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精义 - 第 21 页/共 30 页
无垢曰天立国君以道民也民不静不同是我道之者非其理也非其理国君得无罪哉国君有罪天将罚殛之罚当其罪何所怨乎呜呼古之言天者皆责备于己而不求全于人也夫民不静不同天不罪民而罪道民者则以民之本心罔有迪之而不从者今迪之而未同必我所以迪之者非其理也迪之非其理是逆天也逆天者亡罚殛何疑成王明告之曰天之罚殛不在大罪虽小必行不在多罪虽少不赦此古人所以慎独而于屋漏暗室之间不敢忽也夫罪小而非大罪少而非多天犹且罚殛矧不止蔵于心术之间而显然着在人上腥闻于天者乎夫显闻于天乃心术不慎自小积而为大自少积而为多也木披其枝者本之摇也水浑其流者源之浊也端本澄源其在慎独乎君子不可不知也
张氏曰成王以我不可不监民之情而告汝以迪民之道则我所以告汝者皆视乎民情而已然而民之所畏服如是而后迪之以德则莫不心悦而听从矣先王之于天下先德而后刑则刑者所以辅德也今卫地习纣故俗骄淫矜夸草窃奸宄无所不至茍非先之以刑欲其悦德也难矣
陈氏曰罪无微而不着无小而不积毫厘之微皆不可逃况今天以罚殛我我何可逃乎成王之自责至矣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蔽时忱丕则敏德用康乃心顾乃德逺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无垢曰不敬则忽故不恤天下之情而作怨至于罚为不慎不敬则昏故不烛天下之理而用非合道之谋画非先王之典彝至于德为不明惟敬则慎岂敢作怨惟敬则明岂至于用非谋非彝哉此信敬之心以大则文王之敏德何谓敏德文王于德则明于罚则慎适中其几可谓敏矣吾能断行是信敬之心以文王为凖的以卜敬之进否梦寐文王羮墙文王则文王之心尽见于吾心矣内信于敬外法文王则行无玷而德明矣盖敬胜百邪故可以康我心敬则三省故可以顾我德敬则深思故可以逺我谋敬之为用如此康叔其可忽哉内信此敬外法文王则待物以恕而罚慎矣盖敬则践履而知难易此所以能裕民裕民则民宁民宁则我亦宁于位而不为上所瑕疵上所殄絶矣
史氏曰善为国者必先明立政用人之道善行道者斯能尽治己爱人之方古之告戒其臣与善事其君者盖常以是为本也无严刑重赋以作其怨勿搔民变古以用其非彝立政之道审矣听断于至诚者而不疑取法于有德者而不慢任人之道至矣能推是道以行之则可以安康其心而不乱顾省其德而不流恢逺其猷而不狭寛裕其民而不暴举是数者行而不悖非尽治己爱人之方能如此乎以是为国则过愆自絶之罪无自而至矣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听用康乂民
无垢曰命天命也天命则爵位也岂有常哉明德慎罚则爵位可保无德滥刑则爵位殄絶此理之自然者也岂有常哉念天命之不常则警戒恐惧而明德慎罚常不絶朝觐之礼矣享当如享礼之享也傥惟不念天命放肆怠傲无德滥刑则将摈黜灭亡以絶朝觐之礼无从得望天子之清光矣服谓诸侯之服命谓诸侯之命若上公九命之类明服命之不可轻高其听以法先王以言非文王与殷先哲之德刑则弗听也其听如此岂不高哉明服命之不可轻高其听而不卑下则其心尊严逺大用此以康治民夫何难哉
张氏曰康叔之封于妹邦有君道焉其制节则在我而无所拘故告之以肆哉曰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汝不能念天之不常则我以罪絶于汝使汝不得为诸侯而享止此所谓殄享者也
王若曰徃哉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无垢曰成王告康叔其宗防止在一敬字而已傥康叔听其所告念兹在兹不忘于屋漏暗室之间则德性常尊学问有本而高明广大常有尊严南面之象以此殷民世世子孙践履此道享爵禄于国家夫何疑哉
张氏曰诸侯所以保其国以享天子者岂他道哉钦典听命而已
酒诰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防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防亦罔非酒惟辜
