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100 页/共 136 页
的呢。庙里当家的将这四架葡萄都卖出去啦,人家已经摘完了。
金头虎近前一看,没有葡萄啦,众人遂向东南角而来。
看见东南角上有座彩棚,红绿五色绸子扎的彩子,有四对牛角灯,彩棚当中有一块纸糊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以武会友。”彩棚口外南边十八件大兵刃架子,彩棚北十八件短兵刃架子,锋利耀目,彩棚里面八仙桌上,有一架天秤。金头虎将母狗眼一翻,看这块匾上四个字,他就认的一个,遂念道:“什么什么丈。”就认得这一个还错啦,将友字念成丈字。萧银龙说道:“以武会友四个宇,就认得一个,还蒙错啦。”黄三太叫道:“银龙贤弟!练把势的不能这样阔。”萧银龙道:“有作生意之人,咱们何妨打听打听?”萧银龙遂向一个作小买卖的问道:“掌柜的,求你告诉我们,这座彩棚是何人所设?
里面是怎么个意思?”作小买卖的说道:“本杭州府的少爷,玉面小霸王焦振芳,在此搭彩棚以武会友。一会儿你就看见啦,家人抬来两只箱子,里面俱都是银子。有好武的要愿意比武,比如要赌五十两银子输赢,你放在秤盘上五十两银子,少爷也放五十两银子,你要将少爷兜一个筋斗,摔一个趔趄,少爷输银五十两,余外还送给五十两。愿意多赌也是如此。”萧银龙打听明白,忽听西角门外一阵大乱,遂说道:“大少爷来啦。”
金头虎说道:“走走走,去看看我们大少爷。”众人怕他惹祸,在后面紧紧跟随,就见许多人骑着马,向南来进了四角门。那马有铁青马,有枣骝红,有白龙驹,有甘草黄,有银色白,二十余人,都是武士打扮。就听有人喊道:“大少爷里边吧!”就见这位少爷,头戴武生公子巾,身披一件米色大衣,周围金线走边,雪青的十字绊,一巴掌宽的英雄带,米色的腰围子,年在二十多岁,白净净的脸面,五官端正。三太黄爷又看众人拉着一匹白马,银鬃银尾,咴咴的乱叫。三太平生最爱好马,遂
说道:“众位弟兄,这匹马真好,总有六七百地脚程。”贾明说道:“黄三哥,你要爱惜此马不难,等他跑到清静地方,我抢来给你。”黄三说道:“你少要胡说。”弟兄六位来到棚前,就见少爷居中正坐,众教师南北两边相陪,彩棚后东南有茶水点心,大众坐下喝茶。庙后头的人就拥挤不动啦,比看练把势的,又省钱,又多见世面。
正在人声嘈杂之际,就有人在西角门外喊道:“闪开!闪开!”黄三太一看,两个人抬着一只箱子,压得杠子直响,搭到彩棚之内,天秤桌前,打开箱子,一个个的都码在天秤桌上,俱是雪霜白银子。傻小子母狗眼直翻,叫道:“杨香五!我偷一个,咱们两个人分分如何?”萧银龙说道:“五哥,千万不要玩笑,这位擂官乃是知府的少爷,你要抢人家的银子,这场官司你打得起吗?”就听擂官说道:“这三天咱们练啦,没有人进场子。哪一位有能为的,请上擂台。”语言未了,打北面闪出一人,身材五尺往来,豆青的大衣,蓝短靠,其貌不扬,鹰鼻龟背蛇腰,细脖子,非常的难看。遂说道:“公子爷,今天我请一请。”忙将大衣服脱在彩棚,站在当中面朝西,口中说道:“众位老少英雄,这是本府台的大少爷焦公子,率领我们众教师以武会友,有好武的朋友,不论是保镖的,护院的老师傅,皆可以上来练练。