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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戴彦升曰:「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唐晏曰:「阙文下,当是引谷梁说也。」
怀虑〔一〕第九
〔一〕黄震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品节曰:「此言忠诚专一者成名,二三诡随者辱殆。」唐晏曰:「此篇义主窒欲。」
怀异〔一〕虑者不可以立计〔二〕,持两端〔三〕者不可以定威。故治外者必调内,平远者必正近。纲维〔四〕天下,劳神八极者,则忧不存于家。养气治性〔五〕,思通精神,延寿命者,则志不流于外〔六〕。据土〔七〕子民〔八〕,治国治众者,不可以图利,治产业,则教化不行,而政令不从〔九〕。苏秦、张仪〔一0〕,身尊〔一一〕于位,名显于世,相六国,事六君,威振〔一二〕山东〔一三〕,横说诸侯,国异辞,人异意,欲合弱而制强,持衡〔一四〕而御纵,内无坚计,身无定名〔一五〕,功业不平〔一六〕,中道〔一七〕而废,身死于凡人之手,为天下所笑者〔一八〕,乃由辞语不一,而情欲放佚故也〔一九〕。
〔一〕 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子汇本增。」案:傅校本、唐本、汇函、品节、金丹有此二字。
〔二〕 金丹曰:「怀异虑,谓心术不一也。」
〔三〕 淮南子修务篇:「所谓言者,齐于众而同于俗,今不称九天之顶,则言黄泉之底,是两末之端议,何可以公论乎?」史记晋世家:「晋闻楚之伐郑,发兵救郑,其来持两端,故迟。」太平御览四0六引阮子政论:「朝有两端之议,家有不协之论,至令父子不同好,兄弟异交友,破和穆之道,长诤讼之端。」此皆言持两端者之不可以成事也。
〔四〕 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别本补。子汇本作『纪』。」案:金丹、唐本作「纪」。
〔五〕 说苑建本篇:「学者所以反情治性。」义与此同。天一阁本「养气」作「养亲」,非是。
〔六〕 宋翔凤曰:「『流』字本缺,依别本补,子汇本作『役』。」案:金丹、唐本亦作「役」。
〔七〕 「土」,宋翔凤本作「上」,不可据。据土子民,即有土有民之义。史记孔子世家:「楚令尹子西曰:『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
〔八〕 礼记表记:「子民如父母。」正义:「子谓子爱于民,如父母爱子也。」汉书景十三王传:「多欲不宜君国子民。」
〔九〕 唐晏曰:「公仪所以拔葵去妇。」
〔一0〕苏秦、张仪,史记俱有传。汉书艺文志诸子略纵横家:「苏子三十一篇。」本注:「名秦,有列传。」又张子十篇。」本注:「名仪,有列传。」
〔一一〕「尊」,金丹作「荣」。
〔一二〕「振」,金丹作「震」。
〔一三〕器案:山东谓二崤及函谷以东之地,贾谊过秦论称「秦孝公据殽、函之固」,即谓殽、函以西为秦,殽、函以外,即山东之地,泛指六国,故常以山东与秦对言。战国策秦策上:「王襟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中之侯。」又范睢说秦王曰:「今反闭关,而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国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又曰:「臣居山东,闻齐之有田单,不闻其有王;闻秦之有太后、穰侯、泾阳、华阳、高陵,不闻其有王。」秦策下:「应侯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蔡泽,其人辨士。』」又顿弱曰:「山东战国有六,威不掩于山东,而掩于母。」又赵策上:「苏秦始合从说赵王曰:『……秦欲已得行于山东,……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如赵强。