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续儿女英雄传 - 第 71 页/共 111 页
一进去,安老爷看到那神像脚下,各各造着两个精怪,便觉得不然说:“何必神道设教到如此?”程相公道:“老伯,怎的倒不晓得这个?这就是风调雨顺四大天王。”老爷因问:“何以见得是风调雨顺?”程相公道:“哟!那手拿一把钢锋宝剑的,正是个风;那个抱着面琵琶,琵琶是调和了弦才好弹的,可不是个调?拿那雨伞的便是个雨。”安老爷虽是满腹学问,向来对一知半解无不虚心,听如此说,不等他说完,便连连点头说:“讲得有些道理。”因又问:“那个顺天王,又作如何讲法呢?”程相公见问,翻着眼睛,想了半日,说:“正是,他手里只拿了一条很长的大蛇,倒不晓得他怎的叫作顺天王。”
刘住儿说:“那不是长虫,人家都说那是个花老虎。”老爷说:“乱道。”因捻着胡子,望了会子,说道:“哦!据我看来,这桩东西不但非花老虎,亦非蛇也;只怕就是雉入大水为蜃的那个蜃,才暗合这个顺天王的顺字。”程相公道:“老伯又来了,我们南边那个蜃字,读作个上声,顺字读作去声,怎得合到一处呢?”老爷道:“哎哟!世兄,你既晓得蜃字读上声,难道倒不晓得这个字是十一轸,十二震,两韵双收同义的么?”
老爷只顾和世兄这一阵考据风调雨顺,家人只好跟在后头站住。
再加上围了一大圈子听热闹儿的,把个天王穿堂门儿的要路口儿,给堵住了。只听得后面一个人嚷道:“走着逛啦!走着逛啦!要讲究这个,自家圈儿里,找个学房讲去。这庙里是个大家的马儿大家骑的地方儿,让大伙儿热闹热闹眼睛,别招人怨。”老爷连忙就走,程相公还在那里打听说:“什么叫作热闹眼睛?”华忠拉了他一把说:“走吧!我的大叔!”
说着,出了天王殿的大门儿,便望见那座正殿。只见正中一条甬路正接到正殿的月台跟前,甬路两旁便是卖估衣的、零剪裁料儿的、包银首饰的、料货的,台阶儿上也摆着些碎货摊子。安老爷无心细看,顺着那条甬路,上了月台;只见殿前放了个大铁香炉,又砌着个大香池子,殿门上却拦着栅栏,不许人进去。那些烧香的,只在当院子里点着香,磕着头,磕完了头,便把那香撂在池子里,却把那包香的字纸扔在满地,大家踱来踱去,只不在意。老爷一见,登时老大的不安,嚷道:“啊哟!这班人这等作践先圣遗文,却又来烧什么?”说着,便叫华忠说:“你们快把这些字纸,替他们拣起来,送到护里焚化了。”华忠一听,心里说道:“好!我们爷儿们,今日也不知是逛庙来了,也不知是拣字纸来了?”但是主人吩咐,没法儿,只得大家胡掳起来,送到炉里去焚化。老爷还恐怕大家拣得不干净,自己拉了程相公,带了小小麻花儿,也弯着腰一张张的拣得不了。又望着那些烧香的说道:“你众位剥下这字纸来,就随手拣在炉里焚了它好。”众人也有听信这话的,也有佯为不理的,倒笑他是个书呆子的。那知他这书呆子这阵呆,倒正是场“胜念千声佛,强烧万炷香”的功德。
