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尚书详解 - 第 5 页/共 19 页
厥徳黎民咸贰民心无常视徳为向背徳既灭矣民无所依故咸贰民既贰矣又不知悔乃盘逰无度畋于有洛之表至一百日而犹不反岂非安其危利其灾而乐其所以亡者乎有穷国之君名羿者因民心之弗忍遂距太康于河使不得反其国自古奸人无世无之虽尧舜之世不可谓无此等人但圣明在上如太阳当天而蚊防无所厠迹及国家小有衅隙故奸人得以乘之禹之传子也岂不知后世之极弊至此乎曰禹亦安能保其子孙无此也禹之虑天下后世葢有甚于此者传之子虽有大恶而先王之遗泽未
冺尚可以复兴传之人而不得大圣天下争乱无日矣禹岂私其子孙而为此哉私其子孙者乃所以公天下也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太康之弟五人者侍其母而从太康以畋然则五子曷为于未逰畋之时不能谏止其兄而且从之畋乎曰观五子作歌之言想见其贤明必其当时谏其兄而不从兄弟天伦无有去之之理不得已而从之徯待于洛水之北及百日而不反也是故五子怨愤之气郁于中而之于外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五章之歌皆五子为之其言皆本之皇祖之训予读此章有以见先王之爱其子孙不独有其纲纪可以守法度可维持而又有训戒以遗其子孙使子孙世守者五子述大禹之戒若伊尹述成汤之训是也惜乎遗言在耳而太康之不克遵也
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此章皆禹之训也禹深见得为君亲切处在于得民心与失民心故五子述其训以为首章之歌以见太康之失邦其大要在于失民心也民之可以亲近而不可卑下者以其为本故也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得民则得国故本固则邦宁天下愚夫
愚妇至贱也天子至尊至贵也愚夫愚妇岂能胜予哉殊不知一人之心即千万人之心失一愚夫愚妇之心即失天下之心也失一人之心而遂至于失千万人之心则人心去而君之势日孤岂不胜予乎一人三失者失而至于三积之多而不知改悔者也怨岂在明者言天下懐怨愤之心岂敢明言之特蓄忿于中尔故有天下者当于防微之际有以谋之无使蓄忿于中则可矣秦人之祸可以为鍳予临兆民凛凛然如朽索驭六马然朽索以喻君六马以喻民六马之奔突岂朽索之所能驭人主常持不足之念以为民之难安岂予一人所能任其责哉惟以此为心则无时而不敬也故曰奈何不敬此章大意谓国以民为本而欲安民者又当以敬为本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此章亦是大禹之戒天下之事虽其至纎至微者莫不有准则得其准则者天理也失其准则者人欲也人欲炽而天理灭则未有不亡者妻妾之奉逰畋之乐酒以奉祭祀乐以崇徳宇也墙也古之圣人亦岂能废此哉第有其准则而不失之过尔若夫色荒禽荒甘而嗜峻而雕皆失其则也此灭亡之道也而况于兼是数者乎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底灭亡
尧自唐侯为天子故国号陶唐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皆冀州也自陶唐以来有此冀方享国长久者岂无其道哉何道也即纪纲是也一国一家与天下莫不有纪纲今者失其道而乱其纪纲安有不亡者
其四曰明明我祖万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絶祀
此章推广一章二章之意我祖即禹也有明明之徳以为万之君有典常法则以贻其子孙如上文皇祖之训是也岂特有典则而已至于钧石亦无所不
有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孔子曰谨权量审法度葢权量者法度之所自出禹以声为律身为度可见法度至禹而定关者通也和者平也使天下如一无有异政殊俗也此章之意只言我祖之典则法度所以贻其子孙而责望亦厚矣岂谓今日之子孙荒坠其业遂至于覆宗絶祀哉
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懐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郁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弗慎厥徳虽悔可追
此见得兄弟之情事同一体万姓非仇五子也而以为仇予将何所归乎予懐思而至于悲万姓以我为怨予将谁依郁陶言哀思也顔厚言色之愧也忸怩言心之慙也此皆具述其所以忧愁无聊之态徳之弗能谨而至于此虽悔何及哉观五子之歌一章切于一章至末章为尤切此古人赓倡之体虽出于五子而实若出于一人之意其言优防而不迫婉而有序观此者可以知风雅之所自来
