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管窥 - 第 9 页/共 13 页
君子不亮恶乎执章 通谓此若与君子贞而不谅意不同须看孟子一执字贞者正而固也固字已有谅之意已包执持之意合孔孟之言观之不贞不谅不可执也谅而可执可知其贞矣
窃意谅对贞而言则为信之小者虽信亦未必正故曰贞而不谅専言亮则但为信而已不信则无所执故曰不谅恶乎执亦犹泰之一字大学以之与骄竝言则其泰为侈肆论语以之与骄对言则其泰又为安舒所对不同则不害其为字虽同而义之善恶自不同也况谅字在论语三言之贞而不谅匹夫匹妇之为谅此二者固皆未得为善友谅之谅则已善矣孟子之言又何为而不可哉
舜畎亩章动心忍性 通谓孟子尝曰不动心曰养性此曰动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动心是处富贵而富贵不能动其心譬之水动心是浚得源活水滚滚出来不动心是水之流不为泥沙所溷不为波涛所汩云云辑释亦引此说
此段説不动心处似未当朱子尝曰公孙丑非谓孟子以卿相富贵动其心谓霸王事大恐孟子担不过有所疑惧而动其心也集注意亦如此葢谓不以富贵动心不惟説低了孟子亦与后面知言养气之意不相当今曰富贵不能动其心不为泥沙所溷不为波流所汩正与朱子意背愚请从而改之曰不动心是道明德立则自然当大任而无所疑惧譬之水不动心如水之积也极厚故其负大舟也不患于无力
尽心上
首章 语録问尽心只是知得尽未説行否曰初间亦只谓知得尽如大学诚意一般葢所谓尽心者言心之所存更无一毫不尽好善便如好好色恶恶便如恶恶臭如所谓尽心力而为之 语录又有一条如此説尽字 集疏亦以尽心为诚意
按集注及其余语录皆以尽心属知惟此段语録如此説尽字殆朱子未定之説欤集疏又是祖述此説想亦未为的当但曰初间亦谓知得尽则初间之説又正是集注之意岂朱子晚年所见如此集注未及改耶疑不敢质姑志之于此云
耻之于人大章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集注但无耻一事不如人则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有如人之事于义亦通 辅氏谓前説指机变之人而言后説则泛言人不可以无耻之意前説痛切后説较缓 明举辅説而断之曰前説以不耻为无耻不如后説之明顺不费辞 辑释亦引明之説
详辅説不惟有契于本章集注其义亦通之微防又且无悖于朱子二説兼存则前一説胜之凡例且训不为无之费辞孰若上下文意不相承之费説明过矣
霸者之民章集注首节引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以释皥皥之义后节引舜耕歴山田者逊畔陶河滨器不苦窳以证过化之义 发明皆以为此帝者之事集注借之以证王者之政
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者初无二道何莫非王政耶观孟子离娄首章以尧舜之道与仁政对言又以仁心仁闻与先王之道对言可见帝王之无二道明帝事王政之分别异乎吾所闻矣宜辑释不引之也
所过者化所存者神 明所存主者谓其体也所过者化以其所存者神犹忠为体恕为用也而此二者又以存神为之主焉 辑释亦引此説
按孟子先言过化后言存神集注以身所经歴处即人无不化释过化之义而以舜事为证以心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释存神之义而以孔子事为证经注皆不见二者相为体用之意葢过化属身是无心于使人化而物自从之化者存神属心是心有所存主矣但其应甚速乃见其神耳今曰所过者化以其所存者神则是过化又以存神为体则便有所存主只当属之心不可以言过化矣以此见得过化自是过化存神自是存神分明二事不可以忠恕相为体用者比也果如发明之分体用则只是存神一事过化不成过化矣或疑如此则舜能过化而不能存神孔子能存神而不能过化