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柏尊者全集 - 第 9 页/共 63 页

我未尝见有大无明人。如有之。千尺层氷。一朝燸动。即汪洋莫测也。   若人以为骨贱气昏。於大道不敢企焉。殊不知鳞虫可以为龙。羽虫可以为凤。善恶无常。清浊无主。勤勤於善而不息。则近性。近则顺。顺则化。化则虚。虚则灵。然虚而灵者。即心而求耶。外心而求耶。即心而求。则把柄在我。不属造物明矣。若然者。骨之贵贱。气之清浊。岂有常哉。顾其所习如何耳。故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必以骨贱气昏。而不能圣。此自弃之徒也。既自弃矣。虽终年日月。与圣人为侣。亦不能熏之矣。况下焉者乎。   人为万物之灵。虽五尺童子。亦能习而言之。及征其所谓灵者何物。虽大儒老衲。未始不罔错者也。故曰。事事寻常总不差。相逢举着便淆讹。且道病根在恁么处。参三十年来为汝说破。   天生日月。不为穿窬而张明。地阙江湖。不为车马而设险。然行者之恶险。盗者之恶明。不啻吴越之雠也。惟天废日月。地塞江湖。则两者无憾矣。噫。天废日月。则群生失明。地塞江湖。则万物焦心。故天不为盗者之恶明而废日月。地不为行者之恶险而塞江湖。仲尼不为桓魋之疾贤而避是非也。   或曰。子之道不能行。因毁者之多耳。曰吾道之不能行。非毁者之过也。过在吾修道之弗诚耳。诚则感物必弘矣。虽然昔人有闻乞肉声而悟道。睹桃花而识心。岂既死之猪。无知之木。贤於吾者耶。   介然有知。召毁之始。廓然无我。纵毁谁知。无知而知。不昧是非。此可毁乎。不可毁乎。   或曰。牛头融公未见四祖时。则百鸟衔花。天人献供。既见之后。花鸟不来。天人绝响。何哉。曰鬼神敬德而不知道。知道则孰非圣人。何花鸟天人之别哉。   夫天理之与人欲。微尘之与大地。果一乎哉。果二乎哉。一之则众人皆圣人也。不一。则是圣人设教为无益也。故知氷即水者。氷非有也。知水即氷者。水非有也。水非有则理不碍事。氷非有则事不碍理。事不碍理。则行弥十界而常寂。理不碍事。则知周万物而不劳。不劳则教无不施。常寂则道无不一。道无不一。如花在春。教无不施。如春在花。果一乎哉。果二乎哉。   或曰。惠迪吉。从逆凶。有是乎哉。噫。无是则日月可以使之坠。江海可以使之枯矣。今日月在天。江海固然。有是乎哉。无是乎哉。   昔有指鹿为马。证龟成鳖者。天下不平之。今则指鹿为麟。证龟为龙。天下皆然之。哀哉。   夫风之驱云。水之转石。何无心而有力焉。情之昏性。习之惑知。亦若莫之为而为之。其有心也耶。无心也耶。何力捍而莫能制乎。   阳燧取火。方诸取水。故向月则水注。向日则火然。夫水之与火。果生於日月乎。果生於诸燧乎。果生於盘艾乎。若生於日月。则非诸燧水何不注。火何不然。若生於诸燧。未向日月时。亦何不注不然耶。知此则可与语神化矣。   有形而最大者。莫过乎天地。无形而最大者。莫过乎太虚。包诸有无而最大者。莫过乎自心。自心如镜之光。两者光中之影也。故见光者。则影无留碍。执影者。则本光常失。本光常失。则光用不显。光用不显。则影执不消。安有即影见光者。与之言自心之光乎。   夫形者。心之影。影者。形之影。今有人於此。图影欲真。殊不知纵真。影也。生形者。岂可以笔墨图之哉。   或曰。何物非心哉。但因分别而心成物耳。直不分别。物物皆心也。故马顾影而不惊。狐见侣而不疑。初无二见故也。   火可见。此相火。非性火。若性火则周徧而不可见。故凡薪传则见。不传则不见者。相火非性火也。乃若云。水性湿。火性热。此则又以性喻义耳。   以世眼观人。