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196 页/共 207 页
道言未绝,山洞中走出一人,正是罗祖。罗祖道:“孺子真可教,来随我入洞学道。”
说也奇怪,跟着罗祖,这山下竟然并不狭校三人到了洞中,日从罗祖学习修养,一住数月。
一日,罗祖忽语三人道:“今日,皇家又在悬挂黄榜,征求天下奇人侠士了,为的却是运粮事情。就为出路不太平,运粮船只,屡遭寇劫,运粮官员,屡典王章,所以钦悬黄榜,招致贤能,你们三人,可赶快下山,揭榜应招。倘然路途遇险,我自前来相助。前程远大,万勿迟疑!”
三人拜聆之下,颇觉依恋不舍,罗祖拂袖驱逐,始各下山进京。直到现在,那山脚下还有座潘安庙,内塑罗祖神像,青帮弟兄过路的,必尽入庙礼拜,此系后话。
当下翁、钱、潘三人行到京师,才知已隔人世三十余年!
问旁人时,果然悬有黄榜,于是如法揭榜,钦准三人各招徒弟一千三百二十六人,合带运粮船一千九百九十只零半,于是三人就立起一个总帮来,名叫江淮四帮。又把总帮分为三房,是翁大房,钱二房,潘三房,支分派别,各有师承,不相混杂。
说也奇怪,当时这翁、钱、潘三人出任运粮之后,果然盗风尽息,粮户不惊。朝廷异常嘉要,立召三人入京,赐以官爵,许之立谱,广招徒弟,报效皇家。从此,三人就公立一堂,题名叫做“潘安堂”,各自招收徒弟,徒弟收徒子,徒子收徒孙,声势日大。于是又公议立一个总名,就是“青帮”两字。青帮中人称罗祖为直祖,称翁、钱、潘三人为三位主爷,主爷大约就是祖师的意义。
当下翁、钱、潘三人设立了潘安堂之后,就开堂放布,招收徒弟,并立有十大帮规,二十四个字辈,范围徒众。那十大帮规是:一、不欺师灭祖;二、不搅乱帮规;三、不藐视前人;四、不江湖乱道;五、不扒灰放笼;六、不引水带线;七、不奸盗邪淫;八、须有福同享;九、须有难同当;十、须仁义礼智信。二十四个字辈是:“圆明心理大通悟觉普门开放万象依归罗祖真传佛法玄妙”,一字一代,宛然是人家家谱上的字辈。
更有一桩惊人处,就是帮中人偶有违犯帮规的,不讲情面,立斩不贷。潘安堂设立之后,翁、钱二人,也各次第立堂。姓翁的立的就叫翁佑堂,姓钱的立的就叫钱保堂。又组织六部:一是引见部,二是传道部,三是掌布部,四是用印部,五是司礼部,六是监察部。部设一师,分任办事。帮中又特编秘密口号,为帮中人相遇问答之用。这秘密口号,名叫“春点”。春点中,如入帮叫“进门槛”,帮外叫“空子”、“叫洋盘”。称师傅为“老头子”,徒弟为“徒肯”,又叫“一生”。同门兄弟叫“同参弟兄”,名折梢为“斤头”,出首为“引水”,充作线人为“带线”等类,种种名号,不一而足。
凡遇有入帮的,那最初手续,就是由引见师带领“空子”求见“老头子”,接见之后,先将姓名籍贯住址职业履历等,询问明白。然后由传道师把帮中规例,详细讲给他听,并询问是否真心入帮“空子”回说是真心,再由引见师与他约定开堂日期。因为每开一回堂,费用不资,所以必须俟有十余人或数十人,才开一次呢。
到了开堂那天,仍由引见师带领众人人堂,各出拜师金为“老头子”寿,然后焚起全堂香烛,中供翁、钱、潘三位主爷牌位,由引见师带领行三跪九叩礼。礼毕,设誓谨守营规。誓毕,再至“老头子”前行礼,各徒弟然后再行互见礼。”
老头子”开言道:“众多徒弟,今日既入本帮,以后须严守规戒,至于同参弟兄,亦须以义相投,不得自相妒嫉,外面如有‘斤头’等类,须得先行通知于我,待我酌量而行,不准冒昧从事!
