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36 页/共 184 页
臣按:官不可与民为市,非但卖盐一事也。大抵立法以便民为本,苟民自便,何必官为?韩愈所谓求利未得,敛怨已多,主国计者宜以斯言为戒。
北魏时,于河东盐池立官司以收税利。孝明即位,罢其禁与百姓共之。
甄琛曰:“《周礼》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为之厉禁,盖取之以时,不使戕贼,虽置有司,实为民守之也。夫一家之长必惠养子孙,天下之君必惠养兆民,未有为民父母而吝其酰盐,富有群生而榷其一物者也。立官鄣护盐池而取其利,是专奉口腹而不及四体也,天子富有四海,何患于贫?宜弛禁与民共之。”
元勰曰:“圣人敛山泽之货以宽田畴之赋,收关市之税以助什一之储,取此与彼,皆非为身,所谓资天地之产、惠天地之民。盐池之禁,积而散之以济国用,非专为供大官之用。”
臣按:宋儒胡寅折衷琛、勰之言而断之曰:“盐之为物,天地自然之利,所以养人也。尽捐之民则纵末作、资游惰,尽属之官则夺民日用,而公室有近宝之害,琛、勰之言皆未得中道也。官为厉禁,俾民取之而裁入其税,则政平而害息矣。繇是观之,盐之为利,禁之不可也,不禁之亦不可也,要必于可禁不可禁之间,随地立法,因时制宜,必使下不至于伤民,上不至于损官,民用足而国用不亏,斯得之矣。”
唐刘晏为盐铁使,晏以为因民所急而税之则国用足,于是上盐法轻重之宜。其始至也盐利岁才四十万缗,其后乃至六百余万缗,天下之赋,盐居其半,宫闱服御、军饷、百官禄俸皆仰给焉。
臣按:天生一世之物以供一世之用,人用一世之物必成一世之事,物各异用而用之各有所宜。汉以大司农掌天下之钱谷以给百官禄俸、军国馈饷,而山泽之利则掌之少府而以私奉养焉。唐至中叶兵起,流庸未复,税赋不足,凡天下所谓军饷、禄俸皆仰给于盐,天下之赋,盐居其半。呜呼,天地生物止于此数,人力有限而用度无穷,自非剥削灶户、折阅商贾,何以得盐利如此之多哉?当是之时,所征于民税赋不知何在,而专仰给于一盐如此,若以为兵起民贫,然农民皆贫而灶户独富乎?刘晏虽曰善于理财,然知利国之为利而不知利民之为大利,知专于取利而可以得利,而不知薄于取利而可以大得利也。
宋雍熙以后,以用兵乏馈饷,令商人输刍粟塞下,增其直,令江淮、荆湖给以颗末盐。端拱二年,置折中仓,听商人输粟京师,优其直,给江淮盐。
臣按:此后世召商中盐之始。盖以折中粮草以赡边兵,中纳金银以实官库,无起倩丁夫之扰,无冒涉水陆之虞,官得用而民不告劳,商得利而民不淡食,是诚实边足用之良法也。我朝于天下产盐之地设转运司者六、提举司者七,每岁盐课各有定额,行盐各有地方,不许越界,每引以二百斤为袋,带耗五斤,凡遇开中盐粮,量所在米价贵贱及道路远近、险易定立则例,出榜召商中纳。祖宗以来,盐司每岁收贮岁课存积在官,客商执引照支,各有次第,谓之常股盐。近因边储急用,增直召商中纳,不依资次,人到即与支给,谓之存积盐。存积既兴,常股遂鲜,支者日多而积者日少,遂使今日之存积亦无以异于前日之常股,商贾待日久而支出难,其利微矣。幸而边方无事,储峙有余,万一有警,未必全得其济。臣请于将弊之际、未事之先,因时制宜,补偏救弊,不识可乎。