无垢曰妹邦纣所都其俗染纣之化为深沉湎之习犹在故周公成王令康叔推明酒诰大明于妹邦使知酒之为害也 又曰文王在西土为西伯得以号令诸侯故有诰毖庶邦之事也诰毖者诰以所慎之事也夫其诰毖庶邦也非特其君而已自庶士以至御事皆诰之所慎者何事也朝夕诰曰祀祭方用此酒非因祭祀不用也夫因祭祀所以用酒者以酒可以发和气而通神明也然人之饮酒不可过其量过量则为沉湎矣是以古人饮不过三爵一酬一献一酢而以礼将之可见圣王之意矣 又曰天降命为酒惟以祭祀天地鬼神尔而我民以天地鬼神所享之物纵之而至有酒祸是因饮酒而大乱丧徳也大乱谓放辟邪侈淫酗肆虐也由是遂丧平生名节不可复齿于士君子之列其为丧徳大矣民饮酒则丧徳诸侯饮酒则丧邦非酒为不祥物也以祭天地鬼神之物人不可僣饮也如太常衮冕王所服用人僣用之其得罪如何非太常衮冕为不祥物也以王者所服用凡民不可僣也酒亦若此其可僣乎
东坡曰酒行于天下非薄物细故也故本之天天始令民作酒者本为祭祀而已
张氏曰酒所以养阳气饮而无节亦足以速祸先王之于酒既立之监使守焉又佐之史使之识其过而防其乱也至于器用之间于彝有舟舟以载为事于罇有靁靁以鼓为事载有量鼓有节则其防乱之意益可见矣或至大乱防德者无非以酒为行其甚至于防邦者无非以酒为辜
吕氏曰天当初所以教人置酒之本意只为祭祀设不为人酣饮设到后来人不知元初置酒之本意乃纵于酒至于大乱防其德元不是縁酒所使然至于大邦小邦所以防灭者亦皆是酒上得罪此自人饮酒后至于如此何故却説天降威以此知天之不在人心外民为酒所使为酒得罪便是天降威处
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
无垢曰戒庶邦饮酒则曰诰毖戒小子饮酒则曰诰教毖则其辞严教则其辞缓责士大夫则严责民则寛之意也其教如何曰汝民当知在上有纠正之官在汝有耕作之事非祭祀养亲不可常饮酒也盖常饮酒则纠正之官当治汝罪矣而耕作之事必失天时矣 又曰文王以有正有事无彝酒之说诰教小子小子以文王之教教子孙故文王之民上惧纠正下力耕作其土地所生之物种艺播植生长成熟一出于筋力之中拥培之内故皆薰然生保防爱惜之心惟恐有戕害残贼之者其心如此岂不善乎故爱物则足以生善心害物则足以生不善之心
吕氏曰当时文王便是众迷中独悟众醉中独醒所以教戒有正有事之人不可常饮酒至于庶国惟是祭祀后方可饮酒于是时而饮酒乃是饮福受胙时节虽然是饮神之福后饮酒又须当以德将之方才不至于醉大抵人中无所主则为麴蘖所迷夺惟是将之以德中有所主了方可无醉之失文王说与民汝当导由其小子惟是爱土物去勤稼穑服田畆其心方善岂可纵酒
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小大德小子惟一
无垢曰爱则其心善善心既生则闻一善言无不通晓此所以聪听祖考之常训也于彝训中玩味涵泳深见祖父之心故小大长幼率皆感激得其祖父教育之恩无有一人生异意而害物者夫黍秫为酒傥使嗜酒必不爱土物尽以供一醉之用矣惟其上惧纠正下力耕作不敢常以饮酒为事所以有善心如此也
张氏曰对小子而言之则曰祖考言民之小子能聪听祖考之彝训则其于小德大德率皆惟一而不至于二三也夫民德之所以归一者由其不以酒乱之故也
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逺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无垢曰此成王周公体诰毖诰教之意以教妹土之民曰我股肱康叔有纯一之德汝等当继之康叔纯一其心以事君汝等当继康叔纯一其心以事父母纯一其心何以见之种黍稷以事父兄逺服贾以养父母是也盖其心不纯则犯世俗五不孝安能种黍稷逺服贾拳拳以父母兄弟为事乎 又曰祭祀以酒养父母以酒养老以酒待宾以酒此二帝三王之法也人子既有黍稷供朝夕之奉又有逺物供意外之须则父母志意满足自庆吾有子矣人子知吾父母欢乐爱念吾何以报天地之恩仁慈之德哉则当斋洁此心致慇懃厚意于酒用以奉吾父母以延留此欢乐爱念之心也人臣得人主意人子得父母意天下乐事也洗斋洁也腆厚也
吕氏曰周公前面说许多所以禁酒者如此之严到此却又教他用酒大抵圣人之教不欲便断絶人须要通人情所以前面闭了许多饮酒门路到这里又复与他开一个饮酒门路但教人有节不要逾此节
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尔大克羞耉惟君尔乃饮食醉饱