……六国从亲以摈秦,秦必不敢出兵于函谷关以害山东矣。』」又机赫谓赵王曰:「然山东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壹,是何秦之智,山东之愚也。是臣之所为山东之忧也。」又曰:「今山东之主,不知秦之即己也。」又赵策下司空马说赵王:「秦衔赂以自强,山东必恐亡赵自危。」又曰:「则是大王名亡赵之半,实得山东以敌秦,秦不足亡。」过秦论:「山东豪俊并起而亡秦族矣。」又云:「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一四〕宋翔凤曰:「本作『横』,子汇作『衡』,通。」
〔一五〕管子九守:「按实而定名。」定名即正名,谓有一定不变之名也。
〔一六〕「平」,宋翔凤曰:「按疑作『卒』。」案:唐本作「成」。
〔一七〕礼记表记:「中道而废。」语又见论语雍也篇。案:犹今言半途而废也。
〔一八〕器案:古书常称身死国亡之人为为天下笑,盖亦取鉴之义也。吕氏春秋疑似篇:「至于后,戎寇真至,幽王之身,乃死于丽山之下,为天下笑。」淮南泛论篇:「夏桀,殷纣之盛也,人迹所至,舟车所通,莫不为郡县;然而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有亡形也。」战国策秦策上:「智伯瑶残范、中行,围逼晋阳,卒为三家笑。」文选贾谊过秦论:「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史记淮阴侯列传:「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项王,奉项婴头而窜逃,归于汉王,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
〔一九〕杨廉夫曰:「苏、张以二三败,可为断案。」金丹曰:「此大段言政不出于一,则天下不治也。」
故管仲相桓公,诎节〔一〕事君,专心一意〔二〕,身无境外之交〔三〕,心无欹斜之虑〔四〕,正其国如〔五〕制天下,尊其君而屈〔六〕诸侯,权行〔七〕于海内,化流于诸夏〔八〕,失道者诛,秉义者显,举一事而天下从,出一政〔九〕而诸侯靡〔一0〕。故圣人执一政以绳百姓,持一概〔一一〕以等万民,所以同一治而明一统也〔一二〕。
〔一〕 器案:诎节犹言屈节,汉书王吉传:「休则俛仰诎信以利形。」「诎信」即「屈伸」也。此谓管仲不死子纠之难,而屈身以事齐桓也。论语宪问:「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战国策齐策下:「且吾闻效小节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昔管仲射桓公,中钩,篡也;遗公子纠而不能死,怯也;束缚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乡里不通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终穷抑幽,囚而不出,惭耻而不见,穷年没寿,不免为辱人贱行矣。然而管子并三行之过,据齐国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为五霸首,名高天下,光照邻国。」
〔二〕 品节曰:「管仲以专一成。」
〔三〕 礼记郊特牲:「为人臣无外交,不敢贰君也。」即所谓大夫无境外之交也。汉书循吏朱邑传:「无疆外之交,束修之馈。」此用谷梁义,谷梁隐公元年传:「寰内诸侯,非有天子之命,不得出会诸侯,不正其外交,故弗与朝也。聘弓镞矢,不出竟场,束修之肉,不行竟中,有至尊者,不贰之也。」杨疏即以「臣无竟外之交」说之。金丹「境外」作「意外」,非是。
〔四〕 文廷式曰:「『欹斜』即『奇邪』之异文。」唐晏曰:「按当作『奇邪』,周礼注:『非常也。』」器案:周礼天官宫正职:「去其淫怠与其奇邪之民。」注:「奇邪,谲觚非常。」正义:「兵书有谲觚之人,谓谲诈桀出,觚角非常也。」金丹作「歌斜」,非是。
〔五〕 「如」,宋翔凤曰:「子汇作『而』。」案:傅校本、汇函、品节、金丹作「而」。
〔六〕 「屈」,宋翔凤本作「出」,各本俱作「屈」,今改。
