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精义 - 第 9 页/共 30 页
陈氏曰谋合大禹者圣人之谋也言合伊尹者圣人之训也圣人之谟洋洋乎美大所以谋于一时足以传于万世圣人之训亚于其谟非特施于当时亦足以垂于后世故言于古必有以騐于今言于微必有以显于着故言稽谟训于圣人者居室可以见四海处今可以闻久逺是其言可以明征而不疑其事可以定保而不危羲和有罪侯徂征彼其告众而誓之必曰圣有谟训明征定保者以谓羲和所为非合圣人谟训不足以明徴定保虽欲无诛得乎哉
陈氏旸曰上所谨也而承之以慢职所有也而处之若无则羲和所以为可诛也夫事天者谨其戒事君者有其宪皆出于胜已之私则君臣上下无不公矣公则明之所以生君明于上臣明于下是之谓明明东莱曰百官既修辅则万几无蔽自然明而又明然谓之明明者人君自有本然之明得臣辅之则明而又明也
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无垢曰孟春正月遒人之官振木铎以警于朝路告百官曰官师当交相规正人主之过失百工当执艺事以谏人主之过失其或不恭规諌之职者邦有大刑以致羲和之罪曰其职当以日食规諌天子也今乃沉湎不知是失其职在圣人谟训当服常刑也然而圣人谟训谓用之君臣上下各得其所之时也岂有为人臣废逐一君挟一君使在位窃其大柄以为已私以号令天下以恣其簒弑之心而以区区空言欺天下天下果可欺乎
张氏曰遒就也就而宣之欲其家喻而户晓也周官文事奋木铎武事奋金铎文事仁也故其铎以木为之武事义也故其铎以金为之有所徇必振铎者声之而欲其周知也
萧氏曰工执艺事亦谓工匠之共事者也虽无化言以相规亦执其所治之艺以相諌盖羲和共掌天时而同为淫湎不能相规諌故言之及此
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
无垢曰当簒贼执柄君子以权济事归于中正无愧于天地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乎故小人见其迹以为失职君子知其心以为贤者 又曰余窃谓羲和先推厯数已知簒羿将有不君之心而其影像将着见于日食故心思口计身为夏臣不若以酒自污不当复为贼臣修举职事故知而不告径归其邑以为匡救王室之计不谓其谋之泄至以兵来临也死则死耳吾报国之心天地知之矣簒羿侯来讨声致其罪余其如之何哉頼吾圣人有往征之一语以见贼臣之力而东坡以事攷之知羲和之为忠臣耳谁知数千岁之寃抑至东坡而大明乎张氏曰颠则仆而不能以有立覆则倾而不能以有济颠厥德则于德不能以立之者也覆厥德则于德不能以济之者也羲和之所以颠覆厥德者其沈乱于酒故也沈则为酒所溺矣乱则为酒所惑矣惟其沈乱于酒故畔官离次而天纪至于俶扰且天纪未尝乱也而其乱之自羲和始易曰垂象着明莫大乎日月则天象者日月星辰之类是也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此天象之有变也而羲和主其事乃昏迷而不知则其干先王之诛明矣
东莱曰古时以酒为重后世以酒为轻古之人君务在导廸民性酒最乱德之原故深禁之如周官羣饮者杀如书酒诰一篇以及此言羲和之罪皆凛然严毅
林氏曰此遂申言羲和之罪上干先王之诛无所逃于刑宪故往征之非是仲康妄兴干戈以快一时之私怨也酒诰曰天降威我民用大乱防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防亦罔非酒惟辜酒之为祸大矣天子而沈湎于酒则失其天下若夏之太康商之纣周之幽厉是也卿大夫而沈湎于酒则防其国邑若羲和是也夫人苟湎于酒则骄奢淫佚无所不至惟耽乐之从而废其职业之所当修者则始防其德终而至于防国亡家其势然也羲和之罪至于废官旷职上千先王之诛推本而言岂有他哉惟酒为之祸而已是以侯数羲和之罪其言曰惟时羲和弃其德而不修若木之颠噐之覆而不能自立者惟沈湎防乱于酒而已既沈乱于酒则畔其所掌之官离其所居之位而莫之省也俶始也扰乱也天纪天之五纪也即洪范所谓日月星辰厯数是也
薛氏曰天纪未尝乱而乱之者自羲和始故俶扰天纪此说是也盖自尧舜命羲和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之后为羲和者世守其职未尝乱于天纪盖于是而始乱亦犹五子之歌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底灭亡亦谓自陶唐以来纪纲未尝乱至于太康而始乱也遐弃厥司逺弃其所主之职还其私邑而无忌惮也
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