臣惟今日之盐最得利多,而济国用者莫如两淮,盖两淮居两京之间,行盐地方比他运司为多,而皆民物繁庶之地,刘晏掌国计,天下之赋盐居其半,盖全资此地也。书生过虑,以为盐之利固大,而盐之害亦不小,利在于承平之时,而害生于中微之后,以前日之利较之后日之害,害尤甚于利焉,何者?天子以天下为家,兼水陆以为富,陆地所生之物盖居水泽什之七八,而生民所资以生者米谷、布帛之类,不止一物而盐特其中食味之一耳,其为利盖亦无几,而历代以来咸仰之以为国计边储,不可一日阙焉。呜呼,天下之事有利必有害,吾有天下之大尚资盐以为利,则彼无寸尺之土、隔宿之储者,见利所在,岂能禁遏之使其不趣赴哉?禁遏之不止则为之严刑,刑愈严而害愈甚,唐之黄巢、王仙芝,元之张士诚辈,皆贩盐之徒也,臣有一见,可以弭异日之害、救前日之弊而足今日之用,敢具以闻。窃惟召商中盐之法,惟可行于边方无粟之地,盖其地素无储蓄而所产之谷粟不多,不能不资他方输运以给者,故须待商贾以中纳焉,若夫其地之粟自足以供其地之用,不假辇运于他方者,官府可行臣向所陈边地设立常平司市籴之策(见“市籴之令”修)。盖客商以数斗之谷而易吾一引之盐,是本一而息七八也,今吾预于未用之先,自行市籴所得之粟,比所中纳者岂不倍蓰哉?虽然,此其流耳,若推厥本源,莫若行汉人官给牢盆之法,任民自煮而不征其入,豫令灶户,将欲煎湅先于该管官司告知,官给以券,然后举火,其所煮之盆定为尺寸,每盆煮盐以一引为则(或以二引、三引),皆为一定之数,不许多寡,其盆皆官为之铸,款识以监造官吏、工作姓名,非官给者不许用也。给券之时,每引先取举火钱若干,量天时之晴潦、菹薪之贵贱、市价之多寡以定其数,听其自煮自卖,煮而不闻官者有罪,若夫商贾赴场买盐之后,令其具数以告官司,官给钞引付之执照,俾于各该行盐地方发卖,过界者没入之。给钞之际,每引取工墨钱百文(或三十、五十)以为公费,所得盐钱贮于运司,每岁具数申户部,以待分派各边转运常平司收籴米粟,以实边储。此法既行,不必追征于灶户也,不必中纳于商贾也,不必官自卖也,不必官自煮也,非惟国家得今日自然之利,亦可以销他日未然之害矣。傥以臣言为可采,乞先行于两淮,俟其果有征验,以渐推行于两浙、山东、河间焉,若夫河东之池盐、川滇之井盐、福建之晒盐,或仍其旧,或别为处置,又在随时斟酌云。或曰此法果行,则前日之中纳、听支之客商焉得盐而给之?臣请借运粮回船转般沧盐至扬州偿之,既足之后然后行臣此法,无不可者。沧淮转般通融之法,臣别具其策于后。
宋初,盐钞未行,是时于建安军置盐仓(在真州),乃令真州发运,是时李沆为发运使,运米转入其仓,空船回皆载盐散于江浙、湖广诸路,各得盐资船运而民力宽。
林干曰:“宋朝淮钞未行,置仓建安,江浙、湖广以船运米而入真州,真州因船回盐而散江浙、湖广,此之发盐得船为便,彼之回船得盐为利。”
臣按:此宋朝转般之法,似于今日亦可行者。今两京之间运道所经凡三,运司淮盐在南、沧盐在北,山东之盐居其中,往时会通之河未开,水陆分隔,各自通商给民,今则一水可通,惟今三处之盐价直各有低昂,中纳各有等则,而惟淮盐之价最高,殆居其倍,山东之盐抵河颇远,而沧盐近河而价最廉。臣请行宋人转般之法,遇有官军运粮空船南回,道经沧州,每船量给与官盐,每引量给脚价,俾其运至扬州河下,官为建仓于两岸,委官照数收贮,原数不亏,然后给与脚钱,少有亏损即与折算。