不足尽人。何以故。地狱众生。见丈六金身。如黑象腿。佛尚如此。况其他乎。   有我。则我在天地中。无我。则天地在我中。   如现前各人之身。毕竟因何而有。究其所归。父母情未动。赤白决不流。身何所有。父母既情动。四大随感生。精华非形质。似形而非形。非形任运长。所以有此身。由是而观。以父母情动为因。赤白二交而为缘。穷身之因与缘。不过如此。乃心之因。则在我而不在父母。父母虽交会。我若无憎爱。想岂无故投。以是而推之。因境生心。则境为生心之因。感受气分亦缘也。   心力无状。取功名而试之。此试之有也。次忘身心而试之。此试之无也。有无俱试而弗醉。始能妙万物而神矣。故曰。能豪杰而未圣贤者。执有心坚。事所以遂也。惟豪杰而能圣贤者。有无之主也。噫。有之主。尚难立。况无之主乎。昔人有言曰。有无二法。摄尽一切法。非独立於有无之初。而用有无者。恶能吐此与。   净瓶数枝花。无生残红堕。水面点胭脂。亦是春深路。惟心之外。别无一法。离心有法。无有是处。若知此者。长於金屋。死於泥涂。籧篨为棺。何异骊山。骊山秦椁。凿石千仞。骨邻下天。可谓深藏。藏深宂深。盗得致富。由是观之。泥涂秦椁。孰我孰若。是以达人。未死忘生。未生忘死。空中种树。春岂有边。花开结果。实占大地。   无生若可知。为有知。知无生无知。知无生有知。则生已有生。安知无生哉。无知知无生。既曰无知。谁知无生。若知无生。还同有知。   生无所立。谓之行尸。死有所负。谓之债鬼。   地大四尘成。水大三尘。火大二尘。风大一尘。故尘多者质重。质重者力微。唯心无一尘。故力不可思议。尘谓色香味触也。   一身之亲。莫亲於皮。是故以针刺皮。凄然觉痛难禁焉。然皮之亲。不若肉之亲。肉之亲。不若骨之亲。骨之亲。不若髓之亲。髓之亲。不若心之亲。故曰。心生则种种法生。今天下不唯不以亲者为亲。反以不亲者为亲。是以亲亲者。终不亲矣。呜呼。心作天堂。心作地狱。心作圣人。心作众人。至於大之天地。广之万物。皆心之造作。而世之号称聪明有识者。若问其身与心之所从来。皆莫知何说也。此而不悲。更复何悲。   夫喜怒无常。其犹板筑。而人情胶执。妄结悲欢。是以雠如吴越。爱如妻子。一言相合。即割封成好。一事相乖。即背恩忘义。悠悠古今。率惑於兹。惟有道者。知喜可使怒。怒可使喜。二俱无常。视同镜像。故好恶交前。而心常闲也。   一念不生。孤明圆照。六尘葑蔀。本妙失真。是以情波浩瀚。业火焦然。三界朽居。并遭焚溺。唯彻见自心者。知念不单生。必籍尘起。尘难独立。必凭念彰。反复推寻。当处寂灭。故神珠在掌。光非外来。悟物除真。而不作用想也。   四十八愿。弥陀如来因中为法藏比丘时。对世自在王佛。所发之愿也。若以众生有思惟心测度之。即一愿尚难担荷。况四十八愿哉。殊不知於理推之。虚空之无际。天地之高厚。万物之广多。圣乎凡乎。有知乎。无知乎。皆不越我自心者也。故曰。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生。沤灭空本无。况复诸三有。以此观之。则法藏所发之愿。如来印证之辞。证之於理。即之於事。皎如日星。夫复何疑。又众生习俗庸鄙。识不高明。横计六尺之躯为身。方寸之心为心。无论贵贱贤愚。荣荣辱辱。顺顺逆逆。穷神殚虑。严饰万态。自生至死。无须臾之休歇者。特未能窥破此身此心耳。是以大觉圣人。愍而哀之。发广大之愿。昭廓心境。使一切众生。豁清慧目。获无身之身。无心之心。无身则大患永息。无心则劳勤顿空。故曰。大患莫若於有身。劳勤莫先於有智也。然则无身之身。形充八极。无心之心。照穷万有。人为万物之灵。於此大身广心。冥然不悟。局於臭躯壳上。堕於妄想梦中。毫不自觉。