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伪经考 - 第 5 页/共 39 页

王莽传   于是附顺者拔擢,忤恨者诛灭。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歆典文章。   按《歆传》,莽素重歆,故莽一朝典礼皆歆学也。故遍录出,与歆之伪经征验相应也。于是群臣乃盛陈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载同符。圣王之法,臣有大功,则生有美号。故周公及身在而记号于周。莽有定国安汉家之大功,宜赐号曰安汉公,益户畴爵邑,上应古制。」「请考论五经,定取礼,正十二女之义。」   按:是时歆《周礼》未成,故「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说未出,故犹从今博士说。然莽之学周公自此始,后此事事效法,遂篡汉祚。歆《周官》《尔雅》事事称周公,以揣合莽意,奖翼篡事也。后世经学动称周公,而忘其为孔子制作,则为歆、莽所卖矣。歆、莽之假于周公,将有所图,后儒无歆、莽之私,岂可复为所谩乎?   莽奏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舍万区,作市、常满仓,制度甚盛。立《乐经》。益博士员,经各五人。征天下通一艺、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礼》古《书》《毛诗》《周官》《尔雅》、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诣公车。网罗天下异能之士,至者前后千数,皆令记说廷中,将令正乖谬,壹异说云。   按《平帝纪》元始五年,「羲和刘歆等四人使,治明堂、辟雍。征天下通知逸经、古记、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方术、本草及以五经、《论语》《孝经》《尔雅》教授者,在所为驾一封轺传,遣诣京师,至者数千人。」此云「《乐经》《逸礼》《古书》《毛诗》《周官》《尔雅》、史篇文字」,皆歆伪纂。「史篇文字」,即歆所谓「古文」,以与今文违悖者也,辨皆见前。莽、歆搜求佚书,绝无他学,皆歆所力争于博士者,更增《尔雅》、史篇文字以征验之。通其一艺即征诣公车,前后千数,以广伪学、壹异说。于是天下皆诵歆学,而孔子之学绝矣。盖歆之所以得行伪学者,皆莽为之。命曰「新学」,岂不然乎!其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亦歆所伪。盖歆以博闻强识绝人之才,承父向之业,睹中秘之书,旁通诸学,身兼数器,旁推交通,务变乱旧说而证应其学。训诂文字既尽出于歆,天文、律历、五行、谶记、兵法又皆出之,众证既确,墙壁愈坚。当时既托古文之名、藉王莽之力以广其传,传之既广,行之既久,则以为真先圣之遗文矣。故虽以马、郑之雅才好博,兼综术艺者,尊信最坚,赞扬最力,岂非以其旁兼诸学、征应符合故乎?自魏、晋至唐,言术艺之士皆征于歆。寖淫既久,开口即是,孰能推见至隐,窥其瑕衅乎?此所以范围二千年莫有发难者也。今《汉书律历、天文、五行志》,皆歆之学,与诸古文经若合符节,月令、兵法亦然。余皆有纠谬,别为篇,兹不着。   「谨以六艺通义经文所见《周官》《礼记》宜于今者,为九命之锡。」   《周官》之尊为经典,朝廷典礼以为依据,始于此。   刘歆、陈崇等十二人,皆以治明堂,宣教化,封为列侯。   莽一切典礼,皆歆主之。莽之以伪行篡帝位,歆之以伪学篡经统,交相须而行,何相似之甚!宜其君臣之相孚也。   「臣又闻圣王序天文,定地理,因山川民俗以制州界。汉家地广二帝、三王,凡十二州,州名及界多不应经。《尧典》十有二州,后定为九州岛。汉家廓地辽远,州牧行部,远者三万余里,不可为九。谨以经义正十二州名分界,以应正始。」   按:《左传》引尧、舜、禹书为《夏书》。禹治水分州,任土作贡,当尧老而舜摄之时,九州岛水利土产,次第明晰。「九山刊旅,九川涤源,九泽既陂」,皆因州而言。《尚书大传》「维元祀巡守四岳八伯。」盖九州岛除王畿无伯,故八伯也。「贡金九牧,铸鼎象物」,故鼎亦九也。《王制》亦言「八州八伯」,除王畿一州言之。伪《左传》言「五侯九伯」,兼王畿言之。《诗》「帝命式于九围。」又曰:「九有有截。」皆言九州岛,未有言十二州者。