夫羲和之罪至于是仲康犹隐忍未诛之也盖先王之讨诛有罪乃天下之所共怒众人之所不与众人共弃之羲和废职之罪仲康知之久矣而其罪犹未暴白于天下至于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而羲和乃罔闻知则既取怨于天下矣此则不得而不讨也亦犹鲧之方命圯族尧固已知其不可用矣然犹询四岳之请而试之使治水至于九载绩用弗成然后殛之凡此皆因众之所共怒而后诛之也盖非天下之所共怒则虽实有罪先王犹未之诛也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然后可以为民父母此先王之诛有罪其所以诛之而天下莫不服者此无他惟其与国人共杀之而已乃季秋月朔者九月之朔也辰弗集于房汉孔氏曰辰日月所会房所舍之次集合也不合即日蚀可知据孔氏此言盖以羲和之废厥职至于日有食之变犹不之知也然胡舍人则以此说为不然谓日月交防之谓辰十二月十二辰之次也日行赤道月行黄道日行迟月行疾一月一防必合于黄道赤道之间或高或低或上或下不相掩蔽是谓不食或左或右或先或后而相掩蔽则蚀矣日食于昼月食于夜则见也日食于夜月食于昼不见也日月交防则有食矣谓不集所舍而致食乎既不集则非晦也非朔也安得谓之季秋月朔乎胡氏此说则以谓日月集合而后有蚀既谓辰弗集于房则不得谓之日食此说有理然胡氏既疑辰弗集于房为非日食至其论弗集于房之义则以为厯误也谓房者二十八宿之房也非是十二次之舍也秋之九月日月当合朔于房心之次今也弗集于房者则是厯之误非日食也夫厯之误至于当合朔而不合朔也此非精于厯者不足以知之而何至于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乎胡氏亦自知其说之不通遂谓先厯误而后日食其迂甚矣唐书律厯志论辰弗集于房之义以谓按古文集与辑义同日月嘉防而隂阳辑睦则阳不愆乎位以常其明隂亦含章示冲以隐其形若变而相伤则不辑矣唐志此说殊为可行按汉书帝纪东夷北蛮颇未集睦顔师古曰集与辑同以此观之则辰弗集于房其为日食审矣但集之义当为辑睦之辑盖日月不相辑睦于其舍故得有食孔氏以集为集合之集则非其义此其所以起胡氏之疑也今当从孔氏之说以为日食而叅之以唐律厯志之义以集为辑睦之集则下文相贯矣房有二说或以为房星按日月防于大火之次正在季秋月朔谓之房星理亦可通然唐律厯志曰君子慎疑寜以日在之宿为文近代善厯者推仲康时九月合朔已在房星北矣观此则以房为所次之舍其说为长据左氏传梓慎曰宋大辰之虗陈太皥之虚郑祝融之虚皆火房也所谓火房与此义同皆所舍之次也辰弗集于房盖谓日月不集睦于其所舍之次尔日月不集于所舍之次而日有食之其为变也大矣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皆所以救日食也按左传文公十五年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则是古者当夫日食之时有此伐鼓之礼瞽乐官也奏鼓进鼓而伐之也诗曰奏鼓衎衎与此义同日食必奏鼓者曽氏曰日食隂侵阳也鼓阳声也瞽奏鼓者助阳以儆隂义或然也啬夫周礼无此官汉孔氏谓主币之官郑氏谓夏官之属殊无所据此亦但以意度之而已百官表乡有啬夫职听讼收赋税上林亦有虎圈啬夫故汉郑第五伦皆常为乡啬夫则是知啬夫当是执役之贱者此篇遒人与啬夫考之于周礼皆无此官则知周之建官其名与夏时异者多矣庶人乃庶人之在官者也啬夫驰庶人走皆所以供日食之百役也春秋谷梁传曰天子救日置五麾陈五鼓曽子问曰诸侯从天子救日食各以其方色旗与其兵而周官庭氏云救日食之弓矢则是救日之时必有此百役啬夫庶人之驰走盖所以供此役也然必谓之驰走者盖以见日食之变天子谨天戒以恐惧修省于上而啬夫庶人尚且驰驱奔走于下以助天子救日如此其急而羲和亲为厯象之官乃沈湎于酒安于其邑而罔闻知也尸者不言不为而无所事也日食之变百姓震动而不遑寜羲和莫之知可谓尸厥官矣夫先王所以设羲和之官者使之仰观夫日月星辰之运行以候天地之气而知日时寒暑以相叅合使万民于此而取正焉则百工由是而允厘庶绩由是而咸熙今也羲和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于季秋月朔日有食之而曽莫之知则天象于是昏迷而斯民无所取正违叛先王之训谟以干犯先王之诛其可诛之罪岂特官师之不能相规工不能执艺事以諌而已耶晋社元凯曰日行迟一岁一周天月行速一月一周天一岁凡十二交防然日月动物虽行度不能不少有盈缩故有交防而不食者或有频防而食者盖日食之变有其交防不失之常数厯家所可得而逆推之也使羲和能修其职逆知乎天将有日食之变以规諌于仲康则仲康得以恐惧修省上答天意而销弭天变于未然之前今乃不能逆知其变至于日既食矣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而犹罔闻知其为不恭孰大于此使仲康舍而不诛安得为谨天戒乎泰誓曰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羲和既不修其职至于昏迷天象罪在不赦矣使仲康又舍之而不诛则是君臣同恶相济厥罪钧矣故仲康命侯以征之其征之者盖所以祗畏天命行先王之诛而不敢赦也然则用师也亦岂得已而不已
