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精义 - 第 12 页/共 30 页
无垢曰盘庚阳甲弟也止一迁耳而曰盘庚五迁何也曰汤迁于亳仲丁迁于嚻河亶甲居相祖乙圮于耿至盘庚迁于殷通数为五迁耳何以孔子序书指为五迁乎曰此为民咨胥怨言也以谓自仲丁以来一传再传即迁至盘庚又迁其迁不已靡有定居民心摇动生理无聊郁抑不平所以咨嗟而相呼为其迁之多故曰五迁焉
张氏曰可与守常难与适变可与乐成难与虑始凡民之常情也是故乐因循而惮改作居安逸而忘患害一旦骤而告之以迁都之事莫不怨咨于上不适有居是皆顾目前之利而不虞祸败之旋至此盘庚之作其丁宁告戒见于三篇之书观其长虑却顾将以与民兴利除害则虽咈民以迁而民至于咨怨何足恤哉咨形于言怨在于心所咨者非一人也然则此盘庚三篇之作将以开导训之而已
王肃曰盘庚何以不言诰取其徙而立其功非但録其诰辞
盘庚上
盘庚迁于殷民不适有居率吁众慼出矢言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重我民无尽刘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如如台
无垢曰盘庚知民心忧慼不从于是呼众忧之人出誓言以告之曰我先王祖乙来居于耿耿有水圮之患是当迁矣又重念自伸丁以来四传而三迁民亦劳矣傥不是之恤而复迁都是尽杀之也故因陋就寡邑居于耿越七世而未迁然而终不能相正以生歳歳为水作苦其可不迁乎傥因循苟简水害日深民俗日终至亡国而后已盘庚虽意见如此又不敢自以为是及卜之蓍龟以考去留而蓍龟所告乃知我之意以为不可不迁也
张氏曰率之者强之使从已也吁之者和之使无怨也其所以率吁众慼必出矢言矢直也直言其和而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者言我商家王天下以来尝迁而宅于此矣汤之居亳谓之从先王居则商先王故居亳矣今盘庚复自耿而徙居焉不忘先王之居而已先王之所以宅此者盖以重我民之故使之违害就利而即于安宁之域无尽至于死亡故也为卜以稽其疑吉卜而可迁矣今民反曰卜稽其如我何非特明不从于人幽且不从于鬼神矣民愚如此诚所可诛盘庚不诛而教之者盖以民迷日久不可遽施以刑罚故也
东莱曰天下之怨惟先顺其意使他心平气定然后善言可入若不顺他意而必以至理逆忤其心则彼悍然且与盘庚作敌之意不暇尚何以使之信其言而从其迁耶惟盘庚谓尔怨故是我先王亦曽宅于此了他之怨已息方以正理之然未尝固执不知权变可迁即迁而已我先王非不知水患之圯壊尔民然而不肯使迁者重尔民命不忍尽遗害尔民之故以此见因陋就简不能相正救使尔往就生处及我稽之于卜又如我志于是不得不迁也
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若顚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
无垢曰先王有故事谓自成汤以来皆敬慎天命也敬慎天命宜有定居矣然自太戊忽有桑谷之变故仲丁迁于嚣河亶甲居相祖乙圮于耿而我迁于殷以继汤迁于亳之举惟敬慎天命傥天命有变必迁都以应之是敬慎天命犹不常宁况不敬慎者其能常宁乎盖商家尚神以谓歳有水患是天不佑此邑将有改卜之意我当承天之意劳苦迁都以续天命葢既已迁都则朝廷官府邑里民居为之一变若新受天命者此亦弭灾变移造化之一术也若旱而徙市医而变气之理同其理亦防妙矣矧能绍复先王之业若顚木之再生乎盖木已枯死颠仆于地其根生蘖乃有再生之理由蘖新都也傥或迁都必有再生之理则先王之大业可复绍而不絶四方可安定而不摇呜呼天亦难知矣而盘庚指以示人若指泾渭之清浊乌鹊之黒白偃然不疑其亦异矣夫天下系人君之徳如何耳岂有居耿天遽断絶其命迁殷天乃长久其命乎此阴阳术数家説诳惑愚蒙者也而盘庚乃昌言之盖其意以谓耿荡析离居之患是天意不欲商居此地也殷都乃成汤兴王之地天之眷佑其在此乎