尚书详解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九
宋 陈经 撰
征【夏书】
此篇乃夏之始衰然古人之教化制度尚有可见东坡考案史记左传之説以为仲康即位时乃羿之秉政其权皆出于羿侯即羿之党羲和乃夏之忠臣侯承王命以征意者如后世挟天子令天下之事其所见甚髙明非常人所及后之君子未敢以其説为正者葢其书已定于夫子之手序之者第云羲和
湎淫废时乱日侯往征之初无异説观此篇可见古人以天时为重以酒为禁羲和掌天地四时之官尧典一篇首举命羲和之事至此日食不知而遂至于六师讨之又况禹恶防酒自周以来羣饮则杀深见古人之禁酒甚严羲和废时乱日之罪原于沉湎之故其犯此禁也亦重矣故王朝九伐之法不得而赦
羲和湎淫废时乱日侯往征之作征
惟仲康肇位四海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侯承王命徂征
湎淫者为酒所困也惟其困于酒所以废厥职时之春夏秋冬与日之甲乙皆懵然不知此国之君所以征之正其罪也惟仲康肇位四海乃作史之辞仲康太康之弟也羿废太康而立仲康至其子相立国遂为后羿所篡以五子之歌观之仲康其一也必其贤明有过于太康者但强臣擅命欲振作而不能尔侯命掌六师者国之侯为王朝大司马古者王朝六卿大夫皆同列之君为之如羲和酒荒于厥邑亦各有食邑入而为天子卿士也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尧时羲和四人至夏朝合而为一官官制之沿革于此亦可见矣后承王命徂征夏朝虽衰而征伐之权犹自天子出
告于众曰嗟予有众圣有谟训明徴定保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
此以下乃侯举先王之谟训以告众人折羲和之罪也嗟叹辞也嗟我有众之士圣有谟训谓其谋之已定可以垂训将来者也明征以其昭然可验定保者谓其可以定国而安民先王克谨天戒即此谟训也人主无所畏惟当畏天故凡有灾异皆天所以谴戒人主先王能谨惧知畏为之臣人者则当有以常宪常宪者常法也谨法守所在常有之而弗失不出其位也百官各修其职以辅其君之阙政则人君之徳明而又明矣今羲和以湎淫废其所司之职日食不知是使君不得以警天戒也是为臣而不克有常宪不能修辅也
毎嵗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有常刑
先王之时毎嵗之首孟春之月遒人宣令之官振木铎以徇朝路曰官师相规谓百官之众皆当相规正其失不可为雷同诡随人苦不自觉尔既不自知其过不得他人以正之则谄谀成俗陶谟所谓师师是也不特相规而已工执艺事以谏又于百工之中各以其艺而谏上如蒙瞽献诗虞人献箴之人人能如此则掌礼者以礼谏其君掌乐者以乐谏其君天下不过数事而人主之身可以事事无过举矣其或不恭谓不能相规而执艺以谏者有常刑先王之意惟恐夫人怠心易生戒心易忘于嵗之初而警之如此其严君臣之际常在警戒之中矣天下何忧不治今羲和掌天地之官而日食之变不知在先王之常刑不容赦也余读此章有以见从谏为帝王之盛徳古者有三公朝夕纳诲无所不谏其下至于百工之贱皆得以官言事犹以为未足也又且使庶人谤商旅议采之刍荛询之衢室犹惧其怠于职而不谏也且设为之刑以驱之谏若有常刑臣下不匡其刑墨是也夫惟如是而后君臣上下无有情而人主以一身立于无蔽之地后世去古既逺一切反先王之政不谏者有刑而后世谏者反刑之甚者设为监谤至有天下以言为讳者临川王公作谏官论且谓今之谏官乃天子之所谓士其责则天子之三公上聴之而改故士得以制命其上呜呼此岂先王本意哉
惟时羲和颠覆厥徳沉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上文言先王之法如彼此章言羲和之所以戾于先王之法者如此人莫不有徳而羲和颠覆之徒以沉乱于酒之故所以畔其所居之官离其所守之次始扰乱其在天之纪逺弃其所司之事酒之为害也如此季秋月朔日月相防谓之辰辰当集于房星今也不集于房参差而不合日食可知矣日食之大变也羲和掌天地之官而不预知其仓卒之际瞽者乐官进鼓天子伐鼓于社啬夫主币之官驰取币以礼天神庶人凡众人奔走以供救日之役羲和于此时尸其官若无所闻若无所知是其昏迷于天象如此宜其犯先王之诛欲赦之而不可赦也然则羲和以沉乱于酒之故自后世视之若细事也至于六师讨之周人羣饮罪至于杀是何古人之刑反重于后世乎曰古人之刑古人之教化也后所谓刑者无非与民争利而已此古人之刑非后世之所及也