安老爷拣完了字纸,也已累了一脑门子汗,正在摸出小手巾儿来擦着,程相公又叫道:“老伯,我们到底要望望黄老爷去。”老爷诧异道:“那位黄老爷?”华忠道:“师爷说的,就是天齐爷。”安老爷道:“东岳大帝,是为发育万物的震旦尊神,你却怎的忽然称他是黄老爷?这话又何所本?”程相公道:“ 这也是那部《封神演义》上的。” 老爷愣了一愣说:“然则你方才讲的那风调雨顺,也是《封神演义》上考据下来的,倒累我推敲了半日,怎讲!”说着不到正殿,便踅回来,站在甬路上,望了望那两厢的财神殿、娘娘殿。只见这殿里打
金钱眼的,又有舍了一吊香钱,抱个纸元宝去,说是借财气的。
那殿里拴娃娃的。又有送了一窝泥儿垛的猪头来,说是还愿心的。没男没女,挨肩擦背,拥挤在一处。老爷看了,便说:“ 我们似乎不必昆这班人乱挤去了吧!”怎禁得那位程相公,此时不但要逛逛财神殿、娘娘殿,并且还要看看七十二司,只望着老爷一个劲儿笑嘻嘻的唏溜。老爷看这光景,便叫华忠说:“ 你同师爷走走去,我竟不能奉陪了,让我在这里静一静儿吧!”因指着麻花儿道:“把他也带了去。”华忠听了,把马褥子给老爷铺在树荫凉儿里一座石碑后头;又叫刘住儿拿上碗包背壶,到那边茶汤壶上倒碗茶来。老爷说:“不必,你们把这些零碎东西,索性都交给我,你们去逛你们的。”大家见老爷如此吩咐,只得都去。
这里剩了老爷一个人儿,闷坐无聊,忽然想起:“何不转到碑前头读读这通碑文,也考订考订这座庙究竟建自何朝何代?”
想到这里,便站起来,倒背着手儿踱过去,扬着脸去看那碑文。
才看了一行,只听得身背后,猛可里嗡的一声,只觉一个人往脊梁上一扑,紧接着就双手搂住脖子,叫了声:“哎呀,我的乖乖!”老爷冷不防这一下子,险些几不曾冲个筋斗。当下吃一大惊,暗想:“我自来不会和人玩笑,也从没人和我玩笑,这却是谁?”才待要问,幸而那人一抱就松开了。老爷连忙回过身来,不想那人一个躲不及,一倒脚又正踹在老爷脚上那个跺指儿鸡眼上;老爷疼得握着脚,哎呀了一声。疼过那阵,定神一看,原来正是方才在娘娘殿拴娃娃的那班妇女。只看为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女人,穿着件短布衫儿,拖着双薄片鞋儿。老爷转过身来才和她对了面儿,便觉那阵酒蒜味儿往鼻子里直灌不算外,还夹杂着热扑扑的一股子狐臭气。又看了看她后头,还跟着一群年轻妇人,一个个粉面油头,妖声浪气。且
不必论她的模样儿,只看那派打扮儿,就没有一个安静的。安老爷如何见过这个阵仗,登时吓得呆了,只说了句:“这
这这是怎么讲!”那个胖女人,却也觉得脸上有些下不来,只听她口儿嘈嘈道:“那儿呀?刚才不是我们打伙儿从娘娘殿里出来,瞧见你一个人儿,仰着个颏儿,尽着瞧着那碑上头?
我只打量那上头有个什么希希罕儿呢!也仰着颏儿,一头儿就往上瞧,一头儿往前走,谁知脚底下横不楞子爬着条浪狗,叫我一脚,就踹了它爪子上了。要不亏我躲得溜扫,一把抓住你,不是叫你敬我一乖乖,准是我自己闹个嘴吃屎,你还说呢!”