”告诫既毕,乃令掌布师分发票布,布上书明姓氏年岁履历字辈等项,复令掌印师用了印,分授各徒,作为永久入帮之凭证。
那收徒典礼中,更有第一回收的徒,名叫开山门徒弟;末一回收的徒,名叫关山门徒弟。这两等徒弟师傅都另眼看待,师傅有事,可以代师行使职权,这便是青帮大略情形。
太后没有进宫时候,太后的老子,用一个跟班,是进过门槛的。一夜,酒后狂言,泄漏了帮规,并露出了一个春点折子,犯了帮规第四条江湖乱道之罪,次日就失踪了。后来查知是被帮中人惨毙的,所以这会子太后听到青红帮,就大惊失色。
当下鹿传霖奏道:“依愚臣看来,会匪帮匪,大半是无知识的人,不很可惧,怕的就是各省绅商士庶,并学校的学生,附和革命,那才是国家大害呢!即如今回镇南关之事,如果没有上流人在里头发纵指示,这班党徒,如何就会有那么利害?
”奕劻道:“近来民气果然太嚣张了!明仗着朝廷宽厚,不十分计较他,遇到内外政事辄敢借口立宪,相率干预,一唱百和,肆意簧鼓,甚至纠集煽惑,构酿巨患。鹿传霖的话,倒也不可不防。”
太后道:“那都是立宪的不好。想来海外各立宪国,都是这个样子的了?”
说到这里,便举目瞧了载沣一眼,唬得载沣连忙回奏道:“欧洲各君主立宪国,率皆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至于施行庶政,裁决舆论,仍自朝廷主张。那民间集会结社,与一切言论著作,莫不有法律为之范围,各国也从没有以破坏纲纪干犯名义为立宪的。”
太后道:“照你说来,现在的乱民,谬说蜂起,淆乱黑白,下淩上替,纲纪荡然,就在欧洲,也断难姑容的了?”
载沣应了一个“是”。奕劻道:“奴才还有一件事要回老祖宗,现在学风很是败坏,士习很是浇漓,各处学生,动思踰越范围,干预外事,有侮辱官师的,有抗违教令的,有悖弃圣教、擅改课程的。也有变易衣冠武断乡曲的。甚至本省大吏,拒而不纳,国家要政,任意要求,动辄捏写学堂全体空名,电达枢部,不考事理,肆口诋谌。此种举动,也与革命不无密切相关。”
太后道:“这么罢,赶快发一道电旨给桂抚,责成他将右辅山炮台克复,孙文、黄兴等几个著名匪徒,休放走了。一面拟旨严禁学生干预政治,并各地开会演说等事。拟了稿呈我瞧过再发!”
军机大臣遵旨办理去讫,太后又与奕劻商议了几桩大事。
当下颁旨广东省复设水陆两提督缺,又因江浙两省党会充斥,枭匪滋扰,命提督姜桂题统兵驰赴浙江,办理剿抚枭匪事宜。派江苏布政使瑞澄办苏松太杭嘉湖缉捕清乡事宜。提足精神,办事各政。隔不上几时,广西革命党果然雾解冰消,右辅山炮台,全都克复了。
不意才过新年,广东地方,又酿起一件绝大的交涉案子,却是日本轮船名叫二辰丸的,满载了军火,计有枪枝九十四箱,子弹四十箱,私运进广东洋面,意图接济民党,重兴革命。偏偏机事不密,被官府侦着了,立派军舰出口,把二辰丸缉获扣祝日本人因粤海军人员擅自卸去二辰丸上的日本国旗,借这大题目,跟中国大大不答应。中国虽然理直气壮,朝野一心,究竟积弱之邦如何好与强国对抗?强国的后盾是兵力,弱国光不过是辨论,恁你妙舌生莲,瞧见了巍巍铁舰,森森钢炮,不由你不忍气吞声,忍错完结。这一件二辰丸案子,交涉终局,依旧是“赔款服礼”四个字。
