人来聘。赵氏鹏飞曰,称人,非进之也。若但书荆来聘,则若举国皆来,于文不顺,故书人字以成文耳,不然,二十八年荆代郑,何以不书人乎?若惟狄而已,则不称人。十八年,狄救齐。二十一年,狄侵卫是也。谷梁传谓,狄称人,进之也。何以不进之于救齐,而进之于伐卫乎?则又为之说曰,善累而后进之。夫伐卫何善之有?   昭公五年,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吴。不称于越而称越人,亦同此例。【原注】陆氏纂例曰,凡夷狄与诸侯列序皆称人,以便文,但君臣同辞。   王入于王城不书   襄王之复,左氏书夏四月丁巳,王入于王城,而经不书。其文则史也,史之所无,夫子不得而益也。路史以为襄王未尝复国,而王子虎为之居守,此凿空之论。【原注】其说曰,春秋始书天王出居,后四年五月书公朝于王所,冬天王狩于河阳,公朝于王所,文公八年书天王崩,未尝书入也。王猛居皇,敬王居狄泉,此畿内地,而其入也犹且书之。天下之主也,郑,他国也,亦既远而戒矣。孰有入不书哉。纳天子,定王室,是乃人臣之极勋,而不书于经,又何以春秋为?然则襄王未尝入也。且惠王尝适郑,而处于栎矣。【原注】庄公二十年。其出不书,其入不书,以路史之言例之,则是未尝出,未尝入也。庄王、僖王、顷王崩皆不书,以路史之言例之,则是未尝崩也而可乎?【原注】赵氏曰,春秋王崩三不书,见王室不告,鲁亦不赴也。愚谓此特因旧史之不书,而二者之义自见。邵氏曰,襄王之出也,尝告难于诸侯,故仲尼据策而书之。其入也,与夫惠王之出入也,皆未尝告于诸侯,策所不载,仲尼虽得之传闻,安得益之?乃若敬王之立,则仲尼所见之世也。子朝奔楚,且有使以告诸侯,况天王乎?策之所具盖昭如也,故狄泉也书,成周也书。   事莫大于天王之人,而春秋不书,故夫子之自言也曰述而不作。   星孛   春秋书星孛,有言其所起者,有言其所入者。文公十四年秋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不言所起,重在北斗也。昭公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不言及汉,重不在汉也。   子卒   叔仲、惠伯从君而死,义矣,而国史不书。夫于平日未尝阐幽及之者,盖所谓匹夫匹妇之谅,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者也。【全氏曰】惠伯其所傅者,应立之世子,既主丧矣,襄仲突出而弑之,是死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今求圣人所以不书之故,而不得,乃诋之,则非也。荀息在晋,非能导其君以正者,及其老而耄,以身殉乱,圣人书之,以为犹愈于里克、●郑之徒也,非竟许之也。若惠伯则真忠也。然则圣人不书何也?曰其文则史,是固旧所不书也,圣人无从而增之,而况既讳国恶,不书子赤之弑,则惠伯无从而附见也。【钱氏曰】惠伯之死不见于经,阙文也。不当贬。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孔宁仪、行父从灵公宣淫于国,杀忠谏之泄冶,君弒不能死,从楚子而入陈,春秋之罪人也,故书曰,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杜预乃谓二子托楚以报君之仇,灵公成丧,贼讨国复,功足以补过。呜呼!使无申叔时之言,陈为楚县矣,二子者,楚之臣仆矣,尚何功之有?幸而楚子复封,成公反国。二子无秋毫之力,而杜氏为之曲说,使后世诈谖不忠之臣得援以自解。呜呼!其亦愈于已为他人郡县而犹言报仇者与?【沈学博曰】陈国小君弱,不有贵戚世臣,无以立国。春秋世臣,与其君相辅而行者也,故臣有罪,绝其身,不绝其世,盖积贵之系人望久矣,楚亦因陈所欲择利而归之耳。后儒责楚者固是,而未悉彼时之情也。   