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考 - 第 1 页/共 6 页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春秋考           春秋类   提要   【臣】等谨按春秋考十六卷宋叶梦得撰是书于宁宗开禧中与春秋传春秋谳同刻于南劒州元程端学作春秋三传辨疑多引其説则当时犹有传本自明以来藏书家皆不着録故朱彛尊经义考注曰已佚帷永乐大典颇载其文以次检校尚可得什之八九今排比缀辑复勒成书其书大防在申明所以攻排三传者寔本周之法度制作以为防初非有所臆测于其间故所言皆论次周典以求合于春秋之法其文辨博纵横而语有本原率皆典核陈振孙书録解题称其辨定考究无不精详殆不诬也原书前有统论其后乃列十二公逐条诠叙而不録经文今悉仍旧例其卷帙则约畧篇页辑为统论三卷隠公以下以次编为十三卷不复拘宋志三十卷之数据梦得自序称自其谳推之知吾所正为不妄而后可以观吾考自其考推之知吾所择为不诬而后可以观吾传然书録解题已先列传次列考次列谳葢传其大纲而考谳其发明之义疏也今仍从陈氏之序次于传后焉乾隆四十九年十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春秋考原序   叶子曰吾为春秋谳是正三家之过亦略备矣古之君子不难于攻人之失而难于正巳之是非葢得失相与为偶者也是非相与为反者也必有得也乃可知其失必有是也乃可斥其非而世之言经者或未有得而遽言其失莫知是而遽诋其非好恶予夺惟己之私终无以相胜徒纷然多门以乱学者之听而经愈不明尝闻之夫子曰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君子之学必自闻见始闻见以多为贵必慎乎其所择葢虽孔子之圣犹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而颂其徳者亦以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为首故曰我欲观夏道杞不足徴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商宋不足征也吾得坤干焉子所谓好古敏以求之者如此则又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至于论礼或曰吾闻诸老耼吾以是知学者求之不可不博而择之不可不审也去古既逺圣人之道不明先王之典籍残缺几亡春秋立大法而遗万世者也不知圣人之道孰与发其义不见先王之典籍孰与定其制当孔子时夏商之礼已无可据韩宣子适鲁始见周礼尽在鲁地他国葢无有也至于论爵之辨孟子已不能得其详甚有至于诸侯恶其害己而去其籍非特文献之无传也故吾读周官至五等诸侯封国之数大国次国小国之军制与夫诸侯之邦交世相朝者喟然皆知其出于僭乱者之所为而上下数千余载之间卒未有辨者则居今之世而求古之道兹不亦甚难而不可忽欤虽然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六经之所传百世之所记犹在吾所谓失者非苟去之也以其无当于义也葢有当之者焉吾所谓非者非臆排之也以其无验于事也葢有验之者焉则亦在夫择焉而已乃复论次其求古而得之可信不疑者考三十卷吾岂好是多言也哉经之不明也乆矣而説者汨之説者之无与正也久矣而昧于古者惑之世果无知经者欤吾不得见也必将有与吾同者自其谳推之知吾之所正为不妄也而后可以观吾考自其考推之知吾之所择为不诬也而后可以观吾传是非吾之言也葢皆圣人之道而先王之制吾亦可免于后世矣绍兴八年正月旦序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考卷一   宋 叶梦得 撰   统论   孟子曰齐之乗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则春秋鲁史之名也然余考之国语晋司马侯言羊舌肸习于春秋楚申叔言傅太子教之春秋则虽晋楚之史葢亦名以春秋矣春者阳之中秋者隂之中天道所以生杀万物者春秋赏罚之法法天者也岂古之史槩以是为名特鲁能守之不易乎韩宣子聘鲁称见鲁春秋而礼记载杀奚齐与昭公去夫人姓事皆曰鲁春秋此非孔子所修也鲁之有是名久矣故公羊谷梁或言以春秋为春秋或言不修春秋之类则孔子之作春秋亦史而已故其书之体皆与史同若乗与梼杌其义葢不可尽考殆诸侯僭乱各私其好以变旧典欤如楚之君初未有諡号皆曰敖其后犹有称堵敖郏敖者其君之名尚尔则史可知矣   古之为书者皆有凡有目凡者其略也目者其详也其设官则尊者治其略卑者治其详故周官有官府之八职师掌官成以治凡司掌官法以治目未有一官而无副贰者也以大史小史推之大史言掌建邦之六典而小史言掌邦国之志则大史宜尊而治凡小史宜卑而治目二者更相备也故经者史所谓凡者也传者史所谓目者也而学者多言春秋自为一经不期于传而自明岂有是哉且如公子翚实弑隠公而经不载翚弑赵盾非实弑君而经加之弑晋文公实召防王而经言狩季孙意如实逐昭公而经言孙若不假之传则其事何从而见以左氏考之若董孤书赵盾弑其君南史书崔杼弑其君孙林父言臣之名在诸侯之策曰孙林父甯殖逐其君以礼记考之若言鲁春秋晋里克曰杀其君之子奚齐及其君卓鲁春秋去夫人之姓曰呉其死曰孟子卒而杜预又载汲冢周书魏史之文曰鲁隠公及邾荘公盟于姑蔑晋献公防虞师伐虢灭下阳周防王防诸侯于河阳卫懿公及赤翟战于洞泽之类此犹可略见古史之体使古史之文皆止于此则事之详后世乌得而闻乎吾以是知春秋者古史之凡而其目则在史第未必为今之左氏尔公羊谷梁多言一事而再见者前目而后凡此虽知凡目之辨而未知经史之别孟子言孔子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夫褒贬之义在我而不废其事与文则春秋【案此下原本有阙文】专记其人之身虽有所纵失无伤于春秋也而公羊谷梁每为传疑之説其亦不足以知经之防矣司马迁言孔子厄陈蔡作春秋为公羊者证家语孔子厄陈蔡当哀六年而谓孔子尝言晋文有霸心起于曹卫越王勾践有霸心起于防稽陈蔡之间丘之幸也以为作春秋之意始于陈蔡至获麟而遂为书此葢成其作经在获麟后之説晋文图霸之心固已久矣曹卫乃其成事而谓霸心起于此不应疎谬乃尔岂孔子之言哉而司马迁之论亦未必有据学者自不必深考乃其为説则不可不辨戴宏为解疑论谓西狩获麟知天命去周赤帝方起麟为周亡之异汉兴之瑞且云孔子言丘览史记援引古图推集天变爲汉帝制名有赤受命仓失权周灭火起薪采得麟之语嗟夫孰谓汉儒而无所忌惮敢至是乎至始隠公为谷梁者曰惠公之初平王犹赖晋郑未甚衰弱末年陵替始极遂托始于隠夫幽王为犬戎所杀周不得保其王畿而东迁此不为衰弱而区区依晋郑以为强乎然此言犹不过鄙陋而已乃公羊家言张三世借位于鲁以托王义谓隠公为受命王黜周为二王后故以哀定昭已与父时事为所见之世文宣成襄王父时事为所闻之世隠桓荘闵僖曾祖高祖时事为所传闻之世遂谓诸侯不得改元隠公为受命王故得称元年以所传闻为治之始所闻为升平所见为太平其原皆自严彭祖顔安乐始虽未必全出公羊然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公羊自为此论而严颜传于晆孟则其来葢有自矣为左氏者又曰五经皆无证图谶明刘氏为尧后独左氏有明文葢谓文十三年言士防之族处秦者为刘氏班固汉书亦证汉为尧后孔氏为左氏正义疑汉増此一言以媚于世凡此见两汉诸儒之罪殆不胜诛尚何足与言经今谶纬诸书虽不传而其言犹存世之好竒者或未免有所蔽故略为出之此岂直孟子所谓滛辞之所防邪辞之所离者而已哉惟何休言十二公法天之大数适与吾合吾非取于休取于经也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此得之矣犹未尽也夫王政不行以褒贬代天子赏罚以为天子之事可也然诸侯有善恶固可代天子而行天子有善恶则孰当代而行之乎春秋有贬诸侯而去王者矣诸侯而无王则王之所絶也然则春秋葢天事非止天子之事也故以名取于旧史之文虽同以义取于春秋之意则异凡春秋所书皆天之所为云尔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歴一时无事则书首月以见时歴一月无事则各于有事之月以见时此虽损益旧文正春秋之所以为天事者也而公羊谷梁皆以为春秋编年四时具而后为年若是其浅哉帝王法天之事无不以十二为节葢周之为十有二次运之为十有二辰别之为十有二月皆天之所以为天而成一歳者也王者旣曰天王矣则无往而不法天故冕十有二旒服十有二章圭十有二寸食十有二鼎分天下为十有二州而十有二歳一廵守而立于天下小而服食器用无不取则不如是不足为天王鲁子服景伯曰周之王也制礼上物不过十二以为天之大数也古之人葢有知之者矣周公制礼以天地四时名官而六官之属各六十以当期之日亦曰周礼者王政之所由出而王之所以法天者在是也然则春秋作于诗亡而断自隠公始至于哀公而备十有二公之数其亦以代天赏罚而取其节者欤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而序诗者言变风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今变风止乎陈灵公在鲁宣公之末后春秋百六十余年二雅止于幽王前春秋四十余年王者之迹与王者之泽异迹者其政也以二雅言也泽者其化也以国风言也平王之后黍离降于国风所谓诗亡者非无诗无王诗也因縁及于陈灵公之世葢文武之化犹有存乎人心者至灵公而后絶则春秋之作其以幽王之后平王之初二雅絶而无王诗乎然隠公立于平王之四十九年其在诗亡平王之初则惠公其人也春秋不始于惠公而始于隠公吾然后知均为平王略惠公而始隠公正以足十二公之数以备天道云尔葢春秋之义不在惠公与隠公则不嫌于去彼而就此是説也何休微得之故言春秋据哀録隠取法十二公天数备足然以所见所闻所传闻为辨则去之又逺矣故非深明帝王之道而知其所以为天子者未足与议此也   