〔七〕 「行」,金丹作「衡」,不可据。
〔八〕 论语八佾:「不如诸夏之亡也。」集解:「包曰:『诸夏,中国。』」邢疏:「此及闵元年左氏传皆言诸夏,襄四年左传,魏绛云:「诸夷必叛华夏。」皆谓中国,而谓之华夏者,夏,大也,言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也。」
〔九〕 「政」,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作「故」。
〔一0〕王守溪曰:「管仲以专一成相业,亲切详明。」许子春曰:「把一字收拾详尽。」缪当时曰:「政事不统于一,则民之耳目无所从矣。如苏秦事六君,政出多门,世所以乱也;管仲事一君,政出于一,所以霸也。况圣人治天下,而可以不统于一乎?」金丹曰:「此一段明政出于一。」唐晏曰:「按陆生贬苏秦而褒管仲,所以不及孟、荀,而为秦、楚之儒也。」
〔一一〕文选谢宣远于安城答灵运诗:「肇允虽同规,翻飞各异概。」注:「异概,谓异量也。凡概以平量,故言概而显量焉。楚辞曰:『一概而相量也。』」案:所举楚辞,见屈原九章怀沙:「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洪兴祖补注曰:「概,平斗斛木。」此文以概等为言,亦谓等量也。
〔一二〕公羊传隐公元年:「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注:「统者,始也,摠系之辞。天王始受命改制,布政施教于天下,自公侯至于庶人,自山川至于草木昆虫,莫不一一系于正月,故云政教之始。」疏:「所以书正月者,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皆奉之以为始,故言大一统也。」汉书董仲舒传:「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又王吉传:「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岛共贯也。」文选曹子建求自试表:「方今天下一统。」注:「尚书大传曰:『周公一统天下,合和四海。』然一统,谓其统绪也。」
故天一〔一〕以大成数,人一以□成伦。楚灵王居千里之地,享百邑之国,不先仁义而尚道德,怀奇伎,□□□,□阴阳,合物怪,〔二〕作干溪之台〔三〕,立百仞之高,欲登浮云,窥天文〔四〕,然身死于弃疾之手〔五〕。鲁庄公据中土〔六〕之地,承圣人〔七〕之后,不修周公之业,继先人之体〔八〕,尚令牌威,有万人之力,〔九〕怀兼人〔一0〕之强,不能存立子纠〔一一〕,国侵地夺,以洙、泗为境〔一二〕。
〔一〕 老子三十九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文选陆佐公新刻漏铭:「则于地四,参以天一。」注:「天以得一生水,地以得四生金也。」
〔二〕 「怪」,原作「」,孙诒让曰:「案:『』当作『怪』,形近而误。史记封禅书云:『苌弘依物怪,欲以致诸侯。』公羊庄三十一年何休注云:『礼,天子有灵台以候天地,诸侯有灵台以候四时。』故陆子以阴阳物怪言之。」案:孙说是,今从之改正。
〔三〕 唐晏曰:「按:左传、国语皆作章华台,此作干溪台,干溪在下蔡,章华台故址在华容,相去甚远,此误合之,由谷梁无章华台故。」器案:国语楚语上:「楚子为章华之台,数年乃成。」水经沔水注:「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
〔四〕 「天文」,太平御览一七七作「天下」,非是。诗大雅灵台正义:「公羊说:『天子三,诸侯二。』天子有灵台以观天文,有时台以观四时施化,有囿台观鸟兽鱼鳖。诸侯当有时台、囿台,诸侯卑,不得观天文,无灵台。」初学记引五经异义:「天子有三台,灵台以观天文,时台以观四时,囿台以观鸟兽鱼鳖。诸侯无灵台,但有时台、囿台也。」太平御览五三四引礼含文嘉曰:「礼,天子灵台,以考观天人之际,阴阳之会也,揆星度之验,征气朔之瑞应,原神明之变化,为万姓获福于天。」然则灵台王者之制,楚子僭天子而为之,楚语载其「愿得诸侯与始升焉,诸侯皆距,无有至者」,亦以其僭天子之礼,而抗距之耳。文选潘安仁闲居赋注引作「窥天文」,不误。