张氏曰恪则钦之在于心也谨则钦之在于外也先王常奉天以迁都今不从我以迁是不承于古矣不承于古则不承于天不承于天则逆天者也逆天者亡夫天所断制之命我所不败知也不知天之断命则或至于流播殄灭其从先王之烈若顚木之有由蘖乎葢迁居新邑然后足以更生故有顚木由蘖之譬也以不迁故不克从先王之烈则其迁也乃能绍复先王之大业上能顺天命下能从先王然后足以厎绥四方厎绥四方者致四方于安宁之地也东莱曰耿邑所以水患乃天意也天以水患圮壊耿邑是天断然命尔民不得居于此而迁于彼也今乃不然是不畏天也天尚不能畏况能从先王乎今之耿邑若一株朽木如何会有生理惟朽木中别有一新萌芽使土培之乃可再活今若即居耿邑如何活得惟得新邑而居之汝乃可生天以此将永我命于新邑乃能绍复先王之大功业
盘庚斆于民由乃在位以常旧服正法度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王命众悉至于庭王若曰格汝众予告汝训汝猷黜乃心无傲从康【案此条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钦罔有逸言民用丕变
无垢曰自古先王皆图任旧人不聼新进其所举事皆以常旧服不出私意夫惟新进好出私意以变更祖宗故事纷乱祖宗法度故先王图任在旧人而不在新进 又曰惟旧人能宣先王徳意志虑故先王亦不敢少忽毎发一号施一令必反覆审证必图治安必行永久必便于民必合于天地鬼神而又询之于公卿大夫考之于卜筮盖无所不用其钦故其言可以为典则为法为度安有口过乎号令不出则已号令一出则天下耸动怠者奋汚者修鄙者寛薄者敦而四海之内无不风移俗易而大变矣盘庚言我迁都之计已深思而熟虑非出于轻易也故凡见之于播告者皆诚心实徳之所在可以一变危乱之俗为治安之世一变目前之劳为悠久之安特汝未之信耳
张氏曰经曰无遗寿耉又曰询兹黄髪则人君所与共政者无非老成之人也惟老成人然后歴知古今成败之迹与之共政则其智足以逺省矣王播告之修则其在外者不欺矣不匿厥指则其在内者无隠矣于先王能图任旧人而又播告之以所修之政而不匿其指意则上之情得以下逹君之徳意志虑晓然在人耳目而人知所从违矣夫岂有背违于上而不从君命以迁者哉
今汝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非予自荒兹徳惟汝含徳不惕予一人予若观火予亦拙谋作乃逸无垢曰臣下不知敷宣盘庚之意乃相与聒聒喧閧造为险肤之言迭相唱和畧无事实起者唱也信者和也唱之者臣而和之者民想见喧啾轻薄如市井阛阓之态甚可恶也盖小人欲鼓惑众听其言不险则不足以动小民不肤则不足以入小民谓之险肤其鄙倍儇嚣盖可坐见傥非我灼见天意断然自信遂此迁都之举其为汝摇撼如此者能不蓄缩乎今我傥惟汝含容不汝之制使汝愈不畏我是我若观火之将燎原而不可救也救火者必扑灭救此险肤者必诛罚使予不行诛罚之刑而聴汝聒聒不知畏惮是我拙谋以成汝之过也岂仁者之所为乎盖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张氏曰险则不夷肤则不中言之循理则夷反乎此则谓之险言之由内则中反乎此则谓之肤不治谓之荒君有荒徳则臣不顺命可也今盘庚非自荒兹徳则在我者盖已无过而汝乃聒聒起信险肤不肯从我以迁则其曲为在彼矣夫人情大可见汝之含徳不惕予一人观其肝膈已在面目之间灼然可见故曰予若观火言其情伪是非之不可逃也