反乃惊怪於法藏比丘者。果灵乎哉。   达观未见树而梦藤。庄周自知人而化蝶。然藤无知。而蝶有知。无知则无情。有知则有识。无情必无感。有识必有因。无感而入梦。有识而相缘。一以此梦。一以彼梦。梦虽无别。梦源匪同。惟知源者。可详梦也。   夫道之在人。如空在谷。谷也者。千呼则千应。万呼则万响。以其空在故也。人为万物灵。以恶言触之。即勃然而怒。以美言奖之。则春然而喜。千触则千怒。万奖则万喜。今触则今怒。古奖则古喜。由是而观。则千呼千应。万呼万响者。岂谷能然哉。空能应也。知此则怒怒喜喜。今今古古。非有妙喜怒今古。而喜怒今古不能累者存。则触之将至。应有穷焉。   墨光亭常言   宴坐静堂。胸次寂寥。若可以喻太虚。忽闻声响。即瞥然心生。便觉方寸稍窒。而太虚之度。不复有矣。是以静中所得。难以应世。应世则失。故曰不可以静中求。亦不可以动中求。超然动静之外。而不废其用可也。又曰。动用於一虚之中。寂寥於万化之域。虽然会得。做不到者。未易及此。   好生恶死。人物皆然。以知觉齐故也。夫知觉齐终当得圣。故曰。有心者。皆可成圣。戒杀非怖罪也。特不敢食圣人肉耳。使虎狼知此。宁再害物。人为最灵。嗜杀不止。是人不如虎狼也。   明可以破暗乎。暗可以蔽明乎。明能破暗。明即自破。暗能蔽明。暗即自蔽。何哉。明非暗则功不留。暗非明则势不立。故曰。明中有暗。不与暗相遇。暗中有明。不与明相睹。   念果有生乎。念果无生乎。有生。则生不生生。无生则无生不生。若然者。则介然一念。乃无生之梯乎。   大凡逆境。生则不过毁谤骂詈。死则不过相杀相戮。能观身非有。观心如幻。则骂詈杀戮。何损何加。故曰。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闲过。   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此三祖之言也。脱白驱乌。率能道之。然一心不生。虽庞眉老宿。或不易到。况其下者乎。   紫栢先生未能醒梦一如。故开眼即醒。合眼即梦。醒梦交驰。初无暂息。有时即梦。推醒中之境。有时即醒。推梦中之境。醒梦虽殊。然境不越乎逆顺。推来推去。日久岁深。忽然醒梦皆空。而能醒能梦者。乃憨笑而嘲紫栢先生曰。汝开眼时推寻我。合眼时推寻我。推寻得我。如老鼠入牛角相似。我今跳出醒梦圈匮。汝再能奈我乎。紫栢先生震怒喝曰。直饶汝躲根在醒梦之表。亦是梦中夸梦也。於是渠不答而遁去。且道渠遁向何处去。古德有曰。虾跳不出斗。   夫已过之事。犹醒中之梦也。果且有乎哉。果且无乎哉。有则虽造物之妙。莫能使之即呈焉。无则犹计之。若不能忘耳。故至愚之人。不忘昨殴也。惟有道者能忘之。   大黄之与人参。药中之春秋。虽贩夫灶妇无不晓然也。如病犯在食。大黄虽暴。必甘服之者。以其暴能泄积也。今有人於此。以暴言危计。种种加陷於我。我能春然受之。褊习之积。日消而不自知。若然者。则大黄未必非人参之地也。   以思为眼。见身始终。   闻为思之始。思为闻之终。思为修之始。修为思之终。修为证之始。证为修之终。证为度之始。度为证之终。如环轮相转。愿王无尽。如大白牛牵最上乘车。运岂有终哉。   尚色者不知有利。尚利者不知有名。尚名者不知有身。尚身者不知有心。尚心者不知有性。尚性者不知无性之性。由是言之。蛇而龙。凡而圣。尚而已矣。是以尚尚者。可以情通。可以理执。惟无所尚者。谓之满觉。既满既觉。尚何加哉。故曰。如来藏中不许有识。有识则藏破。破则漏。或漏於小。或漏於外。乃至漏於地狱等。皆从识始。   合眼即梦。梦而求醒。以谓已醒。一切人境靡不现前。殊不知谓醒之醒。犹在梦中。