〔五〕 宋翔凤曰:「本缺『疾之手』三字,依别本补。」唐晏曰:「按『弃』下当是『疾』字,谓平王也。」按:史记楚世家:「十二年春,楚灵王乐干溪不能去也,国人苦役。初,灵王会兵于申,僇越大夫常寿过,杀蔡大夫观起,起子从亡在吴,乃劝吴王伐楚,为闲越大夫常寿过而作乱,为吴闲,使矫公子弃疾命召公子比于晋,至蔡,与吴、越兵欲袭蔡,令公子比见弃疾,与盟于邓,遂入杀灵王太子禄,立公子比为王,公子子为令尹,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观从从师于干溪,令楚众曰:『国有王矣。先归,复爵邑田室;后者迁之。』楚众皆溃,去灵王而归。灵王闻太子禄之死也,自投车下而曰:『人之爱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余杀人之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曰:『且入大县,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又曰:「且奔诸侯,以听大国之虑。』王曰:『大福不再,祗取辱耳。』于是王乘舟将欲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计,惧俱死,亦去王亡。灵王于是独彷徨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鋗人,谓曰:『为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矣。』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从王者,罪及三族,且又无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卧,鋗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觉而弗见,遂饥弗能起。芋尹申无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犯王命,王弗诛,恩孰大焉!』乃求王,遇王饥于厘泽,奉之以归。夏五月癸丑,王死申亥家。」按:左传作「王缢于芋尹申亥」。
〔六〕 淮南墬形篇:「正中冀州曰中土。」高诱注:「冀,大也。四方之主,故曰中土也。」案:冀州,古以为中州,中土与中州同义。谷梁传桓公五年:「郑,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杨士勋疏:「冀州者,天下之中州,自唐、虞及夏、殷皆都焉。则冀州是天子之常居。以郑近王畿,故举冀州以为说。故邹衍著书云:『九州岛之内,名曰赤县。』赤县之畿,从冀州起。故后王虽不都冀州,亦得以冀州言之。」
〔七〕 圣人,谓周公也。
〔八〕 公羊传文公九年:「继文王之体,守文王之法度。」史记外戚世家:「继体守文之君。」索隐:「按继体,谓非创业之主,而是嫡子继先帝之正体而立者也。」正义:「继体,谓嫡子继先祖者也。」按:文又见汉书外戚传,师古曰:「继体,谓嗣位也。」
〔九〕 唐晏曰:「按:庄公以善射闻,不闻其多力,此亦可备异闻。」
〔一0〕论语先进:「由也兼人,故退之。」集解:「郑曰:『子路务在胜尚人。』」汉书韩信传:「受辱于跨下,无兼人之勇。」
〔一一〕公羊传庄公九年:「九月,齐人取子纠杀之。其取之何?内辞也,胁我,使我杀之也。其称子纠何?贵也。其贵奈何?宜为君者也。」又谷梁传:「九月,齐人取子纠杀之。外不言取,言取,病内也。取,易辞也,犹曰取其子纠而杀之云尔。十室之邑,可以逃难,百室之邑,可以隐死,以千乘之鲁,而不能存子纠,以公为病矣。」杨士勋疏:「是其贵,故以子某称之,如子般、子野之类也。」
〔一二〕唐晏曰:「按国侵地夺,以洙、泗为境,当指干时之败,及冬浚洙也。谷梁传曰:『浚洙者,着力不足也。』」