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汝克黜乃心施实徳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徳【案此条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乃不畏戎毒于逺迩惰农自安不昏作劳不服田亩越其罔有黍稷
无垢曰譬若医师治病知病之所在则可以攻治鍼刺使病去而气必和傥惟不知病之本原而汗下补泻杂然并进则性命不保矣今盘庚察微知防见臣民之病止在傲上从康故谆谆诲诱以善言进之以苦言警之使傲上之心息而知君臣之义从康之心亡而获勤劳之功则君臣情通而天下大治矣萧氏曰恶一时之劳而不思毒之所及遍于逺迩是犹惰农之不畏饥也
张氏曰汝不能黜其傲上从康之心而含徳不惕于一人则是汝不畏其君矣不畏其君而从上以迁使逺迩之民化之而终陷于罪恶则是汝大害于逺迩矣夫不迁之害以天事言之或至于流播死亡而祸生在上以人事言之或至于罹其刑辟而劓殄絶之则其为毒也不亦大哉天下之事未有不始勤而终逸者惟昧者蔽于目前之利不知勤劳于其始故终无所得
吕氏曰喻农之服田沾涂泥污体足固是勤劳然其后必得黍稷汝之迁都犯霜露冐风雨亦固甚劳然其后必得安穏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乃既先恶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
无垢曰夫心乖忤则言不和心凶险则言不吉乖忤凶险既生于心则为败为祸为奸为宄而取诛戮矣乖忤凶险败祸奸宄其谁之咎哉故毒曰自生而败祸奸宄曰自灾此盖言灾毒非自外来皆汝心之罪耳法行当自贵者始端本清源原情定罪则汝当受诛戮之痛矣不于今日改悔至于受罚时虽欲悔焉有弗及矣
张氏曰和言者谓以言而谐之也吉言者谓以言而谕之也不和言于百姓以在位不能助王率吁众慼故也不吉言于百姓以在位之聒聒起信险肤故也百姓者民之所望而听从之也不和吉言于百姓而欲民从上其可得哉夫惟如此则罚及汝身是汝身生毒也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此自生毒之效也败言其无成祸言其无福奸则恶之见于外宄则恶之见于内惟其败祸奸宄此所以自取其灾也吕氏曰今汝既已先播其恶于民乃汝鼓荡民不迁民固以汝为好不以汝为恶其后圮壊于水则民必怨汝是汝先恶之也汝乃奉飬其恫恫病也
相时憸民犹胥顾于箴言其发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长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则惟尔众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无垢曰臣民倡和险肤以口舌儇防为长是若市井憸利之民也观此憸民以口舌轩轾人疑若无忌惮矣然一闻有箴刺者则相顾眙而不敢骋盖知箴刺之言其祸有过于我以口舌倾覆人者憸民尚识利害如此岂有为士大夫不识利害反不如憸民乎人主能生杀制人长短之命非箴言之可比也汝傥知迁都之非策何不别白以告我而相动以无根之浮言胥动相煽而起若火燎于平原广野之中因风乘便其可向之近迩乎论浮言如此其亦可畏也已然野火虽不可向近尚可扑灭之况浮言无根其有不可消弭者乎不过择其首恶唱造者诛而罚之罚当其罪逓相耸动则奸计消缩浮言扑灭矣盘庚不即诛罚浮言之人而训诰谆谆如此仁心着见可以坐见先王之心也 又曰呜呼盘庚之不喜诛罚若父祖之于子孙恐其入邪恶是以丁宁告戒于再于三恐之以祸福发之于声音若将无所容其罪者原其本心实不忍鞭朴之一伤其体也盘庚之于臣下亦若父祖之仁心欤未施诛罚未见伤残而遽曰毒曰灾曰恫曰短长之命曰其犹可扑灭戒励恐动如此则以不忍诛罚之心若将已行诛罚者夫诛罚未行而已有恻怛之心而况果行刑乎