老爷此时肚子里,就让有天大的道理,海样的学问,嘴里要想讲一个字儿也不能了。只气得浑身乱颤,呆着双眼,待要发作一场。忽见旁边儿又过来了个年轻的小媳妇子,穿一件单
肩贴背、镶大如意头儿、水红里子、西湖色的濮县绸的半大夹
袄儿,并不穿裙子,露出半截子三镶对靠青绉绉散腿裤儿裤子;脚下一双过桥高底儿大红缎子小鞋儿;右手擎着极大长的烟袋;手腕子底下还搭拉着一条桃红绣花儿手巾,却斜尖儿拴在镯子上;左手是撬轰轰的一大把子通草花儿、花蝴蝶儿,都插在一根麻头棍儿举着;梳着大松的髻头,清水脸儿,嘴上点一点儿棉花胭脂。不必开口,两条眉毛活动的就象要说话;不必侧耳,两只眼睛机伶得就象会听话;不说话也罢,一说话,是鼻子里先带点嚷儿,嗓子里还略沾点儿腔调。她见那矮胖女人和安老爷嘈嘈,凑到跟前,把安老爷上下打量两眼,一把推开那个女人,便笑嘻嘻的望着安老爷说道:“老爷子,你老别计较她,她喝两盅子猫溺,就是这么着;也有踹了人家脚,倒和人家批礼的?瞧瞧人家是新儿的鞋子,给踹了个泥脚印子,这是怎么说呢?你老爷给我拿着这把子花儿,等我给你老掸了吧!”说着,就把手里的花儿,往安老爷肩膀子上搁。老爷待要不接,
又怕给她掉在地下,惹出事来;心里一阵乱忙,就接过来了。
这个当儿,她蹲身下去,就拿那条手巾给老爷掸鞋子上的那块泥。只她往下这一蹲,安老爷但觉得一股子奇香异气,又象生麝香味儿,又象松子味儿,一时也辨不出是香,是臊,是甜甘,是哈喇,那气味一直扑到脸上来。老爷才待要往后退,早被她一只手攀住脚后跟,嘴里还斜衔着根长烟袋,扬着脸儿说:“ 你到底撬起点腿儿来呀!”老爷此时,只急得手尖儿冰凉,心窝里乱跳,说不得话,只说:“岂敢!岂敢!”她道:“这又算个什么儿呢,大伙儿都是出来取乐儿,没讲究。”
老爷好容易等她掸完了那双鞋子,松开手站起来,自己是急于要把手里那把子通草花儿,交还她好走。她且不接那花儿,说道:“你老别忙,我求你老点事。”说着,一面伸手拔下耳挖子,从头上退下个黄纸帖儿来,口里一面说道:“老爷子,你老方才时候是不是在月台上拣那字纸的吗?我这么冷眼儿瞧着,你老八成儿是个识文断字的,我才在老娘娘跟前,求了一签,是求小人儿们的。”说着又栖在安老爷耳朵底下,悄悄儿的说道:“你老瞧我倒有两月来的没见了,也摸不着是病啊是喜!你瞧瞧老娘娘这签上怎么说的?给破说破说呢!”你看这位老爷,他只抱定了“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两句书,直到这个场中,还绝口不肯撒个谎,说我不识文,我不断字。听得那媳妇子请教他,不由得这手举着花儿,那手就把个签帖儿接过来。可奈此时,是意乱心忙,眼光不定,看了半日,再也看不明白,好容易才找着了“病立痊,孕生男”六个字。忙说:“不是病,一定要弄璋的。”那媳妇子又不懂这句文话儿,说:“你老爷叫我弄什么行子?”这才急出老爷的实话来了,说:“一定恭喜的。”她这才欢喜,连签帖儿带那把子花儿都接过去。将接过去,又把那签帖儿递过来说:“你老索性再用点儿
心,给瞧瞧到底是个丫头,是个小子?”安老爷真真被她磨得没法儿,只得嚷道:“准养小子。”那班妇女见老爷断得这等准,轰一声都围上来了。有的拉着那媳妇子就道喜,她也点着头儿说:“喜呀!这是老娘娘的慈悲,也亏人家这位老太爷字解得开呀!”