夫世人不学诗、书〔一〕,存仁义,尊〔二〕圣人之道,极经艺〔三〕之深,乃论不验〔四〕之语,学不然〔五〕之事,图天地之形,说灾变之异〔六〕,乖先〔七〕王之法,异圣人之意,惑学者之心,移众人之志,指天画地〔八〕,是非世事,动人以邪变,惊人以奇怪,听之者若神,视〔九〕之者如异〔一0〕;然犹不可以济于厄而度其身〔一一〕,或触罪□□〔一二〕法,不免于辜戮〔一三〕。故事不生于法度,道不本于天地,可言而不可行也,可听而不可传也,可□〔一四〕翫而不可大用也。
〔一〕 淮南子修务篇:「诵诗、书者,期于通道略物。」高诱注:「略,达;物,事也。」
〔二〕 「尊」,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别本补。」
〔三〕 「经艺」,宋翔凤本作「经义」,肊改。本书道基篇:「圣人防乱以经艺。」
〔四〕 淮南子泛论篇:「不用之法,圣王弗行。不验之语,圣王弗听。」盐铁论相刺篇:「今儒者释耒耜而学不验之语。」
〔五〕 汉书司马相如传下:「卫使者不然。」张揖注曰:「不然之变也。」文选司马长卿喻巴蜀檄同。又五行志中:「如有不然,老母安得处所。」不然,谓非常之变。墨子辞过:「府库实满,足以待不然。」
〔六〕 「灾变之异」,天一阁本作「灾异之变」。唐晏曰:「一本作『灾变之异』。」
〔七〕 「乖先」,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子汇补,别本『乖』作『』。」案:唐本有此二字,汇函作「紊先」。
〔八〕 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武安曰:『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狗马田宅,蚡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壮士与议论,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而俯画地,辟倪两宫间,幸天下有变,而欲有大功。』」集解:「张晏曰:「视天,占三光也。画地,知分野所在也。画地,谕欲作反事。」后汉书侯霸传:「歆又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然则指天画地亦就灾异之变为言也。太平御览七六引春秋运斗枢:「宓牺、女娲、神农,是谓三皇也。皇者,合元履中,开阴布纲,指天画地,神化潜通。」盖指天画地为皇王之事,非其人而为之,斯为僭越耳。
〔九〕 「视」,唐本作「观」,云:「一本作『视』。」
〔一0〕唐晏曰:「按世谓谶纬之说,起自哀、平;今据陆生所言,则战国以来有之矣。故『亡秦者胡』及孔子闭房记、沙丘之说,皆谶也。」
〔一一〕器案:度谓度世。汉书景纪:「中元六年十二月,定铸钱伪黄金弃市律。」注引孟康曰:「语曰:『金可铸,世可度。』」风俗通义正失篇:「语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抱朴子内篇黄白:「故经曰:『金可作也,世可度也。』」三国志魏书董昭传:「上书陈末流之弊曰:『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耶?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楚辞远游集注:「度世,谓超越尘世而仙去也。」度身即度世也。
〔一二〕「□□」,宋翔凤曰:「抄本作缺一字。」案:李本、唐本缺一字。
〔一三〕唐晏曰:「此京房、翼奉之伦所以不免。」
〔一四〕「□」,宋翔凤曰:「别本作『小』。」
故物之所可,非道之所宜;道之所宜,非物之所可。是以制事者不可□,设道者不可通。目以精明,耳以主听,口以别味,鼻以闻芳,手以之持,足以之行,各受一性,不得两兼,两〔一〕兼则心惑,二路者行穷,正心一坚,久而不忘,在上不逸,为下不伤,执一〔二〕统物,虽寡必众,心佚情散,虽高必崩,气泄生疾,寿命不长,颠倒无端〔三〕,失〔四〕道不行。故气感之符,清洁明光〔五〕,情素〔六〕之表,恬畅和良,调密者固,安静者详〔七〕,志定心平,血脉乃强〔八〕,秉政图两〔九〕,失其中央〔一0〕,战士不耕,朝士不商,邪不奸直,圆不乱方,违戾相错,拨剌〔一一〕难匡。故欲理〔一二〕之君,闭利门,积德之家,必无灾殃〔一三〕,利绝而道着,武让〔一四〕而德兴,斯乃持久之道,常行之法也〔一五〕。