迟任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
无垢曰人贵求旧则今日在朝老成人以为当迁者汝不可不从也又云器非求旧惟新则此耿都有荡柝离居之患已如旧器不可用矣当舍此而迁新都以应迟任之言也夫天下之理古今之所共由迟任立此言初不为盘庚设理在于是吾因明此理以晓天下后世耳
张氏曰人之有旧则古今成败无不歴知器之有旧则頽圮蠧壊不可适用
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动用非罚世选尔劳予不掩尔善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徳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无垢曰以尔祖父与先王之迁都则同其劳苦既迁则同其逸乐其可忘哉我虽念旧不忘汝子孙如此然汝不可恃祖父之功以至于傲慢纵恣而不听我号令也善自取福则为公卿大夫恶自取灾则受诛罚扑灭我岂敢容一毫私意于其间以妄为赏罚耶尔祖父有功则祭从大享子孙有善则使之仕宦予岂敢动用非徳之享哉汝不可恃祖父而为恶也我之行赏未尝及于恶人此亦天下之公理也迁都之举断然自任在于必迁正如射之有志志在于的的与矢对一发必中今我之迁志在安利安利之地正与迁对一发必中安利矣复何疑乎
张氏曰古我先王与羣臣之祖父固常相与同其逸乐忧勤之事矣夫君臣相与犹一体也方其无事则与之同其逸也及其有事则与之同其勤也今汝众臣不从我以迁是不念汝祖父之与我先王相与之道也汝之不能从我以迁固宜罚之所加且夫罚所以讨罪也罚不当罪则为非罚赏所以彰徳也赏不称徳则为非徳前言非罚则知非徳之为赏也此言非徳则知非罚之为威也无徳而不妄赏则有罪不可不刑之矣此又所以再三而告谕之也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者其志正其体直奠而后发发期于中者射之志也先王之于赏罚盖亦如此是以不敢动用非徳非罚亦欲其中而已
吕氏曰古我先王暨汝祖父同甘苦共劳逸岂我敢用非理之罚以罚尔故于尔功臣之间世选其劳苦者擢而用之虽行善亦不敢掩我大享先王尔祖亦配享我先王与尔祖父皆在其上我行赏罚又岂敢动用非徳欺神明而为之予告汝迁都之难事如射之有志于的言不妄发
汝无侮老成人无弱孤有幼各长于厥居勉出乃力听予一人之作猷
无垢曰夫老成理当尊敬孤幼理当抚恤今不肯迁都是侮老成弱孤幼也 又曰虽好逸恶劳者人之常心汝当以力胜心斥去怠惰之志以听我一人之所谋而迁焉夫使之勉出乃力是戒其从康也使之听予作猷是戒其傲上也
无有逺迩用罪伐厥死用徳彰厥善
无垢曰今告汝亦已至矣自兹以往无有亲踈逺近有罪者即刑之有徳者即赏之不従迁都者罪也吾即刑之使汝无傲上从康荡析离居之患此所谓伐厥死也从迁都者徳也吾即用之使汝知君臣之义勤劳之功而后已此所谓彰厥善也夫人之所见偶失其趣有如此不同者盘庚臣下今僻在懐安在于为奸以造谤傥以此一节便尽废其平生不念其祖先而放殛流窜之此秦皇汉武之暴非古圣王之心也
张氏曰用罪者用其罪以刑之也以其有可死之道故用罪以伐之用徳者用其徳以赏之也以其有可欲之善故用徳以彰之言伐厥死则知彰厥善之为生言彰厥善则知伐厥死之为恶圣人之于赏罚未尝敢容私于其间又岂亲近而踈逺