忽然大醒。方知梦中之醒。初非真醒。若然者。梦由心有。无心无梦。醒由梦有。无梦无醒。予是以知介尔有知。无心而不境。廓然无思。无境而非心。梦兮醒兮。心兮境兮。如水洗水。如金博金。厌梦而求醒。痛醒而求空。此所谓把髻投衙。谁为讼主。   智进全名。余度皆字。先以定动。后以智拔。良以烦恼山坚。非定力不足以摇撼之。无明根深。非智光不足以照其无本。彻其无体。   周处志在斩蛟。则不见水可溺。李广志在射虎。则不见石可坚。商丘开信利而不疑害。则出入於火。而不见火可烧。与夫从高而坠。亦不见高可危。予是以知水本不溺。石本不坚。火本不烧。高本不危。而或者畏溺而不敢入。畏坚而不敢射。畏热而不敢近。畏危而不敢坠者。皆自溺自坚自烧自危也。嘻。知此则能出入於死生吉凶之域。而无害矣。   凡菩萨欲成佛者。必以四弘誓为椎论。舍是而修。则小道矣。或者疑之曰。烦恼断不断。在我而已。至於众生无边。法门无量。力有强弱。证有愚智。曷能槩尽之欤。殊不知人但无恒心耳。心果能恒。则劫石可磨。沧海可竭。况其他哉。且烦恼未断。则慧风不大。多闻弗逮。则法雷不远。故易之恒。雷风恒。盖非雷无以惊昏蛰。非风无以鼓万物。夫昏蛰既醒。复能鼓之。非恒而何。不恒者。巫医尚不可作。能与有为乎。   庄周以为鱼之大。莫过乎鲲鲸。鸟之大莫过乎鹏。人之巨莫过乎龙伯国氏。此三者。天下有情之至大者也。殊不知应持菩萨。以不见佛顶致疑。由十方上穷三十二恒河沙。而佛顶不见如故。若然者。则周所谓鲲鹏龙伯氏。不异焦螟蝼蚁矣。而或者。又以吾言弘阔胜大而弗信。今请实之。夫小大生乎有待。有待生於有心。如一心不生。物我两化。觅无待尚不可得。况有待哉。   人因口腹以钱为网。穷舌根之味。结报复之怨。故楚子将死。犹贪熊蹯。竟不遑食而被弑。噫。子父尚然。况受啖者乎。   人心无常。犹若水耳。方圆随器。初无定体。遇可欲境。心则成贪。遇不可欲境。心则成瞋。遇可欲不可欲境。犹豫不决。心则成痴。故方痴时则贪瞋无地。方瞋时则痴贪无源。若境不触心。心不染境。则所谓贪瞋痴三者。会而为常光矣。虽然会不徒耳。苟未了心境皆心。如眼不见眼。手不捉手。会岂易易哉。   匹夫匹妇。不达死生幽明之故。凡有所感愤。以为一死。永不复生。往往甘非命死者。岂少哉。殊不知死果不复生。则圣贤劳勤以为善。反不若匹夫匹妇之智矣。圣贤以知生必有死。不为生累。死必有生。不为死愚。所以为善而无倦焉。如果死不复生。则桀纣所为之恶。孰代其偿责欤。夫以是知尧舜为善必不谬。桀纣为恶必大愚。由是而观。匹夫匹妇有所不堪。甘心而死者。乃桀纣之余气也。   有问皮球子曰。色即空乎。皮球子曰。子唤何物为色。大之天地耶。小之万物耶。若以天地为色。则天地外徧计依他而不有。若以万物为色。外天地则万物复何可得耶。夫徧计者。谓於无色处横计有色。色计空消。则横计色影。殊不知外色无空。计色之计既消。复计色影。与计色之计。何异哉。大都众生不明自心。心外见法。或起色见。或起空见。空色无常。随计所见。譬如氷水本非两物。忽然为氷。忽然为水。众人於无常忽然之中。计氷为质碍。计水为融通。计质碍者。固迷其本矣。计融通者。亦迷其末矣。盖融通无性。待质碍而有号。质碍亦无性。待融通而立名。夫名者。宾也。非寔也。今天下宗宾而失寔。以离色求空为拙。即色明空为巧。拙拙巧巧。情计横生。窝巢万种。见闻栖泊。如绵着棘。如胶投漆。自无始以来。至於即今。不以超情求入。惟任情问道。道变为情。故曰。空色如子。情为其母。又曰。情为化母。又曰。情为有无母。子以情问。吾以情答。盖因情酬情。情在子而不在我矣。子若忘情。始知我不以情答子也。子未忘情。我虽超情应子。子亦谓情。子若知此。则即色即空之旨。