杭州府乃是五方杂地,藏龙卧虎,谁不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有会武术的朋友好练的,请进场来,我们奉陪。要赌输赢,愿赌五十两银子,我们也赔五十两,两百两。那位说我没带那些银子能上擂吗?三两二两也无不可,这是以武会友,就是分文未带,也无不可,你只管进彩棚,咱们作为取笑。”说着话,晃悠脑袋,无奈就是无人答话。金头虎说道:“黄三哥,火烧我胜三大爷宅院,这一水就捞上来了。”杨香五说道:“怎么捞呢?”贾明说道:“这一次打孟二
大爷家带盘费不少,咱们大家凑一百银子,我先与鹰鼻鹞眼那小子赌输赢,我兜他一个筋斗就是三百两;回头我就赌上三百两,我再兜他一个趔趄,就是九百两,再赌上这九百两,我再踢他一个筋斗,就是好些个百两。”杨香五说道:“傻小子,就有一个便宜,被王华买去啦。你看看庙上,千人万人,谁进场子?他是知府的儿子,他要打了人,哈哈一笑,要输给别人,翻脸就惹不起。”金头虎说道:“你怎么那么胆小呢?知府就不说理吗?”不表傻英雄与香五口角,再说擂台上有一人说道:“众位,我姓王,外号人称野鸡溜子。”王七方将此话说完了,遂站一旁。焦公子亦站起身来说道:“我再请一请吧。”焦公子忙将大衣服一闪,勒十字绊,紧英雄带,来到擂台前,一抱拳说道:“众位,把势场没有大小,有好武术的只管请进场子来。无论保镖的、护院的、教场子的子弟老师傅们,带着银子的赌输赢,金赌金还,银赌银还;没带着银子的以武会友。”
公子将话说完了,台底下仍然默默无言。王七说道:“我再请请,这么些位,连一个好武的都没有吗?我打一趟拳,众位看看。”说着话王七一拉势子,打了一套拳,萧银龙等一看,平平常常,比三座毛四门斗强点。焦公子说道:“王教师退下去,我也打一趟拳。”遂说道:“众位若看我的拳有错,多求指正。”
语毕,亮姿势,打了一趟拳。列位,打拳要准,发招要稳;纵如风,站如丁;手眼身法步,招招精奇,式式到家,真受过高人传授,明人指教。打完了一抱拳,对台下说道:“见笑,见笑。”黄三太说道:“众位仁兄贤弟,真奇怪了。”金头虎说道:“三哥,您怎么看奇怪呢?”黄三太说道:“绍兴府山阴县结义村姓黄的甚多,黄家本族有三十六手黄家拳。焦公子这套拳,正是黄家门上三十六手。”贾明说道:“人说您诚实,您原来也会捧场。知府的儿子打拳,就是黄家拳;要是总督的儿子,
就是贾家拳啦。”黄三太这一席话不要紧,后来引出奸盗邪淫、苦乐悲欢好些事情,后文书暂且不表。
且说王七见公子打完了拳,复又来到擂台前,对台下说道:“台下这些位可称人山人海,你们众人就连一位会武术的都没有吗?难道你们练会了把势,就会关上门,等到夜晚当着老婆子练吗?”金头虎说道:“三哥,这小子太傲慢无礼。我到擂台上打他一个大嘴巴子,要不将他脖子抽歪了,我就叫母老虎。”萧银龙说道:“贾五哥,何为这样无涵养呢?君子当积福,小人仗势欺人,他这是狐假虎威。擂官不是知府的少爷吗?
他们干什么来啦?咱办什么?贾五哥千万不要惹事招非,叫大家跟着受累。咱们不是没当着众目之下说咱们是保镖的吗?”