《周官》为歆撰,然《职方氏》亦仅言九州岛,唯增多幽州、并州而改《禹贡》之徐、梁。唯《尧典》有「肇十有二州。」马、郑、伪孔以为分冀州为幽州、并州,分青州为营州,而《职方氏》有幽、并,是其与十二州异而实同也。《汉书武帝纪》元封五年,「初置刺史,部十三州。」《地理志》「南置交址,北置朔方之州,兼徐、梁、幽、并。夏、周之制,改雍曰凉,改梁曰益,凡十三部。」歆依附汉制而改饰之者。营州古无此名,歆以太公封于营丘而名之。王莽有并州,平州,「营」「平」音同,即营州,盖用歆说也。歆多以汉制为古制,五色之帝、郊祀诸星皆然。汉有十三州,故歆亦以古为有十二州也。《尧典》「十二州」三字,必为古文家窜改。《尚书大传》有「兆十有二州」说,或更追改者欤?《史记五帝本纪》《汉书谷永传》永之对,皆有十二州之说,皆窜改者   「《礼明堂记》曰‘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天子负斧依南面而立。’谓‘周公践天子位六年,朝诸侯,制礼作乐,而天下大服’也。」   按:《尚书大传》「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摄其政耳,无践天子位事也。歆伪作《明堂位》,诬先圣以佐篡逆,而后人犹惑之,何哉?   「《书》逸《嘉禾篇》曰‘周公奉鬯立于阼阶,延登,赞曰:假王莅政,勤和天下。’此周公摄政,赞者所称。」   按:《尚书正义》一载《古文》十六篇目:「《舜典》一,《汨作》二,《九共》九篇十一,《大禹谟》十二,《弃稷》十三,《五子之歌》十四,《胤征》十五,《汤诰》十六,《咸有一德》十七,《典宝》十八,《伊训》十九,《肆命》二十,《原命》二十一,《武成》二十二,《旅獒》二十三,《冏命》二十四。以《九共》九篇共卷,故为十六。」无《嘉禾篇》。唯《史记》《书序》有之。盖歆伪为《古文书》时,尚无附莽篡位意,后则伪为经记以奖莽篡,故复增造此篇。移书太常云「十六篇」,而叙《儒林传》及窜入《史记儒林传》,则但云「得十余篇,盖《尚书》滋多于是矣」,以后有增加,故虚宕其辞,歆之肺肝如见矣。《尧典》「假于上下」,《西伯戡黎》「唯先假王」,《诗》「假哉天命」,皆训至也,正也,无训真假之义者。「假王」之称,出于韩信。歆欲奖成莽篡,故缘此义以易古训。歆倡训诂之学以变大义如此。   居摄元年正月,莽祀上帝于南郊,迎春于东郊。   按六经无四时迎气之祭。《尧典》「寅宾出日。」《尚书大传》「古者帝王躬率有司百执事,而以正月朝迎日于东郊,以为万物先而尊事天也;祀上帝于南郊,所以报天德。迎日之辞曰‘维某年某月上日,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维予一人某敬拜迎日东郊。’迎日,谓春分迎日也。」《觐礼》云:「拜日于东门之外。」《礼器》云:「大明生于东。」《郊特牲》云「郊之祭也、大报天而主日也。」《玉藻》云「朝日于东门之外。」《大戴礼朝事篇》云「率诸侯而朝日东郊,所以教尊尊也。」郊之义只此,无四郊之祭,更无四时迎气之举。唯莽始有迎春及四郊礼,与《周官小宗伯》「兆五帝于四郊,四望、四类亦如之」合,与《月令》合,盖皆歆之伪礼也。   「太保舜,大司空丰,轻车将军邯,步兵将军建,皆为诱进单于筹策。又典灵台、明堂、辟雍、四郊,定制度,开子午道。」   按:四郊之制始于歆,辨见前。   放《大诰》作策,遣谏大夫桓谭等班于天下。   谭为歆、莽之党,故主张伪古文学,凡《新论》云云,皆歆羽翼,不足据也。   「实考周爵五等,地四等,有明文。」   用歆《周官》说也。按孔子之礼,则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分土唯三。《孟子》《王制》俱同。《春秋》公羊说则伯、子、男同等,爵三等而已。   少阿羲和刘歆与博士诸儒七十八人皆曰「……摄皇帝遂开秘府,会群儒,制礼作乐,卒定庶官,茂成天功。圣心周悉,卓尔独见,发得《周礼》,以明因监,则天稽古,而损益焉。」   凡莽措施,皆出于歆之伪《周礼》,莽盖为歆所欺者。「发得《周礼》以明因监」,为《周礼》大行之始,故特着焉。   「《春秋》隐公不言即位,摄也。」   莽之居摄名义亦由于歆。即此一言,歆之伪作《左氏春秋》书法以证成莽篡,彰彰明矣。《左氏》之为伪经,复有何疑!   「帝王之道,相因而通;盛德之祚,百世享祀。予唯黄帝、帝少昊、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帝夏禹、皋陶、伊尹咸有圣德,假于皇天,功烈巍巍,光施于远。