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天吏逸徳烈于猛火殱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惟新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其尔众士懋戒哉
自此以下乃告众士之辞也遂举政典之书政典者如司马法之司马掌邦政其书言用师之事也先时后时谓师行不以纪律皆杀之无赦今我以尔有众奉将天之罚谓讨有罪也尔众士当同力以助王家庶防辅弼我以敬奉天子之命观此篇之书其始也举先圣之谟训次举政典次言天罚又言王室与天子之威命可见征伐之重皆考之先王质之天意承之其君非有一毫之私意也火炎昆冈玉石俱焚谓火之炎于昆山之冈不择玉石而皆焚之况于天吏有过逸之徳尤酷烈于猛火乎天吏为天所使行天罚者是也此言兵威所过杀伤易至于枉滥今当择其罪之魁者治之其胁从者勿问庶防无有玉石俱焚之患旧染之俗与羲和同恶者皆与之更始此王者之兵也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大抵军事以严终当以威为主威非惨酷之谓即严毅也爱非仁爱之谓即姑息也当用兵行师之际不以严为主而反拘于姑息之爱则其所伤者必众则反失其爱也如宋襄公不擒二毛不鼓不列卒败于是也威爱各施于其所当用而已若泥于言而不明古人之意则威克厥爱岂非流于惨酷者欤其尔众士懋戒哉当勉之而致其戒庶乎其有成功也
自契至于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告厘沃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征之作汤征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作汝鸠汝方
此数篇皆逸书有其义而亡其辞自契至于成汤十四世而八迁都至汤始居亳邑从先王之居先王即帝喾契之父也帝喾居亳至汤复徙居焉作帝告厘沃二篇之书所言皆汤始居亳之事也厘治沃土也
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征之汤是时为夏方伯赐之弓矢然后得以专征伐故曰汤征诸侯葛伯以不祀之故而汤始征之古人以祀事为重既不祀则是不有宗庙神只矣故汤始征之汤之征伐自葛而始观孟子所载遗之牛羊使亳众徃为之耕汤之所以待葛伯者纾迟不忍如此及葛伯杀其童子而罪不可赦于是乃征之则汤之于诸侯岂有意乎取之哉作汤征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汤之得伊尹也进之于桀其意若曰桀虽不道使其一旦改过听伊尹之言则功遂可以及天下岂非汤与伊尹之本心哉伊尹徃来两国之间就汤者五既而去之就桀者五圣贤不夏商其心而天下其心如此曷常有意于利而取之及其丑夏归亳伊尹决知其不可救矣故为是相汤伐桀之谋入自北门遇鸠方二臣意其所言者必丑夏之事夏既不可救则不得已而相汤以救生民于涂炭惜乎此二篇之书亡不得以见伊尹与鸠方所言之事也
尚书详解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十
宋 陈经 撰
汤誓【商书】
读此篇有以见圣人处君臣之变时中之义葢不可以常理论也有天地男女父子而后有君臣名分葢不可逾越见路马者必式齿君之路马者有诛其严如此不如是则乱臣贼子皆有觊觎窥伺之心三纲沦九法斁而人纪不立矣虽然天生民而立之君者正为司牧吾民设也乃有恃富贵之权谓天下莫吾敌借是而肆其恶于民使生民涂炭无所告诉则人纪之不立抑又甚矣由前之説则君为重若春秋之法君将不言帅师是也由后之説则民为重若孟子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也天下之理有常有变中智以下当安其常尽其变而能不失其常者惟圣人能之故曰可与立未可与权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簒也此篇之意大槩以顺天而举事无所利于其间桀之罪天所弃也汤之徳天所命也天弃桀而汤不有以伐其罪天命汤而汤不有以承其休则汤之罪殆与桀等惟圣人于此深见天命之去就天人本一理圣人把作一事防后世徃徃分天人作两件事皆其诚意有未尽处设使天命在桀犹有眷之之意则汤当退而就臣子之位汤之本心也惟其不然所以不得已而为称乱之举虽然天道圣人何从而卜之曰以人事卜之汤之所以卜天意者以贤者之心斯民之心天心即贤者之心即斯民之心也自伊尹丑夏归亳攸徂之民室家相庆观之则天意可见矣不然妄为托天以神其事则莽卓曹操司马懿之流亦皆借天以为辞矣何足以为汤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伊尹相汤伐桀可见君臣无异谋聿求元圣与之戮力説者谓孔子序书先言伊尹以伐桀之谋出于伊尹而不出于汤果若是则伊尹教汤为称乱之事汤独无所任其责乎不必如此泥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桀都安邑鸣条在安邑之西先儒以为出其不意恐未必然升道从陑葢用兵行师自然取其地利故也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