与楚子之存陈,不与楚子之纳二臣也。公羊子固已言之曰,存陈悕矣。   三国来媵   十二公之世,鲁女嫁于诸侯多矣,独宋伯姬书三国来媵,盖宣公元妃所生。【原注】宣公元年,夫人至自齐。即穆姜。【杨氏曰】不如录贤之说为允。   庶出之子不书生,故子同生特书。庶出之女不书致,不书媵,故伯姬归于宋特书。【杨氏曰】书子同生,明嫌也。【庄侍郎曰】子同生,举之有礼,名之有义,得殊异于适之法焉。终克享其国,传嗣子孙,此不易得之于天者。圣人敬而喜之,故以书于策,不以父母之恶累其子。书曰,尔乃迈迹自身。蔡仲所以为忠臣孝子也。方将观其后,必先正其始,谨而志之。   卫硕人之诗曰,东宫之妹。正义曰,东宫,太子所居也。系太子言之,明与同母,见夫人所生之贵。是知古人嫡庶之分,不独子也,女亦然矣。【汝成案】古者择配,必适所出。故晏平仲致女于晋,曰,先君之适。是知嫡庶之分必先严自女子始矣,所以端其本也。   杀或不称大夫   凡书杀其大夫者,义系于君,而责其专杀也。盗杀郑公子騑、公子发、公孙辄,文不可曰盗杀大夫,故不言大夫。【原注】杜氏曰,以盗为文,故不得言其大夫。其义不系于君,犹之盟会之卿,书名而已。胡氏以为罪之而削其大夫,非也。   阍弒吴子余祭。言吴子,则君可知矣,文不可曰吴阍弒其君也。【原注】盗杀蔡侯申同此。春秋中凡若此者皆赵子所谓避不成辞。谷梁子曰,不称其君,阍不得君其君也。非也。【杨氏曰】阍非名,故不言君。   邾子来会公   定公十四年,大搜于比蒲,都子来会公。春秋未有书来会公者,来会非朝也,会于大搜之地也。嘉事不以野成,故明年正月复来朝。   葬用柔日   春秋葬皆用柔日。宣公八年,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定公十五年九月了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己丑、丁巳,所卜之日也,迟而至于明日者,事之变也,非用刚日也。【原注】经文所书葬,列国之君无非柔日者。惟成公十五年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是刚日,其亦雨不克葬,迟而至于明日者与。汉人不知此义,而长陵【原注】高帝。以丙寅,茂陵【原注】武帝。以甲申,平陵【原注】昭帝。以壬申,渭陵【原注】元帝。以丙戌,义陵【原注】哀帝。以壬寅,皆用刚日。【杨氏曰】不特雨也,日食之类皆是。但庚辰之葬,无日食耳。   穆天子传,成姬之葬以壬戌。疑其书为后人伪作。   诸侯在丧称于   凡继立之君,逾年正月乃书即位,然后成之为君;未逾年则称子,未逾年又未葬则称名。先君初没,人子之心不忍亡其父也,父前子名,故称名,庄公三十二年子般卒,襄公三十一年子野卒是也。已葬则子道毕,而君道始矣,子而不名。文公十八年子卒,僖公二十五年卫子,【原注】成公。二十八年陈子,【原注】共公。定公三年邾子【原注】隐公。是也。【原注】杂记曰,君薨,太子号称子,待犹君也。郑氏注曰,谓未逾年也。逾年则改元,国不可以旷年无君。【原注】白虎通曰,逾年称公者,缘臣民之心不可一日无君也。缘终始之义一年不可有二君也。【梁氏曰】案史记,卫戴公无元年,而称元年者,戴公亦欲逾年改元,而其身已不及待,其臣子悯其经营再造于艰难危苦之会,而不忍使从未成君之例,即以懿公九年为戴公之元年。此朱子纲目之例,而不谓古之人已有行之者,政可见人情不甚相远也。故有不待葬而即位,则已成之为君。文公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成公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定公元年夏六月戊辰,公即位。桓公十三年卫侯,【原注】惠公。宣公十一年陈侯,【原注】成公。成公三年宋公、【原注】共公。卫侯【原注】定公。是也,所以敬守而重社稷也。