邦之臧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
无垢曰盘庚既独以迁都自任臣下皆不以为然使臣下终不肯听则盘庚之美意无所成就使臣下迁思回虑一听盘庚之所为则是迁都而善皆卿大夫众庶之力也迁都而不善盘庚讵可以罪援之他人哉张氏曰在位臧则邦人化之而皆臧在位不臧则邦人亦化之而不臧矣善者不劝恶者不惩此羣臣所以不臧也羣臣不臧则邦人亦从而不臧矣由是言之则邦之不臧岂非予一人有失罚之过乎
凡尔众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无垢曰不肯迁都是不恭乃事也不守职分是不齐乃位也聒聒险肤是不度乃口也盖自仲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诸弟子或争相代立此九世之乱于是诸侯莫朝盘庚当衰之后臣民上下无复知君臣之分贤哲之风习为弛慢而不恭其事习为紊乱而不齐其位习为喧嚣而不度其口盘庚忠厚尽赦其日前之过断自今而后各恭尔事而毋或弛慢各齐尔位而毋或紊乱各度尔口而毋或喧嚣傥或复蹈前习罚及尔身虽悔无及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 宋 黄伦 撰
盘庚中
盘庚作惟渉河以民迁乃话民之弗率诞告用亶其有众咸造勿防在王庭盘庚乃登进厥民曰明听朕言无荒失朕命
张氏曰君民之势疑若甚逺而不相侔也盘庚之告必登进之则不压之以势所以密迩之而欲其亲已也明听朕言者欲知上之意也无荒失朕命者欲其勤上之事也
呜呼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慼鲜以不浮于天时
无垢曰既耸动之矣则又嗟叹以感激之曰古我先王前后相传以心者无他事焉惟民之承敬而已何以敬之盖民至愚而神也至弱而强也即天之聪眀与明威也敢不敬乎惟君以敬民为心而民亦以保君为心要之终于一心而已同气而异息同心而异形相与同其忧慼之事以观天时之徃来东西南北惟天时之从浮言之义槩可见矣故天时在亳则迁于亳天时在嚣则迁于嚣天时在相则迁于相天时在耿则迁于耿其敢有私意者哉其敢有倡和险肤傲上从康者哉
吕氏曰我先王盖顺从民民一有所欲先王未尝不顺从之先王顺民如此民亦不敢违我先王故保我先王而与之同其忧以此君民之情便通惟君民之情通故我先王为事天时既至便随天时而为之浮随也
殷降大虐先王不懐厥攸作视民利用迁汝曷弗念我古后之闻承汝俾汝惟喜康共非汝有咎比于罚无垢曰是殷降大虐先王不以懐亡为念而必迁也然而其迁岂快耳目之娯便心志之适哉以民为心而已视民之所利在于何地则随民所利而迁之汝何不念我先王之徳所以闻于后世者无他以敬民为心而已惟以敬民为心故有喜乐康宁之事则使汝共享之今我之迁以此邦将有荡析离居之忧而亳殷又有喜乐康宁之事故不敢违先王敬民之心挈汝以迁都所以避害而就利也非谓汝有罪犯当受逺谪之罚也不知汝何若而不肯迁乎患至而后思祸来而后悔亦无及矣
张氏曰商之先王遭天所降之毒虐不得安其居处于是不敢以旧邦为懐故汤至祖乙逓迁则其不懐可知矣厥攸作视民利用迁者言其所作视民所以便利则从而迁矣
予若吁懐兹新邑亦惟汝故以丕从厥志今予将试以汝迁安定厥邦汝不忧朕心之攸困乃咸大不宣乃心钦念以忱动予一人尔惟自鞠自苦若乘舟汝弗济臭厥载