无垢曰庻士羣吏也有正羣吏之长也庻伯众官之长也君子君国子民谓康叔也戒之使常听成王周公之教也盖听则教入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不听则教无自入矣听以耳者则茫洋而无所得听以心者则深切而有所警言汝等大能进德为国耆老则人君当行养老之礼执酱执爵割牲奉爼而老者足以醉饱矣如此岂不风雅可观其与沉湎无度者相去逺矣
张氏曰尔大能进至于耉老则惟君当以养老之故故汝能以饮食醉饱夫大克羞耉则年之与德弥高弥劭非饮之使醉则无以养其气非食之使饱则无以养其体君之所以饮食之而使醉饱者将以养其气体而已然则人君欲饮食醉饱在夫大克进德保有天命然后可以享此
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
无垢曰此教康叔也言康叔当大思曰我当观省商纣以酒而亡国又当观省圣王有养亲养老之礼以商纣为戒则嗜酒者有禁以养亲养老为礼则饮酒者有数如此则不放肆以陷民罪不苛虐以失民心岂非中德乎 又曰能作稽中德则尔为诸侯无愧于宗庙矣故可以进饮食以见祖宗焉饮福受胙则汝亦可以因福胙而少休矣 又曰大臣佐天子治天下傥所行事不考中德太过而苛刻不及而纵恣则天下弊政可胜言乎惟作稽中德则蓄为和气散为祥风忠厚而非姑息宻察而非刻薄使天下依依绳墨之中而无厌苦之患此真王正事之臣也 又曰作稽中德岂特可以为王正事大臣而已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冝乎天顺其大德而使世世有贤子孙受王朝封爵而不絶也不然康叔何以四十三传独后周而亡乎
张氏曰克永观省则所观者非一朝一夕之故作稽中德则所作者无过不及之行夫如是然后可以守其宗庙保其禄位此所以庻几能羞馈祀而自介用逸也羞进也介副也人臣能进其馈祀以享其先祖自副用逸以保其宴安盖以其克永观省作稽中德故也人臣能尽此道则上足以为天之所助下足以为王之所纪兹亦惟天若元德则天顺而助之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六 宋 黄伦 撰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无垢曰言文王之诰行于庻邦以致小子皆不厚于酒而留意于徳商纣方庻羣自酒腥闻在上而文王之化乃使人不厚于酒至显相之人皆有肃雝之徳而江汉游女无思犯礼伐条妇人勉夫以正此天所以眷顾我周家至于武王而能受天命以有天下也酒能乱徳如此妹土之民可不儆乎
吕氏曰大抵酒者虽人所嗜之物然所性不存焉则为徳甚薄这边既薄旁边须厚天下之理相为消长既不去这一边厚必去那一边厚才不厚于酒其于徳业必须厚此其所以能受商之命乃不厚于酒而厚于徳之力也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徳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
无垢曰成王言我闻在昔殷先明哲之王以道而畏天以道而显小民迪道也何谓道畏天之心道也显民之心亦道也使人主不畏天则放僻邪侈何所不至使人主不显民则风俗败壊亦何所不至此所当经徳秉哲以畏天而显民也经徳则动容周旋皆中于礼秉哲则逺近幽深遂知来物以此显民盖沛乎其有余矣经徳秉哲上以畏天下以显民逺以成王业近以畏贤相 又曰惟人主畏相故御事所以辅人主者亦恭敬于职事不敢自暇怠逸豫之路以行也自之为言行也以为御事大臣其辅人主皆由恭敬行不敢由暇豫之路以行而废职事也以是观之天下之事无非自己而出我畏相而御事有恭敬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又曰不敢自暇逸中行况曰其敢聚饮乎盖有心
则有迹无此心则安有此迹御事大臣尚无暇逸之心人主安得有聚饮之迹乎
张氏曰夫殷先哲王上能迪畏于天显则足以为天之所辅下能迪畏于小民则足以为民之所式夫天显难忱矣奉之而弗违者所以迪天显也钦之而不忽者所以畏天显也小民难保矣训之使不迷者所以迪小民也承之而不侮者所以畏小民也经徳则常厥徳而不废也秉哲则操其智而不昧也言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徳秉哲自成汤以来率皆如此以至于帝乙皆成王畏相也