汤称王则比桀于一夫汤已受命于天君臣之义已絶矣格尔众庶即亳邑之众也非我小子敢行举乱之事自尧舜揖逊禹传之子曽未闻有征伐之事至于汤之身而为之汤岂无不足之意有夏多罪为天命所殛予不可不顺天也今尔有众反以为怨曰我后指汤也不恤我亳众舍我稼穑之事而割伐正夏观此可见汤之徳泽及民也深而教化之在民心也素明何以知之桀之暴虐桀之民誓不与俱生至于汤之民则恬然如在袵席之上更不知桀之为虐成汤为应天顺人之举亳之民尚以夏为正以夏为正则汤之所行非正矣此汤民所见如此予闻于众人之言但夏桀之罪上通于天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茍拘于一时之名分而为姑息则违天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汝众反以为夏王之罪其如我何虽夏桀之虐不及亳众独不念桀之民受其害乎
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夏徳若兹今朕必徃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前既言亳众之不欲徃此乃言夏桀之罪如此我不可不徃夏王与其臣同恶相率而遏絶众人之力谓役民以为台榭宫室也又相率而割剥夏邑之赋税谓横敛以伤民财也既竭民力又竭民财于是有众相率而怠弗协其上怠惰而无意以与上和合也且曰时日曷丧日君也是君何不丧亡予及汝皆亡有生不如无生夏之恶徳如此今朕必徃无疑尔庶防辅我一人以致天之罚功成事毕当有以赉赐汝尔无有不信我言者我不食其言谓非空言无实也尔不从誓言则有孥戮之刑罔有攸赦观此足以知风俗之变愈薄啓之誓师也曰赏于祖戮于社诱之以赏威之以刑则既薄于唐虞时矣至汤不徒曰赉之戮之而已且曰尔无不信朕不食言恐恐然惧夫人之不已信则又薄于夏时矣于此大道既天下为家小康之事也欤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夏师败绩汤遂从之遂伐三朡俘厥寳玉谊伯仲伯作典寳孔安国云汤承禅代之后逆取顺守犹有慙徳故改正易服变置社稷后世无及句龙者故不可而止唐孔氏释其意按左传昭公十九年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祭法云厉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植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是言变置之事也汤初时社稷俱欲改之周弃功居多于柱即令废柱祀弃而上世治水土之人其功无及句龙者故不可迁而止汉世儒者説社稷有二左传説社稷句龙者稷祭柱弃惟祭人神而巳孝经説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句龙柱弃是配食者也据先儒所説第言配食之神按经文欲迁其社不可有以见成汤忠厚不忍之心不欲遽废夏之社屋之使不受天阳丧国之社如此若天子之大社必受风雨霜露以达天地之气作夏社疑至臣扈疑至臣扈二臣名三篇之书大率言迁社不可之意夏师既败绩汤遂从之从之者任其所徃不迫之也遂伐三朡俘厥寳王者桀当败亡之余犹不知悔且伐三朡之国取其寳玉以行谊伯仲伯作典寳之书意其所言者必云国有常寳当以民为贵若孟子所谓诸侯之寳三土地人民政事寳珠玉者殃必及身与此同意也其书亡矣不可得而强通
尚书详解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十一
宋 陈经 撰
仲虺之诰【商书】
此篇为成汤有慙徳而作也仲虺之意在于正君心故其始则有以美之其终则复有以警之美之者所以释汤之慙也成汤于胜夏之后常留慙徳于中则必有自沮之意而无日新之徳是谓执而不化矣警之者所以防其未然也使成汤于慙徳既释之后矜能伐功志得意满则前日之功复亏矣大臣之用心操纵弛张凡以扶持开导其君使归于善而巳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徳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
