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义 - 第 7 页/共 32 页

智爷就叫喽兵过来,自己告辞。展爷送出,彼此一躬在地。 喽兵头前引路,下了山坡,穿过夹沟子,至水面上船,正北下船,直奔承运殿。到在屋中,见了寨主。寨主就问:“贤弟,顺说那人怎样?大略他是不降。” 智爷说:“降可便降,这次没降,我听出他的言语来了。他的家眷现在京都,他怕降了咱们君山,京都御史将他奏参。再去两次准行。”寨主闻听,欢喜非常,立刻摆酒。智爷等说:“怎么净欲喝起酒来了?常言道:”酒要少吃,事要多知。 ‘议论咱们的大事。“寨主问:”什么事?“智爷说:”据我看,咱们山中的人少,欲成大事,非得人多不可,益多益善。“寨主说:”固是益多益善,那里请去呢?“智爷说:”有的是。刻下就有一位老英雄,人马无敌,称的起是员虎将。 刻下在家中纳福,不肯出头。并且不是外人,一请就到。“钟雄说:”到底是谁? “智爷说:”是我欧阳哥哥的师兄。此人姓沙名龙,外号人称铁臂熊,作过一任辽东的副总镇。皆因那时节奸臣当道,自己退居林下。若把此人请将出来,可以为前部正印先锋爵位。“话言未了,钟雄赞叹,咳了一声:”原来这位沙员外,是二弟的师兄呀!“北侠说:”不错,是我的师兄。“其实不是他的师兄,是智爷的主意,说是师兄,为的是透着亲近。北侠说:”提此人,大哥为什么赞叹? “ 钟雄说:“这个朋友咱们也不能往山上请,大概早晚就有性命之忧。”智爷一听,吓了一跳,问道:“哥哥,是什么缘故?”钟雄说:“这人得罪了王爷。 皆因黑狼山有一个金面神栾肖,被这位老朋友——也不知是拿去了,也不知是结果了性命。王爷恨此人恨如切骨。王爷险些没派君山人去拿他。咱们要把这位朋友请到君山,王爷若是要他,可是给与不给?若给王爷送去,岂不是断送这位老哥哥的性命;若不送去,不是得罪王爷么?再说咱们君山的钱粮,都是王爷供给。“ 智爷说:“无妨,全有我哪。设若王爷那里要人,我亲身去见王爷。先顾咱们这里,又得一员虎将。”钟雄说:“贤弟,你可准行的了吗?”智爷说:“我若不行,岂不教沙大哥的性命断送了?”钟雄一听欢喜,写信备帖,就是智爷亲去请。 这一去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十回一个英雄中计遭凶险二位姑娘奋勇闹公堂 且说前文论的是智化请沙龙的节目,沙员外在家中果遭凶险。 君州的刺史姓魏叫子英,他本是王爷手下之人,就由黑狼山一破,魏刺史就通知了王爷。栾肖本是王爷的拜弟。王爷一闻此信,就立志拿沙龙与栾肖报仇。 皆因按院到任,没有工夫,这可得便来谕,着魏子英拿沙龙,用囚车解往襄阳。 刺史接着王爷谕后,就要派马快班头前去拿人。旁边有位先生姓臧的,拦住老爷说:“不可,这个沙龙不是好拿的。要把他拿了,他有两个女儿,大的还好,这个次女实不通情理。再说沙龙老儿一反脸,去几十号人也拿他不祝”魏老爷问:“依你之见?”臧先生说:“要依书班愚见,拿老爷的帖,把老头子请来吃饭,暗把官人藏于屏风后,老爷丢金杯为号,使他不防,将他上囚车就走。”老爷点头。先生说:“要请沙龙,非李洪不可。”赃官说:“不行,先生不知李洪与他是结拜兄弟。上次有媒人去说沙龙的女儿与我儿为妻,媒人教沙龙骂出来了。我正要找寻沙龙,李洪求情,一定要他的女儿,他可以去说。我一气不要了。今要叫他去,岂不将沙龙放走?”臧先生说:“老爷无妨。一面派人叫李洪,一面将李洪家口收在狱中。老爷与他说明,沙龙不到,不放你的家口。”老爷一听,说:“此计甚妙。”