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
诸儒解释此义皆以此属于上文故汉孔氏曰先时谓厯象之法四时之气望朔晦先天时则罪死无赦不及时谓厯象后天时虽治其官犹有先后之差则无赦唐孔氏遂谓先天时者所名之日在天时之先假令天之正时当以甲子为朔今厯象乃以癸亥为朔是造厯先天时也若以乙丑为朔是造厯后天时也后即不及时也其望亦皆如此以某观之是殆不然帝王之世虽重厯象之事然厯官之差一日一朔则至于杀之无赦虽秦人弃灰于路步过六尺之诛亦不过如是之酷也岂先王忠恕待人之道哉据此文势上文言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至其或不恭邦有常刑此盖侯举先王之诛以绳羲和之罪于是继之以惟时羲和颠覆厥德以至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其首尾总结文义已足矣自政典曰以下乃是侯誓师勑戒吏士之辞当属于下文不当复为指羲和而言也周官冢宰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一曰治典二曰教典三曰礼典四曰政典五曰刑典六曰事典此周官六卿之典也治典者冢宰之所掌也教典者司徒之所掌也礼典者宗伯之所掌也政典者司马之所掌也刑典者司寇之所掌也事典者司空之所掌也侯掌六师为大司马故举政典以为言盖大司马法也惟其军法故有先时不及时之诛先时者谓先师期而进是邀功也汉班勇与张朗共攻焉耆勇从南道朗从北道约期俱至焉耆而朗尝有罪欲邀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径入焉耆若此之类是之谓先时盖不与大军相期防而嗜利轻进不可以不诛也故杀无赦不及时者谓后期而至是逗留也汉遣霍去病等击匈奴公孙敖出北地二千余里过居延斩虏首三万余级虽有功以后期当斩赎为庶人若此之类是之谓不及时盖与大军期而不至而稽延师期亦不可以不诛也故杀无赦惟此二者皆诛而无赦则军士莫不用命矣此侯誓师之意也
东坡曰先时后时罪之薄者也必杀无赦非虐政乎惟军中法或用之穰苴斩荘贾是也
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
无垢曰若禹奉舜之命征有苖未尝谆谆以王命为辞也则以天下知其心也今此征既曰天罚又曰王室又曰天子威命又曰天吏以天以王室以天子为言岂非夸生于不足欤侯为簒羿腹心用兵以伐忠良之人心亦知其不可故喋喋以天以王室以天子为言正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者也
东莱曰法莫严于期防后世期防先后者必杀盖一失此胜败所系不可不先以此为戒将奉天罚同力王室钦承天子威命见古之兵师所以无叛命犯上者皆其将帅之所以告勑其众者未尝不举人君以为言使师旅之心常知有天子人君在上其所以养我命我者天子也焉得叛
林氏曰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仲康之命侯得夫天子讨罪之权侯之征羲和得夫诸侯敌忾之义其用兵行师也可谓仗大义而行矣故其辞直其义明非若五伯搂诸侯以伐诸侯其辞曲其义迂也我之征羲和既已钦承天子已行之威命尔当以同力王室为心不可不弼予以徂征也
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于猛火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维新
张氏曰先王用兵之意凡以除暴御乱故善者在所咨恶者在所戮岂若火之焚于昆冈而玉石俱焚之哉必也歼厥渠魁所以致吾义胁从罔治所以致吾仁
东莱曰火炎昆冈其势烈之时不分玉石俱焚之天吏逸德自戒其官吏曰凡我众为天子之吏若放逸其德甚于猛火其言止欲歼其首虏耳孔氏曰将行也奉王命行王诛谓杀湎淫之身而立其贤子弟焉
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其尔众士懋戒哉