予甚嘉之,营求其后,将祚厥祀。」   按:《易系辞》《大戴五帝德、帝系姓》《史记五帝本纪》皆无少昊,唯《逸周书尝麦解》有少昊,则为司马者。歆变乱五帝名号,故窜之于《左传》《国语》《月令》,辨见前。此用歆说也。   「予前在摄时,建郊宫,定祧庙,立社稷。」   《诗》《书》《礼》《春秋》言庙礼无「祧庙」说,唯《祭法》有「二祧」,享尝乃止。《左传》昭元年「其敢爱丰氏之祧」,《周官春官》「守祧奄八人」,又「辨庙祧之昭穆」,是即「祧庙」之说。又《周官春官》「兆五帝于四郊,四望、四类亦如之;兆山川、丘陵、坟衍,各因其方」,是即「郊宫」之说。凡《祭法》《左传》《周官》皆歆所伪,莽用其说,故云「建郊宫,定祧庙」也。   分长安城旁六乡,置帅各一人。分三辅为六尉郡;河东、河内、弘农、河南、颍川、南阳为六队郡,置大夫,职如太守;属正,职如都尉。更名河南大尹曰保忠信卿。益河南属县满三十,置六郊。   《周礼地官》有六乡、六遂,此外有远郊、近郊,莽用其制也。   莽又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盖以天下养焉。《周礼》膳羞百有二十品。」   《周礼膳夫》「羞用百有二十品。酱百有二十瓮。唯王及后、世子之膳不会。」皆歆伪撰经文以媚莽者,此可为证。自歆伪经后,人主相承以为先圣经义宜然。于是后宫至万数千人,饮食度支岁费千万,以此亡国者接踵,皆歆启之。伪经之害如此。宋郑伯谦《太平经国之书》「奉养」一条,至深斥汉文帝之节俭,是则歆之罪也。   「予制作地理,建封五等,考之经艺,合之传记,通于义理。」   五等者,《周官》大司徒职「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即莽所谓「建封五等,考之经艺,合之传记」者也。   初设六筦之令,命县官酤酒、卖盐、铁器、铸钱,诸采取名山大泽众物者税之。又令市官收贱卖贵,赊贷予民,收息百月三。   按:《荀子王制篇》「山林泽梁以时禁发而不税。」《孟子》言「泽梁无禁」,《王制》「关讥而不征,林麓川泽以时入而不禁。」此孔子所述文王之仁政也。歆以《周官》托于周公,而《闾师》云「任衡以山事,贡其物;任虞以泽事,贡其物。」莽制「诸采取名山大泽众物者税之」,用歆《周官》说也。然《左传》昭公二十年「晏子曰,‘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萑蒲,舟鲛守之;薮之薪烝,虞候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以为齐政之衰。晏子尚以为政衰,则周公不为可知。莽盖从歆以兴天下,亦以歆而亡天下者也。又《周官司市》云「凡得货贿六畜者亦如之,三日而举之。凡治市之货贿、六畜、珍异,亡者使有,利者使阜,害者使亡,靡者使微。」又云:「大市日昃而市,百族为主。」郑司农云「百族,百姓也。」既非商贾、贩夫、贩妇,则是何人?非百官而何?贾《疏》为之辨,未见其通又《廛人》「凡珍异之有滞者,敛而入于膳府。」《泉府》云「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贾买之,物揭而书之,以待不时而买者。」即所谓「令市官收贱卖贵」也。《泉府》又云:「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凡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国服为之息。凡国事之财用取具焉。」即所谓「赊贷与予民收息百月三」也。此皆莽用《周官》制,民怨畔之。唐第五琦、皇甫鏄行酒酤、盐铁、铸钱,而民又怨之;王安石行青苗法,而民又怨之。歆此法也,亡三国矣。   夫三皇象春,五帝象夏。   按:今学无「三皇」名,唯《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篇》云「故圣王生则称天子,崩迁则存为三王,绌灭则为五帝。下至附庸,绌为九皇。下极其为民。」《吕刑》有「皇帝哀矜庶狱之不辜」、「皇帝清问下民」语,「皇帝」非以为尊崇。《左传》僖二十五年「今之王,古之帝也。」《史记五帝本纪》以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为五帝,实依《大戴礼五帝德、帝系姓》及《世本》,见《尚书正义》一盖孔门相传之说,谯周、应劭、宋均《史记五帝本纪正义》引同之。