耶非是之谓也圣人固非能此而不能彼但舜此事却只可以证过化孔子此事却只可以证存神集注亦只以二圣人偶有此事引为此二句之证非谓二圣人平生只有此二事也尚何疑乎若就二圣人而推之则舜之从欲以治四方风动又是存神之意夫子之至是邦必闻其政又是过化之意触类而长可也明道谓存神在己过化及物朱子于或问谓其曰在己者葢以化者无意而及物此则诚于此而动于彼但其感应之速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则所谓神耳详此则二者不无有意无意之辩矣明引明道或问此説于编而自为説乃如此殆亦未之思耶
良知良能章 明辑释皆引张氏曰上言良知良能下独曰知者葢以知常在先故也
无不知爱亲敬兄固是良知无不爱亲敬兄即是良能葢因孩提之童无有不能爱其亲敬其兄者乃见其知耳非先知而后乃能也故集注统而言之
有事君人者章 明引张氏曰能全天生此民之理谓之天民以其在下而未达故谓之民大人即天民之得时得位者也若伊尹在莘野则为天民出佐商则为大人也
天民大人皆以德言而不无高下集注语录辨之详矣如张説则是二者只以位而分德固无优劣也殊不思容悦安社稷二者何尝以位分哉明悉去语録独采张説而不与别白误人甚矣宜辑释不引之于编也至于明后段所自为説者又不免分其优劣可谓主见不定自相抵牾其亦不善于明也夫
明云云容悦以富贵累其心者也安社稷为悦则以功名为重矣若天民者以道德为重然犹未能无意于功名也若大人者则纯以道德为重功名不足以动其心矣 辑释亦引此説
此是因靳氏士有三品之説而敷演以配之也其言容悦者是矣言安社稷者则近似而有所未尽葢志富贵是为利志功名是为名程子所谓为名为利虽清浊不同然利心则一也葢以有为而为便是私意故耳以安社稷为悦者为所当为初无所为所以集注断以为忠若欲以安社稷为功而得名则是有为而为不足以为忠矣疑似之间毫厘之辨不可不察况以未能无意于功名与功名不足动其心强配天民大人则其不合明甚曽谓伊吕亦为立功得名之故而出哉靳氏士有三品孟子臣有四等明强析三品以配四等空自费力无补经注之防也
广土众民章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 通谓前言君子三乐所乐在所性之中君子所乐之所乐在所性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逹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逹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虽乐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注前谓斯道传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此谓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皆曰道泽而此所性不存何也曰斯道传之者众万世之泽也其道大行一时之泽也况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于位而后行不如是则不能行此君子虽乐乎此而其乐自是性外之乐若夫尽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乐乎己者教而育之以己之天觉彼之天圣人之心深乐乎此而其乐即是性中之乐且孟子于三乐则曰王天下不与于中天下而立则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间哉 辑释亦引此说