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庻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徳显越尹人祗辟
无垢曰夫畏者不敢之心也殷先哲王持不敢之心以畏天而显民以成王业以畏贤相故御事亦不敢暇逸不敢聚饮内服外服百姓里居亦不敢湎于酒不敢之心发于先王方寸之间守则为经徳用则为秉哲推而上之则为畏天推而下之则为显民逺之则成王业近之则畏贤相而风化所及使内服外服百姓里居皆由不敢之心以行呜呼不敢之心岂不大乎使先王少肆不敢之心而为敢则亦何所不至哉故殷先哲王如中宗则不敢荒宁中宗传此不敢之心至于髙宗髙宗亦不敢荒宁髙宗传此不敢之心至于祖甲祖甲则不敢侮鳏寡祖甲传此不敢之心至于周文王文王则不敢盘于游畋呜呼不敢之心如此其大殷自祖甲之后不敢之心絶而不传故敢于耽乐之从其勇于敢之心小则短命故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大则防邦则纣敢于淫酗而至于燔身悬首也呜呼后世人主其以不敢而为圣明以敢而为昏庸者多矣可不知所儆乎又曰夫其不暇以经营者果何事哉上则以助成王之徳为事下则以正人为事近则以祗辟为事夫以不敢为主而经营于此三大事可谓有本有用矣天子以畏为徳内服外服百姓里居亦以畏应之使天子之畏愈深其助成王徳为何如哉下以正人使人皆以畏为心而不敢为恶近则敬天子之法以坚固我谨畏之心夫不少暇逸而汲汲于此三事天下之风俗皆在法度之中行整整乎其不可乱也缉缉乎其可法象也其盛矣哉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防威仪民罔不衋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很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徳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庻羣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防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无垢曰殷先哲王以道而畏天后嗣王纣以酒而不畏天殷先哲王以道而显民后嗣王纣以酒而不留心于教化无以开寤下民殷先哲王以经徳秉哲逺以成王业近以畏贤相后嗣王纣以酒而颠倒错乱不复以成王业畏贤相为事所祗敬所保防者皆天下之怨府耳此心颠倒不可改易亡天下败国家者类皆如是夫所以成王业者在得人心而怨府者所以失人心者也 又曰天下之尊无逾人主以求一燕乐之故而尽防人主之威仪至于与下俚等而不耻此民所以无不衋然伤心也衋惊也若齐显祖袒露形体唐荘宗自为优人是也盖人主居尊位髙天下当言思可道行思可乐徳义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使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可也而以求一燕乐为此下俚可胜惜哉 又曰民伤心而纣方日甚威仪尽防犹未已也且人之心于一处重必于万事皆轻纣惟荒于酒故于国家事皆忽惟厚于酒故于国家事皆薄史谓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如此岂肯少自休息乎逸乐是慕惟日不足天下将亡必生此怪异不然六七圣贤所造基业岂易摇动乎 又曰先王之祀以徳不以物故奉牲以告奉盛以告奉酒醴以告皆以徳为主耳有徳则馨香无徳则臭秽何谓徳天下歌颂以为圣主此有徳之君也其馨香为何如哉天以民为心民歌颂则是馨香之祀升闻于天矣天下怨怒以为残贼此无徳之君也其腥秽为如何哉纣方日视民如仇讐唯恐害之不尽力岂囘心向道爱育斯民以荐馨香之祀乎 又曰夫馨香则人所爱腥秽则人所恶人事如此天理亦然纣既腥秽升闻于天天罔爱于殷纣岂天深逺不可测知哉此其理也夫人主为天所子父岂不爱其子哉所以得罪于天至于如此者无他事也以逸而已盖殷先哲王以徳为天所相纣以逸为天所絶畏者何不敢之心也逸者何敢也敢其可不慎哉 又曰纣为恶如此故自取灭亡焚戮之祸岂天以酷虐为心哉天下之理作善则百祥所集作不善则千殃所种纣不作善从百祥中行乃作不善自千殃中立天虽欲挽之于福祥之地不可得也