歆缘《易系辞》有伏羲、神农事,伪《周官》伪造「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左传》文十八年、昭十七年、二十九年、定四年窜入少皞。《汉书律历志》载歆《世经》以太昊帝、炎帝、黄帝、少昊帝、颛顼帝、帝喾、唐帝、虞帝为次,暗寓三皇、五帝之叙,而《月令》孟春「盛德在木,其帝太皞」,孟夏「盛德在火,其帝炎帝」,「中央土,其帝黄帝」,孟秋「盛德在金,其帝少皞」,孟冬「盛德在水,其帝颛顼」,与《世经》相应。《左传》《月令》《律历志》大行,于是三皇之说兴,少昊之事出,五帝之号变。《后汉书贾逵传》奏称「五经家皆言颛顼代黄帝,而尧不得为火德。」左氏以为「少昊代黄帝」,即图谶所谓帝宣也。皆因五德之运,证成古学之说,张衡于是反据以攻史迁之疏略矣。《后汉书张衡传》注引衡《集》曰:「《易》称‘宓羲氏王天下。宓羲氏没,神农氏作。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史迁独载五帝,不记三皇。nnno按:《史记秦始皇本纪》: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则三皇之说已久又一事曰:《帝系》‘黄帝产青阳、昌意’。《周书》曰:‘乃命少皞清’。清即青阳也,今宜实定之。」自是伪孔安国《尚书序》、皇甫谧《帝王世纪》、孙氏注《世本》,并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少昊、高阳、高辛、唐、虞为五帝,并见《史记五帝本纪》索隐、《三皇本纪》注实本之《世经》也。司马贞且补撰《三皇本纪》,于是少昊之为五帝遂为实事,竞讥史迁之纰缪矣。夫史迁多采《左氏》,如《左氏》实有问官郯子之事,太史公何得若罔闻知,首创《本纪》便已遗脱一朝哉?其为歆之伪窜,证佐确凿矣。《五帝本纪》于《舜纪》引《左传》「少皞氏有不才子」,亦歆所窜入者欤?按歆务翻今文之说,又窜附《国语晋语》,以炎帝、黄帝为少典之子,其母皆有蟜氏之女;以《列子汤问》有女娲氏炼石、共工触不周山事,因于《祭法》《国语》《鲁语》缘饰共工为九州岛之伯,《明堂位》加「女娲氏之笙簧」,诪张为幻,以崇佐验。于是述其学者,缘饰纬书,凿空增附,谯周则以燧人为皇,宋均则以祝融为皇,郑康成、皇甫谧则以女娲为皇,见司马贞《三皇本纪》注上承伏羲;《河图三五历》引伸为「天皇十二头,木德王……立各一万八千岁;地皇十一头,火德王……亦各万八千岁;人皇九头……凡一百五十世,合四万五千六百年。」司马贞《三皇本纪》引「自人皇已后,有五龙氏、燧人氏、大庭氏、栢皇氏、大夬氏、卷须氏、栗陆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浑沌氏、昊英氏、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阴康氏、无怀氏」。见司马贞《三皇本纪》盖缘《管子》「古封泰山七十二家」而妄为之。《春秋纬》称:自开辟至于获麟,凡三百二十七万岁,分为十纪。凡世七万六百年,「一曰九头纪,二曰五龙纪,三曰摄提纪,四曰合雒纪,五曰连通纪,六曰序命纪,七曰修飞纪,八曰回提纪,九曰禅通纪,十曰流讫纪。」司马贞《三皇本纪》引诞妄不可穷诘,盖亦皆承歆之附会为之。至于《皇王大纪》《路史》等书,益辨之不足辨矣。   备和、嫔、美、御。和人三,位视公;嫔人九,视卿;美人二十七,视大夫;御人八十一,视元士;凡百二十人,皆佩印韨,执弓韣。   按:先是郎阳、成修献符命,言「继立民母」,又曰「黄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莽于是遣中散大夫、谒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博采乡里所高有淑女者上名。百二十女与膳羞百二十品,皆歆伪说以媚莽者也。古者「天子一娶十二女,诸侯一娶九女」,见于经传,凡今文博士无二说,莽纳女时犹用之。昏老纵欲,媚臣伪经说以傅会莽意,自是以为经法宜然,后宫众多,掖庭充满。隋之宫人万计,唐宗之宫女三千,纵恣无厌,怨旷充塞,皆歆作俑之罪也。歆之伪经,不过始则邀名,继则媚势,岂知流祸遂至于此哉!学者不正其心术,而以博闻强识造说立端,其祸等于洪水猛兽,可不惧乎!