一面派人拿李洪家口,一面去叫李洪。 李洪进来,见老爷行礼。老爷说:“拿我名帖到卧虎沟将沙龙请来闲谈,提你老爷衙中立等。为李洪拿了赃官名片,将才要走,”赃官说:“回来,我是立功。要是请不了来,你的家眷可在狱中,不用打算出来。”李洪点头出衙,正遇上一伙人拥着自己家眷,连老娘也在其内。有自己的伙计同来告诉,总是早把沙员外请来才好。李洪就知赃官不是好意请客,又不能泄漏,自己的家眷要紧。 自出城至卧虎沟,门上有人回进话去。沙员外请人见礼,问兄弟的来意。李洪就把名片拿出,交与员外一看,说:“我们老爷说请老哥畅谈。”沙员外一笑说:“贤弟不要哄我。吾自知之,又是为你的侄女之事。我去见他,这不怕了,全是有了人家了,受了人家聘礼。你大侄女是智大弟为的媒,给了艾虎了。次女给了韩天锦了,蒋四老爷为的媒。我去见他,你叫他另说别人家之女罢。” 原来是魏子英有一个儿子,小名叫狗儿,大名字送生。这小子仗着他父是地方的现官,由着他的性儿乱闹,卧柳眠花。又有他一个小童儿,是臧先生之子,小名叫马儿。 全是马儿出的主意,捧着魏狗乱闹,越闹越大,就要抢人。可巧那天遇见沙凤仙、秋葵二位姑娘入山打鸟,凤仙拿着弹弓子,秋葵拿着棍。魏狗儿见着凤仙,他就二目发直。 马儿说:“可别闯出祸来,这姑娘不好惹哇。”狗儿说:“我道怪爱她的。” 马儿的主意,回家告诉老爷,找人提亲。真教沙员外骂出来了:“我的女儿,焉能配那狗子!” 媒人回去,搬了许多事非,没搬动。 如今李洪一来,员外就知又是为女儿事情来了。“两个女儿全给了人家了,我这还怕他么?”换了衣服,带了一名从人,同着李头出了卧虎沟的东梢门,进了城,到了刺史衙,有执帖门房进内回禀。不多时,正门大开,有人说:“请老员外。”直到花庭,赃官迎接出来。老员外欲行大礼,赃官拦住,落坐献茶。老员外说:“不知大人呼唤小民,有何见谕?”魏子英说:“岂敢!老兄台,我是久有此心,请老兄台到敝衙畅谈。” 随就吩咐摆酒,让老员外上座。沙员外推辞了半天,方才落坐。酒过三巡,这才谈话说:“老员外前番拿了黑狼山的山贼,可算帮着我清理地面,你总算有功之人,我令人去要差使,你怎么不给?”沙爷说:“非是小民不给,有开封府的蒋四老爷,那日与大人的差役口角分争。大人如果不信,请大人问着差役,便知分晓。”赃官立时诈喊道:“好一大胆沙龙!你这般光景,目无官长,藐视你老爷!”别看沙员外可是个武夫,处处总讲“情理”二字,撩衣双膝点地,说:“老大人暂息雷霆,小民不敢。”赃官早就把手中金杯“当啷啷”丢在地上,由屏风后马步班卒有三十号人,往上一拥,不容分说,把沙员外捆将起来。沙员外破口大骂:“你敢是反叛的一党!”魏子英吩咐官人将沙员外上了囚车,复又吩咐将李洪家眷放出。先生叫官人出去,看沙龙带来多少人,立时拘拿进来。少时官人回话,沙龙带来从人依然跑去了。先生说:“不好了!他这从人跑去,必然家中送信。倘若他的女儿前来,老爷早作准备才好。”赃官一笑:“难道还敢反了不成?先生不必多虑。此事多亏先生妙策,这里有的是酒,请来一同相饮。” 有人过去将杯拾将起来,重整杯盘。 酒饮不到一个时辰,忽听外边一阵大乱。官人飞跑进来说:“老爷,大事不好了! 卧虎沟沙员外家两个姑娘杀奔来了,老爷快逃走罢!“赃官吩咐叫官人好生用心,与我拿祝官人回禀老爷:”谁敢拿?“又有三四个官人跑进来说:”快逃罢!不走就是性命之忧。还得打后门逃跑,前门还是走不的。“话言未了,就往后门逃命去了。先生说:”吾要走了。“老爷说:”等等,你背着我罢,我腿肚子转了筋了。“先生早跑出多远去了。老爷把纱帽一丢,靴子一脱,拆了玉带,扯了红袍,”呱唧呱唧“就跑。