张氏曰爱所以为仁威所以为义用兵之道以威为主故威胜爱则可以致功爱胜威则柔而无断其无功必矣
王氏曰威严胜于慈爱人则畏而勉力故诚有成若爱胜于威严则人无所畏而懈怠故诚无功尔众士当勉戒之以期于有功也甘誓之言予则孥戮汝则甚峻而几于虐矣此言威克厥爱爱克厥威而不明言其诛盖启为禹之子生长于富贵不知艰难不知危惧故用兵以伐有扈则有孥戮之言此仲康则当遭有穷之难而知所警惧故命侯戒师之言亦温和而不至于大暴唯曰威克厥爱爱克厥威以寓其意而已
东莱曰威爱当观其所发发于私虽爱非爱发于公虽威非威然威终非圣人之所尚者观其所居之地如何当威而不威不知时措者也记曰祭祀主敬军旅主威故尔
孔氏曰言当勉以用命戒以辟戮
林氏曰此言我之所以誓师之意如此尔众士则不可以不勉其心以用我之命也自古国家当中衰之运则朝廷之上往往行姑息之政故英雄之徒得以乘间抵隙肆为桀骜而莫之禁是以大有为之君当夫厯运中否社稷阽危之际苟非赫然奋其干刚之断未见其能有济也唐自肃代以来一切行姑息之政藩镇戮主帅者因而授以节钺或听自择帅其骄子弟皆得以承袭父兄之位及宪宗刚明果断足以有为不惮用兵以剪耡强梗于是平夏平蜀平江东平泽潞以至易定魏博贝卫澶相淮蔡莫不率服而唐室遂以中兴此无他惟威克爱故也宪宗虽以刚果为政而子孙不能率至于穆敬文宗之世又以姑息为政藩镇复强唐室遂亾仲康之世何以异此当其命侯以征羲和诚得乎威克厥爱之义故足以制后羿之强而中兴有夏之业惜夫后相继之不能用其果断以为政浸失天子之权纲卒为羿所簒而夏终于不祀此非仲康之失也继之者非其人也可不慎哉
自契至于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告厘沃张氏曰汤始居亳从先王居者先王契是也契尝居亳至汤复徙居焉
陈氏曰汤祖契契之父帝喾自契至成汤凡十四世八迁其都喾始都亳汤后徙亳故曰从先王居厘治也理治沃土也帝告者或云告帝喾
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征之作汤征
无垢曰汤征诸侯是夏王使汤为方伯得専征诸侯也征之为言正也礼曰天子赐弓矢然后征赐鈇钺然后杀汤征诸侯必有弓矢鈇钺之赐矣
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作汝鸠汝方
无垢曰伊尹有道必能格桀心之非桀仁莫不仁桀义莫不义桀正莫不正一正桀而国定矣此汤遣伊尹之心也孟子曰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伊尹初往辅桀知桀止有亾天下资而非君四海资也故决意归亳汤区区之心尚冀桀之开寤也故五进伊尹以辅之及其最后之归也乃曰既丑有夏是桀之所为又甚于前日不可救药也
张氏曰汤尝五进伊尹于桀去亳适夏者所以就桀也至于桀德终不可变伊尹遂丑之而复归于亳所以就汤也方其归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遂作汝鸠汝方二篇凡此数篇皆亡之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五 宋 黄伦 撰
商书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无垢曰伐桀之谋主于伊尹而非汤之心也自五进伊尹于桀之后想伊尹之心以谓吾所以委蛇为桀而纳之于当道者其无所不至矣而桀于亡国败家之举无不争先至于道徳仁义日用所当行者一切视如雠冦决非君四海之资也至民有时日曷防予及汝偕亡之言是天弃夏而将改命于汤使桀为此而不知改也观夫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敌怨曰奚为后我则天之所以相汤而弃桀者可见矣此所以决然以伐桀自任而不疑若汤之心则犹欲进伊尹庶几桀之开寤至于鸣条之事诚非其本心故曰予有惭徳圣人微见其端故序伊尹于汤之上汤在亳西当従东而往今乃升取道従陑者从下向上之名厯险迂路为出其不意故也 又曰桀有一伊尹而不能用致欲一举而取之出其不意而声罪以伐之当如文王之付武王汤未可也葢此时之民如在汤火中如率遏众力率割夏邑之言此岂可一日待耶伊尹之心以谓急欲救斯民不可使为之备以重困天下也不若出其不意一举而取之岂得以武王之事律此哉
张氏曰夫自上而下者其势顺自下而上者其势难汤之伐桀自陑而升则非地势之顺所以见其胜夏在于人和而不在于地利也
东莱曰叙书先伊尹而后汤者非有他意文势顺耳升自陑或以为出其不意或以为汤得人和不必地利升陑而战皆不可用谓之出其不意固非谓之得人和亦非王者固仁义之兵然利害向背亦须决择必是师当行之道夏之可攻处也