东坡曰其心为酒所使忿疾强很不复畏死不醉而怒曰奰明醉者常怒也国君醉则杀人士庻人醉则相杀明酒之能使人怒也纣之怒至于杀其身而不畏
吕氏曰到此周公又举商之所亡者告康叔在今后嗣王酣身纣为长夜之饮全身在酒里了其命自然颠错昏迷无縁得显于民到这里又却都不恤民之怨其所以祗敬保养者只是一个怨更不曽换易先王之兴只是敬保其徳而不易后世却只敬保其怨而不易夫怨不当保又却不能改易祗保者犹言恶力未已其势自然亡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无垢曰人不可以水照形知形之妍丑无益也当以民照兴亡知民之兴亡则吾知所畏慕矣殷先哲王以畏而兴后嗣王以逸而亡以殷为照吾其畏乎畏则吾家当兴抑吾逸而不畏乎逸则吾家当亡矣岂特人主自士大夫下至庻民以殷士大夫庻民为照畏则可以保家逸则沦胥以败我其可不用殷为一大照以兢畏抚安天下乎
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侯甸男卫矧太史友内史友越献臣百宗工矧惟尔事服休服采矧惟若畴圻父薄违农父若保宏父定辟矧汝刚制于酒
无垢曰劼固也毖慎也东坡曰坚固汝心敬畏殷贤臣之在侯甸男衞者其意殷之贤者以国家既亡散在侯甸男卫其识殷家典故知殷家之所以兴亡汝当坚固此心不为私欲所摇荡以敬畏之庶几知为国之法也 又曰非特太史内史典法所在汝当尊敬如汝国之贤臣为百司所宗之官者皆有徳有行为可矜式非特献臣为可尊敬汝所委任服休服采之人可不尊敬乎圻父司马也司马主封圻故曰圻父农父司徒也司徒本农事故曰农父宏父司空也司空主廓地故曰宏父父尊者之称成王周公以为服休服采之人尚尊敬劼毖况为汝畴匹如司马之伐叛司徒之若保司空之定辟考不可不尊敬之乎盖三卿一国尊官皆天子命卿也其势与康叔等必其智虑道徳有足以毗賛康叔者其可轻哉
王雱曰服休者以徳为事服采者以事为事休徳也作徳心逸日休者也采事若予采者也皆我所委任岂可忽哉司马主薄伐愆违司徒主若国保民司空主治四民定而生之以致辟其意训薄为伐谓有违命者司马伐之
吕氏曰刚制二字最有意夫当时酒之为病甚深苟泛泛悠悠地制他却不得若非是用力后断然要制他如何制得他住故谓之刚制
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教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于杀
东坡曰旧説以谓羣饮者周人则杀之殷人则勿杀也民同犯一罪而杀其一不杀其一周人其肯服乎民羣饮则死公卿大夫羣饮可不诛乎不诛吏则无以禁民吏民皆诛则桀纣之虐不至若此矣皆事之必不然者予不可以不论
无垢曰周人素知礼义虽立羣饮其杀之法盖无有一人犯之者文王诰毖庻邦则庻邦饮惟祀诰教小子则我民厥心臧岂有羣聚饮酒之风乎想有一人唱之则必相与惊愕而讥评也至于殷人所以开导诸臣百工者惟以沉湎于酒为事一旦立羣饮其杀之法岂不酷虐乎先王为政大抵寛厚欲其知义理自不犯于有司不欲酷刑虐法置于有罪而其心无不自知其为不可犯也故曰勿用杀之姑惟教之姑惟教之谓当开喻训导使其心晓然知饮酒无益足以防徳毁行败国亡家如见涕唾如闻恶臭而不肯近也 又曰成王周公之诰康叔其分明别白如此以为汝有此戒酒之效则是明于享上之道乃或不用我教辞而躬自饮酒使吏民波荡从之则是汝康叔不以我一人为念沉湎于酒昬愚秽恶浊乱政事是以恶政陷民于罪而杀之也
周氏曰古之用刑自唐以至于周一治一乱顾其间増损不同而五刑未尝改也若乃其出入则视国之治乱而为之轻重亦不必同也予于酒诰见之矣教化已明习俗已成而人有犯上之恶则罪虽小有被之大刑者矣其曰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是也教化未明习俗未成则所当被以大刑者有释而不治矣其曰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是也后之人苟能视其时之治乱而轻重焉帝王之治庻乎其复见矣