如此,则官得倍称之息,军得顺回之利,积盐既多,乃令通算累年客商所中常股、存积等盐共该若干,依次给与见盐,不出一二年间支给完足,然后行臣向所陈官给牢盆民自煎煮之策。此后又乞于河间沿海一带出盐去处,不分民丁、灶户皆许其私煮,既已成盐,具数赴官告卖,量为定价,给与见钱,阴雨之时则或加或倍,有私卖及买者皆抵以私盐之罪,其钱乞于内帑豫借,待成效之后算还。年年存积,岁岁转股,积之既多,遇有急用,即出榜定直,召商于所用之地,或上粮刍,或输金帛,付以执照,定以仓分,俾其亲诣其所即给以见盐,于行盐地方发卖。如此,比之旧法当得倍利,非惟得以足今日之用,亦可以销他日之患。草茅偏见,未必可行,姑述之以俟。
陕西、河东颗盐,旧法官自般运置务拘卖,兵部员外郎范祥始为钞法,令商人就边郡入钱售钞请盐,任其私卖得钱以实塞下,省数十郡般运之费。
臣按:盐钞之名始此。大抵今日禁榷之利,其大者在于盐,盐非一种,其最资国用者惟是末盐与颗盐耳。末盐出于海,海非一处;颗盐出于池,池惟解州有之。盖海盐出于人,必煎熬烹湅而后成,解盐出于天,畦垄既成,决水以灌,必俟南风起然后结成焉。出于人者,岁额不足可以增补,出于天者,岁额或有不足,则将取之何所哉?是以开中解盐与海盐异,海盐非一所,此不足则取之彼,可以通融辏补,解盐惟一,池不幸而岁多霖雨,风不自南则岁颗不及额矣。窃闻近年以来商贾中纳解盐之数已逾十年,岁额守支待次,至十数年一遇兵荒,官府有所措置,召商中纳,患其折阅,多不肯应。为今之计,莫若行下有司,通行查算盐课,见存者若干、商贾待支者若干,计其所有之数,果不足以给其所支,即令商人据时估价,每引若干,官通计之总该若干,限以三年之内于海盐(或井盐)存积多余之处估以时价,以见盐偿之,如解盐一引三钱、海盐一引六钱,即以一引当二引,他皆仿此。如此,不出数年解盐有余积而商贾通利矣,不然,则是朝廷开官府、设官吏专为商贾聚利以偿债,旧欠多而新入少,终无已时。况且解池切近西北二边,于用为急,异时国用有阙,边储不足,当于何所取给哉?(以上言盐)
以上山泽之利(上)
卷二九
▲山泽之利(下)
唐德宗时,赵赞议税茶以为常平本钱,然军用广,所税亦随尽,亦莫能充本储。及出奉天,乃悼悔下诏亟罢之。贞元九年,从张滂请,初税茶。凡出茶州县及商人要路,每十税一,以所得税钱别贮,若诸州水旱以此钱代其赋税。然税无虚岁,遭水旱处亦未尝以税茶钱拯赡。
胡寅曰:“茶者生人之所日用也,其急甚于酒,然王钅共、刘晏之辈皆置而不征,犹为忠厚。夫天地生物凡以养人,取之不可悉也,张滂税茶则悉矣。凡言利者,未尝不假托美名以奉人主私欲,滂以税茶钱代水旱田租是也,既以立额则后莫肯蠲,非惟不蠲,从而增广其数、严峻其法者有之矣。”
臣按:茶之有税始此。昔者三代盛时,山泽之利皆以予民,秦汉以来始夺民之利而有盐铁之赋,盖其初意恐豪强之专其利,或借此以叛乱,非专以利国也,其后则以利国矣。然盐铁之为用,民食淡则不能下咽,民徒手则不能断物以成器,是不可一日阙焉者也,于是而榷之,已非王政,矧茶之为物,民之日用不可无,非可以他物代之,胡亦榷以为利焉。呜呼,民资五谷以为食,所以下食者盐而消其食者茶也,既以税其食而又税其所下食之具,及其所消食者亦税之,民亦不幸而生于唐宋之世哉。