【原注】杜氏左传注,卫宣公未葬,惠公称侯,以接邻国,非礼也。盖不达此义。此皆周公之制,鲁史之文,而夫子遵之者也。公羊传曰,君存称世子,【原注】世子下仍当繋名,若陈世子款、郑世子华之类。君薨称子某,既葬称子,逾年称公得之矣。   未葬而名,亦有不名者。僖公九年宋子,【原注】襄公。定公四年陈子【原注】怀公。是也,所以从同也。【原注】盟会之文,从同而书,不得独异。昭公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刘蚠亦在丧。已葬而不名,亦有名之者。昭公二十二年王子猛是也,所以示别也。【原注】嫌于敬王王子朝。   郑伯突出奔蔡者,已即位之君也。郑世子忽复归于郑者,已葬未逾年之子也。此临文之不得不然,非圣人之抑忽而进突也。【原注】忽、突皆名。别嫌也。杜氏注,贱之者。非。   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者,未葬居丧之子也。里克弑其君卓者,逾年已即位之君也。此临文之不得不然。谷梁传曰,其君之子云者,国人不子也。非也。【杨氏曰】凡谷梁之说失之巧而纤。   未逾年书爵   即位之礼,必于逾年之正月,即位然后国人称之曰君。春秋之时,有先君已葬,不待逾年而先即位者矣。宣公十年,齐侯使国佐来聘。【原注】顷公。成公四年,郑伯伐许。【原注】悼公。称爵者,从其国之告,亦以着其无父之罪。   姒氏卒   定公十五年姒氏卒。不书薨,不称夫人,葬不称小君。盖春秋自成风以下,虽以妾母为夫人,然必公即位而后称之。此姒氏之不称者,本无其事也。【原注】左氏谓不成丧者,非。后世之君多于柩前即位,于是大行未葬,而尊其母为皇太后。【原注】续汉礼仪志,三公奏尚书顾命,太子即日即天子位于柩前,请太子即皇帝位,皇后为皇太后。奏可。群臣皆出吉服,入会如仪。及乎所生,亦以例加之。妾贰于君,子疑于父,而先王之礼亡矣。   卿不书族   春秋之文,不书族者有二义。无骇卒,挟卒,柔会宋公、陈侯、蔡叔,盟于折,溺会齐师伐卫,未赐氏也。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归父还自晋,至笙遂奔齐,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意如至自晋,婼至自晋,一事再见,因上文而略其辞也。【原注】公羊宣公元年传,遂何以不称公子,一事而再见者,卒名也。注,卒,竟也。竟但举名者,省文。如后人作史,一条之中再见者,不复书姓。左氏不得其解。于溺会齐师伐卫则曰疾之,于归父还自晋则曰善之。岂有疾之而去族,善之而又去族者乎?   春秋隐桓之时,卿大夫赐氏者尚少,故无骇卒,而羽父为之请族,【姚氏曰】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之子称公孙,至公孙之子不复得称公曾孙。如无骇之辈直以名行,及其死也,则赐之族。以其王父之字为族也。公子、公孙于身必无赐族之理。经之季友、仲遂、叔肸皆是以字配名连言之,故杜注并云字也。如挟、如柔、如溺皆未有氏族者也。【原注】谷梁传不爵大夫之说近之。而未得其实。庄闵以下,则不复见于经,其时无不赐氏者矣。   刘原父曰,诸侯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小国三卿,一卿命于天子。【杨氏曰】据王制人则小国二卿。无命于天子。大国之卿三命,次国之卿再命,小国之卿一命。其于王朝皆士也,【原注】韩宣子称晋士起。三命以名氏通,再命名之,一命略称人。周衰礼废,强弱相并。卿大夫之制虽不能尽如古,见于经者亦皆当时之实录也。故隐桓之间,其去西周未久,制度颇有存者,是以鲁有无骇、柔、挟,郑有宛、詹,秦楚多称人。至其晚节,无不名氏通矣。而邾莒滕薛之君日已益削,转从小国之例称人而已。说者不知其故。