汤既胜夏而归未至亳而至大坰是在中路也仲虺不待其反亳而遂作诰葢急于释汤之惭也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徳葢自上世以来闻有揖逊者未闻有臣放其君者成汤始为此举岂有不忸怩于心乎汤之所以惭者非忧其后世之人议巳也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恐乱臣贼子有无君父之心者必借汤以借口君子言必稽其所终行必稽其所弊不得不为之虑虽然观成汤之惭处始足以见汤之心夫岂不曰已为天所命桀为天所弃应天顺人虽无可疑然揆之心不得如尧舜揖逊适防处君臣之不幸而至于此其心岂容自安孔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凡愧怍之发自其良心之不可掩者见于此耳此所以为圣人也若傲然自处以为当然不知愧怍是亦凶人而已矣
仲虺乃作诰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有夏昏徳民坠涂炭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纉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
乃者继上文之辞也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此三句自其本而言之与武王誓师之言曰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相特其意不同武王以民之至善在所爱仲虺以民之有欲在所治生民之初有喜怒哀乐感物而动见利而嗜此有欲也既有欲则不能无争既有争则不能不就其贤有徳能断曲直而取平焉故天于是而生聪明之君出而治之徳不足以异乎天下则不能以制服天下此聪明之所以异乎有欲也有夏昏徳乃下民多欲之资也以其昏昏安能使人昭昭哉宜乎使人陷于泥涂炭火之中而无有开明之者天乃锡王勇智岂非天生聪明以时乂乎勇足以有行智足以有知皆天下之达徳也勇智即聪明也以其资禀过人出于自然而然非有伪而为之者此天锡也有此徳故能表正万邦式于九围是也纉禹旧服足以绍禹之五服也汤去禹之世虽逺然帝王之心异世而同符故纉禹者不在桀而在汤也兹率厥典奉若天命葢常行之理即天命也循其常行而不为越常非理之事则奉顺乎天者何以过是夏王有罪既得罪于天矣且又矫诬上天诈称天命以欺诬下民而布行其令帝用此遂不善于桀用商家以受命使天下之师众因汤而有所爽明向之昧昧者复觉矣然则汤之受命也天实为之桀不得不废汤不可不与又奚惭之有
简贤附势实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徳言足听闻此又言桀之忌汤若汤不放桀则必为桀所害简贤附势者言桀之党与桀同恶者见贤则简忽之见势位之崇则趋附之实繁有徒言其党之众也肇我于有夏谓我商家始基于夏之朝自夏朝观商如苗中之莠粟中之秕未尝不亟欲去之故我商小大之臣皆战战恐惧恐以其非罪而受戮况予之徳与其言足以听闻谓天下皆见闻汤之徳与其言则桀必忌汤而有害之之心桀安可不伐哉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已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此言汤之盛徳足以洽于民心而得乎民者也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自其本源者言之声色货利人君安能絶之哉葢天则所存不以欲而害性声色不迩货利不殖则举天下之易动者不足以易汤之所守想见其心一物不留纯乎天理广大明白周流变通徳之勉者吾必能勉之以官功之勉者吾必能勉之以赏用人惟已而不惑于毁誉改过不吝而无有于饰非克寛克仁而不失于苛暴汤何以能如此哉葢物去则理明其本正而末不治者未之有也此其所以彰信兆民不蕲人之信而人自信此言汤之得民心也乃葛伯仇饷葛伯仇饷之事孟子言之详矣初征自葛也东征而西人怨南征而北人怨者望汤之来惟恐其晚皆曰奚为以予为后而不先来乎攸徂之民谓所徃之民皆室家相庆贺以为徯予后之来后来我始有所苏息民之戴商久矣岂一朝一夕之故哉自此以上皆释汤之惭谓天之眷汤而厌桀如此桀之众忌汤如此汤之徳足以得民又如此则伐桀而有天下是固当耳岂可以此为惭而不释去哉
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乃其昌徳曰新万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