正在此时,就见南面有一个喊叫,声音洪亮,喊道:“你不要藐视杭州没有能人。”语毕,忙将大衣服脱去,就够奔擂台而来。背后一位老者,急忙揪住这位少年的英雄带,叫道:“少爷不可!临来之时,我家主人谆谆嘱咐老奴,不叫少爷惹是招非。您何必挂这宗火儿?他又不是指名道姓。”黑英雄将老家人向外一推,纵上擂台,一声喊叫:“跟你赌输赢!你不该藐视天下英雄。”王七正在狂傲之际,黑英雄上得擂台,毫不客气,插拳就打,十数个照面,就看出黑英雄的胜利来啦。金头虎说道:“这位黑英雄够朋友,不像杨香五,软的欺负硬的怕。”黄三太一语不发。就见王七向上一纵,照定黑英雄咽喉一掌,黑英雄一下腰,反左手将王七的腕子捋住,右腿照定王七的胸前,就是一脚。这一脚,王七可成了滚鸡溜子啦,咕噜咕噜,滚出二十余步,看热闹之人一阵大笑,真叫大快人心。
黑英雄面对擂台下说道:“这样能为还赌金钱?”焦公子站起身来,对黑汉说道:“黑英雄,你打了我的教师,你可敢与少爷比试吗?”黑公子说道:“有何不可?打的是有能为的。”
焦少爷与黑汉动手插拳,二位远长拳,近短打,黑英雄忽然被焦公子将腕子捋住,底下一脚,黑英雄闹了一个仰面朝天,看热闹的哈哈一阵大笑。黑汉站起身来,跳下擂台就跑,向老者手中夺取包袱,老家人不给,被黑公子一把推倒,打开小包袱,取出一口朴刀。黄三太叫道:“银龙贤弟!你看此人多粗鲁?
那擂台上兵刃有的是,他不就近取,他偏下来取刀。”黑公子手持钢刀,上了擂台。焦公子脸一红,说道:“青天白日,你敢与少爷动刀?大概你是路劫的大飞贼。”遂叫道:“家人们!
取过我的素杆亮银枪。”这条枪八九尺长的点钢鸭子嘴,上边八个疙疸,镏金铛,素杆雪霜白,鸡卵粗的枪杆,折铁搅钢打造,包一层银衣,分量加重,故此叫玉面小霸王。焦公子一颤枪,黑公子擦刀便剁,三太一见,眼见得刀枪并举,祸在当头。
黄三太方要出头露面,就听西南角一阵大乱,喊道:“众位闪闪,了事的来啦!此事非这位了,若不然了不了哇。这位在杭州府一跺脚,四门乱颤。”众人向两旁一闪,此人上了擂台,说道:“焦公子不要生气。”又向黑汉说道:“你无事生非。”
黑汉说道:“他兜我一个筋头。”此人说道:“你要不打他的教师,他就兜你跟斗吗?”黑汉不敢多言,唯唯而退。众人观看这位了事之人,面如美玉,五官端正,头戴四楞袖口青布壮帽,正顶门上镶着一块白骨头,青布的大衣,青布的短靠,棉花绳打十字绊,足登青布皂靴,细腰乍背。抱腕当胸,说道:“大少爷,高抬贵手,看在愚下之面,那黑人乃是愚下之拜弟,愚鲁不堪。愚下与大少爷赔礼了。”焦公子翻怒容换笑脸,将枪递与家人说道:“原来是贺师兄到了。是您的朋友,在下实在不知,要知是贺师兄的盟兄弟,我决不能动手。”这人抱拳说道:“大少爷太谦。明天我带着我盟弟,负荆到府。”焦公子说道:“贺师兄说的哪里话来?咱们是师兄弟,不要客气。
此事家严并不知,您要与令师弟到舍下,若被家严知晓,反为不美了。谁也没打着谁,就是将谁打了,您这一来,也不过是哈哈一笑,就算完事。师兄您要得暇,不妨到舍下谈谈,千万别提此事,若知是师兄盟弟,小弟天胆也不敢触犯。还请致意令师弟,就说我此时不能离开擂台,假有闲暇,小弟必当拜访。”