因谓曹秦以下悉无大夫,患其时有见者害其臆说,因复构架无端以饰其伪,彼固不知王者诸侯之制度班爵云尔。   或曰,翚不称公子何与?杜氏曰,公子者,当时之宠号。【原注】宣元年注。翚之称公子也,桓赐之也。其终隐之篇不称公子者,未赐也。【原注】刘原父曰,公子虽亲,然天下无生而贵者,是以命大大夫则名氏得两通,未命为大夫则得称名,不得称公子。若专命之罪则直书而自见矣。   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已赐氏也。卫州吁弑其君完,未赐氏也。胡氏以为以国氏者累及乎上,称公子者诛及其身,此求其说而不得,故立此论尔。   大夫称子   周制,公侯伯子男为五等之爵,而大夫虽贵.不敢称子。春秋自僖公以前,大夫并以何仲叔季为称。【原注】诗云,叔兮伯兮。此大夫之称也。春秋僖公十五年,震夷伯之庙。杜氏注,夷,谥。伯,字。大夫既卒书字。【阎氏曰】案春秋自庄十二年卫大夫已称子,石祁子是也。大夫称子莫先于此。【杨氏曰】伯、叔,大夫士之通字。三桓之先曰共仲,曰僖叔,曰成季。孟孙氏之称子也自蔑也,【原注】文公十五年。【阎氏曰】案国语有孟文子,即左传文伯也,又先于蔑之称子。叔孙氏之称子也自豹也,【原注】襄公七年。【阎氏曰】案国语定王八年有叔孙宣子,即左传叔孙宣伯也。又先于豹之称子。季孙氏之称子也自行父也【原注】文公十三年。闵公元年书季子,二年书高子,皆春秋之特笔。【阎氏曰】季孙行父之称子。见文六年,不待十三年也【杨氏曰】特笔亦未然,据史 旧文耳,观公羊传自见。晋之诸卿在文公以前无称子者,魏氏之称子也自犨也,【原注】僖公二十三年。栾氏之称子也自枝也,【原注】僖公二十八年。【阎氏曰】案左传桓三年有栾共叔,然国语称为栾共子,又先于栾氏之有贞子。赵氏之称子也自衰也,【原注】文公二年。中行氏之称子也自林父也【原注】文公十三年。却氏之称子也自缺也,【原注】文公十三年。知氏之称子也自首也,【原注】宣公十二年。范氏之称子也自会也,【原注】宣公十二年。【阎氏曰】案范氏称子亦自渥浊也,并见十二年。韩氏之称子也自厥也。【原注】宣公十二年。晋齐鲁卫之执政称子,他国惟郑间一有之,余则否,不敢与大国并也。鲁之三家称子,他如臧氏、子服氏、仲叔氏皆以伯叔称焉,不敢与三家并也。【原注】惟襄公十四年有子叔齐子,论语有卞庄子。【阎氏曰】案子叔氏有齐子,即叔老。有敬子,即叔弓。一见襄十四年,一见昭三年,谁谓不敢与三家并也?其生也或以伯仲称之,如赵孟知伯死,则谥之而后子之,犹国君之死而谥称公也,于此可以见世之升降焉。读春秋者,其可忽诸?   春秋时,大夫虽僭称子,而不敢称于其君之前,犹之诸侯僭称公,而不敢称于天子之前也。何以知之?以卫孔悝之鼎铭知之。曰献公乃命成叔,纂乃祖服,曰乃考文叔,兴旧耆欲。成叔,孔成子烝鉏也。文叔,孔文子圉也。叔而不子,是君前不敢子也。【原注】左传韩厥言于晋侯,亦云成季、宣孟。【阎氏曰】君前臣名,礼也。孟子称庄暴于齐宣王前曰庄子,诚所未解。【左暄曰】按杜蒉对晋平曰,子卯不乐,知悼子在堂,斯其为子卯也大矣。知悼子,晋大夫知罃也,是君前称子矣。且成叔广叔亦是。孔悝鼎铭述其君庄公蒯聩之辞,非称之于君前也。犹有先王之制存焉。【原注】陆淳曰,侯伯子男之臣皆得称其君曰公,其子孙亦曰公子,而谥不得云公者,谥是王所赐也。大夫之臣得称其主曰子,而谥不得称子者,谥是君所赐也。【左暄曰】公叔文子卒。其子戍请谥于君,君曰,谓夫子贞惠文子。是春秋时大夫称子,实出自君之命矣。至战国,则子又不足言,而封之为君矣。   洛诰,予旦以多子,越御事。多子,犹春秋传之言群子也。【原注】宣公十二年。唐孔氏以为大夫皆称子,非也。   春秋自僖文以后,而执政之卿始称子。其后则匹夫而为学者所宗亦得称子,老子、孔子是也。【原注】孔子弟子惟有子、曾子二人称子,闵子、冉子仅一见。又其后则门人亦得称之,乐正子、公都子之流是也。【原注】孟子乐正子注,子,通称。故论语之称子者,皆弟子之于师。【原注】如云非不说子之道,卫君待子而为政之类。