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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过陈留,郦生求见,使者入通。公方洗足,问:「何如人?」曰:「状类大儒。」上曰:「吾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大儒也。」使者出告。郦生瞋目按剑曰:「入言,高阳酒徒,非儒者也。」(北堂书钞一二二、太平御览三四二、又三六六)
洪颐烜曰:「案:史通杂说篇:『刘氏初兴,书惟陆贾而已。子长述楚、汉之事,专据此书,……如郦生之初谒沛公,高祖之长歌鸿鹄,非唯文句有别,遂乃事理皆殊。』」
高祖向咸阳南攻宛,宛坚守不下。乃匿其旌旗,人衔枚,马束舌,龙举而翼奋,鸡未鸣,围宛城三匝。宛城降。(史记高祖本纪索隐、太平御览三五七)
洪颐烜曰:「案:北堂书钞十二引『龙举翼起』四字。」
樊哙请杀之。(史记高祖本纪索隐)
案:此「秦王子婴降轵道旁」句,索隐所引也。
沛公西入武关,居于灞上,遣将军闭函谷关,无内项王。项王大将亚父至关,不得入,怒曰:「沛公欲反耶?」即令家发薪一束,欲烧关门,关门乃开。(艺文类聚六)
解先生云:「遣守函谷,无内项王。」(史记高祖本纪索隐)
洪颐烜曰:「案项羽本纪集解、留侯世家索隐、汉书张良传注臣瓒云:『楚汉春秋,鲰生本姓解。』」
项王在鸿门,而亚父谏曰:「吾使人望沛公,其气冲天,五色相摎,或似龙,或似蛇,或似虎,或似云,或似人,此非人臣之气也,不若杀之。」(水经渭水注、太平御览十五、又八七、又八七二)
案:御览八七引作「五彩相纠」。
沛公脱身鸿门,从闲道至军。张良、韩信乃谒项王军门曰:「沛公使臣奉白璧一只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只献大将军足下。」亚父受玉斗,置地,戟撞破之。(太平御览三五二)
蔡生。(史记项羽本纪集解)
案:此「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王闻之,烹说者」句,集解所引也。
董公八十二,遂封为成侯。(史记高祖本纪正义)
器案:汉书高帝纪上:「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曰:『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三军之众(荀悦汉纪句上有「若」字)为之素服,以告之诸侯,为此东伐,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汉王曰:『善。非夫子无所闻。』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汉书此文,当亦本之陆氏,而史记乃略出为「为义帝死故」五字一句,不若汉书之得其本真也。
项王为高阁,置太公于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王,约为兄弟,吾翁即汝翁,若烹汝翁,幸分我一杯羹。」(太平御览一八四)
新昌亭长。(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
案:此「常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句,索隐所引也。
卑山。(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
案:此「从闲道萆山而望赵军」句,索隐所引也。
北郭先生献带于淮阴侯曰:「牛为人任用,力尽犹不置其革。」(太平御览六九六)
项王使武涉说淮阴侯,淮阴侯曰:「臣故事项王,位不过郎中,官不过执戟,及去楚归汉,汉王赐臣玉案之食,玉具之剑,臣背叛之,内愧于心也。」(北堂书钞一三三、艺文类聚六九、文选张平子四愁诗注、太平御览七一0)
上东围项羽,闻樊哙反,旄头公孙戎明之卒不反,封戎二千户。(汉书王莽传上晋灼注)
上欲封侯公,匿不肯复见,曰:「此天下之辨士,所居倾国,故号平国君。」(史记项羽本纪正义、文选陆士衡汉高祖功臣颂注)
歌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史记项羽本纪正义)
高帝初封侯者,皆赐丹书铁券,曰:「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砺,汉有宗庙,尔无绝世。」(太平御览五九八、又六三三、困学纪闻十二)
汉已定天下,论群臣破敌禽将,活死不衰,绛灌、樊哙是也。功成名立,臣为爪牙,世世相属,百世无邪,绛侯周勃是也。(文选刘子骏移书让太常博士注)
洪颐烜曰:「案汉书礼乐志注、陈平传注云:『楚汉春秋高祖功臣,别有灌。』」器案:文选注引楚汉春秋此文,复下以己意曰:「然(案:文选注所云「然」,当读作「然则」。)灌自一人,非侯与灌婴。」
上败彭城,薛人丁固追上,上被发而顾曰:「丁公,何相逼之甚?」乃回马而去。上即位,欲陈功,上曰:「使项氏失天下者是子也。为人臣用两心,非忠也。」使下吏笞杀之。(太平御览三七三、又六四九)
上封许负为鸣雌亭侯。(史记周勃世家索隐)
正疆数言事而当,上使参乘,解玉剑以佩之。天下定,出以为守。有告之者,上曰:「天下方急,汝何在?」曰:「亡。」上曰:「正疆沐浴霜露,与我从军,而汝亡,告之何也?」下廷尉劓。(太平御览六四八)
淮阴武王反,上自击之。张良居守。上体不安,卧辒车中,行三四里。留侯走,东追上,簪堕被发,及辒车,排户曰:「陛下即弃天下,欲以王葬乎?以布衣葬乎?」上骂曰:「若翁天子也,何故以王及布衣葬乎?」良曰:「淮南反于东,淮阴害于西,恐陛下倚沟壑而终也。」(太平御览三九四)
谢公。(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汉书韩信传注)