无垢曰今我所以如此呼汝等懐此新邑者非谓我求耳目之玩便心志之适也惟汝等之故欲使汝喜乐使汝康宁大从汝之本志耳民之本志欲喜乐欲康宁今此耿邑将荡析离居使民忧而不喜廹而不康然而下民见不及逺识不到微反违其心志之所欲非先王有以指示则是坐视斯民趋而之死地也舟所以济川也新都所以图安也乘舟而不肯济川则所载之物皆为臭腐有新都而不肯徙则生生之具皆为弃物
张氏曰吁和也吁兹新邑者以迁于此为和也懐归也懐兹新邑者以迁于此为归也上浮于天时下顺于民事此之谓若率吁众慼使之惟喜康共此之谓吁朕及笃敬恭承民命永地于新邑此之谓懐盘庚之所若吁懐兹新邑者亦惟汝民之故以丕从厥志而已
吕氏曰若乘舟汝弗济臭厥载此盖已在道路中民尚有迟疑不肯迁之意盘庚恐其迟疑则至于害事故多所譬喻以告晓之谓今之迁都正如乘舟一般乘舟须是便渡不可迟疑若遂迟疑而不渡必将臭腐其所载之物矣
尔忱不属惟胥以沈不其或稽自怒曷瘳汝不谋长以思乃灾汝诞劝忧今其有今罔后汝何生在上
无垢曰不属者不相接续也进闻我谆谆之言则有迁意退受小人聒聒之论则又懐安如此岂有他事哉原汝之病所以如此者止据目前之安不谋长久之计不思灾患之来是大相劝趋于忧慼之地而已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葘乐其所以亡者其盘庚之士大夫乎其诞劝忧之谓乎止欲为今日之安慿愚就短而不知改不复听上之号令终以不寤非陷于刑辟则陷于患害其死也可立而待复何得生在人上乎
张氏曰君以民为体臣以君为心则民属于君者也今尔众民不以诚信而属君则与携贰矣故至于违上之命不适有居此所以沈陷于祸患而莫之或知也 又曰常人之情贪朝夕之安不虞患害之在后是不谋长以思乃灾故不迁也适所以劝忧而已勉进之谓也相劝以善则有可乐之道今不谋长久之计以思其灾害其为祸莫大于此是之谓劝忧者也吕氏曰忱诚也属聮属也惟其信盘庚不可不迁之心与安土重迁之心两者交战故信盘庚之心不相聮属盘庚言汝若信我之心不相聮属汝惟相胥沉溺于水中也今其有今罔后汝何生在上言迁都机防不可失今迁都只有今日后将无日汝若不乘今日便迁汝将为水圮壊连汝生业如屋舍如畎畆尽为水所圮壊矣如何有留得生业在上面
今予命汝一无起秽以自臭恐人倚乃身迂乃心予迓续乃命于天予岂汝威用奉畜汝众
无垢曰臣民听上号令此本心也本心则一不知听上而唱和险肤此二三其徳也一徳则言可道行可乐而遗芳千载矣二三则言为无根行为不道是遗臭万世也小人欲为奸者必倚民之身以为重迂民之心使从恶其心以谓一心不足以动上故鼔动众人呼吸羣类以逞其奸必欲得志而后已盘庚故谆谆告诫使迁新邑以迎续民命于天其心可谓仁矣夫唱和险肤摇动国家使商鞅当此必曰腰斩使李斯当此必曰族诛然盘庚乃方亶其有众登进厥民丁宁辛苦若父兄之训子弟岂以刑戮威之哉方将奉养斯民置于喜康之地吁以刑罚驱民者乃鞅斯之学以训诲待民者乃先王之道也
张氏曰夫物成则馨香败则臭秽馨香人之所爱也臭秽人之所恶也民不听上而惟胥以沉则其为恶莫大于此故告以无起秽以自臭然而民之不听上命盖亦在位之人无以率之故也
陈氏曰民愚无知恐有倚其身使不直迂其心使不正不直则身亡不正则心亡内外俱亡汝民亦沦胥而死矣我将迎接续汝之正命使汝胥正以生岂以迁徙之事威虐汝辈乎奉此事以畜汝众而已
予念我先神后之劳尔先予丕克羞尔用懐尔然无垢曰予所以不忍用威刑以治汝罪而奉养汝众者以念我先王曽劳勤汝先祖同成此大功业汝实先正子孙我当念旧不忘是以大能用进汝于士大夫之列方且诚心训诰以懐来汝心庶几回心易虑同此迁都之举汝知其所以然乎
吕氏曰言我之所以迁者我盖念我先神圣之后已曽慰劳尔之祖先了我先王前日既慰劳尔之祖先今日乌得而不羞养尔盖前日之民便是后日之民我之所以迁都縁要懐安尔故如此我若不要懐安尔我又何苦如此