王曰封汝典听朕毖勿辩乃司民湎于酒
东坡曰禁之难行者莫若酒周公忧之深矣故卒告之曰汝既常听我所畏慎者又当専建一司以察沈湎若以泛责羣吏而不辩有司禁必不行矣或曰自汉武帝以来至于今皆有酒禁刑者有至流赏或不赀未尝少纵而私酿终不能絶也周公独何以禁之曰周公无所利于酒也以正民徳而已甲乙皆笞其子甲之子服乙之子不服何也甲笞其子而责之学乙笞其子而夺之食此周公所以能禁酒也
梓材
王曰封以厥庻民暨厥臣逹大家以厥臣逹王惟邦君汝若恒越曰我有师师司徒司马司空尹旅曰予罔厉杀人亦厥君先敬劳肆徂厥敬劳肆徃奸宄杀人歴人宥肆亦见厥君事戕败人宥王启监厥乱为民曰无胥戕无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属妇合由以容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引养引恬自古王若兹监罔攸辟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菑惟其陈修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若作梓材既勤朴斲惟其涂丹雘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徳懐为夹庻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徳后式典集庻邦丕享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肆王惟徳用和怿先后迷民用怿先王受命已若兹监惟曰欲至于万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案此篇经解永乐大典原缺】
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
召诰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歩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庻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
无垢曰言成王至丰遣召公先周公相宅也宅洛之事召公营之周公定之以此一事付召公平昔思虑周宻智意精深可知矣 又曰召公顺成王之命以来相洛二月癸夘晦三月甲辰朔三日丙午也其夜月方出而明生故谓之朏言朏则知其为三日矣太保自二月乙未受成王卜洛之命至三月戊申初五日晨朝至于洛而卜宅自乙未至戊申自丰至洛凡十四日也此皆史官闇存歴法于中使后世歩日推防有所考也 又曰于戊申又三日是庚戌乃三月七日也其日太保乃以庻殷攻治郊庙社稷朝市之位于洛水之北也在汉谓之河南城于庚戌又五日是甲寅是三月十一日是日攻治郊庙朝市之位已定矣攻之为言以为去菑翳定向背量阔狭画疆畔而未及架造也
胡彦时曰卜宅而得卜攻位而位成者召公也逹观新邑之所营分侯伯以役事者周公也王者所欲而一先一后将与悉力以成之此所以为周召欤王朝至于丰在于二月之乙未太保朝至于洛在于三月之戊申其相距至于旬有四日之近盖上倡下应若是其速也攻位于庚戌位成于甲寅其成在五日之间盖百工庻民趋事赴功如是其急也
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逹观于新邑营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