【阎氏曰】案陈子禽谓子贡凡两称子,犹曰亢,子贡弟子也,若夫子于季子。然一称子于季康子,四称子陈亢,于伯鱼亦称子,桀溺于子路亦称子,子路于文人亦称子,岂皆弟子之于师乎?孟子之称子者,皆师之于弟子,【原注】如云子诚齐人也,子亦来见我乎之类。【阎氏曰】孟子之于平陆大夫、蚳鼃、沈同、留行之客、毕战,陈相、景春、戴不胜、淳于髡、告子、慎子、白圭、宋句践、滕之或人,俱称之为子,岂皆弟子乎?至曹交,集注明谓不容其受业,亦称之为子,其说尤不可通。亦世变之所从来矣。论语称孔子为子,盖夫子而省其文,门人之辞也。亦有称夫子者,夫子矢之,夫子喟然叹曰,夫子不答,夫子莞尔而笑,夫子怃然曰,不直曰子,而加以夫,避不成辞也。【原注】即此可悟春秋书法。凡对君卿大夫皆称孔子。又季氏一篇皆称孔子,乃记者之异。   有谥则不称字   春秋传,凡大夫之有谥者则不书字。外大夫若宋、若郑、若陈、若蔡、若楚、若秦,无谥也,而后字之。【阎氏曰】子产谥成子,见国语,是子产有谥矣,何左传止称为子产、公孙侨?子产之了参,字子思,谥桓子,是亦有谥矣,何左传不称为国桓子,而必连其字曰桓子思?内大夫若羽父,若众仲,若子家,无谥也,而后字之。公子亦然。【原注】玉藻,士于君所言大夫,没矣则称谥若字。   楚共王之五子,其成君者皆谥,康王、灵王、平王是也,其不成君无谥而后字之,子干、子皙是也。他国亦然,陈之五父,郑之子亹、子仪是也。卫州吁、齐无知,贼也,则名之。传者于称名之法可谓严且密矣。   人君称大夫字   古者人君,于其国之卿大夫皆曰伯父,【原注】郑厉公谓原繁。叔父,【原注】鲁隐公谓臧僖伯。曰子大夫,曰二三子。不独诸侯然也。曲礼言列国之大夫入天子之国曰某士,自称曰陪臣某,然而天子接之犹称其字。宣公十六年,晋侯使士会平王室,王曰,季氏而弗闻乎?成公三年,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曰,巩伯实来。昭公十五年,晋荀跞如周,葬穆后,籍谈为介。王曰,伯氏,诸侯皆有以镇抚王室。【原注】伯氏谓荀跞。又曰,叔氏,而忘诸乎?【原注】注,叔,籍谈字。周德虽衰,辞不失旧。此其称字。必先王之制也。【原注】春秋凡命卿书字皆本于此。周公作立政之书,若侯国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并列于王官之后,盖古之人君恭以接下,而不敢遗小国之臣,故平平左右亦是率从,而成上下之交矣。   王贰于虢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而左氏之记周事曰,王贰于虢,王叛王孙苏,以天王之尊而曰贰曰叛。若敌者之辞,其不知春秋之义甚矣。【钱氏曰】此以后世之书法议古人,宋儒多有此病。贰心,上下皆可用之。叛与背声相近,晋之背先蔑而立灵公,与此叛义同。楚词,初既与予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亦此意也。   星陨如雨   星陨如雨,言多也。【原注】啖氏曰,奔流者众。如雨之多。汉书五行志,成帝永始二年二月癸未,夜过中星,陨如雨,长一二丈,绎绎末至地灭,至鸡鸣止。谷永对言,春秋记异,星陨最大,自鲁庄以来至今再见。此为得之。而后代之史,或曰小星流百枚以上,四面行,或曰星流如织,或曰四方流星,大小纵横百余,皆其类也。【原注】唐书天文志,太和七年六月戊午,日暮及曙,四方流星,大小纵横百余。正统四年八月癸卯,日夜达旦,有流星大小二百六十余。余于甲申年闰六月丙申望见月食既,星流竟夕。始悟古时有此异。不言石陨,不至地也。传曰,与雨偕也。然则无雨而陨,将不为异乎?【汝成案】此下当别立秋无麦苗题,诸本皆然,当是传写初误脱。   秋无麦苗,不害嘉谷也。据隐公元年传曰,有蜚,不为灾,不书。使不害嘉谷,焉用书之于经乎?【杨氏曰】已无麦苗矣,虽不害嘉谷亦书。   