失于政陈于兹髙后丕乃崇降罪疾曰曷虐朕民汝万民乃不生生暨予一人猷同心先后丕降与汝罪疾曰曷不暨朕防孙有比故有爽徳自上其罚汝汝罔能迪无垢曰傥我顺汝之意而不迁权柄在下纲纪倒植是失于政也傥我随汝之意而不迁懐安懐土不知避害是陈于兹也则我先王在幽防之中将大降罪疾曰汝何故怯懦而失于政汝何故愚暗而陈于兹使万民坐受此患祸之虐乎是我之迁畏幽防之中鬼神之见诛矣我不迁则鬼神降罪疾于我夫得罪于人君尚可辩説以逃罪得罪于鬼神虽有辩如仪秦巧如恭显其能解免乎是知聒聒之策正可以欺人而不可以欺天也
张氏曰生生者进进之谓也夫物生则进而大故生有进意汝万民不从我以迁是不能与我进而同心矣夫民之所为既不与君同心则是不能比辅其君者也
古我先后既劳乃祖乃父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则在乃心我先后绥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断弃汝不救乃死兹予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髙后曰作丕刑于朕孙迪髙后丕乃崇降弗祥
无垢曰古我先王既与汝祖父同其劳苦以安养斯民汝今为我养民之官亦当与我同心如汝祖父之于先王可也今乃不能继汝祖父养民之心而汝包藏贼心以害斯民今乃坐使民趋于死地而不顾非贼心而何盖汝祖父与我先王相为安危者也我先王见汝如此用心故将降罪罚于汝以安汝祖父汝祖父亦欲安先王故断汝而不収弃汝而不録不救以安国家汝乃趋于死地矣至于此时虽悔何及张氏曰乱政者治政之臣也同位者与之共天位也乱政之臣当以徳义事其上今乃务足于货寳则是懐利以事其君者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于是安土重迁以非义为民之唱其罪莫大乎此夫幽防之涂虽若异致然鬼神之情状其与人不殊人之所好彼则从而福之人之所恶彼则从而祸之盘庚之迁始告之以人事既不听从于是又告之以鬼神之事盖亦因其俗之所尚而之者也
呜呼今予告汝不易永敬大恤无胥絶逺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
无垢曰不易者盖言一定之理不可改易也顺之则有福逆之则有祸汝当永敬我言无或中惰当大恤我言无或轻忽庶几汝心变易上下情通亿万人之众若出乎一家遐荒僻陋之逺若处于一堂而无相絶逺矣夫上下之情不通则为否上下之情通则为泰 又曰盖人之心本自明澈万里森然惟舍此以合浮议则此心陷于浮议中而颠沛错乱不可复反傥分其心而不为浮议所摇则能从吾迁居之长计而吾之中道见矣夫人心本中但一陷于偏陂则其中蔽且迷东西者防斗柄逃空虚者喜足音世皆偏陂傥非贤君为之指南则中道何由而见今臣民能听盘庚之言则心安平中道见矣
张氏曰分者使之别其善恶猷者使之谋其从违念则思之而不忘也惟能分别善恶而后能谋之得其当而后能念以相从矣设中于乃心则无依违顾望之累而惟义是从能惟义是从则知向之不从以迁者皆违义矣
吕氏曰我告尔不易永敬者教之敬于久勿敬于暂大恤者教之恤其大勿恤其小当时人见盘庚举其先祖父以教我谁不知敬后复为安土重迁之心惑乱则敬心去了如此乃是暂时之敬非久长之敬当时人顾惜货寳而惮于迁徙是但恤其小者到得被水患圮壊虽性命亦不可保是恤其小而不恤其大也 又曰设中于心庶几不失之偏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人谁无这个中何待于设孟子説道是求其放心而已心何用求求生于敬中何用设惟是民见得傍一边不见这一边便偏了此心而不是中乌得而不设
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