此以下皆所以戒成汤恐成汤之惭既释则必有志得意满无所顾忌之事故戒之之辞以谓贤之过人者徳足以长民者忠于事上而无异志者良善之在己而不忍为非者此数者皆君子之人虽其材之不同在人君必当佑之辅之显之遂之多方以成就之爱防之勿使为小人所害可也至若彼国之弱者吾则兼而有之彼国之昧而不明者吾则攻而击之乱国则取之亡国则侮之弱昧乱亡虽在彼有可兼可攻可取可侮之状而圣人兴灭继絶之义当哀矜而抚恤之岂宜至此推亡固存即申上意谓兼弱攻昧取乱侮亡者亡之道也则当推而去之如武王下车之后便当归马放牛示天下弗服岂宜复事攻取哉乃若佑贤辅徳显忠遂良此存之道也则当固而守之弗失可也推亡固存则国自昌矣徳日新万惟懐即上文之意果能固存而至于昌矣则徳岂不日新一日万邦惟懐则近可知矣不然徒事于兼攻取侮以逞其志则为自满九族乃离则逺可知矣然则成汤可不警哉
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大徳者乃成汤本然之徳本然之徳本自明矣更勉而昭之不使为情欲所昏蔽以为民极而建中于民葢民取法于君者也君之徳不昭则民安取中哉须当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则为中矣事各有义以义制
事则事得其宜心自有礼以礼制心则心得其正正以直内义以方外是也圣人固不待制之矣而亦不可忘制之之心孟子所谓操则存之意礼义以垂法于后世岂不绰然有余裕哉葢创业之君子孙之法也其始正则为子孙无穷之福始一不正则子孙何赖焉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此古人之言仲虺举之以为戒自得师者不由乎人如自强如克自抑畏之意葢尊徳乐道出于中心之诚然而非使之然也故此必可以为王谓人莫已若则是矜已以忌人亡之道也好问则自用则小葢自得师而所以王者以其好问于人乐取人之善而心自有绰然寛之理也谓人莫已若而亡者以其自用一巳之善訑訑拒人而所见者狭小也呜呼慎厥终惟其始当始终一心不可勤初怠终殖有礼覆昏暴人之所以能自封殖者皆有礼而敬者也人之所以自取覆亡者皆其昏闇而暴乱者也祸福无不自己求天道如此为人君者岂可不钦崇之能钦则知所敬崇则知所尊尊敬天命无时而忘则永保天命亦无时而失葢其永保者即其崇钦者也观仲虺末章之意剖析如此其严成汤之圣徳岂有昏暴自满者然人臣事君如孝子之于父母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当其未然而防之不待其已然而后图之齐桓以召陵之盟而骄卫献公入境而颔逆血气易胜善心难存仲虺岂得不为汤虑哉
尚书详解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十二
宋 陈经 撰
汤诰【商书】
此篇大畧与前篇仲虺之诰相为表里前一篇乃仲虺释汤之疑此一篇乃成汤推广仲虺之意以布告天下所以释天下诸侯之疑昔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义士犹或非之天下既定商民不服者几四十年汤之克夏也安知天下无有懐疑而未释者天下有懐疑未释之情汤不能以一朝居于是歴举天命与桀之当伐以告之其末章之意又言吾之所以有天下者非假是为乐也震惧惊惕如不自安然凡尔有罪皆予一人之故予一人有罪皆听命于天成汤既以有罪归诸已则天下之情庶乎其少安矣
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作汤诰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汤既退夏之命复归于亳是自大坰而归也汤至大坰而仲虺作诰以释汤之疑汤之疑释矣而天下之疑未释也自大坰而归亳此汤诰之所由作也王归自克夏至于亳天下诸侯莫不来朝拱手以听汤命故汤因而诞告及于万方王曰嗟尔万方有众者劳来之之辞也明听予一人诰谓当洗心涤虑听予一人所以告汝之意与天下更始也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此言天生民立君之意也皇天上帝所以降善于民者天命之谓性也与民以善者天也保斯民而使之各安其善者君也若顺也顺其有常性俾之能安其道惟君之责焉民如此其可爱君之责如此其不轻岂宜肆情纵欲以居民上者乎曰衷也性也猷也其实一理也
夏王灭徳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只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敢用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服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