案:此「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句,索隐所引也。
岂是乎?(史记黥布列传索隐)
案:此「黥布笑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句,索隐所引也。
黥布反,羽书至,上大怒。(文选虞子阳咏霍将军北伐诗注)
下蔡亭长詈淮南王曰:「封汝爵为千乘,东南尽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盗所邪?而反,何也?」(文选陆士衡五等论注)
斩告萧何者。(北堂书钞七)
滕公者,御也。(史记樊郦滕灌列传索隐)
孔将军居左。(汉书高帝功臣表注)
叔孙通名何。(史记叔孙通传集解及索隐)
叔孙何曰:「臣三谏不从,请以身当之。」抚剑将自杀。上离席云:「吾听子计,不易太子。」(史记叔孙通列传索隐)
四人冠韦冠,佩银环,衣服甚鲜。(后汉书冯衍传四皓注)
惠帝崩,吕太后欲为高坟,使从未央宫坐而见之。诸将谏,不许。东阳侯垂泣曰:「陛下日夜见惠帝冢,悲哀流涕无已,是伤生也。臣窃哀之。」于是太后乃止。(艺文类聚三五、太平御览四五七、又四八八、又五五七)
田子春说张卿云:「刘泽,宗家也。」(史记燕王世家索隐)
洪颐烜曰:「案世家云:『高后时,齐人田生游乏资,以画干营陵侯。』集解:『晋灼曰:楚汉春秋田子春,汉书燕王传注作字子春。』」
赵中大夫曰:「臣闻:越王句践,素甲三甲。」(文选潘安仁关中诗注)
吴太子名贤,字德明。(史记吴王濞列传索隐)
韩王信都。(史记韩王信列传索隐、汉书功臣表注、史通杂说上)
清阳侯王隆。(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
洪颐烜曰:「案索隐云:『史记与汉书同,而楚汉春秋则不同者,陆贾记事,在高祖、惠帝时,汉书是后定功臣等列。』」
器案: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侯第,索隐引姚氏曰:「萧何第一,曹参二,张敖三,周勃四,樊哙五,郦商六,奚涓七,夏侯婴八,灌婴九,傅宽十,靳歙十一,王陵十二,陈武十三,王吸十四,薛欧十五,周昌十六,丁复十七,虫逢(当作「达」)十八。史记与汉表同,而楚汉春秋则不同者,陆贾记事,在高祖、惠帝时,汉书是后定功臣等列,及陈平受吕后命而定,或已改邑号,故人名亦别。且高祖初定惟十八侯,吕后令陈平终竟以下列侯第录,凡一百四十三人也。」
阴陵。(史记高祖功臣年表阳陵侯傅宽条索隐)
名濆。(史记高祖功臣年表博阳侯陈濞条索隐)
夜侯虫达。(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
南宫侯张耳。(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
凭成侯。(史记蒯成侯列传索隐)
器案:索隐云:「姓周,名,音薛。蒯者,乡名。案三苍云:『蒯乡,在城父县,音裴。汉书作,从崩,从邑。』今书本并作蒯,音菅蒯之蒯,非也。苏林音簿催反。(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苦催反」)晋灼案功臣表,属长沙。崔浩音簿坏反。(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苦坏反」)楚汉春秋作「凭成侯」,则裴(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陪」)凭声相近,此(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
或」)得其实也。」
附录三 书录
王充论衡超奇篇
若夫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然而浅露易见,观读之者,犹曰传记。
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
又书解篇
高祖既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败;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采。吕氏横逆,刘氏将倾,非陆贾之策,帝室不宁。盖材知无不能,在所遭遇:遇乱则知有功,有起则以其材著书者也。
汉世文章之徒,陆贾、司马迁、刘子政、杨子云,其材能若奇,其称不由人。
又案书篇
新语陆贾所造,盖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知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陆贾之言,未见遗阙;而仲舒之言雩祭可以应天,土龙可以致雨,颇难晓也。
又对作篇
高祖不辨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转,则陆贾之语不奏。
班固答宾戏
陆子优繇,新语以兴。(汉书叙传上)
案:郑氏注曰:「优繇,不仕也。」文选四五载此文,「繇」作「游」。
又汉书高帝纪下
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
孔融上书荐谢该
臣闻:高祖创业……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后汉书儒林下谢该传)
陆喜自序
刘向省新语而作新序,桓谭咏新序而作新论。(晋书陆喜传)
刘勰文心雕龙诸子篇
若夫陆贾新语,贾谊新书,扬雄法言,刘向说苑,王符潜夫,崔寔政论,仲长昌言,杜夷幽求,或叙经典,或明政术,虽标论名,归乎诸子。何者?博明万事为子,适辨一理为论,彼皆蔓延杂说,故入诸子之流。