杨氏曰商书之首曰伊尹相汤伐桀成汤君也伊尹臣也君而先乎臣必然之道也臣而先乎君必不然之道也仲尼叙汤放桀也又何先以伊尹而言乎曰兹所以见大圣人立教之深者也仲尼删书断唐虞以下尧之禅逊舜之大孝大禹之功臯陶之谟益稷之事四岳之职备矣及其叙汤放桀也虽曰义曰权曰救民于涂炭其如桀君也汤臣也曰尧曰舜曰禹皆以揖逊相代而汤始用征伐取天下圣人大惧后世暴未如桀仁未如汤将有假汤放桀为名而利于已者则以臣伐君自此始矣于是求其所以立教之防以汤圣人也固不可首其恶也已矣伊尹贤也可屈之以伸教焉故书曰伊尹相汤伐桀是移伐君之诮于伊尹也
汤誓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
无垢曰汤所有之众即桀所有之众也桀所有之众平时怨嗟之言曰我后夏桀不忧念我众民舍我稼穑之事而兴台榭池沼之役既使民失衣食之路矣又苛敛横赋而割剥我夏邑之民夫既用民力于无用之地使之失衣食之路矣又复苛敛横赋以割剥之使民憔悴困廹穷不聊生为民父母当如是乎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者神之主也民之望也天之爱民甚矣岂使一人肆于民上以纵其欲而弃天地之性乎此汤所以畏上帝不敢不正夏之罪也
张氏曰夏氏之罪闻于上帝上帝命我以征释而不征是逆天者也逆天者亡故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之伐纣曰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亦此意也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者言商民保汤以自安而夏罪所以不能加故其自言曰夏罪其如我何固无伐桀之志也然而至公以天下为心故不以私害公不以寡妨众其肯恤一国之民而坐视天下之罹于防害者哉此所以厯陈夏桀之恶而告之以必往也
萧氏曰汤之伐桀也必不废商民之农时然而民未知役止之期故曰舍我穑事也割正割断而正其罪也然而汤之伐桀也不因民愿乎曰夏民之愿而商民未之愿也以桀之祸不能及于商民故也
东莱曰天人相去甚逺何以知天命在汤葢自民心而知之民之心即天心也圣人察民之心归于我而不可舍故称王以告众故知天命之切者莫如民心知民心之切者莫如圣人 又曰汤之德泽及于民者深教化及于民者明桀之民虽不聊生然商之民陶陶于农亩而不知非化之深者能如此乎桀为无道而且以为正夏非教之明而尊卑上下之分犹不忘乎至夏罪其如台尤足以见汤之化也葢夏之民在涂炭之内而商之民长在于春风和气中
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徳若兹今朕必往
无垢曰众人受其困苦率皆怠惰疾视其上而不和协至为忿疾之言曰是日曷丧日指桀也谓是桀何时死乎受此困苦皆不欲生予及汝俱并力而死不复以生为乐矣为君而使民如此天下之心皆可知矣疑汤所闻皆伊尹丑有夏之言以其所亲见亲闻者告之于汤也桀之凶徳如此举兵其可已乎故曰今朕必往也
张氏曰率遏众力者夺民之力也率割夏邑者害民之财也夺民之力则政繁害民之财则赋重政繁赋重则民不聊生此其所以率怠弗协也
东莱曰天下之力当作众人之事夏王乃聚众人之力而为一人之事故曰率遏众力想其多为宫室台榭男不得耕女不得织皆罹冻饿之患
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従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无垢曰夫民既有予及汝皆亡之言是伐桀者民之心也而汤犹以大赉诱之孥戮恐之使之有所畏慕何也岂此行非民之本心乎曰军事尚严虽此举因民心行之然而不有赏罸以耸动焉恐于号令之间有所乖违以至败事不得不为之豫偹也
张氏曰汤之伐桀其誓众士赉必曰大戮必及孥者盖赉之大则人情之所甚欲戮及孥则人情之所甚恶也以其所甚欲者诱之于前而使知所慕以其所甚恶者恐之于后而使知所畏夫然后人人各迪其功而罔不用命矣
徐氏曰汤之承夏始变乎常道道序乎变则不能以直行是故协戴商徯后之众而切切于大赉孥戮之间拯人涂炭而有口实慙德之诰特以为上诚之不谕者不足以定其业下情之不尽者不足以赴其功是以质之以天时示之以卜筮动之以祸福而期乎终行其志也
东莱曰禹伐苗止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启乃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已与禹不同今汤誓师之辞虽与启相似而又曰朕不食言罔有攸赦此世变风移圣人不得不然亦是敬心愈加之意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