通此一段议论反覆二三百字首尾只用意分别乐在性中乐在性外而卒不见要领至末乃曰孟子于三乐则曰王天下不与存于中天下而立则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间哉观此数语则知其不过以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至中天下而立正是王天下者之事而君子却又乐之被其纒扰分拨不开故费许多辞说耳殊不知三乐而王天下不与者不以位为乐也至于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则乐者自是乐无一夫不被其泽耳亦非以位为乐也非以位为乐则与王天下不与存之意又何异乎盖非以得中天下而立为可乐是以得定四海之民为可乐耳然欲定四海之民非中天下而立则无以致之故孟子不得不如此说也若但曰中天下而立君子乐之而不及定四海之民之意则是全以位为乐正与王天下不与存之意相悖失孟子之意矣通所谓中天下而立逹而在上者之事君子虽乐乎此数语并不及定四海之民之意正坐此病所以不得其防殊不思此所谓乐却全在定四海之民一句上观集注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之言可见此乐与前所谓得英才教育之乐皆是及物之乐特因穷逹而所及有异非此浅而彼深也若如通说以万世一时为浅深则孔孟之汲汲皇皇去齐去鲁适齐适梁固未尝不欲其道之大行也胡为先一时之泽性外之乐而后万世之泽性内之乐如此哉以此观之通又何必强援前章三乐入此章所性之中耶所性固不以穷逹而加损三乐又何加于所性之全体乎
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章集注此章言栁下惠和而不流与孔子论夷齐不念旧恶意正相类皆圣贤防显阐幽之意也 通谓人皆知夷齐之清而不知夷齐之清而有量人皆知栁下惠之和而不知其和而不流孔孟之言皆阐幽意防显是带过说
夷齐之清下惠之和人皆知之此便是显处二章皆不及之非防显而何夷齐之不念旧恶下惠之不易其介人皆莫知此便是幽处此二章特表而出之非阐幽而何通谓防显是带过说岂其然乎今观眀所言与愚意正合显见通之未当辑释乃兼存二说而不与折衷何耶
辑释引眀谓防显阐幽四字出杜预春秋传序云云按易下繋有防显阐幽四字杜氏特引而用之尔
仲子不义章不义与之齐国而不受 攷证孟子本意当以仲子不义为句与下文舎箪食豆羮之义相反对谓仲子不义设若与之齐国而不受人皆信之然此特义之小者与舎箪食豆羮之义何异惟君臣上下此乃义之大者而彼皆无之此不义之大者也以其小义而信其大义奚可哉此断其为不义之辞也
窃意若不以不义字连下文为句何以见得不受齐国为义之小者苟齐国义所当受而不受虽义之小者亦不可得而称矣惟于所与不义而不受乃见其义耳但以亡亲戚君臣上下为不义之大则此不过舍箪食豆羮之小义耳然则防句但当以集注为正
食而弗爱章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集注此言当时诸侯之待贤者特以币帛为恭敬而无其实也 明引张氏説恭敬存于中而仪物实于外所以为内外之宜文质之中也恭敬虽存而无以实之于外君子亦恶夫虚拘也昧乎此不陷于兽畜则失于虚拘君子不然也 明按朱子以两恭敬字作两意説张氏于两恭敬字只作一意説 辑释亦并引二説
明隐然有主张説之意窃详集注之意君子为贤者张氏之意以君子为待贤者之人葢张説是以恭敬币帛皆不可无若以君子为贤者则又嫌于贤者不宜以币帛为轻重故只得如此説耳况当时诸侯之交贤者必无无币帛之理观于季任储子一则曰以币交二则曰以币交之事可见集注此意正合夫子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与孟子引书以荅屋庐子之意而虚拘二字张説似亦不如集注之顺当更详之
形色天性章 集成陈潜室曰孟子形色为性是引形气入道理中来告子食色为性是逐道理出形气外去霄壤之分 通明辑释皆引之