《昏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若非歆伪窜者,则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之命妇乎!若以为后宫有是,则断断无是也。            汉儒愤攻伪经考第七   伪经焜焜,烁耀施行,凡二千年。积非成是,戴而奉之,胡帝胡天。或疑或难,甲胄扞御,不可干焉。请按厥朔,歆伪突出,诸儒哗然。博士不对,龚胜自免,师丹怒旃。尚有岳岳上书,请诛歆者,公孙、升、硕、育、休。建武之后,桓、灵之前,众儒咸讪,虽灭其名,万百亿千。古学既兴,扫之除之,厥迹莫湮。绵载二百,帝者虽袒,学官不宣。昔《易》有京,《春秋》谷梁,儒士无言。伪经若信,匪仇匪怨,胡乃訔訔!铸鼎然犀,汉儒发难,视我兹篇。   歆亲近,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诗》《逸礼》《古文尚书》,皆列于学官。哀帝令歆与五经博士讲论其义,诸博士或不肯置对。《汉书刘歆传》   「抑此三学,以《尚书》为备,谓左氏为不传《春秋》」。《汉书刘歆传》   按:上云「鲁共王得《逸礼》三十九篇,《书》十六篇。」又云:「《春秋》左氏丘明所修。」又云「孝成皇帝得此三事。」则此之三学,即谓《逸书》《逸礼》《左氏春秋》也。《书》二十八篇,《礼》十七篇,皆为完本,当时博士必皆以为备,故歆并言抑之,《尚书》下当缺一「礼」字也。是时盈廷汹汹,说皆如此,非歆口自吐其实,则两造不备,而国师公之存案,将以诬辞掩尽天下目矣。   是时名儒光禄大夫龚胜,以歆移书,上疏深自罪责,愿乞骸骨罢。及儒者师丹为大司空,亦大怒,奏歆改乱旧章,非毁先帝所立。上曰「歆欲广道术,亦何以为非毁哉?」歆由是忤执政大臣,为众儒所讪,惧诛,求出补吏。《汉书刘歆传》   宣帝立大、小夏侯《尚书》,大、小戴《礼》,施、孟、梁丘《易》,谷梁《春秋》;元帝立京氏《易》,大儒博士咸无间言。独至歆书,攻者云起,龚胜乞罢,师丹大怒,执政见忤,众儒竞讪,乃至「惧诛求出补吏」,人情可见。尽诬以「专己守残,党同门,妒道真」,其谁能信之?言「众儒尽讪」,可知当时举朝哗然,无一从者。汉朝自公卿、博士、弟子、儒生凡数千,无不愤绝,如明议大礼者之欲伏道手击张、桂矣。不然,何至惧诛而求出哉?或疑歆若伪经,时人何不攻之?读此应难置喙。   歆白《左氏春秋》可立,哀帝纳之。以问诸儒,皆不对。歆于是数见丞相孔光,为言《左氏》以求助,光卒不肯。唯凤、龚许歆,遂共移书责让太常博士,语在《歆传》。大司空师丹奏歆非毁先帝所立。《汉书儒林传》   光为孔子十四世孙而安国兄子之孙,若古文为孔子所作、安国所传,安有求助不肯之事?详见《汉书儒林传辨伪》。   是岁,南郡秦丰众且万人。平原女子迟昭平能说经,博以八投,亦聚数千人在河阻中。莽召问群臣禽贼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漏刻。」故左将军公孙禄征来与议,禄曰「太史令宗宣典星历,候气变,以凶为吉,乱天文,误朝廷。太傅平化侯饰虚伪以偷名位,‘贼夫人之子’。国师嘉信公颠倒五经,毁师法,令学士疑惑。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造井田,使民弃土业。羲和鲁匡设六筦以穷工商。说符侯崔发阿谀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诛此数子以慰天下。」《汉书王莽传》   歆作伪经,移孔子为周公,又移秦、汉为周制,微文琐义,无一条不与孔子真经为难,而又阴布其书于其党,借莽力征求天下学者读之,与向来先师之说相忤,无一可通者。学者盖无不疑之,人人皆积怨愤于心矣。歆又以其新说作《周礼》,莽用以变易汉制。天下苦其骚扰,莫不归咎于国师之策,殆无不欲剚刃于歆腹中。公孙禄乃能因人民之愁怨,王莽之震动,而请借朱云之剑以诛之,故云「以慰天下」。若非深见其伪经之乱圣,变法之失民,则公孙禄岂能与莽言此?不然,莽问平贼方略,歆为定三雍、立法制之儒臣,何至与「使民弃土业」之孙阳、「设六筦以穷工商」之鲁匡、「阿谀取容,令下情不上通」之崔发同请诛哉?盖视之与张角之妖书等矣。如谓公孙禄「党同门,妒道真」,则后世郑、王之辨,朱、陆之争,罗整庵、王阳明之攻,何尝有挺刃言哉!   时尚书令韩歆上疏,欲为费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诏下其议。