穆宗时王播为盐铁使,增天下茶税,率百钱增五十。及播为相,置榷使自领之。
李玨曰:“榷茶起于养兵,今边境无虞而厚敛伤民,不可一也;茗饮人之所资重,赋税则价必增,贫弱益困,不可二也;山泽之饶,其出不赀,论税以售,多为利,价腾踊则市者稀,不可三也。”
臣按:茶有税始于赵赞,然寻即亟罢,张滂所得其利尚微,至王播增税而又置使以榷茶,遂为天下生民无穷之害。
宋太祖乾德二年,诏在京、建州、汉阳、蕲口各置榷货务。五年,始禁私卖。
开宝七年,有司以湖南新茶异于常岁,请高其价以鬻之,太祖曰:“茶则善矣,无乃重困吾民乎?”即诏第复旧制,勿增价直。
臣按:宋太祖此言蔼然,仁民爱物之心溢于言外,可以为万世帝王法。
陈恕为三司使,将立茶法,召茶商数十人俾条利害,第为三等,副使宋太初曰:“吾视上等之说,利取太深,此可行于商贾,不可行于朝廷,下等固灭裂无取,惟中等之说公私皆济,吾裁损之可以经久。”行之数年,公用足而民富实。
臣按:宋太初此言可以为人臣司国计者之法,所谓“可行之商贾,不可行之朝廷”,此一言非但为茶法也。繇是推之,则汉人之平准、宋人之市易,其是非不待辩而明矣。
仁宗初,建茶务岁造大小龙凤茶,始于丁谓而成于蔡襄。欧阳修曰:“君谟(蔡襄字)士人也,何至作此事。”
臣按:宋人造作有二类,曰片、曰散,片茶蒸造成片者,散茶则既蒸而研合以诸香以为饼,所谓大小龙团是也。龙团之造始于丁谓而成于蔡襄,谓小人不足道也,襄士人而亦为此,欧阳修所以为之叹邪。苏轼曰:“武夷溪边粟粒芽,今年斗品充官茶,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邪!”读之令人深省。
神宗熙宁七年,干当公事李杞入蜀,经画买茶于秦凤、熙河博马,王韶又言“西人颇以善马至边,所嗜惟茶”。
自熙丰来,旧博马皆以粗茶,乾道末始以细茶遗之,成都利州路十一州产茶二千一百二万斤,茶马司所收大较若此。
臣按:后世以茶易马事始见于此。盖自唐世回纥入贡已以马易茶,则西北之人嗜茶有自来矣,盖西北多嗜乳酪,乳酪滞膈而茶性通利,能荡涤之故也。是则茶之为物,虽不用于三代而用于唐,然非独中国用之,而外夷亦莫不用焉。宋人始置茶马司,本朝捐茶利予民而不利其入,凡前代所谓榷务、贴射、交引、茶繇诸种名色今皆无之,惟于四川置茶马司一、陕西置茶马司四,间于关津要害置数批验茶引所而已,及每年遣行人赍榜于行茶地方张挂,俾民知禁,又于西蕃入贡为之禁限,每人许其顺带有定数。所以然者非为私奉,盖欲资外国之马以为边境之备焉耳,其视前代夺民生日用之资以为国家经费之用,岂不天渊哉?圣世仁民之泽大矣,生斯世而为斯民者,乌可不知所自。
侍御史刘挚言蜀地榷茶之害:“园户有逃以免者,有投死以免者,而其害犹及邻伍,欲伐茶则有禁,欲增植则加市,故其俗论谓地非生茶也,实生祸也。”
知彭州吕陶言:“川陕西路所出茶货北方、东南诸处十不及一,诸路既许通商,两川却为禁地,且如解州有盐池,民间煎者乃是私盐,晋州有矾山,民间炼者乃是私矾,今蜀州茶园乃百姓己物,显与解盐、晋矾事体不同。”
臣按:产茶之地江南最多,今日皆无榷法,独于川陕禁法颇严,盖为市马故也。夫以中国无用之茶而易外国有用之马,虽曰取茶于民,然因是可以得马以为民卫,其视山东、河南养马之役固已轻矣,然恩泽既厚,怨讟易生,天下皆无而己独有之,民愚不能反己,况其地素贫而易变,伏惟当世司国计者宜有以调停而优待之,俾两得其便,一方之人不胜幸甚。