怎么”呱唧呱唧“的?那是光着袜底的声音。到后门正遇见太太,披头散发的逃命。他拉着太太逃在民房中躲避去了。 前面是沙员外被捆上囚车,从人一见撒腿就跑。到了卧虎沟,正遇见大汉史云,外号又叫楞史,艾虎的徒弟,渔翁张立、史氏妈妈的内侄。就皆因大战黑狼山,父女巧相认之后,金大人带张立、史妈妈夫妻上襄阳上任去了,就把史云留在家中,常上卧虎沟来。今日正遇着老员外的从人,嚷道:“史大爷,不好了!” 史云问:“什么事?”仆人说:“老员外叫赃官请吃饭,把老员外诓去捆上,用囚车解了上襄阳去了!我回家送信。”史云说:“快给大姑娘他们送信去罢!” 史云正入大门内,可巧正遇着二姑娘秋葵。史云说:“二姑娘,我沙爷爷教赃官解往襄阳去了。”秋葵闻听,急入内告诉姐姐。 一同出来,二位姑娘全换了短衣服,凤仙拿了弹弓,跨了双刀;秋葵是一条铁棍;楞史拿一根门栓。外面街坊聚了多人,全是受过沙员外的好处的。众人全拿长短兵器,全本是各户都愿意把员外救回。秋葵出村一礅,将凤仙背在她的身上,不多时就进了城。 到了衙门口,丑姑娘把她大姐姐放下,自己一晃铁棍,嚷了一声,如同打了一个霹雷相似一样。谁想打进去,连一个人也无有了,三班六房全跑远了。故远远望见尘沙荡漾,土雨翻飞,一则惧怕二位姑娘,二则间全都受过老员外的好处,故此全都跑了。丑姑娘由大堂上打起:“哗喇”打进去,把大堂上横楣子、公案桌、后屏风、鸣冤鼓,一齐俱都粉碎,直打到后面一层一层的房屋,大大小小的卧室,古铜玩器等,一概全完。 丑丫头如同疯魔的一样,打了三个来回,连一个人影儿也没见。 忽然问由西月亮门出来一人,冷笑道:“哈哈,我猜着了,姑娘你是找你大爷来了。”你道这个人是谁?送生来了。皆因臧马陪着大爷练武,皆因他不好念书,硬说他没带学堂来,改了练武了,其实就担个练武的名气。正在西花园里,听见外边一阵大乱,撞出来一瞧,这人东西乱跑,回去告诉魏狗说:“大势不好了!眼见卧虎沟的姑娘打了来了,连太太都跑了,咱们逃命罢!”魏狗一听说:“不是上回咱们瞧的那姑娘罢?” 臧马说:“就是他。”魏狗说:“他许是找大爷来了,我得出去见见他去。” 马儿说:“可拿上兵器。”送生提了一条枪,蹿出西院,与二位姑娘撞成一处。 若论胜负输赢,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十一回姑娘扮男妆行路智化讨书信求情 且说二位姑娘打了个够,也没见着一个人,好容易出来一个人:六尺多高的身躯,鹦哥绿的武生公子巾,墨绿的箭袖袍,鹅黄的丝鸾带,薄底靴子。看面上黄酱的颜色,一双斗鸡眉,一对母狗眼,尖鼻子,尖小耳朵,薄片嘴,芝麻牙,高颧骨,瘦腮帮,拱弓肩,鸡胸膜,圆脊梁盖,红花子骨。提着一条枪,笑着就说道:“小妞儿找我来了! 上回见着一回,必是想你大爷。“这个”爷“字儿还未说出,”咕啷“的一声,弹子就打进了左眼睛里头去了,闹了个换虎出洞。何为换虎出洞?眼珠子是圆的,弹子也是圆的,眼眶子里头只许一个圆的,不许两个。弹子进,眼珠儿出来了。送生眼睛一瞎,焉能动手?将身一倒,正在秋葵的眼前,就着一棍,正在头上。一声响,打了个万朵桃花,鲜血淋淋,死尸躺在地下。并无别人,就遇见了这么一个,凤仙一弹子,秋葵的一棍,结果他的性命。 迎面来了一人,秋葵轮棍便打。凤仙说:“使不的,这是李叔父。”就听李洪说道:“二位姑娘快走罢,你们二人打死了送生衙内,其罪不校少时若有武营官兵,你们可就走不了哩!你们顺着大路追你们天伦,打碎囚车,救了你们天伦。 此处不可多待,即速回去办事。