形色是吾身所有如貌言视听之类此便是物则之物有物必有则则便是天性食色是外诱之私如饮食男女之类此便是物欲之物我但甘之悦之而已甘之悦之只是欲遽以此为性则人将认人欲为天理人心愈危而道心愈微矣要之告子所言便如孟子以耳目口鼻四肢之欲为性者相似皆是气禀之性但孟子曰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则是断制人心而不敢过之意况下文又自以仁义礼智天道言本然之性乎告子但以此为性知有气而不知有理必将谓欲是吾性所有若必求得之而不知检制则人欲肆天理灭其害有不胜言者矣所以孟子力辩之
道则高矣美矣章章末集注此章言道有定体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高不可贬语不能显黙不能藏 明道有定体谓中道而立教有成法谓绳墨彀率卑不可抗高不可贬申言道之有定体也虽语有不能显者谓引而不虽黙有不能藏者谓跃如 通道有定体故卑不可抗高不可贬是之谓中道而立教有成法故语不能显黙不能藏而在乎学人之能者从之
意者道有定体卑不可抗高不可贬三句是正公孙丑所言之失教有成法语不能显黙不能藏是明孟子绳墨彀率不可改变之防与君子引而不以下四句之意辅氏尝曰惟其道有定体故教有成法愚亦曰惟其卑不可抗高不可贬故语不能显黙不能藏葢知道之有定体则知卑之不可抗高之不可贬矣知教之有成法则知语之不能显黙之不能藏矣但孟子只言教有成法之意而道之有定体者自在其中只言语不能显黙不能藏之意而卑不可抗高不可贬者自在其中何则葢公孙丑疑道之高美不可及欲孟子自贬以示之是不知道体之有定卑者不可抗而高高者不可贬而卑也故集注以孟子之意言此三句以正其所言之失卑高便指道体而言所以不可抗贬者正以其体之有定也孟子绳墨彀率之譬是指教者之法以示之匠羿所以不为拙工拙射改绳墨变彀率者正以教有成法不可得而改变也教法之所以有成不可改变如此者岂非以道体之有定故欤下文引不中道立语不能显之谓也跃如而能者从黙不能藏之意也语黙是指所施之教而言观其不能有所显藏如此则教其可不有成法也哉然则语黙之所不能显藏者何物也不过曰斯道不可抗贬之定体耳愚因明以中道而立为道有定体故述所见于此云通者虽庶防焉但集注云此章言则是此六句该尽此一章之防也而通只以末后二句当之然则集注何以不曰此二句言云云耶窃尝谓集注凡于包括章防处未有不顺文解义该贯无余者而明于此章及鱼我所欲章皆不得其防他编亦有如此者读者考焉可也
尽心下
首章不仁哉梁惠王也 通谓七篇之书始则勉梁惠王以仁义终则言梁惠王之不仁孟子其有意哉轲书本七篇每篇分为上下自赵氏始耳若不分则此章在尽心诸章之中而已通以为终言梁惠之不仁抑孟子意乎
尽信书章流杵集注杵舂杵也或作卤楯也 考证金氏按卤乃温卤之卤谓血流地生卤尔
果如所言则孟子何为不信之耶
有人曰我善为陈章王曰无畏云云集注书泰誓文与此小异孟子之意当云云云 四书通本无当字谓孟子之意下诸本皆有当字剩宜去之
按孟子所引与泰誓本文小异故集注曰孟子之意当云葢谓泰誓本文自如彼若顺孟子所引文意解之则当如此尔通以为剩而宜去抑朱子意乎
杀人亲章 攷证散翁曰详此章文意似于两人字读谓杀人父兄之人是亦杀其父兄亦字如犹字于本文为通
古人于父兄之雠无不报复者观于不共戴天不反兵之礼可见况已杀人之父兄则人亦将杀己之父兄亦势所必至者集注之言尽矣不知有何不通而散翁欲如此通之耶且如所説则于章首吾今然后知章末然则非自杀之也一间耳之言又如何通之耶
不仁而得国章 辅氏谓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 明亦以秦隋五代为不仁而得天下者
得天下当以纲目有正统处为是曹魏五代要亦不过得国之大者耳
民为贵章集注天子至尊贵也而得其心不过为诸侯耳是民为贵也 明得乎诸侯为大夫集注不及之者以上句包之君总天子诸侯而言
天子至尊贵也且不重于民诸侯不假言矣
稽大不理于口章忧心悄悄愠于羣小集注诗邶风栢舟篇本言衞之仁人见怒于羣小孟子以为孔子之事可以当之
按今诗传朱子以栢舟为妇人不得于夫而作羣小众妾也此则本小序以为仁人见怒之诗岂集注乃诗传未定之説欤