无垢曰夫汤伐桀岂本心哉天下之心耳天下之心伊尹之心耳桀既亡矣汤心自有慙徳以十七代天子一旦而为旅人汤尝北面事之今使之至此其心当如之何更欲废其先王所立之社此忍人所为也不知其先王何罪焉姑存之以见汤忠厚之心不得已之意尔
夏师败绩汤遂従之遂伐三朡俘厥寳玉谊伯仲伯作典寳
无垢曰呜呼桀之不可救也如此夫其师大败汤不敢廹逐也従之者谓任其所之也此汤忠厚之心也桀都安邑在洛阳西北三朡定陶也在洛阳东南是桀自安邑东入山出太行乃东南涉河知三朡有寳玉遂伐三朡而取之夫天下大寳也桀既失之矣后有大兵犹不知悔乃区区贪三朡之寳玉而取之以行其下愚不移者欤谊伯仲伯伤桀之不知轻重如此乃作典寳之篇其书不可得而见也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无垢曰桀既奔亡汤心歉然方有慙德顾此情意何暇更伐人之国利其寳玉乎仲虺以汤之慙徳见于容止言语之间其心有不释然者故至大坰作诰以安慰之仲虺乃汤之宰相观其所诰忠厚广大亦岂寻常之流哉 又曰古之作诰不分君臣第于防同有说者皆谓之诰也
东莱曰汤伐桀而归至于大坰未至于亳方在中路间仲虺欲作诰不待至亳而中路便作者汤既伐夏其愧忸之心赧然发于胸中若不便作诰以消散之则是过而不化必有害于初政
仲虺之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徳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无垢曰方未伐桀也天下之心第是率遏众力率割夏邑如行汤火中惟恐桀之不早逝也及桀既奔亡汤既为主天下之心则又焦然不宁曰吾有夏之民也今主天下者谁乎吾臣子也今君父奔亡不知何所往乎越在草莽得毋有暴露憔悴之苦乎所以至此极者其谁之咎欤此天下皆有慙德也汤心尤甚焉者汤为之主也尧舜以来以揖逊相传至后羿以篡弑壊之今汤又以战争壊之以战争壊之可也为臣子逐其君父偃然奄而有之不知尊临百官号令天下其心得无慙乎
张氏曰汤之伐桀上应乎天则仰不愧于天下顺乎人则俯不怍于人矣俯仰无愧怍而曰惟有慙德者盖承尧舜禹揖逊之后始以征诛而有天下恐天下后世以已借口而称乱此所以不能无慙也非可慙而慙之岂非躬自厚之道哉
王氏曰汤未伐桀之时勇以伐之既伐之后乃有慙徳此其本心寛厚不得已而伐恶以救民故伐毕乃慙亦如人之可罪而挞之及其挞之则又悔之皆寛厚之意也
孔文仲曰无过者汤之事也慙徳者汤之心也四海之内家怨人怒愿与其君偕亡则民之疾苦已甚而天下之势危弱极矣以汤之圣其视天下之民如慈母之于乳子葛伯杀一馈饷之童汤犹且慨然徂征况桀之甚恶而民之无告其忍坐视天下入于陷穽鼎镬而不救哉此其必至于伐桀者汤之事也虽然上下之分人之所甚严君臣之恩古之所尤惜汤虽勇于为天下驱残除害至于放逐岂诚心之所乐哉此其所以慙者汤之心也
东莱曰汤非是畏后世议论正恐后世以汤借口而为乱然古君臣变易者近如有穷后羿亦弑君篡位此事非是汤作始汤何故独恐后世以汤为口实葢后羿之徒天下皆晓然知其为小人之恶谁肯信之若汤为一代之圣人天下以为圣人既为之则凡欲此者夫何不为此汤之所以恐也
林氏曰南巢地名薛氏曰庐江六县东有居巢城书有巢伯来朝春秋楚人围巢葢桀奔于此汤不杀也汤武之事皆是为天下之民除残去虐不得已而以臣伐君然汤之于桀也惟放南巢而已至武王则杀受者葢汤之伐桀而桀避位出奔既已窜于南巢矣于是汤纵而不诛以见其顺天应人有黾勉不得已之意也至纣之事则异乎此荀子曰武王选马而进厌旦于牧之野鼓之而纣卒易乡遂弃殷人而进诛纣葢杀之者非周人殷人也以是观之则是武王本无诛纣之意而牧野之战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是纣率如林之众以逆战葢自在行阵之间故殷人杀之耳纣既见杀武王无可柰何矣于是立其子武庚代殷后葢所以致其恻怛不忍之意是亦汤伐桀之意也邵康节曰下放一等则至于杀矣其意以汤能容桀而放之武王则不能放纣而杀之则降于汤一等失其防矣王氏曰桀之罪不若纣之甚故汤放之而已是亦凿说宜以荀子之言为正记曰觞酒豆肉让而受恶民犹犯齿袵席之上让而坐下民犹犯贵朝廷之位让而就贱民犹犯君古先圣王声为律身为度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以此救民民犹有流为不善者汤之伐夏救民虽曰应天顺人出于不得已而然然以分言之则是以臣伐君以诸侯夺天子之位汤之心虽无所利于其间而其迹则近于利之者故克夏而胜之则甈□而不自安诚以为虑其所终而稽其所敝知后世乱世贼子必有以我借口而行其篡夺之谋以利之者故忸怩然慙其德之不及古而慨叹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彼其意诚以谓以臣伐君真吾之罪不以顺天应人之举为是固当然者其始终之际一出于诚实内不以自欺外不以欺人未尝巧为文饰以为解免此所以不失为圣也汤既负其慙徳有不安之心矣仲虺于是推明汤之本意以为迫天人之望诚有不得己而不可以己者既以释成汤之疑于是解天下后世之惑也且如魏文帝既逼汉献帝而夺之位乃以受禅为名顾左右曰舜授禹之事吾知之矣其实篡夺而以舜禹之事欺其羣臣人其可欺乎自古乱臣贼子多矣未有如曹丕之无忌惮也汤自以为称乱而天下后世不以为称乱曹丕自以为舜禹而天下后世不以为舜禹此君子所以为时中而小人所以无忌惮者也