春秋讳国恶欤曰然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欤曰不然春秋公天下信后世之书也所以公天下信后世者为其善恶不敢秋毫加损益于其间也今尊者有罪讳而迁其辞曰是吾尊也亲者有罪讳而迁其辞曰是吾亲也贤者有罪讳而迁其辞曰是吾贤也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凡鲁君曰孰非吾尊且亲而列国之中亦何时而无贤春秋将迁其辞之不暇其所以为公且信者将安施乎然而吾鲁臣也其所为鲁史也昔者杨子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孟子以为无君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以为无父君与父吾之所独非夫人而可同也知为己而不知物则吾之君亦人之君谓之吾君可乎知为人而不知己则吾之父亦人之父谓之吾父可乎古之为臣与子者丧其君与父斩衰三年虽母犹厌而为朞是君与父天下所不得同者也墨者夷之葬其亲厚谓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孟子以为贱其亲曰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今春秋书鲁事未尝与列国等列国不书即位鲁书即位列国不卒葬夫人鲁卒葬夫人列国不卒大夫鲁卒大夫列国女嫁为夫人不书归鲁内女嫁为夫人书归列国战书败绩鲁不书败绩【案荘公九年战于干时未尝不书败绩此失考】列国公与微者防皆书爵鲁与微者防非内志不书公如是之类曰内辞焉虽周不得同则夫国有恶如他国焉而直书之春秋亦有二本乎荘子曰蹍市人之足则辞以放骜兄则以妪大亲则已矣以其出于情者异也孟子曰越人弯弓而射之则已谈笑而道之其兄弯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为其责于恩者殊也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隠子为父隠故陈司败尝问于孔子曰昭公知礼乎子曰知礼陈司败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娶于呉为同姓谓之呉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故记言鲁春秋去夫人之姓曰呉其死曰孟子卒由是言之春秋之义葢亦可见矣以为吾之父非人之父也则有美焉有恶焉称其美不称其恶所以别乎人之子吾之君非人之君也则有美焉有恶焉亦称其美不称其恶所以别乎人之臣也乃春秋将以公天下则有不得而私将以信后世则有不得而诬故其小恶虽愆于礼义而未絶于王法则着其实而使自见如夫人如齐九月用郊之类是也其大恶王法所诛絶不可通于天下则微其辞而徐见之桓无王定无正月之类是也虽隠其迹而使人徐察焉终不没其实葢不敢废其为公也不敢弃其为信也是以隠弑不书而不得葬与列国之君弑而不葬者同谓之非弑可乎灭国不书而灭项不见公与列国之灭国而书者同谓之无灭可乎故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夫不畏其有党而能为法受其过则其为公天下信后世者孔子固自有以处之矣此其所以为春秋者也   或问内大恶讳小恶不书春秋之义则固然矣大恶虽讳必婉其辞而微见之所以申臣子之道而不失其为劝惩者也小恶不书则遂没而不见乎亦各于义而已矣夫人孰无过虽汤不贵无过而贵于改过不吝颜子不贵无过而贵于不贰过所谓小恶者谓其不干于法不害于教没之不为纵失有罪者也纵有罪于义为轻内其君于义为重则没之可也鲁之小过没而不书者吾不得而知矣乃子般弑而季友出奔内无与主而致季友不敢保其身则荘公之为也始即位既不能强而自立以修其国政又不能弱而朝霸主以幸苟容至于欲讨而后见之则文公之为也故季友出奔文公如晋皆没而不书然季友归而鲁复存则季友之功不可不録故复见季子来归晋为霸主受公朝而以大夫为盟则晋侯之罪不可不正故复见及处父盟见季子归则知其尝出而不书者全其美也见处父盟则知公尝朝而不书者杀其耻也此春秋之微也   春秋内事有讳而不书者有略而不书者讳而不书者所以隠国恶略而不书者所以显民志国恶之隠所见多矣民志之显未有能明之者子般见弑季友尝奔于陈矣不书其出略也至其盟而复国也则书季子来归夫岂有无出而归者乎季子者国之所恃以存亡者也季子在则国可存季子出则国必亡故不书其出所以见鲁人缱绻不忍使去而欲其留也桓公薨文姜尝孙于齐矣不书其归略也至其入而复见也则书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夫岂有既孙而复在者乎文姜者举国之所恶也存之不能讨其罪而逐之所以逺其恶故不书其归所以见鲁人厌鄙无所容而欲其去也一隠一显之间不待加之辞而国人之情昭然着见于千载之下若生乎其时而闻其言者非圣人莫能为也   人之所以为人者莫大于礼义国之所以为国者亦莫大于礼义孟子曰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夫惟智足以择是非然后义足以辨羞恶使是非不明于中不惟无耻之耻不能知羞恶正使羞非其所羞恶非其所恶亦何取于义乎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夫子之为是言为桓魋也魋之过何累于牛虽无兄弟庸何伤乎子产为丘赋而国人谤之子产不改以诗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为证子产之言则是矣而谓丘赋为善其是非犹未择也是非之难明惟春秋为能详故有内讳以杀耻者虽与微者盟犹不以见有当讳而不讳者虽君臣俱辱于大国犹正其辞而不少隠沙随之防郤犫取货于叔孙侨如诉成公于晋侯不得见而执季孙行父于苕丘平丘之防十三国并集王人在焉而昭公以邾莒蛮夷之诉辞不得盟皆执其大夫自人言之国之大耻也而春秋书公防晋侯齐侯卫侯宋华元邾人于沙随不见公公至自防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丘公防刘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盟于平丘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由是言之礼义可不明哉如是而后弑而曰薨奔而曰孙杀大夫而言刺被侵伐而言鄙者君子可以深耻矣   春秋立天下之常道以垂万世者也或者以为亦有从权者焉非也今天下之所以能立者为其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行之以礼乐政刑持之以纲纪文章者也汤武非不仁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韶尽美矣又尽善也终不以桀纣而易天下之君臣也卫辄受命于灵公而有其国者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终不以辄而乱天下之父子也何者权者有时而行而常者万世不可改者也虽大圣人岂以一时之宜而废万世之正乎春秋之时三纲亡五常絶凡天下之所以立者无一而不坏矣上无道揆下无法守明王不作既无与出而治之者孔子方将以空言拨其乱而反其正举其所谓常而不可改者揭而示之天下使昭然如日月之不可掩其明屹然如山岳之不可易其位几何而不正乎若是而通其权是以乱济乱也故曰春秋无权道此其説葢起公羊以祭仲出郑忽为知权而春秋贤之者也故谓权者反于经而后有善学者虽知其失而斥之然终不能不以吾圣人言之近似者而惑之也夫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孔子固言之矣此岂舍常而用权者哉孟子曰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夫道固有常变惟明道者虽守其常而变自存乎其间此君子之所谓权者也世之知常而不知变知变而不知常者皆分乎道而各蔽于一偏则孟子所谓执一而贼道者是也恶覩夫权而议之哉是故春秋朝聘盟防非无善也以为诸侯不得擅相见则未有异文而与之以礼者也战伐围取非无功也以为诸侯不得擅相讨则未有异文而与之以义者也以类而求凡王法之所不得为者其辞未尝不一施之焉乃若华元不终于战而与楚平不可谓不贤而人其变命者不能免也赵盾不终于纳捷葘而还不可谓不正而人其专君者不能恕也里克志于立嫡而奚齐之死不得逃于弑赵鞅力于去恶而晋阳之入不得别于叛若是之类虽欲秋毫假之无自而通焉然而等于盟也召陵之役孰不知其仁均于战也城濮之胜孰不知其义华元可抑而不可废其平赵鞅可退而不可夺其正则明乎道者固有以处之矣乃孔子则不以是立法也法者可以常立不可以变见者也公羊葢亦微得于此故常为实与文不与之论几若近之惟不尽逹乎道是以施之毎不当其所故若以夏徴舒人楚而谓之贬专讨以宋仲几人晋而谓之不与专执乌在其为文实之辨欤或曰春秋无权道则然矣若有所谓出乎礼之变与礼之正未尝不该焉庸非权乎曰非也公羊固云权也反经而后有善是舍常而从变分而为两之言也圣人之权则异乎是所以着乎礼者固有定制矣而有出于礼之不及备者焉爲其不可废也而以义起之则庶子得为母筑宫祭以公子不幸不及其身而至于孙亦从而祭考仲子之宫是也非权也亦所以为礼也所以着乎法者固有定数矣而有出于法之所不及该者焉为其不可已也而以情通之则大夫卒于祭所既不可用乐又不可废祭姑去乐而存祭叔弓卒而去乐卒事是也非权也亦所以为法也诸侯以时朝王于方岳正也有不及时而不至于方岳者不可以非其地而不朝也则朝于王所者有之僖公是也非权也亦所以为尊王也诸侯继世逾年而即位正也有不及年丧至而得立者不可以过时而不即位也则既殡五日而即位者有之矣定公是也非权也亦所以为定位也若是者其何废于常乎乃筑王姬之馆可辞而不辞以是为礼则凡在丧者皆可得主婚矣是谓变礼者也知筑宫可祭而因为之献六羽以是为乐则夫人之庙皆可得用舞矣是谓易乐者也古者诸侯变礼易乐其君流尚何权之云乎此春秋之所以为诛也知此而后知春秋之不用权矣   孔子孟子俱欲以王道援天下拨乱世而反之正者也而其行之则不同孔子欲道其常以垂万世孟子欲乘其变以救一时故孔子之言得天下未尝不在舜与文王而孟子之説诸侯一以汤武学者固疑之矣不知孟子于孔子葢相与为终始非深知春秋之义者不能成孔子之志也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是孔子之志虽武王且有所不足必至于舜文而后可矣顔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使孔子而得志必将参三王之文质终之以为舜在齐闻韶而三月不知肉味葢有当于其心也无己则文王焉所谓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孔子固自任之矣至于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者谓之至徳此所以立万世之常法君君臣臣虽极天下之乱尽人道之变终不可易此其着之春秋者也故曰如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其节如是之缓其效如是之迟而孔子终卒老于行而不悔及其病且死则喟然伤之曰明王不作而天下莫能宗予不知孔子之意以世无贤君不得有天下如舜耶抑抱其可以为王之道不得尺地而行之如文王耶不可知也原孔子之道不自为舜文王则辅其君使为舜文王而已乃孟子则不然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环辙于天下而告其君者必曰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王不待大至于汤放桀武王伐纣则曰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甚矣孟子之危言自孔子言之几若氷炭之不相侔使天下后世不幸真有如桀纣之君在上孔子或自有其位或佐其君将拱手坐视而弗顾耶抑有不得已而权以济之耶然而诸侯之不专伐春秋之道也陈恒弑其君则孔子沐浴告哀公而请讨是诸侯可得而伐也人臣之死职春秋之义也子紏之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孔子以为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管仲之力而与其仁是人臣可得而废其职也由是言之使孔子而处道之变必有为之所者矣要不可遽言而立法也其所以为万世之训也姑正其常而已惟孟子之学足以见孔子之心故其以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固以天子之事着之春秋虽乱臣贼子闻之而无不惧吾岂复更加毫末于其间哉乃其救民于水火拯民于涂炭使天下匹夫匹妇无不被其泽者则孟子之心亦孔子之心也故取邑取附庸春秋之所禁也而孟子则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征伐自诸侯出春秋之所恶也而孟子则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诸侯不得专杀大夫孟子曰国人皆曰可杀见可杀然后杀之新作南门且不可齐宣王欲毁明堂孟子曰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凡此皆非有异乎春秋充孟子之志诸侯诚有汤武者作发政施仁推其泽于天下兼弱攻昧正有罪而诛之使天下皆为尧舜之民则大国五年小国七年虽使之坐明堂而朝诸侯春秋之所期亦不过如是焉是亦春秋而已矣故惟孟子为善学春秋   