亦在子而不在我矣。   皮球子曰。至显而不可见者。情也。故深情厚貌之人。父子不相测。至隐而不难见者。性也。故见性之人。圣人众人。无相疑也。今天下恣情而忽性。父生子而疑於子。子生於父而疑父。盖恣情则习相远也。如伏羲氏生千古之上。而文王仲尼生千古之下。仲尼不疑周公。文王不疑伏羲。盖不忽性。则性相近也。故曰。凡百众人。以交神之道见之。则於开物成务之际。不生心而仁普。不裁制而义当。不威仪而礼明。不变通而智不惑。不盟约而信不爽。此无他。盖率性而然也。   应物而物不能摇。谓之寂。不摇者。本无生谓之灭。无生而应物。应物而不摇。谓之寂灭。   夫但能周一身者。妄知也。徧能周万有者。真知也。妄知外真知。则如波离水也。真知外妄知。如水不即波也。然知有真妄。又何哉。盖知本无真妄。以众人自真自妄耳。如天机深者。知妄知不离真知而有。则妄自穷矣。妄既穷。则真之待安能独立耶。噫。真妄情枯。本知昭然於日用之闲。辟如春着花容。不取则艳然在目。设生心取之。而花神逝矣。故曰。不离当处常湛然。觅即知君不可见。以此观之。则本知充然常在。以众人心粗而不精。故日用昧之耳。棱严曰。心精遗闻。闻遗则所谓声尘者。皆会本妙矣。故曰。一切浮尘及器世闲诸变化相。如汤消氷。应念化成无上知觉。夫佛语本平常。辟如地坚水湿。火暖风动。义本如是。岂待刳去本妙之心思。方始洞然哉。虽然如庸常魔。入其心肺。至於世智辨聪者。虽於佛语平常。亦不易入也。   莲密瓣锁蓬。蓬锁子。子锁密。三锁而斯藏。苟无斯藏。则生生无尽者。几乎息矣。故能知此。则无尽者皆在握矣。既皆在握。则圣圣凡凡。愚愚智智。或生或杀。柄不在人。人安能见。岂惟人不见。自亦难见。如密知密。密则不密矣。故曰。鬼神可以知者。念后之事也。   常则安。异则骇。骇则疑。疑则无主。无主则为变化所眩矣。刚柔所摇矣。故常也者。破疑之利器也。   鸟之所以能飞。鱼之所以能跃。人皆见之。而眼之所以能见。耳之所以能闻。人皆莫能自觉。是以终身而见。终身而闻。终不能知闻见者。是何物焉。悲夫。   蓬蓬而鸣者。孰不知其风焉。潺湲而流者。孰不知其水焉。而忽卷屋拔茅。漂州荡县。则不知其所以致之端也。能知其端。虽复旋岚偃岳。稽天浸地。未始惊也。夫羞恶之心。无耻之习。犹吴越耳。吴强则并越。越强则并吴。此自然之势也。如学者见理未定。操志非坚。凡卒然临事之际。不觉不知。习乘理隙。一鼓而下。理君败绩矣。   老氏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予则曰。上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中士闻道勤而行之。下士闻道若存若亡。或者以老为是。以予为非。非唯不得予心。且不知老矣。   亮公过江止何园寺。颜延之。张绪。眷德留连。每叹曰。安汰吐珠玉於前。斌亮振金声於后。清言妙绪。将绝复兴。呜呼。良马微伯乐。则终困於盐车。至人微识者。则没世而不闻。浩然沧海。岂唯一珠。颓然泰山。宁无异木。我大觉圣人。统九有而为君。宅大千以为国。智山崇峻。教海汪洋之中。则异木神珠。断不可以车载斗量。能知其数也。但智者见之谓之智。仁者见之谓之仁耳。   自心清旷。止水澄空。不可以喻其至也。得其至。则余欲自忘矣。及一微涉动。则吉凶不召而集。吉凶既集。利害盈前。而患得患失之心。浮沉於寸虚之馆。所谓清旷自心。早埋没矣。自心埋没。则万事无主。唯见可欲者。即欣然而欲得。见不可欲者。则刺然而弗快。心光既蔽。群暗云生矣。   我闻善用其心者。五逆十恶。皆菩提之康庄也。而不善用其心者。三学六度。皆般若之仇雠也。由是观之。青山白云。