〔一〕 「两」字原缺,今据俞樾说订补。俞樾曰:「樾谨按:『兼则心惑』,本作『两兼则心惑』,与『二路者行穷』,相对成文。」
〔二〕 尸子分篇:「执一以静,令名自正,令事自定。」又曰:「执一之道,去智与巧。」韩非子扬搉篇:「圣人执一以静,使名自静,令事自定。」吕氏春秋执一篇:「王者执一而为万物正。……天子必执一,所以抟之也。一则治,两则乱。」又有度篇:「先王不能尽知,执一而万物治。使人不能执一者,物感之也。」高诱注:「感,惑也。」
〔三〕 「端」,两京本误「喘」。淮南子主术篇:「运转而无端。」高诱注:「端,也。」
〔四〕 「失」,子汇本、唐本作「大」。两京本、天一阁本误「夫」。
〔五〕 「明光」,唐本作「光明」,云:「一作『明光』。」
〔六〕 史记蔡泽传:「披心腹,示情素。」文选谢灵运还旧园作见颜范二中书诗:「夫子照情素。」李善注引蔡泽传而释之曰:「素犹实也。」楚辞刘向九叹:「屈情素以从事。」王注:「屈我素志,以从众人,而承事之也。」
〔七〕 「详」,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作「祥」。
〔八〕 唐晏曰:「自『制事者』至『久而不忘』,荀卿劝学之旨也。自『在上不逸』至『血脉乃强』,庄子养生主之说也。汉初诸儒其学出于周、秦,亦时代为之。」
〔九〕 「图两」,二字中间,原缺一字,严可均曰:「『图两』中间无缺。」按:严说是,今从之。
〔一0〕「央」,原作「方」,唐晏曰:「按诗笺:『方,且也。』此『方』字之义。」今案:唐说迂曲,义不可通,且「中方」与下文「乱方」韵复,今辄定为「中央」。
〔一一〕「拨刺」,原作「拨剌」,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拨●」,「●」即「刺」俗别字,今从孙诒让、唐晏说校改。孙诒让曰:「案「拨」,「●」之借字,「刺」当作「
剌」,说文●部云:『●,足剌●也,读若拨。』刀部云:『剌,戾也。』淮南子修务篇云:『琴或拨剌枉挠。』高注云:『拨剌,不正也。』程荣本『剌』作『●』,尤讹。」唐晏曰:「按淮南修务训:『拨剌枉挠。』注:『不正也。』当从剌。」
〔一二〕「理」,当是避唐讳「治」字改。
〔一三〕易坤卦文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一四〕「让」,唐晏曰:「当作『攘』。」不可从。
〔一五〕苏紫溪曰:「此篇言忠诚专一者成名,二三诡随者殆辱,笔势纵横开合,抑扬婉转,如大鹏鼓翼,天风迅发,一息万里,笔力到矣。」唐晏曰:「结语乃孟子『何必曰利』之旨也。」
本行〔一〕第十
〔一〕黄震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戴彦升曰:「本行篇大旨在贵德贱财。」唐晏曰:「此篇义主本诸身以加乎民。」
治以道〔一〕德为上,行以仁义为本。故尊于位而无德者绌〔二〕,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德者尊,贫而有义者荣。段干木徒步〔三〕之士,修道行德,魏文侯过其闾而轼之〔四〕。夫子陈、蔡之厄〔五〕,豆饭菜羹,不足以接馁〔六〕,二三子〔七〕布弊〔八〕褞袍,不足以御寒〔九〕,倥偬〔一0〕屈厄,自处甚矣;然而夫子当于道〔一一〕,二三子近于义,自布衣之士,上□天子,下齐庶民,而〔一二〕累其身而匡上也。及闵〔一三〕周室之衰微,礼义之不行也,厄挫顿仆,历说〔一四〕诸侯,欲匡帝王之道〔一五〕,反天下之政,身无其立〔一六〕,而世无其主,周流〔一七〕天下,无所合意,大道隐而不舒,羽翼摧而不申,自□□□深授其化,以序终始〔一八〕,追治去事,以正来世〔一九〕,按纪图录〔二0〕,以知性命〔二一〕,表定六艺,以重儒术〔二二〕,善恶不相干〔二三〕,贵贱不相侮,强弱不相凌,贤与不肖不得相踰,科第〔二四〕相序,为万□□□〔二五〕而不绝,功传而不衰,诗、书、礼、乐,为得其所〔二六〕,乃天道之所立,大义之所行也,岂以□□□威耶?