春秋有可以事见者求以事事不可见而可以例见者求以例事与例义在其中矣有事与例俱不可见而义独可推者求以义义者理之所在也有事与例与义俱不可见而意可通者求以意意者人情之所同也莫易乎事莫难乎意僖四年春公防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侵蔡遂伐楚夏许男新臣卒楚屈完来盟于师以例推之许男之卒师犹未还当书卒于师而不言师宣九年九月书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防于扈晋荀林父帅师伐陈辛酉晋侯黑臀卒于扈以例推之晋侯之卒尚在扈则当书卒于防而不言防此事不可见而又与例违求其义则褒贬无预焉而左氏解许男乃为卒于师而晋侯不为説固不知经也谷梁以许男为内桓师凡推齐侯毎异于他诸侯者公羊谷梁之意非春秋之旨也桓师非汤武之兵何内之有公羊解晋侯以扈为晋邑诸侯卒其封内不地此自公羊之误若为其在会则自当言会不当言地谷梁曰其地于外也其日未逾境也则谷梁葢不别卒于防卒于外之辨其陋与左氏言许男同矣此皆不得其事与例而强以义求之之过也若以意推之则许男虽从伐楚之师而以疾先归卒于国中安得不以常例书卒乎不言先归但以卒见可知其在国中也晋侯虽会于扈而中隔晋荀林父帅师伐陈则防扈之诸侯已散晋侯以疾独留而卒则安得不以常例书地乎不言其留但以地见可知其非会也此亦孟子论诗所谓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者学春秋而至是然后能出传注之外而察千载之上如在其目前也   人之常情有出于自然而不可已者善者人之所共好也见有善焉其推之惟恐其不至也故曰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犹有见于手足以舞蹈者矣不善者人之所共恶也见不善焉其絶之惟恐其不急也故曰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若是者非吾故欲为是别也其出于情者莫知其所由然而然也故春秋之辞有繁者焉有约者焉孔子曰书之重辞之复不可不蔡也其中必有美焉公羊曰春秋辞繁而不杀者正也以经考之防王世子既见首止矣俄而复曰诸侯盟于首止防宰周公既见葵丘矣俄而复曰盟于葵丘一地而再见非止此也宋之盟平丘之防亦然首止所以定世子葵丘所以明王禁宋以弭诸侯之兵而平丘以申天子之制皆君子所谓善焉而不能己者也溴梁之盟大夫固有名矣略而暴之曰大夫盟而不目其人也缘陵之城诸侯固有列矣略而总之曰诸侯城缘陵而不序其人也非止此也两盟于扈一防于扈亦然溴梁大夫之专命也缘陵诸侯之有阙扈防诸侯之无能为也前扈大夫而专废置后扈诸侯不能讨簒弑皆君子所谓不善焉而不欲道者也是君子所以善善而恶恶者也虽然皆繁也亦有不正其所为而示之以缓而不切之辞者焉霸主执诸侯以归京师当其罪曰归于不当其罪则曰归之于故凡辞间有之于者皆谬悠而不正其所为者也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之类何其文之衍也皆约也亦有微而不敢尽示之以特异之辞者焉偏战皆书某师及某师战于某某师败绩而内辞不言败直曰及某师战于某故凡有不得尽其辞与不必尽者皆直书而不备也若天王崩王室乱之类何其文之约也惟善学者不但知言必知其所以言故曰言岂一端而已各有所当也而况春秋之言乎孔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成人之美则天下皆可使为善而无不与之迁善也不成人之恶则天下可使皆不为不善而无不与之改过也其于事君亦然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惧其以小善为无益而不为也则见一善焉必推之于己惟恐其不专以为非君莫能为也故曰将顺其美惧其以小恶为无伤而不畏也则见一不善焉必分之于人惟恐其不逺以为非君所敢为而人为之也故曰匡救其恶春秋内事凡与外诸侯连者荀王法之所禁虽有以为功者皆与诸侯列而序之曰是恶也众人之所为也分之于众而不独责于己则知己不可有是过而不为也盟会征伐之类或言公防或言公及或没公而不见或略公而不序是也至于城楚丘释宋公朝王所戍陈戍郑虎牢归粟于蔡诸侯皆预焉而独以内为文曰是美也吾君之所能为也专之于己而不兼取于人则知独有是之为美而惟恐人之先己而力为也夫然岂独万世之为君者皆思慕善而畏恶哉抑凡为人臣者皆将以是为心则其君孰不皆至于善此为君之道而事君之法也   春秋无虚加之道此固然矣亦有义之所在而为之变辞者必有见焉然后着之未尝苟也虞师晋师灭下阳下阳邑也邑不言灭下阳虞虢之塞邑下阳灭则虞亦灭矣以其后见执虞公知虞国之前亡是故可以非灭而言灭也许世子止弑其君买止无弑君之实坐不尝药而同之弑也以其后见葬许悼公知贼不讨而得葬故可以非弑而言弑也此春秋之微不可不察也公羊虽知无虚加之道贵文公以丧娶至于天王败绩于贸戎曰执败之晋也以为尊者讳敌不讳败与谷梁以戎伐凡伯为卫者同夫如是纵失晋无王之罪而加戎以乱华之咎未闻春秋善善恶恶而如是者也大抵公羊谷梁多主讳而不逹经旨如无骇灭极为讳内大恶而言入宋公入曹为讳灭同姓而言以归之类凡此皆不疑于虚加而独疑于丧娶而不知其説也   春秋考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考卷二   宋 叶梦得 撰   统论   君子之学必慎其所传所传不正而妄以为正固非矣所传正而施之不得其正其为不正亦均也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夫子固未尝不与人言也然而有可得闻有不可得而闻者焉使弟子皆若顔子终日言而不违则言且无所不説矣其有不得其正者乎乃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子路尝闻是言矣而佛肸以中牟畔召子欲往其磨而不磷湼而不缁者非子路之所得知也则虽欲施之而无所取其正焉三家言经其以为凡例者固不能尽合然未必所传不出于圣人惟不尽得其所闻是以所施非所传而每失之也谷梁曰凡辞繁而不杀者正也是夫子之言也而施之于宋襄公之役以为文王之战无以加则非也襄公无取霸之道而矫一日之事以幸得志而丧其身安得秪以书春书月书朔书日之繁者而遂以为正乎谷梁曰讳莫如深深则隐苟有所见莫如深也是夫子之言也而施之于公子庆父如齐以为奔而讳言如则非也闵公之弑庆父之恶再见矣尚不讳言奔莒此其为恶未甚于前安得遽讳乎甚矣春秋之难明所以屡传而愈失也   三代用正虽各不同其四时之序但以月次之而已至于行事所当辨者则未尝不以夏时为正周官太宰以正月之吉垂治象而小宰又以正嵗帅治官之属观治象之法正月周之正月也正嵗夏之正月也则当时象法所颁固自并行而不相废故凡禴祠烝尝之见于祭搜苗狝狩之见于田下室于兽人言四时之献疾医言四时之疾之类皆从其正时以为名特春秋易之尔左氏记时大抵先经一时如隐书冬宋人取长葛左氏以为秋桓书夏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左氏以为春僖五年春晋侯杀申生左氏记于四年十二月十年正月晋里克弑卓及荀息左氏记于九年十一月等疑皆从旧史之文则旧史之序时亦皆本于夏正葢既以正嵗为嵗始则时有不得乱时不得乱则月亦不得易但不知先王协时月正日以重正朔之禁而羲和以废时乱日得罪者如何施之尔非特史书云然也诗七月六月四月十月之交皆是夏正至七月言周正则一之日二之日三之日四之日而已然则春秋所以易之者盖编年以系事而正朔王法之所谨不得不本周正也然言之不正孔子亦知之故顔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则春秋所书为不得已杜预不知旧史之文解左氏长葛为秋取冬告谷邓朝为春来夏朝申生为冬杀春告卓荀息为冬杀春赴皆附防之妄非经之正   周官凌人掌冰正嵗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先郑读正为句而记故书正为政则读为掌冰政而析嵗十二月为句当从故书以是考之则周纪嵗首虽以建子为正月之吉至其行事自以夏时序月两者自不相妨也诗十月之交言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先儒以为夏之八月夏之八月与他月等何丑之有此亦夏之十月也盖纯阴用事之月阳不能胜故以为丑尔以六月四月诗参之可知也三家皆不了春秋用周正之义故随经为説三正迭用无一不自相伐桓八年春正月己卯烝谷梁曰烝冬事也春兴之志不时也周之正月乃夏之十一月正为得时矣则谷梁解经用夏时也故夏五月丁丑烝亦再见日烝冬事也春夏兴之黩祀也至十四年秋八月御廪灾乙亥尝下书齐侯禄父卒在冬十二月谷梁之意以尝属御廪灾之后犹为八月不悟周之八月为夏之六月亦以为得时故但以为志不敬而已然于春正月公狩于郎明言冬日狩而不讥其失时正月无冰以为时燠若此之类则又疑其用周时公羊于正月烝列四时之祭名而曰常事不书讥亟也以常事起问葢以为得时春公狩于郎亦以为常事讥逺则是用周时也然至于八月尝亦曰常事不书讥尝也则又与谷梁同左氏于冬城向冬城诸及防之类皆以为时春新延廐春新作南门之类皆以为不时周之冬夏之秋也安得为时周之春夏之冬也安得为不时则左氏亦是用夏正至三月大雨霖以震言书始春正月公狩于郎言书时与记春正月日南至之类则又用周时王法之大莫先于正朔正朔之辨莫显于四时而三家颠倒错缪皆尔殆不可晓也   周官太宰以六典佐王治邦国此先王待五服诸侯之法也于治典言经教典言安礼典言和政典言平刑典言诘事典言富其为之必有其目矣正月之吉既垂其法于象魏而建其牧立其监设其参传其伍陈其殷置其辅者牧监以统之于上参为三卿伍为伍大夫殷为众士辅为庻人以共行之于下此诸侯所以能考礼正刑一徳以尊天子而无变节易度以称乱于四方者也非特周公云然方舜之时固巳日象以典刑而五子之歌言禹之徳曰有典有则贻厥子孙汤诰曰凡我造邦各守尔典以承天休成王命君陈亦曰尔克敬典在徳三代相承盖皆有所沿袭是以征言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此大司马之所治也周衰周公之法寖废穆王耄荒命吕侯训夏赎刑则伯夷降典载于司寇者已不能行矣至厉王无道周室大壊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诗人伤之托于商以为刺曰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然则所谓仪式刑文王之典者尚安有哉单襄公过陈而不为礼归告于王或徴之周制或徴之周之秩官此其礼典之在邦国者也秦襄公之兴备其兵甲以讨西戎而诗蒹葭刺其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庆父之难齐小白使仲孙湫来省难问鲁可取曰犹秉周礼未可动当是时天下犹知周礼之为重如此然韩宣子聘鲁观书于太史氏始见易象与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知周公之徳与周之所以王也晋为霸主自唐叔以来宜有传者而韩宣子已不及见则诸侯孰有能守之者乎葢自小白称霸天下所宗者皆霸主之令王政已不能尽行而晋文公之后世所共守者惟文襄之命文公初纳王尚自请隧以千王章何暇能正诸侯抑孟子言周室爵禄之制诸侯恶其害己而去其籍者今周官司禄诸亡篇是也须句之灭成风犹能为僖公言崇明祀保小寡为周礼而襄王避子頺之难出居于郑卜偃劝晋文公以为周礼未改然后知周公之典其所以为天下者甚天焉今之周礼葢周官非周礼惜乎先王之六典不得而见矣   