未必为幽闲。紫陌红尘。未必为喧扰。顾其人遇之如何耳。故曰。我自调心。非干汝事。   公孙大娘之舞剑也。不知剑之舞我手也。我手之舞剑也。剑兮手兮。相忘而相用。虽有圣智。莫可测识。况物我未忘者。安能知此乎。故曰。技无大小。能入神者。乃与造化同功也。由是观之。大之天地。小之万物。物物皆手。手手皆剑矣。敌何自而入焉。知此者。可与言触事而真。体之即神与。   道不在心。欲不在物。心生则道失。物弃欲自存。是以建心求道者伤。刳物制欲者狂。譬之自刎而求生。耽形而逃影。吾知穉子见之。必哀其伤。而笑其狂矣。今天下方将以伤狂为指南。道乌乎明。欲乌乎止。   紫栢老人集卷之十   紫栢老人集卷之十一     明 憨山德清 阅   解经   心经说   般若波罗蜜多。   此言智慧到彼岸。非愚痴者所能到。般若有三种。如实相。观照。文字。是也。实相般若。即人人本有的心。观照般若。即心上光明。能悟达。则心光发朗。凡吐一言一句。长篇短什。足为万古灯明。用除痴暗。故称文字般若。   心。   此经大部之纲骨。如人一身。虽有五脏百骸。惟心为主。   经。   训常。又训路。常则天魔外道不能沮坏。路则凡圣皆所共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观自在。即观世音之别名。此菩萨既悟自心。以观照之光。深破昏毒。不同二乘偏浅。故曰行深。夫昏毒。即五蕴。为万苦根株。千殃之本。众生未能空此。故萦缠苦厄。如蚕作茧。於百沸汤中。头出头没。丝无断日。菩萨既断蕴丝。故得空色两融。智悲并运。若事若理。譬庖丁解牛。无物迎刃。故称自在。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鹙子。佛之弟子也。其慧辨超卓。识越等伦。然未悟大乘真空。尚醉枯寂。故如来呼其名而告之曰。我所谓照见五蕴空者。非是离蕴之空。即蕴之空也。汝莫错了。五蕴。色受想行识是也。色则远而言之。太虚天地山河草木。无分巨细。凡可见者。皆谓之色。近而言之。现前块然血肉之躯是也。受谓无始以来。从生至死。眼见耳闻鼻臭舌尝身触意缘。皆吸前尘而生者。想谓受而筹量。善恶臧否。宠辱是非。行谓筹量无常。迁流不决。识谓筹量晓了。判然无惑。此五者。合而言之。实惟一念。分而言之。乃五用差别也。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灭。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如来虑鹙子。及一切众生。余疑未尽。复揭而示之曰。五蕴既空。心光独露。浮云净尽。满月当天。则生灭垢净增减。皆红炉点雪矣。故悟真空之后。岂但五蕴元空。即十二处。十八界。及十二因缘。苦集灭道。亦龟毛兔角也。虽然冰不自融。春回乃泮。霜不自释。日出乃消。五蕴乃至十八界。十二因缘等法。冰也。霜也。观照般若。如春如日。冰霜既化。所谓春之与日。何啻已陈刍狗。故曰。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嗟乎。此段无得之光。不特菩萨依之而无挂碍。诸佛亦依而得菩提。佛与菩萨光非有二。而优劣迢然者何哉。究光之始。实无优劣。以光极强照。照极生迷。故觉迷迷灭。灵觉极圆者。名之为佛。光虽圆悟。迷习渐除。觉路尚遥。名为菩萨。以本光言之。非惟众生妄想。即成佛亦妄想耳。然未成佛者。若无妄想。悟入无门。故曰。一切众生。由妄想而堕生死。亦由妄想而出生死。由妄想而堕生死者。凡夫也。凡夫不悟此身众苦根株。此心攀缘贼媒。放之不放。