元世祖至元十七年,置榷茶都转运司于江州,总江淮、荆南、福广之税,其茶有末茶、有叶茶。
臣按:茶之名始见于王褒《僮约》而盛着于陆羽《茶经》,唐宋以来遂为人家日用一日不可无之物。然唐宋用茶皆为细末制为饼片,临用而辗之,唐卢仝诗所谓“首阅月团”、宋范仲淹诗所谓“辗畔尘飞”者是也,《元志》犹有末茶之说,今世惟闽广间用末茶而叶茶之用遍于中国,而外夷亦然,世不复知有末茶矣。(已上言茶)
《周礼》:丱(故猛反)人掌金玉锡石之地而为之厉禁以守之,若以时取之则物其地,图而授之,巡其禁令。
臣按:丱之言矿也,金锡未成器曰矿。物其地,视其土色以别其所产也。图而授之,使取矿者知所得也。巡其禁令,防人之窃取也。
《管子》曰:今铁官之数,曰一女必有一针、一刀若(若犹然后)其事立,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铫(太锄也)若其事立,行服连(连,辇也,人所挽者)轺(居玉反,大车驾马者)者必有一斤、一锯、一锥、一凿若其事立,不尔而成事者,天下无有。
臣按:自古商利者言盐必与铁俱,盖以盐者民食之不可无,铁者民用之不可阙,计口食盐则盐日以销,然生者又继取用无已,若夫铁之为用,则成一器之用,或以终身,不然亦或致岁月之久,非盐之可比也。言利之徒乃以铁并盐而言,至其设官也亦兼以盐铁为名,其轻重不伦矣。呜呼,米、盐民所食者既因以取利,刀针、耒耜之类民所用以为衣食者,又且不免焉,三代取民之法,岂有是哉?
汉武帝从盐铁丞孔仅、东郭咸阳言,置铁官凡四十郡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使属所在县,敢有私铸铁器者,釱右趾、没入其器物。
马廷鸾曰:“孔仅、咸阳所言前之属少府者,其利微,今改属大农,则其利尽,此聚敛之臣饰说以盖其私也。管仲之盐铁其大法税之而已,盐虽官尝自煮以权取时利,亦非久行,铁则官未尝冶铸也,与桑、孔之法异矣。”
臣按:汉置铁官四十郡,不出铁处又置小铁官,则是鼓铸之官几遍天下,而民间之一刀一针、一斤一锯皆有税焉。呜呼,天子富有万方,赋税、贡献之入奚趐亿兆,而取之民也琐屑如是哉?我朝惟于出铁之处谪徒治冶,又多捐之于民不取焉,一何仁厚之至哉。(以上言铁)
汉武帝铸黄金为麟趾、蹄。
苏轼曰:“王莽败时,省中黄金六十万斤,陈平以四万斤间楚,董卓剉坞金亦多,其余三五十斤者不可胜数。近世金不以斤计,虽人主未有以百金与人者,何古多而今少也?”
叶梦得曰:“汉时赐臣下黄金每百斤二百斤,少亦三十斤,虽燕王刘泽以诸侯赐田,生金亦二百斤,梁孝王死有金四十余万斤,盖币轻故米贱金多也。”
臣按:昔人有言汉武帝置铁官遍于天下,未闻有犯金之禁,铁至贱也而榷之析秋毫,金至贵也而用之如泥沙,然则国家之征利无资于金也。《货殖传》所载蜀卓氏、山东程郑辈之富,皆言其擅铁冶之利,而未闻有藏金之事,上下之间好尚如此,盖犹有古人不贵难得之货之遗意云。呜呼,金之为物可以从革以为器用,好大喜功之君如汉武帝者犹不之好,则夫金、元以来所谓宝石者,何足尚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