学春秋者不可不先学礼然先王之礼残缺虽周礼不免有变乱孟子言诸侯恶其害己而去其籍者正不特司禄诸职亡而已葢又有附益之以便其私者大司徒曰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四百里诸伯三百里诸子二百里诸男百里且自商以来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周反商政未之有革也乌覩所谓五者哉王制曰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逹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此与商制正合典命诸侯之五仪上公九命侯伯七命子男五以及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皆视其命数以为节则亦三而已是故天子曰万乘诸侯曰千乘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皆取其十之一孟子亦以周公之封为俭于百里而子产谓列国之地一同然则百里而上非诸侯之僭而附益之乎先郑释王制强谓商土尚狭因夏爵为三等周公斥大九州之界増为五等不知其何据而于周官则以为公食其半侯伯子男食三与四之一谓其余皆附庸以论语颛臾在邦域之中为证后郑复谓公无附庸鲁以王子母弟得同公国故颂以为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夫所谓邦域之中者正侯伯所统之属鲁侯伯也安得为其国之封哉其曰公无附庸侯伯而下有附庸亦皆意之正使诸男之国诚百里而更受三同之地以为附庸其轻重不亦倒置乎是封国之制不可据也大司马凡制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将皆命卿所谓大国次国小国者宜以公与侯伯子男为辨也夫为军所以征伐诸侯既不得专征必待赐鈇钺为牧而后得征则侯与伯而不为牧者且不得有军况子男哉叔孙穆子曰天子作师公帅之以征不徳元侯作师卿帅之以承天子诸侯有卿无军帅教卫以赞元侯伯子男有大夫无卿帅赋以从诸侯此言犹见先王之遗制故鲁作三军舍中军见讥而郑氏乃妄引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与王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以实其言不知此皆周之末造葢自晋文公为三军又避天子六军而为三行季氏复僭三军则其余诸国可知是亦增周礼以为之文则军制不足据也夫礼制孰大于封国与军制而变乱若此周礼岂全经乎礼记非孔子之书葢西汉诸儒杂记所闻不专主周礼兼取虞夏商制相参戴氏以类次之其言尤厖乱往往反取春秋为辞而误其本意如谓诸侯于天子此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以霸主之令而更周公六年五服一朝之数谓诸侯卒春秋皆书名为不生名之説则出奔名者曰失地名卫文公灭邢名者曰灭同姓名皆与经意相戾诸侯未及期相见曰遇相见于隙地曰防约信曰誓莅牲曰盟皆不知其为僭则其他可知惟仪礼尚见周公盛时之制而天子之礼多亡则后世欲尽学礼者固难矣然礼失求诸野失官学在四夷古之君子不幸不得见先王之成法非特今也而苟可得其故者虽野与四夷尚且求之而况其遗书乎则是三书虽不可尽考苟能明尧舜三代之道与周公孔子治天下之法则舍是复何所取乎亦在慎择之而已孔子曰吾欲观夏道杞不足徴也吾得夏时焉吾欲观商道宋不足徴也吾得坤干焉必有如孔子之用心者而后可与言观三书矣   礼曰天子不言出诸侯不生名诸侯失地名灭同姓名此非知礼者之言尝闻乎春秋而不究其説者也天子不言出非以天王出居于郑欤出之为言所以辨内外也天子以天下为家虽无往而非内然自千里之畿言之则凡至于诸侯之国者皆出也故廵守言出则曰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征伐言出则曰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祖祃于所征之地天子何尝不言出乎虽出而不害其言居所以正襄王不得于母弟而失位者不在是也则谓天子不言出者非春秋之意也诸侯不生名非以诸侯必赴而后见名欤夫名者讳之道也古者生死皆不讳至周而后讳讳死不讳生然必待卒哭而后讳焉不忍遽死其亲也犹曰庙中不讳临文不讳楚公子围即位使赴于郑郑人问应为后之辞伍举曰共王之子围为长则诸侯即位之初即以名告矣故其死也亦必以名赴所以正其死者之君为谁也诸侯何尝不生名乎春秋诸侯无生以名见者在内则臣子之辞在外者义不在名故惟卫燬楚防贬而后加之尔若灭国君死固以无嫌而不名焉则谓诸侯不生名者非春秋之义也诸侯失地名非以出奔者皆名欤夫出奔而名非以其奔而罪之也诸侯失位必有廹逐簒而夺之国者则内亦一君也外亦一君也不名何以别乎凡奔而见经者皆録其赴告之辞彼亦将使诸侯晓然皆知君者之为何人出者之为何君而不得不以其名来告史从而録之卫郑出而叔武摄自不当为君故郑不名非以是为美也则失地名者非春秋之义也诸侯灭同姓名非以卫文公灭邢书名欤诸侯之灭同姓固罪矣然诸侯族姓之别天下孰不知之苟有灭焉固不待贬絶而自见也卫燬之名葢以诱国子而杀之非名无以重其灭之罪故楚防以诱杀蔡世子名卫燬以诱灭邢名其罪一也果以灭邢为贬楚灭防齐灭莱何为而不名乎则灭同姓名非春秋之义也凡此者皆经之防汉初诸儒但窃其文而不知其义故妄意其或然而为之辞是故君子不可以不知经也凡诸侯皆称公武成言列爵惟五谓公侯伯子男也分土惟三谓大国次国小国也自商以来以是为辨孟子论周室班爵禄曰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此天子之制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此诸侯之制也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以王制考之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之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其言与孟子正合然周官典命子男同五命侯伯同七命公九命而封国之制诸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则周制公当一位侯伯当一位子男当一位皆三等封国之制诸侯益其籍可矣而典命之则不可易岂孟子或误而汉儒因之从以为王制欤其言天子三公之田视公卿卿视伯大夫视子男元士视附庸亦因王制而为之别也乃春秋时五等诸侯但分为两等而已左氏曰卿不防公侯防伯子男可也郑子产曰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葢以公侯为一等伯子男为一等未知其孰始也寰内诸侯则公为一等侯伯为一等子男为一等凡三等故见于经者惟公与伯与子而侯与男则略之故无闻焉此乃典命所别正为王国之制也鲁侯爵也十有二公皆称公五等诸侯卒言爵其皆称公学者多以周衰诸侯强死皆不请諡于天子而僭公孔子从而録之以见讥非也公者五等诸侯臣子之通称也古者言君臣之辨惟王公大夫士四等而已公以包侯伯子男大夫以包公卿周公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郑氏称王公为天子诸侯葢均有南面之尊所以谓之坐也老子曰容乃公公乃王言自诸侯可以为王孟子言共天位治天职食天禄为王公之尊贤所谓王公者如此故傅説言立后王君公申无宇言人有十等曰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非特此也礼诸侯之子称公子诸侯之孙称公孙则礼固通以诸侯为公矣葢礼有当别而为辨者有可合而为同者五等诸侯宫室车旗衣服之制此当别而为辨者也故视其命数者各不同春秋于盟会征伐各以爵见不敢不谨也至庙通为五庙乐通用轩县之类是合而为同者不害其相通故春秋于諡葬之终从其主人者不得易也葬者主人之辞也若以为因其僭而録之以着其罪则吴楚之僭王何不録而独不书葬乎朝觐防同皆见于庙葢推本祖考不敢自享其礼之意凡诸侯之有罪或畏而不敢朝其有疑而愬于王者或愬之者在此而被愬者在彼皆不可得而遽治所主者尊天子之礼而已故无所用盟防同或和其乖争或讨其叛乱或施其政令使各协心而竭其力以人事不足尽则要之于神故有盟防天子不时见诸侯之礼也虽诸侯且不得自相防而况防戎乎舜典言五载一廵守羣后四朝唐虞制也周官言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廵诸侯各朝于方岳周制也唐虞分天下为五服包王畿甸服在其间畿内诸侯皆王之公卿大夫朝夕与王左右者其朝不以年则实朝者四服而已侯服朝一年绥服朝二年要服朝三年荒服朝四年故五年而王廵守则通五载之间王之廵守者一羣后之朝者四所谓羣后四朝也周分天下为九畿亦曰九服而王畿千里不在其间以六年数五朝则侯服嵗一朝甸服二嵗一朝男服三嵗一朝采服四嵗一朝卫服五嵗一朝然而周官大行人又有要服六嵗一见之礼九州之外夷服鎭服蕃服世一见不在嵗朝之列若是则六年当六朝又六年王乃时廵则廵守当在十二年亦与大行人异葢周増立九服九州之外三服不预嵗朝其实六服之间荒服亦不一以中国诸侯待之则可以预朝者五服而已故书周官先言六服承徳后言五服一朝六服可言吾徳之所被不可言彼之能朝则五服以次朝五年其六年合五服之诸侯皆朝于王此周礼所谓时见曰会者也又六年五服各朝五年其六年王不廵守则诸侯尽朝王国此周礼所谓殷见曰同者也若是则廵守在十二年之内以六年王乃时廵推之可以知前言六年五服一朝者其一年为时见之防大行人但总计六服来朝之节故不及时防大宗伯总计朝觐宗遇之外复有会同二礼故不及五服其为职者不同故也先儒解时见曰会以谓来无常期诸侯有不顺服者因其朝觐为坛于国外合诸侯而命以征伐之事引左氏有事而会为证此惑于时见之名而不知以书周官参考夫有事而会岂周承平之常制哉大抵先王之见诸侯者六其四为以时见王之常朝其二为非时见王之间朝常朝在庙中而不盟间朝在国外而觐礼之末别出诸侯见于天子为宫坛者是也常朝但各以其方讲礼而已间朝则合诸侯而计其功罪诸侯之有不和者亦因是愬于王小者则盟之大者则正以九伐之法所谓刑法之辟攻伐之兵征封之备威让之令文告之辞如祭公谋父所言者也故曰时防以发四方之禁夫天下亦大矣每一有不然则合诸侯以为之不亦大劳矣乎必有大不庭不虞不可以待者然后以非时合诸侯而不以为常此所以通谓之时见犹之言时聘者先儒但闻其説而不知其为六年之节所以误也十二年而时廵然有不能廵者则诸侯亦当合而见王于国外而盟觐礼之所载者时会之事而廵守之事非所着然以书与周礼仪礼兼求之其大约不过如此凡春秋所言朝防与盟皆非此制也   