我在这里与你们讲话,我被别人看见,我就是杀身之祸。“凤仙点头:”多蒙叔父的指教。“ 二位姑娘、史云,连卧虎沟的众人,一并回去。出城门,下关乡,走到旷野。 这内中有聪明人——这位上了点年纪,够五旬多岁,姓邹,说:“别忙,点点咱们的人数。 你们若是卧龙沟的跟下来,非杀了不可。“先是有好些个瞧热闹的,后来出城就没有了,下了关乡更没了。焉知道刺史、衙内、地方跟着哪,共是三个人,听见这里说要杀,立时不走了,对着。楞史拿顶门闩,就往回里一追,地方三人撒脚就跑,依然去远。转回头来,在众人队里一看,并无别的眼生之人。大众回卧虎沟,东门上安上人,要有面生之人,速速的拿祝众人答应。 二位姑娘回到家中,将兵刃放下,思量李洪之言,趁早追赶天伦。女儿之身大大不便,他们二人换上男子衣服,走在道路之上,免着人盘查细问。想毕,将秋葵叫来说:“咱们换上男子打扮。”他这有一个表兄,父母双亡,就跟着沙员外。他们这里早晚教给他本事,没到一百天,小痨病鬼死了。练大法了,督催的太紧,一百天的病就死了。 这个衣服就锁在箱子之内。这要女扮男妆,凤仙这有现成的衣服,是他死鬼表兄的,穿戴起来就是。秋葵容易,就把沙员外这身穿戴起来就得。事不宜迟,换上衣服。秋葵就把员外六瓣壮帽拿来,勒上网子,戴上帽子,摘了耳朵上虎头坠,穿上箭袖,蹬上员外的靴子,还有点挤脚呢。凤仙也就打扮起来,先把满脸的脂粉洗了又洗,这才洗将下去。 头上勒上网子,戴上武生公子巾,穿上衬衫,脚底下把一双靴子拿将过来,衬了绵花,拿布和绸子将脚缠好,穿上靴子,穿了箭袖袍,系上了丝带,佩上了刀。找了一点白蜡,将耳朵眼捻上。自己从新看了又看,自己连自己也认不出是谁来了。包袱打开,将自己所用的衣服连秋葵的衣服,细软金珠,值钱物件,钗环镯串,连自己的弓鞋包在包袱之内,叫秋葵系在马梢绳之上。秋葵就将自己的棍,也就绞在虾蟆口上。姑娘出来,也就顾不得家了,叫婆子看家,外头叫史云照应,托付了隔房。这二位姑娘上马,出西梢门,直奔襄阳去了。 且说卧虎沟老员外被捉,姑娘大闹公堂,打死少爷,立刻传言出去,就惊动了双杰村中的孟凯、焦赤。一闻此信,两个人会在一处,直奔卧虎沟而来。到了东梢门,人都满了,过去一问,方才知道。二人一想:“老哥哥活不了,二位姑娘有了人家了,这便如何是好?咱们两个人追赶下去,见着姑娘,好救姑娘;见着沙大哥,好救沙大哥。” 二人就在沙家,带上了点盘缠起身,直奔襄阳的大路。 天气已晚,到了一个镇店,找店住下三间上房,传酒要菜。空把酒菜摆好,吞吃不下,放声哭起老哥哥来了。忽然进来一人,正是黑妖狐智化。这智爷由君山起身,拿着请帖到了晨起望,见了路彬、鲁英、丁二爷,就把自己诈降的事说了一遍。大家欢喜。 又说:“我上卧虎沟请沙大哥去,也叫他上君山,人还少哪。若想定君山,还得进去人哪,人少不行。”大家听了,由晨起望起身。天气不早,智爷也下店住西厢房,烹茶,打脸水。未能传唤酒菜,就听上房有人哭老哥哥,耳音甚熟,立刻到上房屋中去看。将到石台阶,听屋中人说:“你不用哭了,到了襄阳,见了智贤弟就得了。”智爷一听是孟凯、焦赤的声音。智爷掀起帘拢进上房,问道:“二位哥哥,因何在此涕哭,请来见礼。”孟凯一见,焦赤也过来一拉,说道:“老哥哥有杀身之祸。”智爷说:“不要着急,全有我哪!”孟凯说:“你管得了么?”智爷说:“自然是管得了。”孟凯就把沙员外囚车送往襄阳王府的话,细说了一遍。“不料二位侄女赶下他父亲去了,我们二人知道,也顺着大路追下来了,一路并无见着。天气已晚,住在店中,不料遇见贤弟,想个主意才好。” 智爷说:“无妨。”附耳低言说了几句话,就把诈降的话说了一番。 “老哥哥我倒能救,只是二位姑娘要紧。”孟爷说:“我们正没主意哪,遇着你就得了。 你说怎么办法?“智爷说:”先吃饭,吃完了饭的时候,不用住店,连夜找人。“二位依计而行。 饭毕,打发了酒饭店钱,三人先奔卧虎沟打听。姑娘没有回去。把史云带着奔晨起望,一路并没见着姑娘合沙龙。到晨起望,与路彬、鲁英、丁二爷、孟、焦二位、史云大家相见,就将路、鲁、史云寄在晨起望。智爷自己奔君山,由旱路走飞云关,进旱八寨,至寨栅栏门,进承运殿。钟雄一见说:“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智爷说:“寨主哥,不好了!应了你老人家话了!沙大哥被王爷府内要去了!”言还未尽,冲着北侠使了个眼色,连北侠带智化双膝点地说:“求寨主哥哥救我沙大哥!”寨主爷一皱眉说:“二位贤弟请起,你们的哥哥,还不是我的哥哥?只是一件,我在王爷跟前说一不二,这时王爷既拿了这位哥哥,必定是给栾肖报仇。我要讲情,这时王爷倘若不准,大事就不好办了。”智爷说:“寨主哥哥只管放心,只要有你讲情的一封信去,我亲身自去见了王爷,全凭我三寸不烂舌,两行伶俐齿,准保能说的王爷信了。”钟雄说:“既然如此,我就写信。”将信封好,交与智爷。智爷告辞出山,直奔襄阳而来,一路无话。 到了襄阳,直奔王府。到了府门首,望里一看,西边有一所房屋,门上一块白匾,写着“回事处”三个字。智爷到了门房,见了回事的,说道:“我乃是由君山而来,现有寨主的书信,面见王驾千岁投递,奉恳那位将雷王官请来一见。” 有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小可我叫智化。”众人一听,说:“你就是黑妖狐?”智爷说:“不错,匪号人称黑妖狐。”众人说:“你是君山的新寨主哇!”你道王府怎么知道哪? 前文说过,赛尉迟祝英是王府的耳目,三朝两日不断来信,君山无论大小的事情,全都禀与王爷知道,故此智化是君山的新寨主,王府的人皆都知晓。立刻让坐献茶,一边有人请王官去了。 不多时,里面出来的人说:“智贤弟来了吗?怪不得不上我们这里来哪!你只记著作寨主哪。”智爷看是圣手秀士冯渊、双枪将祖茂、通臂猿猴姚锁、赛白猿杜亮、飞天夜叉柴温、插翅彪王禄、一枝花苗天禄、柳叶杨春、神火将军韩奇、神偷皇甫轩、出洞虎王彦贵、小魔王郭进,同定雷英,与智爷一见,带到里边面见王爷,毕竟不知怎样,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十二回王爷府苦求释老将山谷中二女坠牢笼 诗曰: 害民蠹国几时休,致使人间日日愁。 那得常能留侠义,斩他奸党佞臣头。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使侠义常留,岂肯容他在朝?可惜侠义不在,人无法以制之耳。后来宋朝有段故事,余细细述说一遍:宋史徽宗时,承祖宗累世太平,仓库钱粮充盈满溢。那时奸臣蔡京为相,只要保位固宠,乃倡为丰亨豫大之说,劝徽宗趁此太平,欢娱作乐。 一日,大宴群臣,将所用的玉(王戋)、玉卮示辅臣说:“此器似太萃美。” 蔡京奏说:“陛下贵为天子,当享天下的供奉。区区玉器,何足计较。”徽宗又说:“先帝尝造一座小台,言官谏者甚众。”蔡京又奏说:“凡事只管自己该做的,便是人言,何足畏乎?”徽宗因此志意日侈,不听人言。蔡京又另外设法,搜求羡馀钱粮,以助供应。 广造宫室,以备徽宗游观。起延福宫,凿景龙江,筑艮岳假山,皆穷极壮丽,所费以亿万计,天下百姓困苦无聊,纷纷思乱。