四年正月,朝公卿、大夫、博士见于云台。帝曰「范博士可前平说。」升起对曰「《左氏》不祖于孔子,而出于丘明,师徒相传,又无其人,且非先帝所存,无因得立。」遂与韩歆及太中大夫许淑等互相辨难,日中乃罢。升退而奏曰「臣闻主不稽古,无以承天;臣不述旧,无以奉君。陛下愍学微缺,劳心经艺,情存博闻,故异端竞进。近有司请置京氏《易》博士,群下执事,莫能据正。京氏既立,费氏怨望,《左氏春秋》复以比类,亦希置立。京、费已行,次复高氏,《春秋》之家又有驺、夹。如令左氏、费氏得置博士,高、驺、夹五经奇异,并复求立,各有所执,乖戾分争。从之则失道,不从则失人,将恐陛下必有厌倦之听。孔子曰‘博学约之,弗叛矣夫’,夫学而不约,必叛道也。颜渊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孔子可谓知教,颜渊可谓善学矣。《老子》曰‘学道日损’,损犹约也。又曰‘绝学无忧’,绝末学也。今费、左二学,无有本师,而多反异。先帝前世,有疑于此,故京氏虽立,辄复见废。疑道不可由,疑事不可行。《诗》《书》之作,其来已久。孔子尚周流游观,至于知命,自卫反鲁,乃正《雅》《颂》。今陛下草创天下,纪纲未定,虽设学官,无有弟子,《诗》《书》不讲,《礼》《乐》不修,奏立左、费,非政急务。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传》曰‘闻疑传疑,闻信传信,而尧、舜之道存’。愿陛下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以示反本,明不专己。天下之事所以异者,以不一本也。《易》曰:‘天下之动,贞夫一也。’又曰‘正其本,万事理。’五经之本,自孔子始。谨奏《左氏》之失凡十四事。」时难者以太史公引《左氏》,升又上太史公违戾五经,谬孔子言,及《左氏春秋》不可录三十一事。诏以下博士。《后汉书范升传》   升言「《左氏》不祖孔子而出于丘明」及「费、左二学无有本师」,已足以胜之矣。乃又云「京、费已行,次复高氏,《春秋》之家又有驺、夹,恐陛下厌倦」云云,则其辞不顺。夫使可立,虽有数家,犹兼存之;既不可立,无高氏、驺、夹,犹宜已也。此等说出,于是刘歆之徒乃得以「党同妒真」借口,而人主亦渐疑之矣。夫公、谷盛衰,尚因辩讷,乃以「守约」为辞,安得不为伪古学者所排哉?盖不得歆作伪之根原,故并迁怒《史记》,亦其短也。然云无本师而多反异,「前世有疑于此」,则当时实情矣。   时议欲立《左氏传》博士,范升奏以为《左氏》浅末,不宜立。元闻之,乃诣阙上疏……书奏,下其议。范升复与元相辩难,凡十余上,帝卒立《左氏》学。太常选博士四人,元为第一。帝以元新忿争,乃用其次司隶从事李封。于是诸儒以《左氏》之立,论议讙哗,自公卿以下,数廷争之。会封病卒,《左氏》复废。《后汉书陈元传》   「诸儒讙哗」「公卿以下数廷争之」,与西汉移文博士一案正同。学者合争经二大案观之,则当时伪经突出,众情汹愤,虽以帝者之力,卒格众议而不行,狱情自可明矣。   李育……少习《公羊春秋》……颇涉猎古学。尝读《左氏传》,虽乐文采,然谓不得圣人深意。以为前世陈元、范升之徒更相非折,而多引图谶,不据理体。于是作《难左氏》四十一事。《后汉书儒林传》   歆伪《左氏》在于伪书法,自范升、李育、何休皆难伪《左传》,而不知歆伪书法,此则百辨而无一日明矣。要以前汉博士「不传《春秋》」一语为最中症结。升云「反异前世」,已稍失之;育云「不得圣人深意」,乃与之较短长;休之《膏肓》《废疾》,则直侪之与《谷梁》同列,其战而北,不亦宜乎!然尚可见《左传》虽行,犹有攻者。   休善历算,与其师博士羊弼,追述李育意以难「二传」,作《公羊墨守》《左氏膏肓》《谷梁废疾》。《后汉书儒林传》   何休为《公羊》大宗,自能攻《左氏》,然亦不得其伪书法之根,故卒为康成所箴。休又以《周官》为「战国阴谋之书」,可见今古学之不并立矣。   壁中书者,鲁共王坏孔子宅而得《礼记》《尚书》《春秋》《孝经》。又北平侯张苍献《春秋左氏传》。郡国亦往往于山川得鼎彝,其铭即前代之古文,皆自相似,虽叵复见远流,其详可得略而说也。而世人大共非訾,以为好奇者也,故诡更正文,乡壁虚造不可知之书,变乱常行,以耀于世。段《注》曰「此谓世人不信古文,非毁之。谓好奇者改易正字,向孔氏之壁凭虚造此不可知之书……变乱常行,以耀于世。」诸生竞逐说字解经谊,称秦之隶书为苍颉时书,云「父子相传,何从改易?」《说文解字序》   许慎为刘歆干城,故于今学家言着而辨之,疾之如仇,不知适足以得攻伪之证。