众人一看,这位少爷虽然是知府之公子,谈吐文雅,毫无骄傲之态,莫不暗中赞美公子的大度知礼。您道,这位了事的倒是何人呢?原来此人与黄三太乃是通家之好。方才黑汉一上擂台的时候,黄三太本就认识,比及插拳动手,黄三太以为比试拳脚,决不致有什么危险,所以观之不言,恐怕贾明惹祸,若告诉了贾明,黑汉被摔,贾明必然上擂与黑汉报复,所以黄三太只笑而不言。及至黑汉下台,由家人手中抢去小包袱,取出刀来,再纵上擂台,焦公子命家人取过了亮银枪,黄三太一看,必有一场恶战仇杀,当人山人海,万众之下,必然谁也不肯相让,若焦公子受了伤,黑汉也不能全躯下擂,黑汉要是丧于焦公子之手,必然是一场绝大的风波,故此黄三太万般无奈,才要分开众人够奔擂台,欲以友谊的关系,与两人和解,以息这一场大祸。黄三太方要当鲁仲连,这位少年的人急忙分开众人,纵上擂台了事,黄爷一看此了事之人并不是外人,正是师弟贺照雄。原来黄三太与贺照雄、濮德勇、伍万年,四位俱都是胜三爷的门下,四人又结拜了弟兄,受胜爷训诲。贺照雄有赛专诸之名,是位孝子,贺照雄天伦卧床不起,贺照雄在家昼夜服侍,胜爷办镖局子好几载的工夫,贺照雄未曾见面。他住在杭州钱塘门外安乐村贺家堡,提起家世,也是大明家为官,世代簪缨,如今虽作官,也是百万之富,门前挂着“乐善好施” 、“义著乡间” 、“一方载德”等等匾额。贺照雄自别恩师,侍奉父病一年有余,老人家一病亡故。方才这位上台打擂的名字
就叫濮德勇,与贺照雄时相过从,师兄弟讨论武术,贺爷在守制期内,还病了一年有余,濮德勇侍师兄如亲胞。闲文少叙,黄爷见贺爷已经了完此事,心中甚喜,贾明说道:“黄三哥,我抽鹰鼻鹞眼的两个嘴巴子去。”黄爷拦住说道:“贾明贤弟!
这是何必呢?”此时焦公子在台上说道:“众位老少宾朋,天也不早啦,我们也该回去吃饭啦,众位散一散吧。”大众看热闹的一哄而散。萧银龙说道:“贾五哥,人家都吃饭去啦,咱们还不走吗?”贾明无法,只好跟随众人出了彩棚。
弟兄六位走到三层殿一看,俱是女子烧香的。贾明说道:“怎么这儿烧香的,尽是大姑娘?”杨香五说道:“你真是浑小子,你看看是姑娘吗?这是孙娘娘香殿,小媳妇们前来求子嗣的,老太太烧香拴娃娃的,都是为姑娘出了门子没有儿女,前来给姑娘烧香许愿。”贾明说道:“我也拴娃娃去。”杨香五说道:“你还没娶媳妇呢。”贾明说道:“我先许下愿,娶了媳妇一进门子,就生一个大小子。”张茂龙说道:“你别捣乱啦。”萧银龙说道:“张七哥,你就是实心眼,贾爷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您叫他去他也不去。”众人正说着话,就见由打二层佛殿角门,进来一男一女,前面的男子彬彬儒雅,厚蓝绸子大衫,厚底福字履的鞋,八月中秋后还拿着凉扇呢。后边一妇人,青绸子衣服,底下穿百褶裙,虽然是旧衣服,然而很洁净,来到了孙娘娘殿前,请了一股香。这位是个秀才,后头这位是秀才的娘子,请完了香,二人进了子孙娘娘殿,在各神位俱都烧了一股香,飘飘下拜,那女子稳重端庄,将那些擦姻脂抹粉的妇人,比的犹如妖精一般。这时金头虎仍在殿外站立不走,杨香五叫道:“贾贤弟!咱们走吧。”贾明说道:“忙什么,再看会儿。”就见秀才娘娘点完了香在前头走,秀才在后面跟随。忽然间由西角门撞进二十余人,都是短衣襟,小打扮,
有穿紫花布裤褂的,有穿月白布裤褂的,蓝绸子裤褂的,青绸子裤褂的,穿着小衣服,都露着七节鞭、九节鞭、手稍子、匕首刀、双叉子,二十多人前头一排,后头一排,将角门挡住。
秀才娘子说道:“借光,我们过去。”娘子又回头叫道:“相公你看看。”那位秀才遂上前说道:“借光,我们过去。”这群人说道:“怕挤别来。”秀才说道:“这是庙场,女子烧香之地,你们这样举动,须知我不是好惹的。”那群人说道:“你好惹不好惹的,跟谁说呢?你有势力,叫府县下公文,别叫男女混杂。”金头虎一听,就要挽袖口上前动手。忽见外面来了一人,蓝纺绸裤褂,青靴子,短胡须,手提打马藤鞭,说道:“众位,你们不认的,这是杭州府第一名士苏文焕苏先生。”