而徽宗不知,恣意游乐。宠任蔡京之心愈固,于是京之威权震于海内矣。那时又有梁师成、李彦因聚敛货财得宠,朱勔因访求花石得宠,王黼、童贯因与金人夹攻辽人,开拓边境得宠。这些不好的事,都是蔡京引诱开端,所以天下叫这六个人为六贼,而蔡京实六贼之首,因此海内穷苦百姓离心。到靖康年间,金人入寇,京师不守,徽宗父子举家被虏北去,实宠任六贼之所致也。 自古奸臣要蔽主擅权,必先导其君以逸豫游乐之事,使其心志蛊惑,聪明壅蔽,然后可以盗窃威福,遂己之私。观徽宗以玉器为萃,是犹有戒奢畏谏之意,一闻蔡京之言,遂恣欲穷侈,酿祸基乱。嗟乎!此孔子所谓“一言而丧邦者”欤! 大抵勉其君恭俭纳谏者,必忠臣也。言虽逆耳,而实利于行;导其君侈糜自是者,必奸臣也。言虽顺意,而其害无穷。人主能察于此,则太平可以长保矣。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且说智爷看见霸王庄这伙贼人,还算自己的故友,见面很觉亲热。初会雷英,戴一顶蓝缎子六瓣壮帽,赤金的摩额,二龙斗宝,两朵红绒桃在顶门乱颤,翠蓝箭袖袍,鹅黄丝鸾带,月白衬衫,薄底靴子;身高八尺,膀阔三停,面如油粉,剑眉,三角目,直鼻,蔆角口,胡须不长;肋下佩刀,倒是个英雄的样子。群贼与智爷一见说:“这就是我们雷王官。”智爷向前要行大礼,雷英用手搀住说:“不敢当! 先听见张华张贤弟言过,又听见说兄台为了寨主,今日一见,果然的不俗,可称的起朝野皆知,远近皆闻,名垂宇宙,贯满乾坤。“智爷说:”岂敢!小可久闻你老人家的大名,轰雷贯耳,皓月当空,今日得见尊颜,实为小可的万幸。 再小可归了君山,日后公同辅佐王驾千岁之大事,我们若有不到之处,只求王官老爷在王驾千岁驾前美言一二。“ 雷英说:“贤弟不要太谦。”遂往里边一让,直奔集贤堂。少时到阶台之下,王官进去回话,转头说道:“王爷有谕,着智化进见。” 智爷来到屋中,鞠躬尽礼,匍匐于地,口称:“小臣智化,与王驾千岁叩头,愿王驾圣寿无疆,千岁,千岁,千千岁!”王爷久闻此人之名,见此人来到集贤堂,不觉的欢喜,在上面说:“智化平身赐座。”智爷说:“王驾千岁在此,焉有小臣座位。”王爷说:“有话叙谈。”智爷说:“谢坐。小臣奉我家大寨主之命,有一封书信献与王爷千岁,请看。”王爷说:“呈上来。”智爷递与雷英,雷英递与王爷。王爷拆开一看。 智爷偷瞧王爷,见他戴一顶五龙盘珠冠,嵌明珠,镶异宝,光华灿烂;穿一件锦簇簇,荣耀耀,蟒翻身,龙探爪,下绣海水江涯,杏黄颜色,圆领阔袖蟒龙服,腰横玉带,八宝攒成,粉底官靴;面若银盆,浓眉,三角目,直鼻阔口,一部花白的胡须尺半多长,扇满前胸。智爷看罢奸王,就知道他没有九五的福分。 王爷说道:“智寨主,你家大寨主无论什么事情,孤无有不应之理。惟独此事,我孤不能点头。拿了沙龙,所为与栾肖抵命,万不能将他释放。”智爷跪倒说:“小臣冒奏王驾之前,千岁不久就要行师,正是用人之际。虽伤了栾寨主,人死不能复生,也不怪得沙龙,乃是‘桀犬吠尧,各为其主’。沙龙不作大宋之官,尚且报效大宋,平黑狼山,清理地面,总是向着大宋。王爷将他拿住,如今他也知道了身该万死。王爷恩施格外,不要他的性命,他若降了王驾千岁,有罪不加,反倒赏他个官职,岂不是破着死命报效王爷?王驾虽失栾寨主,又得来了一个沙龙。小臣把他二人好有一比:栾肖比一只犬,沙龙比一只虎。失了一犬,得来了一员虎将,岂不是王驾千岁的万幸?”王爷说:“你说得虽然有理,那沙龙作过大宋官,怕他不归降我孤,也是枉然。”智爷说:“他纵然不降,小臣把他带回君山,我们大众苦劝,无有不降之理。”