如此《序》称鼎彝铭即前代之古文,而世人訾为「好奇」,此许慎之供辞,即刘歆之亲供也。考秦始侈心,实开求鼎之风;汉武踵之,求神仙,喜祥瑞,于是诸鼎间出,或者一二三代遗器。然伪造献媚,蛊惑上意,若丹沙之黄金,空中之神语者殆不少。道家符箓异篆多至百数,元虞集号称博雅,识其七十余种。而「垂露」、「薤叶」等体,亦梦英创为之。方士每工作伪,此钟鼎之所由出,奇字之所以生也。刘歆欲夺孔子之经,因得间而起,以宗室之英,名父之子,校书之任,多见古物,挟其奥博,搜采奇字异制,加以附会,伪为鼎彝。或埋藏郊野而使人掘出,或深瘗山谷而欺绐后世,流布四出,以为征应。歆散布伪经、小学于其徒,复假帝力征召,使说字未央廷中以行其古文,则散伪鼎以为征应,亦其熟技耳。世人以其制作之精工,文字之奇古,故皆宝而信之。不知汉去古未远,其制作自非今人所及,市贾伪造已不能辨之,况歆之所为乎?其诪张以行之如此,世人「以为好奇」,正得其实。至明诋曰「响壁虚造」,则出于孔壁之非真,当时固已大共昌言攻之矣。至云「秦之隶书为苍颉时书」,云「父子相传,何从改易」,考周、秦、汉、晋,文字相承,少有减变,非有更作,而当时学者以秦隶为「苍颉时书」,且云「父子相传,何从改易」,是即西汉以前不分籀书、小篆、隶书之明据,故皆推本于苍颉。今文学者家世传业,经莽、歆史篇文字颠倒窜乱,行之以国力,诱之以禄利,而不能夺其说,则其根源之深可知也。然使无许慎此言,则茫茫万古,征信无从矣。故有刘歆《移博士书》,而伪经之狱明;有许慎《说文序》,而伪字之案定。文字无变,辨见前。   秦自孝公以下用商君之法,其政酷烈,与《周官》相反。故始皇禁挟书,特疾恶,欲绝灭之,搜求焚烧之独悉,是以隐藏百年。孝武帝始除挟书之律,开献书之路,既出于山岩屋壁,复入于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见焉。至孝成皇帝,达才通人刘向、子歆校理秘书,始得列序,着于《录》《略》,然亡其《冬官》一篇,以《考工记》足之。时众儒并排,以为非是,唯歆独识。其年尚幼,务在广览博观,又多锐精于《春秋》,末年乃知其周公致太平之迹,迹具在斯。奈遭天下仓卒,兵革并起,疾疫丧荒,弟子死丧。徒有里人河南缑氏杜子春尚在,永平之初,年且九十,家于南山,能通其读,颇识其说。郑众、贾逵往受业焉。贾公彦《序周礼废兴》引《马融传》   《汉书》无言诸儒排《周官》者。贾公彦所引《马融传》,所出甚古,必有所据。盖古学大盛后,今学攻难之迹刬削尽矣,故并录之。唯《后汉书》称郑兴从歆受业,已亲传《周官》,何独杜子春邪?除挟书之律,《汉书》以为惠帝二年,此云武帝,盖东汉学者附会伪学而加甚之,不复足据也。   林孝存以为武帝知《周官》末世渎乱不验之书,故作十论、七难,以排弃之。何休亦以为六国阴谋之书。唯有郑玄遍览群经,知《周礼》者乃周公致太平之迹,故能答林硕之论、难,使《周礼》义得条通。贾公彦《序周礼废兴》   硕、休皆知攻《周礼》,而仅以为「末世渎乱」「六国阴谋」,则不能得其症结也。硕更以为武帝知之,尤为伪说所绐。盖西汉博士之攻伪经,立乎其外以攻之者也;范升以下之攻伪经,入乎其中以攻之者也。入乎其中以攻之,鲜有能胜之者矣。此伪焰所以炽欤!            伪经传于通学成于郑玄考第八   按:后汉之儒,皆今学也。大儒讲授,人徒千万,如张兴着录且万人,蔡元着录万六千人,楼望诸生着录九千余人,宋登教授数千人,丁恭弟子自远方至者着录数千人,曹曾门徒三千人,牟长学者常千人,牟纡亦千人,杨伦、杜抚、张元皆千余人,其数百人者不可胜数,故举天下皆今学也。而传伪古学者,终后汉世不过杜、郑、贾、马数人而已。然且龚胜、师丹、公孙禄及诸博士攻之于前,范升、李育、何休、临硕暨诸儒难之于后,哀帝、光武暨于诸帝,终不能违众而立学官也。后世据伪古之大盛,疑汉人何不攻之。试思遗文所存,攻者之众犹如此,今学之盛犹如此,刘歆伪经不过如晋薛真之伪《归藏》,隋刘炫之伪《孝经孔传》,明丰坊之伪《子贡诗传》,杨慎之伪《岣嵝碑》,人人皆知其伪,不甚信之。然则伪古学宜将灭矣,何能转炽盛乎?今推其故,一由刘歆所传皆一时之通学,一则博学必典校书,校书东观者必惑歆所改中古文之本而笑今学之固陋。夫校书者为天下学者之宗,通学者有着书自行之力,合斯二者,而郑玄挟其硕学、高行、老寿,适丁汉微,经籍道息,康成揉合今古,而实得伪古之传以行之,遂为天下所宗。滥觞于杜、郑,推行于贾逵,篡统于郑玄,于是伪古行于九州岛暨海外,而今学亡矣。夫得才者兴,广士者强,觇晋文之从者而知其得国,睹燕昭之得士而知其夺齐。