仲虺乃作诰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
无垢曰仲虺可谓有髙天下之见矣其论民与人主何警絶也非其见在天下之上其能判别如此哉想见其人沉静阅世知治乱之本原置之人主左右必能防微杜渐陈善闭邪真宰相之识也何以言之其论民曰惟天生民有欲其论人主曰惟天生聪明时乂夫民与人主所禀不同岂偶然也皆天赋也天赋多欲乃下民之资天赋聪明乃人主之资不可强也多欲者治于人无人为之防闲则放僻邪侈无不为己此所以赖于人主也聪明者治人非人之所治也葢多欲则昏塞无欲则聪明惟天予之聪明非人为之聪明也其所听皆知其心之所存其所见皆知其兆之所起葢彼自多欲中来吾自无欲中优游以阅之则夫清浊邪正君子小人之情状其何所逃哉谨于未萌防于未兆进君子而退小人天下自然定矣葢天既生有欲之民亦必生聪明之主此理之自然也桀多欲如此乃下民之资也而置之民上不亡何待乎
陈氏曰聪明本于性之自然不假于人力勇智发于机之自然自然者定之则清养之则明乃假于人力然不若天生之为絶人甚逺也卒然非人力所能致虽勉强为之则其中馁然而方寸乱矣
张氏曰人生不能无欲欲而无度量分界则争争则乱乱而无主以治则攘夺簒弑无所不至 又曰听之所闻者不过迩言视之所见者不过近事如此则为人所乂者也乌能乂人哉然则乂民之乱非聪明之主其可乎
有夏昏徳民坠涂炭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缵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无垢曰多欲则昏桀多欲而昏举一世之民尽入昏徳之中如防泥涂无能自振如陷烈火无所求生然天下岂有此理哉其乱如此必有治之者矣当其乱时天已生一汤于众乱之中勇以行善知以明善巍然为万邦之表以正天下之羣邪犹众星之北斗而羣山之泰华也桀其得存乎汤其可已乎如此则汤乃天生为人主而桀乃天生为下民也有一桀必有一汤此理之自然也所以禹之天下桀不能缵绍而得汤以绍之也
张氏曰桀以不明于徳是以敷虐百姓百姓莫不罹其凶害而坠于涂炭之中天乃锡王勇智者启佑成汤使之代夏救民于水火之中而已夫兴大功立大业非勇有以断则不能不惧非智有以决则不能不惑此天之所以锡汤必以勇智也
史楠曰天生圣人莫急于靖乱圣人奉天莫大于反正甚矣有夏昏徳民坠涂炭上天择其主而托之也锡之大勇俾所向无坚敌锡之真智俾所过无难事表正万邦之民使之有所宗缵承五服之旧使之有所统故区区以靖乱之事而托之于汤者天意也汤不过率循大禹常行之典奉承上天不言之命反诸正而已矣天定而天下定汤可得而辞也哉
刘敞曰凡圣王之后而至于衰者非其道衰也物使之衰也其至于乱者非其徳乱也俗使之乱也继而起者明道以待物则衰逺矣正徳以训俗则乱逺矣故可以中物者道也而道未尝变可以革俗者徳也而徳未尝变夏后氏有天下四百余嵗桀为不道颠覆禹之典刑夏人不忍成汤伐而放之四海之内归之如一非畔夏也以成汤为能复禹之绩也
东莱曰有夏昏徳正与聪明相背其源既已昏浊其流岂能彻清自然天下之民皆在泥涂火炭之中天乃锡王勇智此勇智非外于聪明聪明自其中出者也聪明体也勇智用也自古只有两件曰智曰勇勇则能行智则能知如此则能表正万邦使四方视为仪表而皆得其正缵禹旧服禹之服汤乃能继其绪以此见得皇天无亲惟徳是辅
林氏曰呜呼叹乱也言民之生有喜怒哀乐爱恶之欲失性命之情以争其所欲则侵盗攘夺无所不为矣不为之主以治之则欲者必争争而不已则乱也此篇论厥初生民所谓立君以治之之意也栁子厚曰生人之初万物皆生草木榛榛牧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无羽毛莫克自卫必将假物以为用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已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聴命焉其聪明所服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