性也有命命也有性章语録前节性字指气质而言命字合理与气而言云云后节命字専指气而言性字専指理而言云云 考证有命焉之命是气之理命也之命是理之气何谓气之理是就气上説而理在其中为之品节限制何谓理之气是就理上説而气却于其中有清浊厚薄之不同 丛説意亦犹此
此不过因语録之意而少变其语句以为説要之反不若语録之易晓也但曰命也之命是理之气则与语録之意微异要之此节性即是指理言则命字専指气无疑考证强欲牵带下面性字之理上来説此命字故曰理之气只要与前节气之理作对其实此命字本无兼理之意只以语録为断可也
曾晳嗜羊章
读者多疑此章前只言羊枣而公孙丑仍以脍炙为言不知脍炙与曾晳有何相干葢公孙丑以为脍炙美于羊曾晳宜亦嗜之是脍炙羊二者皆为曾晳所嗜今曾子乃食此而不食彼故疑而问也
由尧舜至于汤章见知闻知或问禹臯之徒本皆名世之士伊尹太公又汤文之师非必见其君而后知之汤文孔子又生知之圣亦非必闻前圣之道而后得之也此其曰见而知之闻而知之者葢以同时言之则臣当以君为主以异世言之则后圣当以前圣为师学者不以辞害意可也 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集注林氏曰云云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矣则五百余岁之后又岂复有闻而知之者乎 考证此章大意谓自古五百余岁而圣人出在当时必有见而知之者在后世则有闻而知之者今去圣人之世未逺去圣人之居又甚近而曾思辈又皆亡已无有如是见知者则亦恐遂无复有如是闻知者矣
按考证之意是以曾思为见而知者但其已死则不复有耳愚窃以为不然尧舜汤文之时见而知者又何尝百年不死耶正恐曾思之徒未可以当见知者耳盍以或问之意而推之乎见知者既非必见其君而后知闻知者亦非必闻前圣之道而后得曾思之徒正是见夫子而后知之者耳愚故谓其未可以当见知之列也孟子之意正不以亲相授受者为见知若必待亲相授受而后有见而知者则五百余载之后又何所授受而有闻知者乎禹臯之于尧舜伊吕之于汤文虽则同世然非有资于君而知其道也不过偶然契合而知之耳若武王周公之圣而不与见知之列者亦以其与文王事同一家未免有亲相授受之迹故耳然则曾思之于夫子事同一门实出于亲相授受者宜亦不得为见而知之者也如此则夫子在时既无偶然契合如臯禹伊吕之于尧舜汤文者矣五百余岁之后又安有偶然契合如汤之于尧舜夫子之于文王者乎孟子所谓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者此也孟子与集注之意皆以为当时无见知者其意未尝以曾思诸人为见知者考证毋乃不得经注之意乎先儒亦有以见知为易于闻知之説葢亦考证之见也知此则知道矣陆象山有言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北海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此可以为同时同地者之一证矣又言千古之前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古之后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此可为异世异地者之一证矣象山此言虽别有所指然孟子所谓见闻而知之者亦以其心同理同而契合耳初非有赖于亲相授受而后谓之见而知也然则中庸序所谓见而知之者惟颜氏曾氏之徒得其传者非欤曰朱子不过以颜曾得夫子之传故引以明子思继道统之意耳初不与闻知者对举自无所妨又何泥乎
四书管窥卷五
<经部,四书类,四书管窥>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管窥巻六
元 史伯璿 撰
中庸
章句序其曰天命之性则道心之谓也 明上文云道心原于性命之正可见天命之谓性率性谓道即是道心之谓其曰喜怒哀乐亦人心之谓 辑释亦引之而去其末后二句