观传古学诸人,杨雄则称「无所不见」,杜林则称「博洽多闻」,桓谭则称「博学多通」,贾逵则「问事不休」,马融则「才高博洽」,自余班固、崔骃、张衡、蔡邕之伦,并以宏览博达,高文赡学,上比迁、向者,并校书东观,传授古学。或少习今学,洎入中秘,睹未见书,咸信为然,尽舍旧学而新是谋,反咎夙昔之愚,溺于乡曲,因笑章句之徒固陋无知,许慎所谓「不见通学」,桓谭之「憙非毁俗儒」也。诸人挟其丰赡之才,俯首信服,于是鼓动后生。人情喜新,乐其博异,丰力之士靡不景从,虽无康成,伪经亦有必行之势矣。盖刘歆以校书为传授,盘踞高大,自应得博达之才,理势然也。虽然,不值汉中微,今学不销亡,郑玄亦何能混一哉?然则今学与汉为终始,是亦有天运者邪!今掇其通人传歆古学者着于篇,而以康成终之。张竦、杨雄,歆之友也,附见于篇首云。   张竦   敞孙竦,王莽时至郡守,封侯,博学文雅过于敞。《汉书张敞传》   又外氏张竦父子喜文采,林从竦受学,博洽多闻,时称通儒。《后汉书杜林传》   《苍颉》多古字,俗师失其读。宣帝时,征齐人能正读者,张敞从受之,传至外孙之子杜林作《训故》。《汉书艺文志》   竦为莽臣,歆友,林师。传称「博学」、「喜文采」,伪学之传,有所受矣。《艺文志》推本张敞以传至杜林,考敞治《春秋》,以经术自辅,其上封事引《春秋》讥世卿,皆用今文,安有所谓古字?是犹国师作法而诬及子政,景伯传经而托之贾谊也。诬其祖也。   杨雄   雄少好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   通训诂不为章句,乃刘歆新开之学派也。雄身为僚友,自当用之。   及太史公记六国,历楚、汉,讫麟止,不与圣人同是非,颇谬于经。故时人有问雄者,常用法应之,撰以为十三卷,象《论语》,号曰《法言》。   《史记》皆用今文家说,如讥宋宣之启争,褒宋襄之能让之类,皆与伪《左氏》相反。左氏既与圣人同好恶,史公自「不与圣人同是非」矣。盗憎主人之故智,不足辨矣。   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太玄》;传莫大于《论语》,作《法言》;史篇莫善于《仓颉》,作《训篡》;箴莫善于《虞箴》,作《州箴》;赋莫深于《离骚》,反而广之;辞莫丽于相如,作「四赋」;皆斟酌其本,相与放依而驰骋云。用心于内,而不求于外,于时人皆曶之,唯刘歆及范逡敬焉,而桓谭以为绝伦。以上《汉书杨雄传》   莽之放《大诰》,雄之作《太玄》《法言》,亦可见当时风气莫不欲伪托圣人。然莽伪而人得以操、懿之为贼诛之,雄伪而人得以吴、楚之僭王绝之;独至歆伪,则其术更巧,蔽蒙群言,晻昧千载,圣人之大统几取而代焉。君臣之间,有幸有不幸也。《赞》云「诸儒或讥以为雄非圣人而作经。」则其为众儒所讪,亦等于歆矣   至元始中,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杨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训篡篇》,顺续《苍颉》,又易《苍颉》中重复之字,凡八十九章。《汉书艺文志》   辨见《〈汉书艺文志〉辨伪》。   刘棻尝从雄学,作奇字。   鉅鹿侯芭常从雄居,受其《太玄》《法言》焉。刘歆亦尝观之。以上《汉书杨雄传》   雄、歆为密交,雄有所作,歆观之;歆有所作,雄亦知之必矣。棻为歆子而从雄学,学出于一也。今取雄书奖伪之言条录之如左:以雄与歆同时,人罕知其受歆学者,故详列之。其王充、王符、仲长统之流,生古学大盛后,沾染风气,理固宜然,不复录焉   或曰:《易》损其一,虽蠡知阙焉。至《书》之不备过半矣,而习者不知。惜乎《书序》之不如《易》也!彼数也,可数焉故也。如《书序》,虽孔子亦未如之何矣。昔之说《书》者序以百,而《酒诰》之篇俄空焉,今亡夫!《法言问神篇》   此言《易》损其一,仅指《说卦》,则《序卦》《杂卦》二篇,此时尚未增入。   说天者莫辨乎《易》,说事者莫辨乎《书》,说体者莫辨乎《礼》,说志者莫辨乎《诗》,说理者莫辨乎《春秋》。《法言寡见篇》   按:叙五经次第与《汉志》合。《诗》后于《礼》者,或歆初成《周礼》时,欲以为周公之典而尤尊大之欤?   或问:南正重司天,北正黎司地,今何僚也?《法言重黎篇》   或问《周官》,曰:立事。《左氏》,曰:品藻。太史迁,曰:实录。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