无垢曰若助辞也今甲寅明日乃乙夘是三月十二日周公此日朝至于洛不及息肩则便四逹观览于新邑营建之处也 又曰于乙夘又三日乃丁巳是三月十四日也于是日以牛祭天告定郊天之位于此也告天而用二牛则并后稷而告之矣盖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故有帝牛有稷牛礼曰帝牛不吉以为稷牛帝牛必在涤三月稷牛惟具所以别事天神与人鬼也 又曰于丁巳之明日是为戊午三月十五日也是日以牛羊豕祭社告定社稷之位于此也祭天用犊贵诚也祭社稷以备所以羊牛豕俱备也礼有少为贵者祭天是也礼有多为贵者祭社稷是也社稷自古勾龙后稷为配而已礼曰郊特牲而社稷太牢二神共一太牢也夫国外曰郊此所以不言新邑社在国中此所以言新邑也言郊则祭地可知言社则祭稷可知然而祭天必以冬至祭地必以夏至今此之祭异于常典特告定郊社之位耳此所以于三月而不以冬夏同一日而不俟他日也圣贤以义起礼于此可见然而逹观三日即郊祭郊祭明日即告社何仆仆而不少休也又古人之制祭也三日斋七日戒今何为如此汲汲也曰事有常有变常则当守典变则当循义理义理所安则急亦可缓亦可此所以为大儒之学也学不至于变何以为学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权即吾所谓变谓权轻重而御变也
叶祖祫曰经之者肇其始营之者成其终逹观于新邑营则经之者可知矣召公得卜则经营之周公至洛则位即成矣逹观于新邑营而已
胡氏曰位成之时惟有事于郊社是也祀天惟用一牛而此之用牲于郊牛二者兼祭地而言之也昊天有成命曰郊祀天地也盖祭地亦可以郊言之若其所郊之方异矣故事天之郊在南祭地之郊在北至于言社于新邑则非可与天地之神等也故有事于社则飨焉
张氏曰始则考卜于洛得卜然后经营经营然后位成位成然后有事于天地固宜也
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庻殷侯甸男邦伯厥既命殷庻庻殷丕作
无垢曰言命殷庻者盖周民服周之化乆矣号令自如殷民染纣之习最难号令今命殷庻而庻殷丕作则是众心齐一众力协同无有咨嗟怠惰之意也何以使之然哉必有以感其心也
张氏曰古者赋功属役必有书周公用书命庻邦侯甸男邦伯者命之以功役之事也当是时四方民大和防侯甸男邦采卫咸在故周公用书而命之厥既命殷庶庻殷丕作者言庻殷之乐于趋事也谓之丕作则其所作者不一也夫庻殷讐民也讐民犹且丕作则侯甸男邦可知矣
太保乃以庻邦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庻殷越自乃御事
无垢曰成王既至洛邑庻邦既丕作故太保与庻邦诸侯朝王既朝太保乃率诸侯出取币乃复入朝其复出何意也欲于大朝防显明周公复辟之意使当时人心上下安定无复生疑后世人臣知天位之不可妄处神器之不可私窃又使后世人臣有大勲劳如周公者终身止当在臣子之位而已不当有丝发之心可望侥幸也既纳币已乃曰我将陈忠言于成王顺周公之本意矣周公之意何意也欲成王之修敬徳也召公此篇所陈于王者正在此事非顺周公之意而何 又曰呜呼召周之言天下之言也非一人之私言也此诰王意在修敬徳耳上而天子下而御事皆当修敬徳也天子不敬不保四海诸侯不敬不保社稷卿大夫不敬不保宗庙士庻人不敬不保四体顾惟敬之一字岂非天下之公言乎非召公有天下之髙识其能因告王而下及于御事乎其用也广矣大矣
吕氏曰此一段诸儒之説不同一説成王不在洛只告周公言不在洛却是以为告周公一篇却无告周公之辞又有一説终篇只戒成王成王在洛邑才告周公便与告成王一般成王在洛召公以天下诸侯以币来献者何故不便归之成王却归之周公序书言成王在丰又不闻在洛史官言太保来相宅不是自来此是洛邑事毕周公要归宗周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七 宋 黄伦 撰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
无垢曰皇天上帝纣之父也纣皇天上帝之元子也然天帝以有敬德者为子纣为不敬此天帝所以改厥元子纣而以文武为元子武王既没以成王为元子受此大国殷之命也大国殷者合四海九州而有之也其大如此一旦为周家所有大之不足恃也明矣 又曰恤忧也今成王虽受天命为天元子代天牧民然而不可保也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若美事也桀为天元子一旦放于南巢纣为天元子一旦献于白旗其可忧如此呜呼人主其柰何不以敬为事乎是敬则有无疆之休不敬则有无疆之恤矣盖方其敬时万理皆着百邪不生于内则耳目聪明血气和平于外则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如天帝在上临北极而拱众星为天子而气象如此其受无疆之休也亦奚疑哉