王爷说:“降也是降你们君山。” 智爷说:“就是降我们君山,也是大家辅佐王驾千岁,共成大事。欲要兴师之时,我们在前逢山开路,遇水叠桥,见城得城,见镇得镇。托王驾之福,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攻无不取,战无不胜,早早推倒朝天子,王驾千岁岂不就登基坐殿?” 王爷听奉承了他几句,不觉大乐,说:“怪不得有人夸奖你的本领,今日一见果然高强。不用走了,就将你留在府中,与我孤作一个谋士罢。”这句话把智爷吓了一跳,暗想:“在君山诈降计已成,不久的破君山,救南侠,拿钟太保。我若在王府,什么人办理那边的大事?”心生一计,跪倒叩头说:“王驾千岁驾前有雷王官,就是谋士。此人文武全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鬼神莫测之机,治国安民之策;熟读《孙武》十三篇,广览武侯的兵书。攻杀战守,排兵布阵,斗引埋伏,精于攻战。王驾千岁手下有此人,何必用小臣在此。君山上五日一大操,三日一小操,十日一总操,每遇操演水旱的喽兵,非小臣在旁不行。如今新演了几个阵势,都是小臣的主意。若在府内伺候王驾,岂不误了君山演阵?” 王爷这才准奏。又有雷英说:“智寨主所言不差,不如教他回君山的为是。”雷英也怕有了智爷,显不出他来。王爷说:“既然这样,你就将沙龙带回君山去罢。” 智爷叩头谢恩。王爷要赏赐酒饭,智爷再三叩头不领。王爷派人带着智化到囚牢中,把沙龙带将出来,打去了肘拷,交与智爷。 智爷与沙爷道惊。智爷取了点银子,贿赂了官人,同着沙爷到了店中,给他现买的衣服。智爷一边到了金知府衙门里打听了打听,凤仙、秋葵并没到知府衙门里头来,自己心中纳闷,告辞出来,也不敢对着沙大哥说。“这二位姑娘就是老员外的掌上明珠,若对他说,他必要忧心,反为不美,此事不必对他提。”遂即回店,同着沙老员外。次日,给了店饭钱,回君山,一路无词。 到了君山,见了大寨主,与沙大哥见礼。老员外当面谢过救命之恩,要行大礼。钟雄再三拦住,让老员外在当中坐,沙爷不肯。其实沙爷见智爷时,智爷一五一十的全说明白了。不然,也不用劝,就降了山,焉能这么容易?智爷回头一看,展爷也在那里坐着,就知道自己出山的时节,必然是把人情重在钟雄的身上,过来见礼。钟雄出令,水旱寨的寨主俱到承运殿,与沙爷、展爷大家见礼。留众位寨主在承运殿大家同饮,与沙员外压惊。初鼓方散。惟有北侠、智化、沙龙、展昭大家另整杯盘,复又再饮,直吃到四更方散。钟太保大醉。早就安置了沙龙、展爷的住处。智爷晚间到他们屋中商议破君山、拿钟雄的计策,暂且不表。 且说二位姑娘行路,天晚,凤仙着急,秋葵不怕。凤仙说:“你可别叫我姐姐呀!” 秋葵问:“叫你什么?”大姑娘说:“你叫我相公,我可叫你是沙葵。论说应叫你是兄弟,你的相貌与我不同,不像弟兄。屈尊屈尊你罢。”秋葵说:“那算什么要紧的。” 越走天气越晚。进了山路,忽见前面有灯光射出。凤仙说:“这可好了!有了住户人家,可就好打听了。”看看临近,见人家院内中墙里头有一高竿,竿上挂着个灯笼来,在墙外白灰墙上书黑字。凤仙一看,是“婆婆店”,暗自欢喜:“婆婆店就是妈妈开的,我们是两个女儿之身,实在凑巧。”下马前去打店,只听见“咕噜噜噜”一响,原来是把个灯笼系下来了。姑娘叫门,里边婆子答应:“哟!干什么的?”外边答道:“住店的。”婆子说:“我们这有个规矩,灯笼不下,多少人都住;灯笼一下,没有地方了。 别处打店去罢。“秋葵说:”不行!不开门就要砸了。