说话间,那班妇女就七手八脚,各人找各人签帖儿,都要求老爷破说。老爷这个玩儿闹不开了,连说:“不必看了,不必看了,我晓得这庙里娘娘的签灵得很呢!凡是你们一齐来求签的,都要养小子的。”不想这班人里头,夹着个灵官庙的姑子,她身穿一件二蓝洋绉僧衣,脚登一双三色挖攘僧鞋,头戴一顶月白纱胎儿、沿倭缎盘金练的草帽儿,太阳上还贴着两贴青缎子膏药。她也正求了个签帖儿拴在帽顶儿上,听安老爷这等说,便道:“喂!你悠着点儿!老头子,我一个出家人,不当家花拉的,你叫我那儿借小子去呀?”那小媳妇子同大家都连忙拦着,说道:“师傅叫别人家可怎么知道,咱们是一起儿来的呢!”那矮胖女子便向那姑子嘈嘈道:“你罢呀!你们那个庙里,那一年不请三五回姥姥哇!怎么说呢?”那姑子丢下安老爷,赶去就要拧那矮胖妇人的嘴说:“ 你要这么给我洒,我是撕你这张肥”才说到这里,又一个过去捂住她的嘴,说道:“当着人家识文断字的人儿呢,别抡荤看人家笑话。”
说着,才大家嘻嘻哈哈,拉拉扯扯,奔了那座财神殿去了。老爷受这场热窝,心里下也不让那长姐儿给程师爷点那袋烟的窝心,这大约也要算小小一个果报。
老爷见众人散了,趁这机会,头也不敢回,踅身就走,一溜烟走到方才原座的那个地方儿。只见华忠早同程相公一群人转了个大弯儿回来了。华忠一见老爷,就问:“老爷把马褥子交给谁了?”老爷一看,才知那马褥子,背壶碗包,一切零零
碎碎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早巳去了个踪影全无。想了想,方才自己受的那一通儿,又一个字几不好和华忠说。呆了半天,只得说道:“我方才刚到碑头看了看那碑文,怎知道这些东西就会不见了呢?”那华忠急了说:“这不是丢了吗?等奴才赶下去。”老爷连忙拦住说:“这又什么要紧,你晓是什么人拿去,又那里去找?”华忠是一肚皮的没好气,说道:“老爷只管这么宽恩,奴才们这起子人跟出来,是作什么的呢?会把老爷随身的东西给丢了!”老爷道:“这话好糊涂,方才是我自己在这里看着,究竟是谁之过与?不必说了,我们干正经的,看凤凰去吧!”
说着,大家就从那个西随墙门儿过后殿来,见那里又有许多撬牙虫的,卖耗子药的,卖金刚大力丸的,卖烟料的,以至相面的,占灯下数的,起六壬课的。又见一群女人,蹲在一个卖鸦片烟灯子的摊子上讲价儿。老爷此时,是头也不敢抬,忙忙的一直往后走,这才把必应赡礼的个文昌阁,抹门儿过去了。
才进了西边那个角门子,便见那空院子里,围着个破蓝布帐子,里面锣鼓喧天,帐子外头一个人站在那里嚷道:“撒官板儿,列位瞧瞧这个凤凰单展翅。”老爷听了,心中暗喜,连忙进去,原来却是起子跑旱船的。只见一个三十来岁漆黑的大汉子,一嘴巴子的胡子渣儿,也包了头,穿了彩衣,歪在那个早船上。
一手托了腮,把那只手单撒手儿,伸了个懒腰,脸上还作出许多百媚千娇的丑态来。闹了一阵,又听那个打锣的嚷道:“看完了凤凰单展翅,这就该着请大爷们瞧飞蝴蝶儿了。”安老爷这才明白,原来这就叫作风凰单展翅,连忙回身就走,说道:“无耻之至矣!”