〔一〕 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治要增,又多一字。」
〔二〕 「绌」,宋翔凤曰:「本作『黜』,依治要。」
〔三〕 战国策齐策:「今夫士之高者,乃称匹夫徒步,而处农亩,下则鄙野,监门闾里,士之贱也亦甚矣。」淮南子泛论篇:「苏秦匹夫徒步之人也。」谓一匹之夫,出门无车,故称徒步也。
〔四〕 吕氏春秋期贤篇:「魏文侯过段干木之闾而轼之,其仆曰:『君胡为轼?』曰:『此非段干木之闾欤?段干木盖贤者也,吾安敢不轼!且吾闻段干木未尝肯以己易寡人也,吾安敢骄之!段干木光乎德,寡人光乎地;段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其仆曰:『然则君何不相之?』于是君请相之,段干木不肯受,则君乃致禄百万而时往馆之。于是国人皆喜,相与诵之曰:『吾君好正,段干木之敬。吾君好忠,段干木之隆。』居无几何,秦兴兵欲攻魏,司马唐谏秦君曰:『段干木贤者也,而魏礼之,天下莫不闻,无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为然,乃按兵辍不敢攻之。」
〔五〕 吕氏春秋慎人篇:「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尝食,藜羹不糁。宰予备(注云当作「惫」)矣,孔子弦歌于室,颜回择菜于外。子路与子贡相与而言曰:『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盖君子之无所丑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对,入以告孔子。孔子憱然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小人也。召,吾语之。』子路与子贡入。子贡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之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会稽,陈、蔡之阨,于丘其幸乎!』孔子烈然返瑟而弦,子路抗然执干而舞。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不知地之下也!』」
〔六〕 唐晏曰:「按周官廪人:『则共其接盛。』注:『接读为扱。』淮南精神训:『圣人食足接气。』」案:淮南精神篇高注:「接,续也。」文子守平篇作「圣人食足以充虚接气」。接馁、接气,当与今言维持生命义同。
〔七〕 论语八佾:「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集解:「孔曰:『语诸弟子言何患于夫子圣德之将丧亡邪?』」论语述而「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集解:「包曰:『二三子谓诸弟子。』」论语阳货:「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集解:「孔曰:『从行者。』」邢疏曰:「呼其弟子从行者也。」礼记檀弓上:「孔子与门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学也!我则有姊之丧故也。』二三子皆尚左。」二三子俱谓孔子诸弟子,非指二三人,用法与此正同。
〔八〕 「弊」,天一阁本、唐本作「敝」。俞樾曰:「樾谨按:弊者,●之假字。广雅:『●,袂也。』布●,谓布袂也,古无●字,或以敝为之。礼记缁衣篇:『苟有衣,必见其敝。』谓有衣必见其袂也。说本王氏念孙。此又作『弊』,盖以声近而通用,本无定字耳。」案:俞说是,天一阁本、唐本正作「敝」。
〔九〕 「御寒」,唐本作「避寒」。
〔一0〕楚辞刘向九叹:「悲余生之无欢兮,愁倥偬于山陆。」王逸注:「倥偬,犹困苦也。」洪兴祖补曰:「倥偬,苦贡、走贡二切,困苦也。」后汉书张衡传:「诚所谓将隆大位,必先倥偬之也。」注:「埤苍曰:『倥偬,穷困也。』」
〔一一〕器案:当于道,谓任于道,即以道为己任也。国语晋语九:「襄子曰:「吾闻之:德不纯,而福禄并至谓之幸。夫幸非福,非德不当雝。』」韦解:「当犹任也。雝,和也。言唯有德者,任以福禄为和乐也。」
〔一二〕「而」,唐晏曰:「此字有误。」器案:疑当作「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