“婆子说:”你砸罢! “就听见”铛啷“一声。婆子说:”哟,反了!小子你别忙,我去开门看看。你知道,我们这里无人欺负我们娘们。“把门一开,婆子打着个灯笼一照,瞧秋葵那个样,吓了一跳说:”愣小子,拿着棍子,冲妈妈脑袋打三下子,算你是好的。 “秋葵真要打,被凤仙拦住,转身与婆婆行礼说:”是我的一个丑小厮,妈妈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我们是没出过门的人,不敢前进,怕遇见歹人。没有房屋,我们在院子里站一夜,也是如数的给钱。“妈妈一见凤仙说话恭敬,人品又端方,说:”我这个人吃顺不吃强,似乎你这个话,那怕把我的屋子让与你,我都愿意。 “ 进了店门,拿下物件,解下马上的包袱来。婆子带路,过了映壁三间上房,三间东房,三间西房。可是两间一门,一间一门。奔到西边两间的屋中,点灯住下。婆子说:“我有房子,彻灯笼不住人,我是怕错了我的规矩。相公贵姓?府上在那里?”凤仙说:“我居住卧虎沟,我叫艾虎。”妈妈说:“我给你们预备饭罢。”回答:“很好。”把酒菜端来,二位姑娘吃了三杯,反身摔倒在地,口漾白沫。不知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十三回假艾虎受害悲后喜真蒋平游戏死中活 且说姑娘为什么说他叫艾虎?皆因说出他住卧虎沟,不敢说姓沙,周围三五百地,没有不知沙员外无儿的,自己一想,不如提出艾虎哥哥的名字倒好。将饮到三杯酒,就晕倒在地。妈妈进来一笑:“上了妈妈的道儿,就是该妈妈的钱。”进来冲着秋葵一看说:“好小子! 你不哼了?“过去把包袱打开,净是红绿的衣服,钗环镯串,连弓鞋都有。妈妈说:”这是我女儿的造化。“正瞧之间,院子里问:”妈呀,又作这伤天无理的事哪罢!“妈妈说:”上了我的道,那前辈子该我的钱,你进来瞧来罢。“姑娘进来说:”瞧什么?“妈妈说:”顶好的个相公,教他这个丑小子要了他的命了。“ 姑娘乳名叫兰娘儿,一身的本事,会高来高去之能,蹿房跃脊的工夫,是九头狮子甘茂之女。 此处地名叫娃娃谷。 列公,你们看书的,众位看此书,也是《七侠五义》的后尾,可与他们先前的不同。 他们那前套还倒可以,一到五义士坠铜网,净是糊说。铜网阵口称是八卦,连卦爻都不能说得明白,故此馀下此书,由铜网阵说起。列公,请看书中的“情理”二字。他那个书上也有君山,这书上也是君山。君山与君山不同,众公千万不可一体看待。 闲言少叙。就说这娃娃谷婆婆店这头,倒还有一到、二到、三到,一回与一回不同。 兰娘听了“相公”二字,一看凤仙,不觉的心一动,想自己终身无靠,看此人不俗,终身配了此人,平生情愿,便问:“妈呀!看这个相公怪可怜的,你拿水来灌活了他罢。” 妈妈不肯,兰姑娘苦求。婆子有气:“他要活了,问我因何害他又救他,我说什么?” 兰娘说:“你就说是亲戚。”婆子问:“他问什么亲戚,我何言答对?”姑娘说:“我的妈妈好糊涂!”这个“妈妈好糊涂”,是打宋朝兴的。婆子说:“呀!我明白了。怪不得人说‘女大不留,留来留去反成愁’。孩子,我灌活了他,他要是娶过亲事,难道说你还给他作个二房不成?”姑娘说:“那里赶的那么巧呢!”“那么姑娘,你就取水去罢。”取了水来,用筷子把凤仙的牙关撬开,把凉水灌将下去。 不多时,苏醒过来,问道:“妈妈,方才我这一阵是怎么了?”妈妈说:“相公,我先问你件事,你定了亲了没有?”凤仙一怔,暗道:“我是女儿之身,定什么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