无垢曰盘庚迁于新邑正欲丕变俗一登于先王之世使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岂容有凶残小人得与于其间哉使凶残小人得闻此戒奸心消缩善心油然盘庚之所愿也
张氏曰不能顺命则为不吉不能循道则为不廸颠则不能以自立越则不能以守中不恭则不能以钦上柔聚于外而为奸刚穷于内而为宄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则暂遇奸宄其罪之轻者则劓之其罪之重者则殄灭之盖其教之之笃则其刑之之重不为过矣以谓不如是则无以威之使畏而事无由济矣
吕氏曰今日过这一县眀日过旁一县谓之暂遇是这般时节奸人易得因此为奸宄他平日所以不敢做奸宄者必谓人识我姓名住处容易捉得所以不敢至别暂遇处必説是我暂时防此纵我做奸宄眀日便去矣又谁识得我又如何捉得我此是道路之大病故盘庚须要仔细根治
徃哉生生今予将试以汝迁永建乃家
无垢曰谓自今以徃各务为生生长久之计永使汝父子兄弟夫妇上下熈恬康乐与我国家同享安乐也
史氏曰劳于从事者天下之常情巧于诱民者人君之智术自汤至于盘庚迁都者八而见于经者有五斯民防渉于深险奔走于寒暑提挈抱负区区怨怒至是而懐土重迁盖其常情无足怪也盘庚于是可不巧为诱掖之説而动其不回之心哉言自今之迁都立家室一劳而无忤一定而不改生聚于斯当不复为前日之纷纷矣诱掖至此岂智术之得已哉
盘庚下
盘庚既迁奠厥攸居乃正厥位
无垢曰盘庚既到新都昼参日景夜考极星以至相其隂阳观其流泉以定官府万民之居矣国家一新民居一变向来衰敝之风奢侈之俗亦一扫不见踪迹矣然后可以兴治化而变易民心焉
吕氏曰此是已到新邑时乃安民之所居正厥位是分都邑立宗庙等事夫定宗庙非小事何故在奠民居之后盖盘庚之迁为民而迁故才到便使民就安穏处此亦见得盘庚先民故也
绥爰有众曰无戏怠懋建大命今予其敷心腹肾肠歴告尔百姓于朕志罔罪尔众尔无共怒协比防言予一人
无垢曰既迁而奠居正位矣乃安慰众人曰汝等当敬以立身勤以厚生无或戏怠当勉为生生之计以安以养以葬以祀立此大命也惟不戏慢则能建此大命惟不怠惰则能勉此大命盘庚上中二篇以刑罚儆励臣民今既迁矣敷心腹肾肠者展尽底蕴曰汝无自疑汝前有罪我今一切不问汝等无或懐疑共怒相与协比兴防贼之言于我也我今明白告汝罔罪尔众日前之过矣汝等其各自安土乎 又曰盖天下之乱莫大于下有疑心懐恩疑代宗而作乱厐勋疑僖宗而作乱敬塘疑从珂而作乱而囘鹘之乱定于子仪之一言廷凑之乱定于韩愈之一言则盘庚之推诚竭志真知治之本矣
张氏曰绥如车之有绥车之所恃以为安也故绥有安意盘庚之迁非扰于有众将以安之而已此之谓绥爰有众戏则不恭怠则不勤无戏者欲其恭乃事也无怠者欲其勤乃职也惟能无戏怠然后能懋建大命大命在天懋建者人而已懋者勉之使大也建者抗之使立也今盘庚披肝胆露情素而告之以其志盖将以率之而已罔罪汝众者言我不以尔向之不告朕与不宣乃心为罪而罪之也我既无罪于尔则尔亦不得共怒协比防言于我则当一意以奉上而共怒协比防言宜不可为也
吕氏曰大抵未迁止要得通逹不通逹如何得他晓正迁时止要得严肃不严肃如何得他不生变已迁时止要得抚绥不绥抚如何苏得他劳损困故盘庚上则命众悉至于王庭欲得其通逹中则使之勿防在王庭欲得其严肃后则绥爰有众欲得其抚绥此见其处三节皆得当处教他不可戏狎怠惰各思自勉为万世子孙长久之计
古我先王将多于前功适于山用降我凶徳嘉绩于朕邦今我民用荡析离居罔有定极尔谓朕曷震动万民以迁肆上帝将复我髙祖之徳乱越我家朕及笃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