游戏於六根六尘。如苍蝇为唾所粘。濡滞腥沫。至死不悟。由妄想而出生死者。或逢知识明诲。或读佛祖圣贤经书。始悟蝇为唾粘之咎。翻然悱愤。乃慕鹏举青冥。若然则妄想之心。得非扶摇之风哉。故未证悟者。此片妄想。断不可不坚不固。有等愚痴凡夫。错解佛祖圣贤之旨。见说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及本来无一物。天理上着不得人欲等语。遂牢记胸中。逢人高谈危论。以为已悟。如是之人。诚可哀悯。且汝现前日用之闲。七情六欲。三毒无明。如蛇如蝎。谁敢触着。不幸而有触之者。未有不遭螫啮。既自家毒气。曾未消得纤毫。说甚大话。汝欲消此毒气。须服清凉之药始得。清凉药。非龙肝凤髓。非善见空青。即是上来所谓此片妄想。不可不坚不固者是也。果能此志坚固。则七情六欲三毒无明。渐化为般若光明矣。观想虽多。以要言之。一曰空想。二曰假想。三曰中想。空想若成。则内之身心。外之世界。若漆桶底脱。直下玲珑。老氏所谓大患者。永免矣。假想若成。皎月浮空。长天一碧。蹄涔江海。散影分辉。中想若成。陶空铸有。如臂屈伸。宛转随心。不乖全体。空想治见思之毒。假想治尘沙无明之毒。中想治根本无明之毒。噫。此三毒者。乃天下之大毒也。除佛之外。谁不遭其毒害。皮毒毒般若。肉毒毒解脱。骨毒毒法身。是以天竺医王。制大神方。以空想之药治皮毒。以假想之药治肉毒。以中想之药治骨毒。然想药虽三。而不越乎一念。故达一念空者。即成般若德。念虽空洞。不废群有。即成解脱德。有无相即。空色相离。不即不离。一念相应。即成法身德。要到无挂阂地位。无恐怖境界。直须三惑都除。若纤毫不尽。纵菩萨犹沉觉碍。况凡夫哉。故曰。余尘尚诸学。明极即如来。又曰。因明有见。暗成无见。不明自发。则诸暗相永不能昏。所谓因明有见者。匪独三光之明。因空。因假。因中。皆因明耳。若不因明。孤光自发。凡圣情消。又说甚么三观一心。一心三观。即所谓文字般若。观照般若。实相般若。亦不胜赘焉。然未到彻头彻脑处。此智慧光明。寸步舍离不得。若背明而行。管取断常坑中。堕落有分在。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大哉心光。智不可知。识不可识。阴阳不能笼罩。有无不能形容。破障除昏。凡圣无与等者。谓之大神咒。大明咒。无上咒。无等等咒。不亦宜乎。而般若有显密。自观自在菩萨。至於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谓之显说般若。自故知般若波罗蜜多。乃至菩提萨婆诃。谓之密谈般若。又咒者。加蜾蠃之祝螟蛉。念兹在兹。似我之声。绵绵不断。则诸虫受熏。莫知然而化为蜾蠃矣。诸佛如来。以慈悲显密。熏一切众生。故一切众生。莫知然而化之。呜呼。佛恩广大。谁知报者。而正法垂秋。祖道寥落。顾钝根小子。道德虚薄。无以感人。甘向秦庭号呼。彻岁赋无衣而救楚者谁哉。   心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夫智慧愚痴。初非两种。彼岸此岸。本是同源。以其见有身心。即名愚痴住此岸。以其不见有身心。即名智慧到彼岸也。经则万古不变之称。心则八部最先之主。不变。则凡圣可以共由。最先。则谁能舍此。而求无上菩提哉。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众生未始非菩萨。但不达人法皆空。被苦厄所陷。故名众生。若了达无碍。孰非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