盟非先王之正礼也故朝觐宗遇诸侯以四时见王于庙者皆无盟然自尧舜以来未有能废之者也书曰苖民弗用灵制以刑罔中于信以覆诅盟葢古之治民不独要以人事凡山川百神与宗庙事其祖考者嵗无不有祷祠祭祀以示其敬故人事所不能尽者亦必期之神诸侯有非时而来朝者曰会十有二嵗王不时廵率诸侯而来朝者曰同二者非朝之常礼则为之筑宫为坛于国外设方明而祀之谓之盟非时而来朝者必有不协而请之王也则为之盟以信之王不时廵而朝诸侯者必有戒之事而使守也则为之盟以一之其设官曰司盟凡邦国有疑则掌其盟约之载而大司寇莅焉大约书之宗彞小约书之丹图此其细者也若其大者则各以其地域之众庻共其牲凡杀牲载书而不防血者防也防血坎其牲加书于上而埋之者盟也然是非天子不可行天子者百神之所主而天下之所听焉者也安有诸侯而可主神者乎诸侯而有盟皆僭也春秋之初隐公之罪首见于邾仪父葢无国而不然至齐小白霸诸侯始从而受盟春秋以为王法不行于天下犹有鬼神焉使知所事而甘心其于弭乱息争而驱之善犹以为愈故郑伯逃盟不免于诛如是犹有口血未干而渝之者况并其神而欺之乎故盟之罪既书于春秋固不可逃而所为盟者犹不尽废也   晋成虒祁诸侯朝而归者皆有二心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并徴防遂防及盟于平丘齐侯郑伯盟于咸亦徴防于卫遂盟于沙则霸主与大国之防与盟未有不先令之或求而与为期者故晋为郑服欲修好于吴将合诸侯使士匄告于齐曰寡君使匄以嵗之不易不虞之不戒寡君愿与一二兄弟相见以谋不协请君临之楚人因郑许之朝止之以求诸侯使椒举致辞于晋曰晋楚之从交相见也以嵗之不易寡君愿结驩于二三君使举请间君若苟无四方之虞则愿假宠以请于诸侯此求盟之辞也春秋详内故凡书公防某盟于某者皆彼求而我防之以外为主也书公及某盟于某者皆我求而及彼以我为主也若直盟者皆外盟彼我皆无与焉以告则书尔故防而盟者犹言某防某伐某及而盟者犹言某师及某师战于某云尔来盟者彼请之莅盟者我从之皆以一国言亦若是而已   周制诸侯之盟书皆登于天府而藏其贰于太史内史司防及六官齐师伐我展喜犒师言成王赐周公太公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以为载在盟府太师职之者是也践土之盟蔡将先卫祝佗记其载书卫武蔡甲午以为藏在盟府此皆文公之霸犹能举旧礼而行之则先王典法虽春秋僭乱之世或废或存亦未必其皆弃也   防同之礼见于觐礼者最详亦通谓之觐所谓为宫与坛者宫三百歩四门坛十有二寻方明者木也方四尺各以上下四方之色设之而用六玉上圭下璧南方璋西方琥北方璜东方圭上介各奉其君之旂置于宫左五等诸侯皆就其旂而立四传摈而升坛已祀方明而后以防同之礼见诸侯所谓天子乘龙象天旂象日月升龙降龙出拜日于东门之外反祀方明者此举会同于一时之礼以见也其后槩言礼日于南门外礼山川丘陵于西门外余三时之所礼如上仪也古者葢重神事无事相见则不盟有言相见未有不盟者以天地为尊而不渎故所盟者日月四渎山川丘陵之神而已而先儒以为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者误矣盟与防本一事其所以异者特防血不防血尔防而不盟者有矣未有盟而不会者也故经有书直防无书直盟有书及盟无书及防防者本相与为好者也虽有为之主者然此欲防而彼不从亦何由合故内防公与内臣皆但言防于某外防但言某防于某而已此记礼防不别内外为志也乃盟则固在其间然必有事焉而后防盟事之所主不可以不别或以防别外或以及别内既以是为辨则盟之言防者非谓防礼谓其合也防一名而有二义或以防礼言则为直防或以聚辞言则为众防必有不得已然后防与及参见首止之防公及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会王世子先言及而后言防诸侯尊王世子不敢与同防则以公及诸侯而殊王世子也黄池之防公防晋侯及吴子先言防而后言及吴晋两皆霸不可不先晋侯则以公防晋侯而及吴子也至吴钟离柤向三防又言防乃以狄吴殊之不以序前防为聚辞后防为防礼非春秋之常而学者不晓防盟为聚辞皆谓防而后盟及盟不防而盟夫岂有不防而可为盟者何必更言防必以防盟为防礼则防伐防围防救之类亦岂先讲防礼而后为乎   直会自不当与防盟及盟同论此学者所以迷而不悟也凡盟未有不防者也防本天子时见诸侯礼之名因其有不协天子为和解故为盟以要之神防本不为盟设也故周官虽有司盟之官而无正盟之礼以为因防而见不得已而正诸侯非所以礼诸侯也是以天子以防为主而因为之盟乃春秋诸侯不特霸主及强国与之和解葢有杂然命事而惧其不从者皆盟以固之如是犹有口血未干而叛者何有于相见之礼乎然盟非防无自而讲不得湏为防则未有盟而不防者是以诸侯以盟为主而因为之防以盟为主故但书盟要之防盟当与防围防伐防救等同论不当与直防同论也不然此四者亦当讲防礼而后为乎盟防之辨惟在防血不防血左氏于虢防云令尹请用牲读旧书加于牲上此不防血也其后复云三月甲辰盟若是经何以不于三月尽盟杜预知其失强谓不防血若是则防尔盟防左氏且不知况后学哉   盟防之辨度左氏似皆不了意若以为防必有盟盟未必有防者始入经传公防戎于潜不知其为直防也则曰戎请盟公辞此理或有之故不书盟犹云可也至宋公齐侯卫侯瓦屋之盟经但书盟防自在其间而左氏特出秋防于温盟于瓦屋以温与瓦屋为两地则瓦屋为无防耶至公防齐侯郑伯于中丘复云癸丑盟于邓为师期夫防盟若一事则虽先防后盟自当止书盟防以盟设自不必书也若防盟为二事则防自防盟自盟虽并日犹当各书岂以前防而包后盟乎此入经之初愦愦自如此故其后凡防多益之以盟亦特言防大抵略同则左氏不特不知经书盟防之义虽当时盟防之事自不能别也   礼曰诸侯未及期相见曰遇相见于郤地曰防约信曰誓莅牲曰盟此非知礼者之言尝闻乎春秋而不得其説者也是四名者皆非诸侯之所得为吾固言之矣则记礼者将以是为先王之礼乎为春秋言之乎以为先王之礼则未闻先王立经陈纪以正万世而逆取诸侯之僭礼而为之名也以为春秋言之则礼何预于春秋也然则是亦汉初诸侯窃取春秋之所书不知其为僭而妄意以为先王之制而载之礼是故君子不可以不知礼也   凡盟防征伐以国地者国亦预焉此春秋之成法如隐书及宋人盟于宿之类是也然亦有即于国外而国无预焉者僖书楚人陈侯蔡侯郑伯许男围宋公防诸侯盟于宋宋公在围则诸侯防于国外宣书楚子围宋公孙归父防楚子于宋宋在围则归父防于国外也各于事考之则见之矣此春秋之教所以贵乎比事也刘仲原父论诸侯大夫交政于中国自为防始于北杏自为盟始于恶曹自为同盟始于清丘春秋皆贬而书人学者疑之吾独取焉记曰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凡经所书虽有凡目而常法之外特见焉者固不必待见其事闻其説而后知之也其属辞比事固有异乎常文者矣盟防之志皆恶也记公与诸侯盟防可矣而内臣与诸侯防亦记之葢皆有出乎公命者也记内臣与外诸侯盟防可矣而外诸侯有相为盟防者亦记之葢有赴于我者也至于外臣之自相为盟防或出乎其君或不出乎其君或来赴或不来赴鲁史不可得而尽考则春秋何用见乎取大略小故皆不着于经而惟纪子帛莒子盟于密晋士鞅宋乐祁犂卫北宫喜曹人邾人滕人防于扈各一见者鲁故也此外以人见者惟前三焉大夫交政于中国则吾固略之矣而独録乎此者葢以谨始也亦尝以经考之前乎北杏未见以人书防者至北杏而齐始与宋陈蔡邾四国皆以人见左氏以为平宋乱者初不见其目但以前有宋万弑捷之事意之者也谷梁以为齐侯宋公以齐非受命之伯而举众见疑知其为齐侯矣未见其书人者也公羊不为义而何休以为防者防者之防不志也非小白欲图霸诸侯未之信而各以其大夫尝之者欤吾何以知其然前未有人防者而今皆人是其为谨始也前乎恶曹未见以人书盟者至恶曹而齐卫郑三国皆以人见左氏谓鲁以周班后郑郑请师于齐齐以卫佐之因为此盟若然郑当主盟齐不当主盟且皆师何为而书人公羊谷梁无闻而不为义何休独以为防者防之盟亦不志也非齐狃其冨强使其大夫自相与为好而擅盟者欤吾何以知其然前未有人盟者而今皆人是其为谨始也前乎清丘未见以人书同盟者至清丘而晋宋卫曹四国皆以人见左氏得其事故目原谷华椒孔达曹人而不知其义故以为恤病讨贰而不实其言贬不书卿然宋讨贰伐陈则实其言矣何以亦人公羊谷梁无闻亦不为义凡同盟见经十有六未有非诸侯者防者之盟尚不志况于同盟若以此为贬则余尚得不贬若以余为不贬则此安得独贬非晋狃其强使大夫为好而擅同盟者欤吾何以知其然前未有人同盟者而今皆人是其为谨始也由是言之春秋岂不有异文而特见者乎邢之盟亦以齐人狄人两见人矣以其人狄不得不人齐也鹿上之盟亦以宋人齐人楚人三见人矣以宋襄公无徳而求霸以自辱于楚不得不人齐楚也若然者义自有在春秋不嫌于同文则徐而察之此三者属辞比事有灼然其可见者固春秋所谓防而显者也   有盟有同盟诸侯之见天子六朝觐宗遇者四时而殊见也防同者非时而众见也四时而殊见者常也故在庙而不盟非时而众见者非常也故在国外为宫四门设坛加方明于上天子各于其方之门祀方明而盟焉何以有非时而众见周官曰时见曰防众见曰同又曰时防以发四方之禁殷同以施天下之政二者非诸侯见王之节王合诸侯而见之者也朝觐宗遇以礼见王而已若有征伐以讨不然则命方伯连帅而诸侯从焉此之谓时防故曰发四方之禁王十二嵗一廵守诸侯防于方岳之下而受命王不廵守则合诸侯受命于王国此之谓殷同故曰施天下之政禁与政亦盟之以约信故有盟则司仪所谓将合诸侯则令为坛三成宫旁一门而司盟所谓凡邦国有疑防同则掌其盟约之载者也周衰王政不行诸侯不协交相为盟不请于天子杀牲载书防血要之以神而已此凡书盟而不言同者是也自庄公以后齐小白欲图霸犹未合诸侯也及威令日伸诸侯之从命者亦日众故请于天子假殷同之礼而行焉亦将施天下之政以奬王室使诸侯知所重此两防幽所以始书同盟欤小白死宋襄公欲图覇亦首为曹南之役则追小白之志也   同盟之礼始于齐小白葢方图霸惧诸侯之未能皆听已亦将以假天子之令而申之使相与共尊王室故庄十六年同盟于幽小白于是霸矣至二十七年而再同盟于幽厯十有二年犹用天子廵守之节吾是以知同盟之为用天子殷见之礼也自是不复再举葢覇业已成天下诸侯皆尊信之不必挟天子以为重晋重耳温之防天王在焉而不盟葢欲以己盟之则不可欲使天子盟之则诸侯知其出于重耳未必肯听故但防而已明年而诸侯之大夫防王人盟于翟泉以寻践土之盟翟泉在王城之内而不言同盟是时王室微重耳不能率诸侯以朝王而以其大夫请于王而就为之则亦与诸侯之自相盟者何异又三年而重耳卒故终重耳之世不为同盟至文之新城赵盾以大夫举之则与小白之志异矣自是讫昭之平丘凡十有三盟皆不足言但为僭而已公羊谷梁不知此为窃殷见之礼或谓之同尊周或谓之同外楚者皆误也   或问楚屈完来盟于师与高子来盟皆以制在二人故不言使虽若罪其专然而春秋之意实善之也故屈完得以名氏见楚前此以夷狄书君臣皆称人而已至是而始见名氏与中国大夫等其善之固可知也高子中国之大夫也名氏自其所当见故不名而字曰高子如宋言子哀者其善之亦可知也然晋赵盾纳防葘于邾弗克纳亦春秋之所善乃以其专命不惟不得字又贬而称人何哉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春秋无虚加之者也邾内自有君其为国者自若也晋以其所出欲强废貜且使赵盾将军八百乘而力夺之盾而从命则邾且乱矣能闻邾人之言而去之仅足免过而已则书弗克纳谓力可纳而不纳已足以见美然违君之命而专人国之废置亦不可行于春秋故贬而人之与之弗克纳者以赵盾言之也夺之而人者以春秋言之也是谓道并行而不相悖高徯之事则鲁方乱而不能为国使高徯而不能立僖公则鲁之存亡未可知也与邾之自为国者异邾有君吾但不敢乱之鲁无君而吾为之定其乱岂可同日而语哉故与屈完皆不言使若内言臧孙辰告籴于齐不言如者于美之间自不失其为小贬也方齐伐楚使屈完而不能盟齐与诸侯且进伐之齐之胜败亦未可知其事与鲁略同吴子使札来聘彼但能以礼通中国尚得见名况有利其国乎屈完之名氏犹高子之字见春秋为法者密而为义者深所以垂万世而不可易也   