又低声说道:“这是枪杆,熟读大清律。闪开,闪开。”大众闻听,俱各向两旁一闪,秀才夫妇也都过去啦。萧银龙说道:“咱们也该喝酒去啦,天到什么时候啦?”黄三太六位出了西角门,向西去俱都是茶饭铺。原来,杭州这座庙非常之大,历年有戏的时候,虽说正日子是四天,必要续演十天八天的。为何续演呢?这座庙的大宝局总有八九十家,四天正日子完了,他们便出来要求续演,打着庙里众买卖家的旗号,向会头要求,众买卖家为做生意起见,俱都赞同。要求许可之后,戏价便由各大宝局担负,故此庙上的大小买卖云集,饭馆子在庙前搭楼作买卖。
黄三太等进了一家酒楼,这座酒楼是坐北向南门,众人上了酒楼,黄三太与张茂龙坐在西面,萧银龙与李煜坐在东面,贾明与杨香五坐在正北面,这张桌子正靠着窗户。三太要了十二壶酒,叫跑堂的给配了八样菜,跑堂的将菜端上来,傻小子是抢吃抢喝。六位正在吃饮之际,就听楼上饮酒之人交头接耳,低声悄语地说道:“这回可对碰上啦,知府的公子抢秀才的太
太。秀才是一个枪杆,偏遇上知府的公子,一会儿轿子就要来到啦。”黄三太等俱都听了个满耳,惟有傻小子净顾抢吃抢喝,他一句也没听见。杨香五怕他听见,故意与他开玩笑,说道:“这个熘里脊真是两味的,这碟可是我自己吃。”金头虎说道:“你要自己吃,我将菜都倒在一个碗里,我自己吃大杂烩。”
正在此时,金头虎抬头一看,就见楼下的姑娘媳妇,人声呐喊。
金头虎叫道:“跑堂的!快来快来,下边是什么事?”杨香五见傻小子叫唤跑堂的,杨香五用大衣挡手,对跑堂的摆手示意,不叫跑堂的告诉贾明。金头虎说道:“跑堂的,底下是什么事?
是着了火啦?”跑堂的说道:“我这个围裙是从北京买的,放在水里洗的时候,能够立着。”金头虎说道:“我问的是楼底下那群人,摔倒的爬起还跑,是干什么的?”跑堂的说道:“咱这饭卖的贱,他们都抢着来吃饭。”金头虎说道:“你要与我打哑谜,我砸你的饭馆子,先将这张桌子给你翻了。”跑堂的说:“您看吧,这就到啦。”正在说话之际,就见由东向西来了一乘四人小轿,轿中有娇滴滴妇人啼哭的声音,说道:“庙上的仁人君子,搭救搭救吧,我是秀才之妻,被群盗抢来啦。”贾明也听明白啦,遂叫道:“黄三哥!您听见没有?咱们管不管?青天白日竟敢抢秀才之妻。”黄三太未及答言,贾明说道:“我明白啦,浙江绍兴府有名的人物怕事,我贾明可不怕事。”三太被贾明用话一激,擦拳磨掌要管此事,杨香五说道:“这桩事要是管,千万可别团腕,也别落把。”团腕即呼名字,落把即杀人。傻英雄说道:“对对,谁要团我的腕,我海攒!”海攒即骂街。正在此时,小轿已经来到酒楼之下,金头虎一抬腿踹落一扇窗户,由酒楼上纵下来,一横挡住去路。
众恶奴观看傻英雄:雷公嘴,狗蝇眼,红眼边,大肚子,罗圈腿,梳着一个冲天杵的小辫,三尺来高。就听金头虎说道:
“小子们,这乘轿子是怎么回事?”方才那个大胡爪的老头说道:“朋友,你问也是白问,我是知府的大管家,外号人称长毛狗,姓王行三。后边那位是二管家,人称短毛狼李七。这乘轿里的女子,乃是杭州一位寒儒之妻。这里边有一段缘故,这位寒儒当初娶妻无钱,向我们大少爷借三百银子,我们大少爷不借给,我们众人怂恿大少爷成人之美,才借给他三百两银子。