专以喜怒哀乐为人心窃恐未然愚意喜怒哀乐原扵性命之正者道心也扵形气之私者人心也若只以喜怒哀乐为人心则道心又于何处见得饶氏有曰喜怒哀乐之患其过不患其不及盖正指此为人心而言也明之説殆亦有所本矣饶説于后辩之
中庸一书章句以首章为一节次十章説中庸次九章説费隠又次十二章説天道人道末章明首章之意饶氏辑讲变其节次分为六大节首章説中和自君子中庸以下十章説中庸费隠以下八章説费隠哀公问政以下八章説诚大哉圣人之道以下六章説小徳大徳末章复释首章之意 辑释因通与明备引其六节之分扵各节之下通则勦为己意
按章句凡三十三章饶氏析哀公问政章自天下之达道五以下又为一章凡三十四章其间多有与章句背处今标出辩其得失如左
一以哀公问政以下至纯亦不已作八章是一节曰此是第四节説诚
案此处章句只七章以哀公问政章终十二章之意自诚明以下至至诚经纶章皆説天道人道饶氏则分哀公问政章为二章属下节故曰八章其得失已于孟子离娄上篇居下位不获扵上章辩之此不再述【今亦于二十章以后屡辩之】
二谓程子曰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且是大纲説要之中间却是两次开阖自中和而费隠是放开説自费隠而诚是收敛説自诚而至道至徳又是放开自至道至徳而无声无臭又是敛之以至于极始言一理指天命之性言也中散万事指中庸费隠天道人道之类而言也末复合为一理指无声无臭之天言也诚是天道诚之者是人道恐亦不过只是以圣人学者之事对言程子以为中散为万事事便与始之所言末之所合专指理言者不同以为诚是一次阖抑子思程子之意乎
三谓次章以下十章是专説道与教道以中庸为至而气质有过不及其教在择守矫三者
至此始言气与教在矫与章句异当于各章辩之
四以费隠以下八章为一节以哀公问政章属下节此与朱子以哀公问政章为终十二章之意者不同如朱子説则论费隠者九章有起有结如双峰説则似乎欠结果费隠之义者未知如何
五以大哉圣人之道以下六章为一节是説至道至徳与朱子不同
朱子以自诚明以下十二章皆论天道人道己为至当双峰只因欲分前五章为属仁智勇至此议论己尽故只得分为一节别起议论观其于三十二章变天道人道之分为贤希圣圣希天之事则可见章句之本无可议矣当于彼章辩之但自此以后天道人道之分以三章相间与前一章间一章者次序防异则虽均之为论天道人道不妨自有叚落双峰此分视前后分节不同处犹为彼善于此未知然否当于第二十六章章末详之
六言此一节説至道至徳其教在道问学此是反身而诚以后事
此与朱子以尊徳性道问学为存心致知之説不同其误是于以存心为力行之见而反身而诚以后事之説又与朱子入徳之方者亦不同其误起于以此篇自诚者天之道以后皆以先仁后知为序之见皆当于彼章辩之
七谓中庸是传道之书如首章一则曰君子二则曰君子盖戒惧慎独亦成徳之事非初学所易到
按大学言慎独亦一则曰君子三则曰君子岂亦非初学所易到耶双峰于论语洒扫应对章论程子只在谨独之言亦以为洒扫应对者未能慎独误正如此已于彼章辩之且如此处所説则初学之士不睹不闻之时亦不能戒惧己所独知之处又不能谨慎政恐不戒不慎习与性成自防至长终无以为进徳之基矣又何由造于成徳之域哉少成若天性古人之教禁于未之谓豫殆不如此况卒章自下学为己谨独之事推之以驯致乎不显笃恭之妙不知为己谨独而后徳可成乎抑将徳之已成而后能慎独戒惧乎学者岂宜无见于此
饶氏辑讲改章句为释义
案释义与章句全背今标出其所以改之义辩之凡云其意盖曰者以下皆是饶氏自言其与章句同异处如此也
第一章天命之谓性章句【云云】健顺五常之徳 释义去之其意盖曰章句虽云人物同得其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徳而下又却有气禀防异之语以救之今以本章方言性而未及气质欲除下文气质之语则此语不容独留