春秋疾吴常过于楚未尝秋毫少假之吾固言之矣楚中国有霸吴常过于楚未尝秋毫少假楚为申之会晋与鲁皆不预而楚子得以爵先诸侯以中国犹有晋鲁与之敌而罪诸侯之先楚子楚子以爵见者诸侯之爵亦楚之爵葢以狄诸侯也乃吴为钟离与柤向之防则鲁与晋皆在其间矣若以吴子先诸侯则尚有中国乎吴固不得以爵与人见不可为文终不可使主防故防又防以殊之夫晋为霸主而靡然从夷至春秋而为之殊防何但楚子书爵以愧在防之诸侯晋固无与立于天下矣或曰此三防安知皆吴为主夫防者外为志也内书公防诸侯诸侯固有主防者今书公防诸侯而再言防吴非吴主之而谁乎先言公防自诸侯言之也后言防吴自吴言之也成十七年公防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六月同盟于柯陵襄九年公防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伐郑十有一月同盟柯陵十一年夏公防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七月同盟于亳城北此三书皆同文左氏于柯陵言寻戚之盟而戏言郑人恐乃行成智武子许之盟而还至亳城北亦曰郑人惧乃行成同盟于亳城北是郑亦预盟也故杜预皆谓伐而书同盟郑受盟可知若然柯陵何以不预盟乎戚之盟本以讨曹成公戏与亳城北既以伐盟同为一事柯陵不应独异方伐郑而遽寻讨曹之役此其理自不通比事考之萧鱼之防亦与伐郑继书是时郑背楚而从诸侯则此三书冝皆防上文郑在其间故戏之役不旋踵而楚子伐郑其情可见矣左氏徒见柯陵六月盟冬书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故以前盟为未服不知亳城北亦先盟之诸侯相继再伐而后为萧鱼之防盖成襄之间郑往来乎晋楚初未尝定左氏固云戏之载书曰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不惟晋命是听而或有异志者有如此盟子騑趋改之曰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不惟有礼与强可以庇民者是从而敢有异志者亦如之荀偃不能夺也而郑人之谋曰不从晋国几亡楚弱于晋晋不吾疾也晋疾楚将辟之何为而使晋师致死于我楚弗敢敌而后为固也乃相与伐宋使诸侯来伐我听命以告于楚楚师至吾又与之盟而重赂晋师乃免矣由是言之郑之乍叛乍服亦岂得已诸侯既不能保之而楚又不可失怵廹而盟口血未干而背之亦无足怪也凡诸侯有事前未有见槩言诸侯而不目其人者四城缘陵也两盟于扈也防于扈也其余如首止葵丘之盟与救许救徐前已有见而后不目者所谓一事再见者前目而后凡也左氏于缘陵言诸侯城缘陵而迁杞焉不书其人有阙也葢得之矣于扈之始盟则以为齐侯宋公卫侯陈侯郑伯许男曹伯防赵盾立晋侯以公后故不书从而为例曰凡诸侯不书所防后也后至故不书其国辟不敏也则与前自为两説至后扈盟则又曰晋侯宋公卫侯陈侯郑伯许男曹伯寻新城之盟且谋伐齐齐人赂晋侯故不克而还于是有齐难是以公不防书曰诸侯防于扈无能为也凡诸侯防公不与不书讳君恶也与而不书后也于扈防曰晋侯搜于黄父复合诸侯于扈平宋也公不与防齐难故也书曰诸侯无功也则合二説而兼之夫诸侯防盟而公不与见于春秋多矣未尝不目其人何独于此而异乎盟而后至是亦与盟何并诸侯而不得目乎此葢不知贬其不能如约以为不足序而不序故虽无缘陵之有阙扈盟之无能为扈防之无功而于立晋侯之防则疑故复出后防与不与防之説以多求不知盾背先蔑而立灵公以大夫而防诸侯诸侯往而成之是亦其不足序者也夫罪固有轻重春秋凡书未有不举重者若伐齐而受赂平宋而无功使公与防或及期而至则将恕之乎若以为不可恕则何必更论公之与否先后此可见左氏之不知经尝闻其説而不能守故复出已意以臆之则所谓有齐难而不防与后防者皆未必有实附防以成其説也公羊谷梁于此亦皆不能了公羊于前扈防曰公失序也诸侯不可使与公盟眣晋大夫使与公盟意若以文公之过多诸侯不屑与之盟然何独于此见之乎谷梁于城绿陵曰诸侯城有防辞也桓徳衰矣至于扈之前盟但曰略之而已此皆仅知其或然而不能眞得经之防故其言或得或失而弗尽惜乎虽知其然而后别增益为之辞与不知者等也公及齐大夫盟于蔇而齐卒叛之戊寅大夫盟而不书其君不序亦以此   春秋考卷二 <经部,春秋类,春秋考>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考卷三   宋 弃梦得 撰   统论   归顺辞也亦易辞也入逆辞也亦难辞也夫顺则易逆则难其理固相因然亦有顺而难者内有敌也亦有逆而易者内有主也顺逆理也难易事也春秋虽各据其实书又有非其实而特书以见义者楚公子比入而灵王缢于干谿以弑其君防书之此冝以逆而书入者也然比非实弑者以比入而灵王缢因加之弑谓之逆则不可也故书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而不言入公羊曰此弑君者其言归何归无恶于弑立也归无恶于弑立者何灵王为无道公子弃疾胁比而立之也此特书归以见义者也齐公子阳生长而宜立陈乞迎而立之此宜以顺而书归者也然荼父命之而已以诈夺之谓之顺则不可也故书齐阳生入于齐而不言归谷梁曰阳生正荼不正不正则其曰君何也荼虽不正已受命矣入者内弗受也荼不正何用弗受以其受命可以言弗受也此特书入而见义者也言春秋者能知此然后不以辞害意矣归复归入复入三家为例各不同最为抵牾左氏曰凡去其国国逆而立之曰入复其位曰复归诸侯纳之曰归以恶曰复入公羊曰复归者出恶归无恶复入者出无恶入有恶入者出入恶归者出入无恶谷梁曰归易辞也又曰入者内弗受也又曰复者复中国也归者归其所也又曰归为善自某归次之又曰大夫出奔反以好曰归恶曰入今于经蔡季蔡人召之于陈此国逆也而不书入卫侯朔入于卫此复其位也而不书复归赵鞅归于晋未尝为诸侯所纳也而书归则左氏例不可行矣卫侯归而杀叔武不可谓归无恶而书复归栾盈不能防闲其母出奔不可谓出无恶而书复入许叔乘郑乱而复入出入俱不见有恶而书入卫侯衎见逐于国人归而与弑剽出入皆有恶而书归则公羊之例不可行矣惟谷梁不为定辞然谓复者复中国也归者归其所也夫岂有归而不复其中国者乎谓归为善自某归次之突之归郑安得为善而蔡季自陈何以见不如突则谷梁之例亦不可行矣大抵归入不可以一辞定而复不复又君臣不可同辞而三家一之此所以不免终自相戻近世诸儒虽知其非而不能了惟刘原甫参取三家各别归入为二义以逆顺难易为辨而析君臣之位有可复不可复最为近经吾故取之其不合者三则从变例也左氏归入例最为抵牾不可用吾前言之矣而学者又不能尽了或疑之不可不究其説凡善为左氏附防者莫若杜氏也然二例杜氏委曲牵合尚不能一更为二三况后学乎且曰凡去其国国逆而立之曰入杜氏成其説谓之国逆不知左氏之意通君臣言之乎止为君乎若曰逆而立之此止为君之辞则许叔入许齐小白入齐国人皆未尝逆之也若曰通君臣则卫晋之入左氏自以为卫人逆公子晋于邢蔡季之入左氏自以为蔡人召蔡季于陈然皆不书入也逆者不书入不逆者书入则何以为例乎杜氏注惟莒去疾入于莒曰国逆而立之齐阳生入于齐曰为陈乞所逆故书入与左氏合者二而已至于许叔入许则曰本不去国虽称入非国逆例于郑突入栎则曰未得国直书入无义例于卫朔入卫则曰朔诸侯所纳以国逆为文朔以国逆告于小白入齐则曰二公子各有党小白称入从国逆之文卫侯入夷仪则曰自外入非国逆之例夫辞一而或曰非国逆例或曰从国逆例或曰无义例或曰以国逆告则又何以为例乎三家之谬未有甚于此者其曰诸侯纳之曰归此亦但见自外有奉者皆书归故云尔不知春秋书归纳不同诸侯纳自正书纳不书归也以恶曰复入此亦但以鱼石栾盈为説不知舍此二人如入于某以叛谓之恶而已乎惟复其位曰复归一语差近然亦未尝别其为君之辞此皆畧闻其意而不尽使诚知复其位为复归则岂不知归之为无位亦迷之甚矣晋栾盈复入于晋入于曲沃郑良霄自许入于郑宋华亥向宁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叛五人皆得罪子国而出奔者也及其入也华亥向宁华定书以叛而二人不书叛至其死也不曰杀其大夫而曰晋人杀栾盈郑人杀良霄与杀君贼之辞一施之何也叛之为言自絶于其国而附于人者也至反而为辞则非止外附于人而已叛不足言也故此五人者其初皆系国而曰入于晋入于郑入于宋夫为吾臣而以国见别所以外之也然华亥向宁华定之入从曰任郑翩之谋却华防以召之将以外求于人而已华亥始奔向宁欲杀太子亥曰于君而出又杀其子其谁纳我宁亦不强则二人之志亦可见矣使极其恶不过为邾庻其莒弁夷尔而栾盈之入也帅曲沃之甲因魏献子以昼入绛而乗公门栾栾死栾鲂伤而后始遁良霄之入闻子皮之甲不与攻己乃自墓门之渎入因马师颉介于襄库以伐旧北门攘国兵而向君所使幸而皆胜则将何为乎其异于齐无知卫州吁者无几矣人臣无将将而必诛春秋之法也此其所以不嫌与弑者同辞非特以其位絶不得以大夫见也   日食之説古今莫能为定论厯家则主度数儒家则主灾异二者不能并行为度数则非灾异为灾异则非度数厯家吾所不能知即其説而以理推之日月之行本异道月阴也其光常为阳所胜故自朔而进去日渐逺则其光每増至望而正相对则无所掩故月于是盈自望而进去日渐近则其光亦每减至晦而正相及则无不掩故月于是亏食者为其相掩日光不得见如月之旁死魄也周天之数三百六十五度有竒日日行一度一嵗一周天月日行十三度有竒二十九日有余一周天日月二道互相交错月月一周半在日道里半在日道表毎月一防于辰次虽异道而体相值阳盛则月不能侵日故不食阴盛则月随多寡而侵日故食惟春分之月朔日在角望月在娄娄角天道之中日月俱行中道则体正相掩故谓之同道与冬至之月朔日在斗望月在井夏至之月朔日在井望月在斗井斗南北昼夜长短之极冬至月之极长可以掩日夏至不预焉故谓之相过梓慎以分至食乃体所当然故不为灾左氏载之然分至亦有食不食何常之有昭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左氏言春秋未尝不主周正周之四月夏之二月则春分也而以为鲁卫恶之何以亦为灾乎先儒固有知其非者矣此则其説自不能通故杜预亦云春秋有频月而食者有频年不食者不得一一如算以守常数此但书其变而不言其故也   三家言日食皆不能了而左氏尤疎故多无文至桓十七年见其有月朔而无日始发例言官失之葢谓见朔则日可推也夫既言日官底日岂有朔而不知其日知其日而不以告乎至有朔无日与有月无日日而俱不见朔则皆不为説葢不能辨也惟襄二十七年十二月有朔有日与桓同再发例言辰在申司厯过也再失闰矣杜预从而以长厯推之遂迁经十二月为十一月以为自文十一年至襄二十七年应有二十六闰止见二十四闰以实再闰之失厯吾所不知夫经书十二月为三失闰而预为迁十一月以应再失闰为经误是预宁改经而不违传其附防葢可见也古者官有世业周虽衰厯官未至如是之陋厯家之常三嵗一闰五嵗再闰此非有甚难而不可知者安有文襄相去七十一年之间更二十六闰失而不悟者乎日官纵失亦必有与之正者矣如杜预言斗指申为周之九月而经为十一月是以九月为十一月更差不已四闰之后四时寒暑遂更相易乎   