华忠唉了一声,见那边还有许多耍狗熊、耍耗子的。他看那光景,禁不得再去撒冤去了,便一直引着老爷,从文昌阁后
身儿,绕到东边儿。老爷一看,就比那西边安静多了。有的墙上挂了个灯虎儿,有猜灯虎儿的;有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踢球的。只那南边儿,靠着东墙围着个帐子,约莫里头是个书场儿。北边却围着簇新的大蓝布帐子,那帐子儿的外头,也站着两人,还都带着缨帽儿;听他说话的口音,倒象四川、云、贵一路的人。只听他文诌诌的说道:“人品有个高低,飞禽走兽也有个贵贱。这对飞禽,是不轻易得见的,请看看。”程相公听见便道:“老伯,这一定是凤凰了。”老爷也点点头,摇摇摆摆的进去。见那帐子里头,还有一道网城,网城里果然有金碧辉煌的一对大鸟。老爷还不曾开口,刘住儿说道:“这不是咱们城里头赶庙的那对孔雀吗?那儿是凤凰呀?”安老爷这才后悔:“这趟庙逛的好不冤哉枉也!”他只管这等后悔,心里的笃信好学,始终还不信这就叫上了当了,只疑心或者今日适逢其会,凤鸟不至,也未可知,因说:“我们回店去吧!”华忠说:“得请老爷略等一等儿。”在这个当儿,麻花儿又拉屎去了。老爷正不耐烦,便说:“这就是方才那碗酪吃的。”谁想恰好程相公也在那里悄悄儿的问刘住儿说:“那里好出大恭?
我也去。”老爷听说,便说道:“索性请师爷也方便了来吧!
我借此歇歇儿也好。”华忠满院子里看了一遍,只找不出个座儿来,说:“不然,请老爷到南边儿那书场儿的板凳上坐去吧!”
老爷此时是不曾看得凤凰,兴致索然,一声儿不言语,只跟了他走。及至走进那书场儿去,才见不是个说书的,原来是个道士,坐在紧靠东墙根儿。面前放着张桌儿,周围摆着几条板凳,那板凳上坐着也没多的几个人。另有个看场儿的,正拿着个升给他打钱。那桌子上通共也不过打了有二三百零钱。老爷看那道士时,只见他穿一件蓝布道袍,戴一顶棕道笠儿。那
时正是日色西照,他把那顶笠儿戴得齐眉,遮了太阳;脸上却又照戏上小丑一般,抹着个三花脸儿,还戴着一圈儿狗蝇胡子。
左胳膊上揽着个渔鼓,右手里掐着副简板,却把左手拍着鼓。
只听他扎嘣嘣、扎嘣嘣打着,在那里等着攒钱。忽见安老爷进来坐下,他又把头上那个道笠儿望下遮了一遮,便按住鼓板发
科道:
锦样年华水样过,轮蹄风雨暗消磨;仓皇一枕黄粱梦,都付人间春梦婆。小子风尘奔走,不道姓名,只因作了半世懵懂痴人,醒来一场繁华大梦;思之无味,说也可怜。
随口编了几句道情,无非唤醒聩聋,破除烦恼,这也叫作:“只诗如此,无可奈何!”不免将来请教诸公,聊当一笑。
他说完了这段科白,又按着板眼,拍那鼓。安老爷向来于戏文弹词一道本不留心,到了和尚道士两门,更不对路,何况这道士又自己弄成那等一副嘴脸。老爷看了,早就有些不耐烦,只管坐在那里,却掉转头来望着别处。忽然听他这四句开场诗,竟不落故套;就这段科白,也竟不俗,不由得又着了点儿文字魔,便要留心听听他底下唱些什么。只听他唱道:鼓莲蓬,第一声;莫争喧,仔细听,人生世上浑如梦;春花秋月销磨尽,苍狗白云变态中,游丝万丈飘无定。诌几句盲词瞎话,当作他暮鼓晨钟。
安老爷听了点点头,心里暗说:“他这一段,自然要算个总起的引子了。”因又听他往下唱道:判官家,说帝王;征诛惨,揖让忙,暴秦、炎汉糊涂帐;六朝金粉空尘迹,五代干戈小戏场,李唐、赵宋风吹浪。抵多少寺僧白雁,都成了纸上文章。
最难逃,名利关;拥铜山,铁券传,丰碑早见磨刀惨;驮来薏苡冤难雪,击碎珊瑚酒未寒,千秋最苦英雄汉。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