案:「新语」原作「典语」,今据王惟俭训故本校改。孙诒让札迻曰:「案『典』当作『新』,新语十二篇,今书具存,史记贾本传及正义引七录并同,皆不云『典语』。隋书经籍志儒家云:『梁有典语,十卷,吴中夏督陆景撰。』(亦见马总意林)与陆贾书别。彦和盖偶误记也。」
又才略篇
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其辩之富矣。
器案:「选典诰」当作「进新语」,诸子篇之「陆贾新语」,本亦误作「陆贾典语」,不知何以竟一误再误也。
黄震黄氏日钞卷五十六
新语十二篇,汉太中大夫陆贾所撰。一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次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三曰辅政,言用贤。四曰无为,言舜、周。五曰辨惑,言不苟。六曰慎微,言谨内行。七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八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九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十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十一曰明试,言君臣当谨言行。十二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此其大略也,往往多合于理,而又黜神仙之妄,言墨子之非,则亦有识之言矣。然其文烦细,不类陆贾豪杰士所言。贾本以诗、书革汉高帝马上之习,每陈前代行事,帝辄称善,恐不如此书组织以为文。又第五篇云:「今上无明正(当作「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鉏奸臣贼子之党。」考其上文,虽为鲁定公而发,岂所宜言于大汉方隆之日乎?若贾本旨谓天下可以马上得,不可以马上治之意,十二篇咸无焉,则此书似非陆贾之本真也。
杨维祯山居新话序
经史之外有诸子,亦羽翼世教者,而或议之说铃,以不要诸六经之道也。汉有陆生,著书十二篇,号新语,至今传之者,亦善着古今存亡之征。(据知不足斋丛书本)
钱福新刊新语序
汉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又即歆所奏七略中序六艺为九种,首之以儒家者流,称其「出于司徒之官,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宗师仲尼,以重其言」,虽未必尽然,要亦有近似者矣。书凡五十三家,而陆贾新语十二篇实存焉。予读其书,信固之知言,又叹司马迁之雄于文也。迁传:「贾拜太中大夫,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乎?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以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惭色,谓贾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今成败之国。』贾凡着十二篇。」今其书不下数千言,而其要旨,不越迁数言,于是乎知迁之雄于文,序事核而明可指也。然迁尚豪侠,喜纵横,而称其「固辩士。」固稍知重儒术,既列其书于儒,又赞身名俱荣,为优于郦、娄、建、通辈。贾固有以致之哉!故知人不可以无所见,有所见,必不能掩矣。先儒议其逆取顺守之说,及秦虽行仁义,不可及者。秦、汉辨士,岂足及此?要之,亦为高帝既定天下而言之耳。其书亦不复见此论,岂迁以己见文饰其说而致然欤?若其两使南粤,调和平、勃,以平诸吕,自为大有功于汉,其识见议论,非惟椎埋屠狗之辈所不及,而一时射利卖友,采芝绵蕞之徒,亦岂可企哉?其书所论亦正,且多崇俭尚静等语,似亦有启文、景、萧、曹之治者。但无段落条理,如先儒所论贾谊之失,自是当时急于论事,动人主听,不暇精择浑融,观迁谓其「每奏一篇,帝辄称善」,其称新语,又出于他人,可见其随时论奏,非若后世之著述次第成一家言也。其所分篇目,则固所称「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奏之」者,必非其所自定。然其言既与迁传合,而篇次至于今不讹,且雄伟粗壮,汉中叶以来所不及,其为真本无疑。秦、汉之书传于今,无讹妄如此者,良亦鲜哉!方久承平既久,文章焕兴,有识者或病其过于细而弱也,故往往搜秦、汉之佚书而梓之。然辨鉴未精,以伪为真,则害道坏教亦有之矣。予窃病焉。适过桐乡,访宗合族,而得其令莆阳李君梓是书见视。予素闻李君学博意诚,履朴守谦,而敏于政事;今观是,益可见其见之明而择之精也,乐书其首。君名廷梧,字仲阳,以己未进士,来已二年,此又仕优而学之一端云。皇明弘治壬戌岁(十五年)日长至,翰林国史修撰儒林郎华亭钱福序。(据李廷梧本、程荣本)
都穆新语后记
新语三(原如此作)卷,凡十二篇,汉大中大夫楚人陆贾譔。贾以客从高帝定天下,名有口辨,其论秦、汉之失得,古今之成败,尤为明备。高帝虽轻士善骂,不事诗、书,而独于贾之语,每奏称善,盖前此固帝之所未闻也。惜其书岁久残阙,人间少有藏者。予同年李君仲阳,宰淛之桐乡,尝得其本,锓之于木。昔人谓文章与时高下,质而不俚,必曰先秦、西汉,此书殆其一也。然则李君之行之者,岂直取其文字之古,而其失得成败之论,固有国有家者之当鉴也。弘治壬戌(十五年)九月十有一日,前进士吴郡都穆记。(据李廷梧本、程荣本)
李廷梧刻本,每半页十行,行十七字。余所据本为北京图书馆藏。有钱谦益题识云:「此书亦余十五时所收,用紫色点过。辨惑篇云:『众口之毁誉,浮石沈木。』后为文喜用此语。癸卯九月七日,东涧遗老书。」有「聋騃道人」白文篆书印。
陆子题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