日食有月日而无朔与有月而无日与朔吾以为日月行之差有月朔而无日吾以为史官之失葢春秋所记惟异耳既不以日月为例则非义之所在阙焉可也有日月而无朔者或日行疾月行迟而过朔也公羊谓之或失之前而谷梁以为食既谓食二日也或日行迟月行疾而不及朔也公羊谓之或失之后谷梁以为夜食也二氏之言虽未必尽当要之比左氏为近经若月朔而无日则既当其朔不可谓之差殆史官失而不书以理推之未有终月不见甲子者若后有甲子则自可逆推其朔之日而春秋不书此正孔子阙所不知之意也吾以日食为天下记异而左氏昭二十一二十四年两记梓慎之言皆区区欲以祸福求合天若是俄然可度哉二十一年七月食周之七月夏之五月也一阴始萌梓慎谓至相过当食不为灾而叔辄死则罪其哭日也二十四年食梓慎谓将水左氏言八月旱推之叔孙昭子之言以为日过分而阳犹不克克必甚能无旱乎与梓慎正相反言不为灾而反哭言水而反旱是二者皆无验也然左氏言旱者亦非是接经雩而得雨则书雩是嵗书八月大雩葢未尝旱也左氏欲附防昭子之言故益之言旱亦坐不通经云尔由是言之为天下记异而欲以一国之事缘类而求之者皆妄也   或谓昭七年四月朔食在豕韦之末降娄之初为鲁卫之间士文伯以为鲁卫当受其灾大咎在卫君而鲁当上卿已而卫襄公季武子连卒则日食岂皆为天下记异乎亦各系其国也是不然瞽史之言正使其皆验圣人且不道况不验乎庄十八年三月食为夏正月日当在娵訾则卫分也文十五年六月食为夏四月日当在实沈则晋分也成十七年十二月食为夏十月日当在析木则燕分也襄十四年二月食为夏十二月日当在枵则齐分也以传考是嵗四国皆无灾何鲁卫独然乎昭公以二国之验而问士文伯对以六物不同民心不一事序不类官职不则同始异终不可为常则是説虽士文伯自不能必也   吾言经不书月食以为常数而略之或者以为非是谓其夜事而不书也是不然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苟当记虽星不废况于月乎   日食虽记异然其行既有度其合既有辰以为非数则不可第圣人不以为法尔将以求其过不及必先定其晦朔吾尝问之知厯者曰春秋日食三十六自古不皆以周厯求其求而不得或以鲁厯推之先一日者十三后一日者三其余皆不可考是岂可以为正哉僖五年正月辛亥朔十二月丙子朔二十四年三月己丑晦文公元年五月辛酉朔成十八年正月甲申晦襄十九年五月壬辰晦昭元年十二月甲辰朔二十年二月己丑朔二十三年正月壬寅朔七月戊辰晦此与周厯合者也故左氏多记周齐晋事则周之所颁也僖十五年九月己卯晦十六年正月戊申朔成十六年六月甲午晦襄十八年十月丙寅晦十一月丁卯朔二十六年三月甲寅朔二十七年六月丁未朔此与商厯鲁厯合者也故左氏所记宋鲁事与齐晋多不同则非周之所颁也僖二十二年十二月己巳朔宋楚战于周商鲁厯皆先一日此楚人所赴楚厯也昭二十年六月丁巳晦卫侯与北宫喜盟七月戊午朔遂盟国人周商鲁厯皆先二日此卫人所赴卫厯也惟庄三十年九月庚午朔襄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定五年三月辛亥朔三厯适合此非出于一法葢偶然尔而昭十二年十月壬申朔左氏书原舆人逐原伯绞与周书厯皆差一日则非厯之过史官之误也由是言之厯既不同晦朔且不得其正何暇论日食之尝否哉故惟存而不论以为虽有数存乎其间而其盈缩迟速天道亦不得为无意则书以见其异者春秋之意也   日月之行异道月体本无光待日照而光故月之初生有旁死魄与既望而阙者皆日光之所不及光早照谓之光全照谓之望望为日光所全照反夺其光者谓之闇虚此厯家之説也毎望必全照而有食不食者其行异道或不相接故惟交则食交在望前朔则日食望则月食交在望后望则月食朔则日食交正在朔则日食既前后望不食交正在望则月食既前后朔不食其食有上下者其行有高低其交而相掩宻者二体相近正映其形故日光溢出而中食相揜疎者二体相逺日近而月逺自人望之月之所映者广故日光不复见而食既大率一百七十三日有余而一交非交则不侵犯吾不通厯学而求诸厯家説极于此故载之以正学者之所疑   日食既有常度可以数求然诗言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又曰日月告凶不用其行以为幽王之刺盖虽有常度以其有食不食则食者为灾也又谓食于正阳之月为灾正阳夏之四月纯阳用事之时也此皆因其有常度而着为灾不为灾之辨要之阳者君道阳防而阴得乘之为君道之病故君子丑之而谓之凶尔此春秋书日食之意诗云彼月而防此日而防又曰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言月食以阳胜阴乃所当防而常者则春秋书日食而不书月食亦以此而略之也日有食之此四言者其来久矣古者言必有法若曰日食虽常度而有食不食则不可一于数而废天道是有食之者而莫知其所以然也加缓辞以终之将以见天道深逺非度数所能测故春秋取焉而先儒乃以之为语辞非义所在其未之思也已诸侯卒见经者九十五者七十皆不书防葬之人独文晋襄公书公子遂如晋宣齐惠公书公孙归父如齐昭滕成公书叔弓如滕葬晋平公书叔孙婼如晋葬宋平公书叔弓如宋者五凡葬皆以我往防为文也夫岂有防而不遣人者何独记此五人乎据昭三十年晋顷公卒郑游吉吊且送葬晋人诘之曰悼公之丧子西吊子蟜送葬今吾子无贰何故对曰先王之制诸侯丧士吊大夫送惟嘉好聘享三军之事于是乎使卿则古者诸侯防葢以大夫而此五人者皆卿故以为失礼而记之也始少姜卒游吉固往防矣梁丙张趯以为言游吉曰昔文襄之霸君薨大夫吊卿共事夫人士吊大夫共事由是言之诸侯以卿防葢自晋文襄为之矣而此五人者正自晋襄公始则礼之所由失也杜预引左氏记葬秦景公言大夫如秦景公礼也谓公子遂晋襄公不言礼秦景公言礼合先王士吊大夫之礼为左氏之微文得之矣然则凡而不书人者皆以大夫得礼而不书也左氏特于秦景公发之者葢秦自穆公以前未尝与鲁通至康公归成风之禭其卒始来赴自是共公桓公皆赴于宣之世而鲁皆未尝往防至景公而后故因以着其礼而文襄之命以卿行者诸侯固亦未尝行此所以鲁见者惟五而郑游吉亦以无贰而见诘也   死而谥今也古者生无爵死无谥此为士言也故于士冠礼言之谓自周以前士犹不列于爵故无諡周虽以士为爵而亦未有諡檀弓记县贲父之诔以为士之有诔自此始诔者諡之辞也则以死而諡为今者孔子为鲁庄公言之尔然则夏商大夫而上皆有諡乎未之闻也商之君言太甲帝乙仲丙仲壬之类虽君犹以甲乙第之而不言諡矣君且无諡则大夫而上可知矣葢商之质礼文犹未备故檀弓言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諡周道也左氏亦言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则讳之士冠礼之言虽本于士亦槩记古今质文之变是以先言天下无生而贵者继世以立诸侯象质也以官爵人徳之杀也谓古惟立诸侯而不以官爵人则非止士而已后世以官爵人又从而加之諡则自周而然欤周官太史言小丧赐諡而小史言卿大夫之丧赐諡读诔则郑氏解太史小丧赐諡指卿大夫而不及诸侯此误以小史之言为证也小史斥言卿大夫者谓读诔不谓赐諡也葢诸侯国自有史则小史但赐諡而不读诔太史先言大丧遣之日读诔大丧天子之丧也则小丧通诸侯以下言矣天子以太史读诔卿大夫以小史读诔诸侯自以其国之史读诔以是为辨尔非谓赐諡不及诸侯也曾子问贱不诔贵幼不诔长惟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非礼也相诔犹言自为诔而不出于天子由是言之天子之諡请于天诸侯之諡请于天子大夫之諡请于诸侯此其节也左氏记楚共王将死命其臣使諡为灵若厉子囊请諡之共遂諡曰共王郑子家卒郑人讨幽公之乱斲子家之棺而逐其族改幽公諡之曰灵之类则春秋之世诸侯諡未必皆请于天子然孔子槩书而不辨者葢从主人虽欲辨而不可得也惟吴楚以僭王则宁并废其而不书尔   周人以讳事神而卒哭卒哭而后讳故卒哭宰夫执木铎以命于宫中曰舍故而讳新此諡所以必加于将也若未赐諡则不讳矣始死而复升屋而号曰臯某复以未讳则不嫌也子蒲卒哭者呼灭灭子蒲之名也子臯曰若是野哉哭者改之此非谓其不能讳恶其乱复也然则诸侯始死而赴以名是在未讳之前犹以人道事之尔   春秋诸侯卒未有不书名者此乃先王之旧典其不书名者皆滕薛杞宿秦左氏不知此于滕侯卒发例曰凡诸侯同盟于是称名薨则赴以名告终称嗣也于杞子卒发例曰诸侯同盟死则赴以名则亦书之不然则否此皆见有书名不书名自以其意为之辞滕薛宿秦皆逺国小国也杞则用夷礼者也赴而不名小国不知礼欲尊其君而不知僭天子也而记礼者遂以君赴于他国之君曰寡君不禄敢告于执事而不名葢未尝以春秋考之也丧服小记曰复与书铭自天子达于士其辞一也男子称名妇人书姓与伯仲非礼之言也古者始死升屋而号曰臯某复为其魂魄防而无不之也则名而招之于天然后饭腥而苴熟此谓夫凡死者之言非天子之言也天子者一人也一人者虽鬼神不疑其贰也故天子之复不名曰天子复矣告丧曰天王登假此春秋书天王崩诸侯书某侯某卒之辨也   王臣卒见于春秋者三尹氏也王子虎也刘卷也王子虎传以为叔服王臣何以得外赴天子为赴之也天子则何为为大夫赴尹氏天王崩天子尝使主我者也叔服僖公天子尝使来防者也刘巷召陵盟天子尝使主会者也葢古者君臣之恩厚诸侯大夫死他国之君尝与为好者其君必为之赴曰君之外臣寡大夫某死所以重大夫也虽天子亦然曰吾与同体者也故有疾君问之无算及其死也三公六卿为之锡衰大夫士疑衰其首服皆弁绖又使丧祝掌事而敛饰棺至其也则命太史赐諡而易名小史读其诔比不食肉比卒哭不举乐以为其施之以礼者隆则其报之以忠者尽故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凡卒而赴者必吊且礼之称其情者也是故诸侯承赴亦必遣使吊而防又况吾天子之所重者乎此周之盛时以礼诏天下而周公之为也春秋书变事不书常事凡礼行而不失其常者春秋不书也不幸废其常而不行苟有行之春秋必书以见焉久矣天子不行礼于诸侯而适见于是三人此春秋所以记之也然何以有不之是也不弃礼经而慢天子也君子以是着隐与文之罪焉尹氏书卒自不碍其为春秋之义所谓道并行而不相悖也也天子大夫以名氏见而不称爵邑礼也故三人皆称名氏刘卷独得则定公之为也隐与文不能而定能意者定得国而不正其犹有畏于王欤天子寰内诸侯以爵者三曰公曰伯曰子召陵之盟卷尝以子见大夫三世家臣得称君通曰公与外诸侯等大夫而后得諡曰刘文公者主人之辞也   尹氏卒崔氏出奔皆举氏以讥世卿此春秋之辞欤当时之辞欤以吾考之尹氏吉甫最显于宣王之时然诗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又曰吉甫作颂穆如清风未尝不举其名也而节南山称尹氏太师维周之氐此幽王之诗在吉甫前常武言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与吉甫同时皆不名则尹氏之族固广矣不止一人诗人有举其名者有举其氏者岂当时贤者则正名非贤者则但记其族以见强欤以类而推人情不相逺则诸侯大夫以氏见者冝亦如此古之为礼笃于情而厚于义王臣与列国之大夫虽不许外交然尝以君命为好则死与奔王与其君必为之告公羊以尹氏卒为平王之丧尝主我崔氏奔左氏谓有玉帛之使则告不然则否理宜有之也故大夫死赴于他国之君曰君之外臣寡大夫某死大夫遣告于诸侯曰某氏之守臣某失守宗庙至其罪而杀亦告所以重杀大夫故卫告杀孔达于诸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搆我敝邑于大国既伏罪矣敢告然则尹氏崔氏当时固以其名氏告而春秋特去名见氏以示贬欤礼有国君不名卿老大夫死君不称其名者非此之谓葢赴告而不名则无以知其何人君子之言施之各有当也   