君长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为羣羣而无分其争必大徳又有大者众羣之长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属于是有诸侯之列则其争又有大者焉其徳又大者诸侯之列又就而聼命焉以安其封于是有方伯连帅之类则其争又有大者徳又有大者焉方伯连帅之类又就以听命焉以安其人然后天下防于一是故有里胥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此说为尽葢所以为之君者惟主民之争而无以主之则乱故也夫惟立君以主民之欲而民不至于乱故非天生聪明之主其耳目之闻见足以周知四方之情伪则不足以乂其乱也苟非其聪明足以闻其所不闻见其所不见则民之好恶哀乐之情抑欝于下而无所上达亦终于乱而已故必天生聪明然后可以乂斯民也天生聪明其聪明出于天命之自然非人为之伪也如秦始皇魏武帝之徒岂谓其非聪明哉然其聪明出于天性而挟之以诈故以巧伪刼天下而服之虽能服之终亦叛而去者以其非天之生聪明故也王氏云民之所欲至于失性命之情以争之故攘夺诞谩无所不至为之主者非聪明足以胜之则乱而已此说大害义理夫所贵乎圣人者惟欲知天下好恶之情而已苟欲胜之则秦始皇魏武帝之聪明而已岂足以已其乱耶仲虺言此者葢谓天生民而立之君凡欲其聪明足以止乱而已今桀之虐斯民也如此已失夫所以立君乂民之意矣又所谓当诛而不得诛也武王誓师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亦此意也
夏有昏徳则非聪明矣非聪明之徳则虐用其民矣故民之危险若陷泥坠火而无有救之者桀之暴虐如此则失其所以为君之道矣桀失为君之道而生民之乱不可以无主也故天乃锡汤勇智智足以有谋勇足以有断即上所谓天生聪明时乂也葢惟智足以察斯民之情勇足以拯斯民之命是其聪明足以乂斯民也惟天以勇智锡汤是其意葢将使汤表仪天下以正万国此葢发上文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之义也纉禹旧服兹率厥典言禹以聪明之德为天所命以治斯民而其子孙弗率以至于民坠涂炭故天锡汤以勇智表正万邦者凡欲使汤继禹之功従其旧服以率其典常也天命既如此汤其可不奉若之哉原仲虺之意葢以谓昏徳如桀天既弃之不得而不伐勇智如汤天既顺之不得而不顺夫有桀之昏徳非汤之勇智则不得为天吏有汤之智勇而桀无昏徳则事之而已尚何伐之有哉以如是之勇智又适遭如是之昏徳故以臣伐君而不为逆苟为君之昏不如桀臣之勇智不如汤则固不可以为汤之所为矣又何患其以是为口实哉
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
无垢曰夫人不可无所畏庶民畏父母家相畏大夫三卿畏诸侯百官六卿宰相畏天子惟有所畏则有所不敢而义理明矣若夫天子何所畏哉所畏者上天而已使人主不畏天则亦何所不敢哉桀谓伊尹曰吾之有天下如天之有日也日有亡乎日亡吾亦亡矣观桀此言则亦何所畏哉惟无所畏故无所不敢玩弄上天借以为从欲之举晏然以谓岂我之外别有天乎 又曰天无心也以民为心民心烦寃至有时日遏防予及汝皆亡之言则帝用不臧之实可以民心卜之矣东征西怨南征北怨此天式商受命之实也盖民徯望如此而诸侯又皆归汤乃天命汤以有天下
东莱曰夏桀昏徳不知天之理凡事皆假托天之辞以布命令于下帝用不臧以覆物言之则为天以主宰言之则为帝天以桀为不善而用汤以受命用爽厥师者有夏之民以桀昏迷亦懵然不知道理所在故用汤以开明其众凡此皆仲虺解汤之慙徳先言天之立君自然道理有夏失徳所以亡汤有徳如此所以王何慙之有
简贤附势寔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徳言足听闻无垢曰简忽贤者趋附权势观望权势之心如鹰如犬以陷害君子使桀召汤而囚之夏台几不免葢汤在众乱之中翘然独秀夐然独异若苗之有莠也粟之有秕也羣小疾视谁不欲芟除播荡之以快其不肖之心凡従汤之号令以为君子者小大战战无不惧乎非辜矧我汤之徳日新汤之言日着言行如此四方听之者闻之者无不称颂而归向则汤之迹愈危矣
东莱曰桀之时天下小人成羣见汤之贤则简忽之见桀在天子之位则附亲之此小人之常态当此时肇造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自常理论之则汤邦之人当为苗为粟桀众当为莠为秕今小人却防汤人为莠为秕而桀人为苗为粟盖主人不憎盗而盗憎主人其势未有两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