双峰力谓首章未论气质似矣但若不因气质有异则只率性而已又何事于教乎教岂非为不能自尽其性者设耶同具此性而有能有不能焉者谓不由于气质之异不可也况既曰性则必具健顺五常方可谓之物物各具一太极然而人物有不同者非性之有异气质之不能不异尔若曰本章方言性未及气质则是性之在人在物者自有不同故唯人则各具一太极物则不能然耶非愚所能及也
道章句日用事物之间 释义除去事物二字
按双峰又自谓二字除亦可不除亦可如此则不除不失为明备除之不免于遗阙孰若不除之愈也
脩道章句脩品节之也圣人因人物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释义改云脩裁制之也圣人因人所当行者而裁制之以为品节使人由之以入道则谓之教其意盖曰其人有一叚子本来浑全湏是裁之以为衣而后人可服圣人因人所当行者而裁制之以为品节则人由之以入道是犹人不识路写个路程与他使他依这路程行去 辑释亦引释义之説大扺辑释所引则通与明皆引之矣
此因不説气质有碍故不得不除去物字而如此改耳改品节为裁制则是道之当行者全出于人为岂率性之谓哉况既曰各有当行之路是就散殊处説了而又曰本来浑全湏是裁制则又是就浑沦上説矣混沦上可以言性不可以言道岂若只説品节之为顺乎曰品节之以为法则是道已本来当如此行圣人但因而品节之以为天下后世法曰法则于教字有照应曰裁制之以为品节则是道本来不如此皆因圣人品而节之方始可行非出于人为而何品节字亦与教字不甚相着章句曰品节之以为法释义曰裁制之以为品节以二句相比并优劣自见况既未説气质则道本自有而人自由之如目视耳听手持足行之顺可也何故有不识而待教者耶路程之喻恐未切当
脩道之谓教章句亦兼人物言 释义除去物字其意盖谓以下文观之则教之为人而设可知
性原于天道本于性教因乎道此三句摠包括造化圣人分上所成就所施为者而言下文方説由教而入者之事却只就人説岂可因由教而入者之只是人遂并指圣人之教亦专为人而不及物乎设便教果不及扵物则兽蹄鸟迹交于中国圣人亦任其自然不必駈放之矣周公之驱虎豹犀象与古圣人之穿牛鼻骆马首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之类皆圣人出分而为之耶况至诚尽性又必兼人物之性子思既自言扵后章章句教必兼物宜矣尚何疑乎
教章句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 释义改为五典三物小学大学之法其意盖谓刑政属政而非教礼乐二字属教而包括不尽
此只因防得教字偏了防得礼乐字狭了故如此见尔防得教字偏了故以政为非教上文脩道之教不兼物説其病根在此防得礼乐字狭了故以为该教不尽而举五典三物小学大学以该之尔其实政教二字分言之则政是政教是教而不可偏主专言教则政亦教耳不然中庸但言脩道之教而不及政岂子思之言犹有所未备耶二十章荅问政之言又在脩道之外耶【孟子论王政即言庠序之教又是専言政则教亦政者圣贤之言何尝如双峰之固哉】况礼乐二字若以六艺之礼乐言之所该固有所未尽若専言礼乐二字则五典三物何莫非礼乐中所该耶周因殷殷因夏之礼三纲五常文质三统与凡制度文为皆是然则只礼之一字固已无不该矣况又兼之以乐何该不尽之有四书通辩此极详读者考焉可也【毎节所辩皆以饶説居前他编居后者盖以他编多有祖饶説而言者故也】
率性之谓道章句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明此路字恐当改作理字 辑释亦引其説此曰当行之路后道不可离处曰当行之理曰路曰理一字之变恐有深意未可以浅近之见轻改易也当于道不可离处辩饶氏説并及之但文势亦自不可改易盖上文释命字首曰命犹令也则卒以犹命令也应之故此处释道字首曰道犹路也则卒以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应之改之则不相应矣况当行已合理意岂有非理而可以为当行者哉然则正不当改也
教章句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 明愚谓礼乐正是中和之教辑释亦引此説