左氏鲁之史官而世其职或其子孙也古者以左史书言右史书动故因官以命氏传初但记其为左氏而已不言为丘明也自司马迁论春秋言鲁君子左丘明惟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而失其真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班固从而述之谓孔子思存前世之业以鲁史官有法与左丘明观其史记据行事以作春秋口授弟子弟子退而异言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论本事而作传明夫子不以空言説经也其説本于司马迁固以丘明为名则左为氏矣然迁复言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按姓谱有左氏有左氏氏迁以左丘为氏则安得名左氏耶至刘歆附防论语以为亲见孔子好恶与圣人同此则专门之家欲以辨求胜而非其实也据迁固自不知为史凡目之体谓左氏创为此传且言为鲁史官非孔子弟子与孔子相与共成其书今春秋终哀十四年而孔子卒传终二十七年后孔子卒十三年辞及韩魏知伯赵襄子之事而名鲁悼公楚惠王夫以春秋为经而续之知孔子者固不敢为是矣以年考之楚惠王卒去孔子四十七年鲁悼公卒去孔子四十八年赵襄子卒去孔子五十三年察其辞仅以哀公孙于越尽其一世之事为经终泛及后事赵襄子为最逺而非止于襄子不知左氏后襄子复几何时岂有与孔子同时非弟子而如是其久者乎以左氏为丘明自司马迁失之也唐赵氏虽疑之而不能必其説今考其书杂见秦孝公以后事甚多以予观之殆战国周秦之间人无疑也   吾既言左氏非丘明不可不毕其説以破学者之惑葢有必不可诬而见之事者官之有庻长不更秦孝公之所名也祭之有腊以易蜡秦惠公之所名也饮之有酎礼之所无有而吕不韦月令之所名也今左氏记秦败麻隧言获不更女父乃见于成之十三年晋败子栎言秦庻长帅师乃见于襄之十一年虞公假道伐虢宫之竒言虞不腊乃见于僖之五年则安得遽先有是名乃见于襄之二十二年则安得遽先有是名乎哉曰古今制名沿习各有自未必创起于一时是或然矣然腊祭也饮酎君臣之盛礼也不应兆于数百年之前而不一见此三国之史所追书尔何以知之麻隧之败春秋本不书但言伐秦而已此后之为晋史者増书以自夸之辞左氏狃其闻见皆信之而弗悟则左氏固出于秦孝公惠公吕不韦之后矣非特此也陈敬仲入齐至田和篡齐去春秋九十余年而记周史筮敬仲之辞曰子孙代陈有国必在姜姓见于庄之二十二年晋分列为诸侯去春秋终百余年而记毕万始筮仕之辞曰公侯子孙必复其始见于闵之元年周亡实三十一世七百余年而记成王定鼎郏鄏言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占者精于术数类非后世所能及然天人茫昧之际亦不应逆得其所代之姓氏所后之子孙与其存亡之年纪世次若合符契如是者余意此乃周秦之间卜筮家者流欲自神其艺假前代之言著书以欺后世亦左氏好竒兼取而载之则左氏或出于周亡之后未可知周公卜洛不过言惟洛食而已使术数而果精则周公且知之矣若敬仲毕万之事非卜筮家所记则亦田和以后魏史所追书者不然陈晋之史何为而记之乎   班固记左氏本出于鲁共王所壊孔子宅壁中然汉初张苍贾谊皆已传左氏则其前自见于世矣太史公为十二诸侯表序论孔子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于鲁而次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约其文辞去其繁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该七十子之徒口授耳传指为有所讥刺襃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也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铎椒为楚威王传为王不能尽观春秋采取成败卒四十章为铎氏发防赵孝王时其相虞卿上采春秋下观近世亦着八篇为虞氏春秋吕不韦者秦庄襄王相亦上观尚古删拾春秋集六国时事以为八覧六论十二纪为吕氏春秋及荀卿孟子公孙固韩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至陆徳明为经典释文序遂授刘向别録以为左丘明授曽申申授吴起起授其子期期授铎椒椒授虞卿卿授荀卿卿授张苍刘向别録世不复见不知其有无以太史公考之但言数子各著书尔不言其相授也今观吴起虽学于曽子其行事絶不相类其书专以论兵尚不及司马法何知春秋乎虞卿书传言节义称号揣摩政谋八篇者是也本以讥刺国家得失未有传春秋而志揣摩者也荀卿书论春秋善胥命于蒲一事本出于公羊谷梁非左氏意亦固不出于左氏其説自与太史公相戾故赵氏以为出于近代欲尊孔子者之妄接左氏初无师张苍贾谊但传其书亦未必尽见其全至鲁共王所得始备太史公从孔安国得诸侯世家多探其事以世本相参凡左氏所无者太史公亦多阙故吾疑左氏为鲁史官世守其职者春秋名史列国通用铎椒葢楚史虞卿葢赵史太史公自不晓也汉初诸儒大抵皆云左氏不传春秋虽力为之主者亦无所附防故不得已而托之丘明以为重至范升直以为丘明师徒于传又无其人可以见虽东汉盛行之时犹不能为之辞贾逵至欲以谶纬合之而徳明乃敢强论其所授固不待攻而自破也   学者多罪左氏以经从赴告而杜预解经有不通者复多因其説委曲迁就甚有疑经以为误者夫以经从赴告固非矣若谓皆不从赴告则经何由得其事乎经者约鲁史而为者也史者承赴告而书者也诸国不赴告则鲁史不得书鲁史所不书则春秋不得载然赴告未必皆以实篡杀而立与大夫弑君而更立君者天下之大恶也必有加之辞而不自言者如左氏记楚麇齐阳生等实弑而以疟疾赴者是也当时史官知其妄必亦考其实而后载之防古今人情不能相逺则事之是非固已定于承告之初也设史官有传闻之谬或懐私意为之损益孔子知之亦必有为之是正者若但据其文而不革则何用为经乎一国之史各以记其一国之事而已他国非来告与过我者皆不书理所冝然也其余容有不暇告与有故不通而不来告者是亦告则书不告则不言也而左氏皆杂取他书参之虽鲁史改惠公公子豫盟于翼京师来告饥之类皆以为实或以公弗临或以非公命不书为义杜预释京师饥亦以非王命附上例三者是非固不可知然即其间言翚与公子豫左氏同以为请师公不从而专行者也而经见翚伐郑不见豫盟翼书翚而不书豫则何理乎春秋者别嫌明微定天下邪正将使乱臣贼子闻之而惧者也今十室之邑同罪异罸尚不足服其众谓春秋为万世法而为之其亦不足信矣由是言之三者皆非鲁史左氏妄益之也推之他国可以类见吾故以为春秋从史史从赴告赴告之是非已定于初其有不实孔子必有以覈之可正则正不可正则阙之而已故曰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   凡左氏载事与经背者不可槩举吾初以为理可妄推事不可妄为审无是事左氏安敢凿为之説及反复考之然后知左氏之好诬真无所忌惮犹之六国辩士苟欲借古事以成其説虽率其意为之不顾也经书郑伯髠顽如防未见诸侯丙戌卒于鄵据左氏言则郑僖公为太子与子罕适晋不礼焉又与子丰适楚亦不礼焉及朝晋子丰欲愬于晋废之子罕不可乃止至防于鄬子驷相又不礼焉侍者諌不入又諌杀之及鄵子驷使贼夜弑僖公而以疟疾赴于诸侯是以臣弑君而经不显其实也经书莒人弑其君买朱鉏据左氏言莒犁比公生去疾及既立展舆又废之犁比公虐国人患之展与率国人以攻莒子弑之是以子弑父而经不正其名也恶孰大于弑父与君经书云尔而左氏敢特异若据经言则子驷之事葢全无有犁比之死亦不当以国人首恶是可信乎或曰春秋初但据鲁史赴告之辞尔二事各见于国史经成而后出左氏追附之者也此亦不然髠顽之弑讳而以疟疾赴谓之非实可也犁比之弑初不言讳以莒人告既曰展舆率之则实矣罪状昭然如是其明春秋岂以犁比之虐而后展舆之诛乎左氏载仲尼曰君子曰两者不同君子即孔子似是其弟子所记或当时尊之者之传然未必皆实或有所附防不可尽信如赵盾事仲尼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此语公羊谷梁不载今谓董狐书法不隐为良史可也谓赵盾为法受恶方加以弑君便进以良大夫固已不伦然犹云可也至于越竟乃免则于理为大害夫春秋论实杀不实弑尔实弑者以法而正书弑非实杀者以义而加之弑今以盾非实弑责其不讨贼而加之弑则自不当论免不免纵越竟而反不讨贼亦当加弑矣若实弑者在国亦诛越竟亦诛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尚何以越竟为限乎此乃晋史盾之党为盾辞而假之孔子左氏不能辨也故其载董狐语略而不全公羊曰人弑尔君复国不讨贼此非弑君如何谷梁曰反不讨贼则志同志同则书重非子而谁今非子而谁语三家略同而左氏独略去人弑尔君及志同志重之言直曰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若此即盾乃与闻乎弑者矣安得更有为法受恶之事乎以是推之凡左氏称仲尼君子之言学者要当折之以经参之以理而后可信也公羊谷梁二书汉初以来皆不见其正所从出自东汉谶纬之书行妖妄附防之徒始皆假托其言鄙俚不经之极而后世学者不能尽知其故犹以为惑故言孔子始作春秋以哀十四年获麟之后因得血书端门之命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记得百二十国寳书九月而成始于春终于秋因谓之春秋其説出于所传感精符考异邮説题辞者大抵如此故又为春秋属商孝经属参之论以子夏为春秋受学之宗公羊谷梁皆亲受于子夏以公羊为名高传其子平平传其子地地传其子敢敢传其子寿汉景帝时寿始传其门人胡母子都与董仲舒方着于竹帛者戴宏序云也以谷梁为名俶或曰赤孙卿卿传申公申公传江翁其后有荣广汉宣帝时又传蔡千秋者孝经説云也今见于西汉书者有胡母生董仲舒荣广其余皆无闻又谓仲舒弟子眭孟严彭祖顔安乐阴丰刘向以次相授今西汉书惟见眭孟顔严刘向范记魏晋以后言谷梁者有尹更始糜信江熙徐仲氏徐干等十家今皆略见于其注所谓集解者信乎栁子厚言出汗牛马入充栋宇者也然公羊书成于何休谷梁书聚于范其为説虽多而大略可见谶纬之説未必起于董仲舒然再传而为眭孟则已全入于阴阳家者流仲舒固有以啓之矣不幸何休书行而后世卒不能夺范虽主谷梁知三家之皆不得正以为传以通经为主传有殊説不得不弃所滞择善而从葢得之矣然亦谓春秋初成先王之道既宏麟感化而来应因事备而终篇则亦范之言也是以杨士勋证郑众贾逵之徒谓春秋约以周礼修母致子故独得麟从隐至哀文武之道协喜瑞来臻呜呼其言亦妖矣立经之始尚不能正其本况其末乎故吾独取左氏传序孔子自卫反鲁作春秋至获麟而终者以记礼者之言考之奠楹之梦孔子自谓明王不作而天下孰能宗予王者之事孔子葢自任之矣此其为作春秋之意庻几乎其实而杜预适得之矣公羊谷梁先儒皆以为子夏门人此固不可考汉初谓公羊为齐学葢其传出于江公江公齐人谓谷梁为鲁学葢其传出于申公申公鲁人今二书解经之体大抵皆相类而义亦多同其所从来者葢不逺皆深于左氏而谷梁所得为尤多故主谷梁者以鲁学为正左氏自以其意为説而不能皆通意之所不及则不能言也故解经者无几而最疎公羊谷梁孔门弟子而以次授经者也而未尝见史不得其事之详间有因经而得事者则着之其不得者不能知也故解经之义有不与事合者不免相反左氏于隐公之始初亦若欲解经者郑伯克段事为最详曰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不言出奔难之也不书城郎非公命之类不书之例一年间七发又公子益师卒不与小敛故不书日亦欲以日月为例然其后不复皆尔间一见之而已以其不尽通故也则左氏不传经于此可见矣公羊谷梁言作三军或曰天子六师诸侯一军或曰古者上卿下卿上士下士皆漫为之辞无所坚决葢不知三军本末若此类甚多则二氏不见史亦可见矣汉兴公羊最先传景帝时已立博士谷梁至宣帝好之始列于学官而左氏虽传于张苍贾谊久而不显及王莽受禅而后盛则三家之盛衰皆出于时君所尚本不以是非为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