如今二年多,本利未清,大少爷责成我们讨这笔债,因为是我们哥俩的承还保人。我们找他要钱,他言说吃饭钱都没有,就仗写字吃饭。要了几次,苏文焕言说:‘我一贫如洗,决还不了这笔账。叫我的娘子跟了大少爷去吧,给大少爷作上一房爱妾,也省的跟我少吃无穿。’我们将此话一回禀大少爷,大少爷言说:‘我在杭州府买一个姑娘花上多少钱?谁要残花败柳?’我们跟少爷死说活说,少爷才应允,可是还未娶人。今天恰巧我们大少爷上庙,秀才夫妇也来逛庙,我们看见了秀才之妻,遂告诉了大少爷,大少爷一看,很对心思,遂上前问秀才:‘这笔账何以久不清偿?如再不清偿,就要发轿抬人。’苏文焕他言说:‘还不起账,该得起账。’我们大少爷一怒,这才发轿抬人。算来本利五百多两,有中保人,有承还保人,字据上有苏文焕的押。你管的了五六百银子的事吗?”贾明说道:“你们少爷是叫焦振芳吗?”长毛狗说道:“不错,打听打听玉面小霸王焦振芳,无人不知。”金头虎说道:“知府补缺的时候,你们知道吗?”长毛狗说道:“不知道。”贾明说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长毛狗道:“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贾明说道:“你们知府候补的时候,他是穷小子,没钱住店吃饭。我是放官利债的,利钱可大点,当时他托人借我的钱,是蹦蹦利,由候补补缺的时候,借了我五十两银子,一蹦就是一百两,两蹦就是一百五十两,如今本利算起来共欠十万
银子啦。我找你们知府去啦,我叫他将官利债算算吧。你们知府说:‘本府也还不清,我的夫人也老啦,将我儿媳妇折抵利钱吧。’话可说啦,还没给我人呢,将我那笔账与苏文焕这笔钱还抵不了吗?”众恶奴一听贾明这话,遂说道:“众位别跟他费话啦,打吧,只要留口气就行。”长毛狗仗着焦公子之势,一伸手就给了贾明一个嘴巴子。贾明伸左手一捋长毛狗的腕子,右手照定长毛狗就是个嘴巴子。三十来斤重的杵,长毛狗如何禁的住?倒在地下就打开滚啦。短毛狗说道:“众位齐上!”
众恶奴向上一包围贾明,哪知道金头虎专打二把刀的把势,他又有金钟罩,力气又大,这个恶奴的叉子叫贾明一杵绷飞,那个七节鞭一递,就将杵缠上啦,贾明一拉也给松了手啦。如此打了七八个头破血出。后边的恶奴抹头就跑,抬轿子的也早跑啦,贾明后头就追。黄爷在楼上开发完了酒钱,杨香五打开小包袱取兵刃,纵下楼来,后面黄爷等陆续由楼窗户跳下。三太上前将轿帘扯下一看,损阴丧德之人,专有损阴丧德的主意,轿里的娘子两只胳膊在两个轿杆上用绳子捆着呢,腰上也用绳子缚在两边轿框上,妇人是纹丝不能动转。三太抱着朴刀,不敢上前。娘子在轿中叫道:“壮士爷!请您救我不死,我是苏秀才之妻,被该强盗所抢。”黄三太一看娘子不过二十来岁,正在青春年纪,不敢上前伸手解绳子,因为有男女之嫌。娘子在轿中声声央求速为解救,黄三太正在进退两难之时,就见后面有一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踉跄而来,满身泥土,满面灰尘。来到切近,三太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子孙娘娘殿焚香的秀才。黄三太方才听娘子说是苏秀才之妻,遂上前叫道:“你是苏秀才吗?快来,令正现在轿中无恙,赶紧解救!”苏秀才跳到切近,迈步进了轿子,伸手解开绳子,由轿中将娘子搀扶出来。苏秀才遂跪在尘埃,此时娘子也跪倒在地,苏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