章首性道教三字兼人物説至戒惧慎独致中和处方专为学者设今以礼乐为中和之教则搀出下文之意而教不可以兼物矣盖礼乐虽可以包中和而中和却该教字不尽故也
明采饶氏説中庸要处不专在首章又采三山陈氏説此章盖中庸之纲领此三句又一章之纲领也案陈説是已饶説正与相反盖为病章句一篇之体要之言而乃变乱章句之萌也明兼采而不折其衷何耶
章句结性道教之义二本不同 明力主祝氏所传本以为朱子晚年所改定视旧本浅深踈密大有间矣诸编多存旧本 唯辑释从明主祝本
案明所放当矣但言其浅深踈宻有间而不言其所以有间者为何如愚请明其引而不之意以俟知者盖旧本人之所以为人以下三句毎句自为一义而未见贯通之妙直至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其义方始贯耳下文自学者知之以后不过只是称赞子思勉励学者之言而不复再有所明于经旨矣祝本自人知己之有性以下六句句句义理贯通已含旧本所谓无一不本于天之意况下文所引董子道之大原出于天之言又有包括无余之妙殆非旧本所可及也合而较之浅深疎宻之间岂难知哉不知识者以为然否
率性章句率循也 通谓章句本古注率循也论语足蹜蹜如有循循谓足不离地此训循谓道不离性离性即非道也
道不离性之言似切而实踈盖足不离地则足为一物地为一物不离则以二物相依而不使离耳本非一物之谓也若道之与性则非道是一物性是一物二物相依而不离也持性之流行即为道率之为循特曰顺其自然流行之势而非人为之使然耳以足不离地为喻似非所以言性道反若率字出扵人为适足以滋人之惑愚故谓其言似切而实踈也
天命之谓性章句旧本结句曰人之所以为人 通谓性道教章句兼人物而言末则不曰性之所以为性乃曰人之所以为人殊有深意盖天具于人人即天也如之何可自弃其天而失其所以为人哉 又引王氏曰章句以人字换性字极有力
章句以人换性而不言其故是固引而不通与王氏又但言其殊有意极有力而不言其所以换之故岂亦引而不耶窃意章句上文所以训释性道教之文义者详尽无余蕴矣至此欲説归学者身上来故以人字易性字此人字正与下文学者字相照性虽人物所同具道虽人物所共由教虽圣人通为人物而设然能自致于学以求尽其性者唯人耳若不以人易性则性既为人物之同同具而下文乃曰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此所谓我指人而言耶指物而言耶抑通指人物而言耶又曰学者知之所谓学者即上文所谓我所谓人耳若不以人易性则似乎学者亦兼人物而言矣愚故曰欲説归学者身上来故以人易性也然此特旧本耳今观定本人知己之有性以下六句特以人字冠于其首尤可见章句自此以下専为人设之意矣不知识者以为然否又人也所以为人不如人知己之有性造语莹洁而易晓尤可见旧本定本浅深疎宻之间矣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章句道者日用事物当行之理释义改云道者率性之谓其意盖曰一则欲人见与
上文道字无二义一则日用事物当行之理只説得用而于道体该不得今只説率性之谓则体用皆在其中愚意率性之谓却只説得用而该不得体性固是体既曰率性则只是道之用盖性既理也方其未唯有此理浑然在中而已未可以率言也至于己然后循其性之自然莫不各有当行之路乃可以率言尔谓率性可以兼体用不知经文率性之谓道亦可以兼体用言否必有能辨之者愚奚容赘但朱子于上节曰当行之路此曰当行之理改路为理恐正是周意深处盖道之本体方其浑然在中之时但有此理而已未可以路言也路则已而各有所适可以言用而不可以言体理则根于性而散于事无间乎已未可以兼该乎体用矣或曰既疑当行则只可以用言者愚谓当行固是用当行之理则不偏于用也理即性之所具当行之理独非此性之理乎亦犹言爱之理爱固是情是用其理非性非体乎即此推之则当行固是用当行之理非其用之本体而何哉明欲改前节章句路字为理字岂亦未知朱子之防意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