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
无垢曰天于殷本欲逺其厯数而末世有纣不知以敬存心徇目前之欲故逺见之士所以韬晦而在野快一己之乐故虐民之贼所以得志而在位夫神器之重所以能负荷者以人主心存于敬而众智助之经营也今愚暗酷虐在位而众智退藏安得不取覆亡乎又曰天以民为心四方民以哀呼天则天亦哀于四方民矣此自然之理天之哀也如之何眷顾改命四方勉于敬徳者付之以牧斯民之任焉于时四方勉于敬德者惟周文武父子而已
朱子发曰太史公曰儒者不言鬼神而言物何也曰人之死各反其根魄体隂也故降而在下魂气阳也故升而在上则无不之矣今也魄降而气下之非物而何故圣人死曰神贤人死曰鬼众人死曰物圣人清明在躬气志如神故五帝配上帝傅説上比列星圣人得其所归众人则知富贵生死而已其心徳不出于心腹之间袵席之上夸张之势自以为利焉物欲蔽之不能自反其初故谓之物以此观之则精神之在天者哲王也
宋齐愈曰智藏言君子在野瘝在言小人在位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言明弃不保夫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此有苖所以亡也而况于王乎纣维如此故天亦哀于四方其眷命用懋此周所以代殷而王也智以言其明瘝以言其病智者明于爱民而愚者则惟病民而已以智对瘝则知瘝者乃其愚民之所以吁天徂亡而见执于王者非独王之罪乃惟小人之所助故也使智者在位则民其有相亡者乎臯陶曰知人则哲子曰知人者智有智明言哲王则其知人可知矣言智藏瘝在后王非哲也然则知人所以穷理自知所以尽性此称殷先哲王而又言智藏瘝在则知召公导王以穷理之事也
王其疾敬德相古先民有夏天廸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廸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
无垢曰夫敬徳者则天眷命不敬者则天改命其祸福晓然如此成王今嗣位可不疾行敬徳乎夫行敬者不可缓不可急缓则几于舎苖而不耘急则几于揠苖而助长今言敬德而使疾行可乎曰读书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召公方言不敬则改天命故使成王急行敬徳以答天命也其疾也对不敬言之耳若夫行敬之道其间又自有造化焉如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必有事焉者非缓也而勿正非急也心勿忘即衍必有事之义勿助长即衍勿正之义此又行敬之要道也
黄氏曰处天下之至变者必有以破天下之隂谋彼其胸中之郁郁将发而为乱者吾昭昭既暴白之矣则其势必沮沮则折折则虽欲为而有所不能也召公之营洛也商人有在焉召公明言之曰王其疾钦徳哉今商已亡矣其民固已服命于周矣然其智则藏于中而周之病固在也彼保抱擕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其欲为商而亡固不翅徂徃其逃亡而解出其囚执也夫夏之亡非商亡之也夏自亡也商之亡非周亡之也商自亡也惟不用徳故也王其鉴于夏商而疾钦德则商人虽欲叛其如周何哉夫暴商人之情足以解散其隂谋而勉成王之德于营洛之始也是以镇压天下之心而为传世乆逺之道上焉以事君而下焉以防乱吾以知召公忧天下之深也
今冲子嗣则无遗夀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无垢曰冲子谓成王今周公复辟将嗣位不可以少年鋭气輙遗弃元老大臣也盖元老大臣深识古先哲王之心所以格物诚意与夫治天下国家之理我将稽考古人之德则于元老大臣考之元老大臣非特识古先哲王之德而已上天之心非元老大臣亦不能识之盖元老大臣之心即古先哲王之心古先哲王之心即上天之心我不遗夀耉岂特考古先哲王之徳而已上天之谋亦以元老大臣而考之张氏曰稽我古人之德则稽乎人矣稽谋自天则稽乎天也稽乎人者未若稽乎天之为至也能稽自人则于事有所证能谋自天则于理不敢违人君代天以理物则有行有为其可不稽谋自天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