筑楣   筑郿,非都也。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无曰邑。邑曰筑,都曰城。旧唐书礼仪志,太常博士顾德章议引此,谓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鲁凡城二十四邑,惟郿一邑书筑,其二十三邑曰城,岂皆有宗庙先君之主乎?又定公十五年,城漆。漆是邾邑,正义亦知其不可通,而曲为之说。【汝成案】陆氏新旧义为当。   城小谷   城小谷,为管仲也。据经文,小谷不系于齐,疑左氏之误。范宁解谷梁传曰,小谷,鲁邑。春秋发微曰,曲阜西北有故小谷城。按史记,汉高帝以鲁公礼葬项王谷城,当即此地。杜氏以此小谷为齐邑济北谷城,县城中有管仲井。刘昭郡国志注、郦道元水经注皆同。按春秋有言谷不言小者。庄公二十三年,公及齐侯遇于谷。僖公二十六年,公以楚师伐齐,取谷。文公十七年,公及齐侯盟于谷。成公五年,叔孙侨如会晋荀首于谷。四书谷,而一书小谷,别于谷也。又昭公十一年传曰,齐桓公城谷置管仲焉,至于今赖之。则知春秋四书之谷及管仲所封在济北谷城,而此之小谷自为鲁邑尔。况其时齐桓公始霸,管仲之功尚未见于天下,岂遽勤诸侯,以城其私邑哉。【孙氏曰】案春秋之言谷者尚有宣十四年公孙归父会齐侯于谷,襄十九年晋士匄侵齐至谷,又成十七年传齐国佐杀庆克,以谷叛,则齐地之名谷而不名小谷灼然矣。小谷应属鲁邑,左氏不应谬误。后读公羊疏云,二传作小,与左氏异。始悟左氏经本作城谷,与昭十一年申无宇言正合,故杜注以为齐邑,今经传及注乃后人据二传之文而误加之也。【汝成案】第三十一卷尚有小谷一条,似失删并。   齐人杀哀姜   哀姜通庆父,弑闵公,为国论所不容,而孙于邾。齐人取而杀之,义也。而传谓之已甚,非也。【胡氏曰】齐强鲁弱,齐女有罪,必畏不敢讨。若父母家又党庇之,则人伦绝,天理灭矣。桓公诛之,是也。【汝成案】桓此举使鲁失臣子之义,齐失父母之恩,谓为已甚,义未违也。或如陈执州吁,而请莅杀于卫,当两得之。   微子启   蔡穆侯将许僖公以见楚子于武城,许男面缚衔璧,。大夫衰绖,士舆榇。楚子问,诸逢伯对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启如是。武王亲释其缚,受其璧而祓之,焚其榇,礼而命之,使复其所。楚子从之。何孟春曰,按书,殷纣无道,微子去之,在武王克殷之前。何应当日而有是事?已去之后,无复还之理。而牧野之战,亦必不从人而伐其宗国也。意此殆非微子事,而逢伯之言,特托之古人以规楚子乎?【杨氏曰】金仁山曰,武王伐纣,非讨微子也。纵微子未遁,面缚街璧,亦非其事也。又曰,武王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而未及微子,以其遁野,未之获也。又曰,衔璧面缚者,必武庚也、纣已自焚,故武庚请罪焉。   徐孚远曰,史记言微子持祭器造于军门,武王乃释微子,复其位如故。夫武王既立武庚,而又复微子之位。则是微子与武庚同在故都也。厥后武庚之叛,微子何以初无异同之迹?然则武王克商,微子未尝来归也。   襄仲如齐纳币   经书僖公之薨以十二月,而公子遂如齐纳币,则但书冬。即如杜氏之解,移公薨于十一月,而犹在二十五月之内,恶得谓之礼乎?   子叔姬卒   据传,杞桓公在位七十年。其二十二年,鲁文公之十二年,出一叔姬,其五十年,鲁成公之四年,又出一叔姬。再娶于鲁而再出之,必无此理。殆一事而左氏误重书之尔。【原注】成公九年,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此其本事。且文公十二年,经书曰,二月庚子,子叔姬卒。何以知其为杞妇乎?赵子曰,书卒义与僖公九年伯姬同,以其为时君之女,故曰子,以别其非先君之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