二辰丸交涉才终,云南省河口、南溪等处革命党又起事了,为首的依旧是黄兴。从越南海防地方进兵,直捣河口。一面分兵攻蛮耗、开化、蒙自等处,夺占炮台,声势十分利害。究竟乌合之众,不敌节制之师,官军一出马,三五仗就把革军打散,所失地方,尽都收复。奏报到京,皇太后私念革命党屡仆屡起,都因满汉沽恩太不均匀之故,于是降旨加恩咸丰同治以来功臣子孙。一面颁布咨议局章程,着各省督抚迅速举办,实力奉行,自奉到章程之日起,限一年内一律办齐。一到八月里,更把宪法大纲,及议院法、选举法要领,并议院未开以前逐年应行筹备事宜,刊刻誊黄颁给京内外各衙门,悬挂堂上,责成依限举办。似此切实整顿,总可消弭巨患。欲知果否太平,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三一回 变出非常亲王监国 入承大统两帝兼祧
话说这一年是光绪三十四年,戊申,北京城里,举行一桩非常大典礼,富贵繁华,花的钱真是如泥如水。原来上年英兵入藏,达赖喇劈避至库伦,等到唐绍仪入藏,跟英人改订过藏印条约,达赖还至西宁,便就上表中朝,恳请入朝。这会子经两宫批准,许他来北京觐见。一面命地方官盛备供帐,优为接待。光是这供帐一项,已经花掉了百余万国帑。达赖将次到京,就命亲王大臣驰往迎劳。到京之后赐居在雍和富,加封他为“诚顺赞化西天大善自在佛”,恩遇异常优渥。京师居民争欲瞻仰达赖慈容,纷至遝来,几乎万人空巷。
看官,大多人聚集之处,最易兴起谣言;而遇到非常举动,谣言尤易发生。最奇怪不过,是谣言发生之后,偏偏应有奇验,好似起谣的人倒有先见之明似的。这个道理,照心理学家讲来,就叫暗示之作用。
当下达赖到京之后,京里头就兴起一个谣言,先由茶坊酒肆,继至巷议街谈,万口同声,都说两大势不并立,每通达赖或是班禅进京,不是喇嘛圆寂,就是至尊驾崩。历举康、雍、干三朝故事为证。如康熙朝班禅入朝,在京出痘身亡;雍正朝,达赖来京,恰遇世宗宴驾;嘉庆朝班禅入觐,又值上皇驾崩等事。口讲指画,猖言无忌。并说今回达赖在京,佛驾与圣驾,不知谁是福大?真也奇怪,此种谣言传有半月光景,宫中忽然传出圣躬不豫的消息。自有了这个消息后,谣言更是利害。有人说七月二十一日,眼见一个大星从西北飞来,掠过屋檐,其声如雷,尾长数十丈,光烁烁照庭宇,至东南而陨。于是都市喧传坠的就是紫微星,预兆很是不祥。
此时宫中传出太后懿旨,征召京外名医,入宫给皇帝诊治,形状很是忙乱。偏是应征各医士,从宫中请脉出来,偏又说皇上六脉平和,毫无痛状。又说请脉时光,皇上把双手仰置御案,默无一言。案间另有一纸,书写的都是病状。如果叩问他病情,就要发怒;倘然指为虚损,怒的尤为利害。
十月初十这一日,是太后万寿令节,德宗率同百僚往贺太后万寿。清晨,侍班官先集于薰风门外,眼见德宗自南海步行而来,跨进德昌门,扶着太监肩头,把两足起落作势,好似舒活筋骨,为拜跪地步似的。忽见一个太监,出传懿旨,皇帝卧病在床,万寿节着免率百官行礼。众文武立即遵旨辍班,瞧德宗时,早已掩面大恸了,扶了太监回宫去了。原来太后此时也正病泻呢,太后身体很坚实,初时也不以为意,泻得日子久了,精神异常委顿。
这日,不知是谁,在太后耳边,说上几句德宗的坏话,说万岁爷得着老佛爷病的消息,脸上很有喜色。太后怒道:“他望我死!我偏不肯先他死!”
此话传出后,都中更兴起一个太后如遭不幸皇帝不独生的谣言来。
十月十六日,尚书溥良自东陵复命,直隶提学使傅增湘陛辞。太后为着德宗有病,未便入宫召见,遂驾临瀛台,陪德宗就在瀛台召溥良傅增湘入见,只话得三两语,就挥令退去。溥、傅二人退朝出外,即告诉人家道:“太后精神很疲倦,皇上颜色也很黯澹。”
都人因此知道帝后的病,都很不轻。过了两天,是十八日,忽传太后传旨着庆亲王奕劻往普陀峪吉地察视寿宫去了。这普陀峪是太后自己预备的陵地。不意十九这一日,各禁门忽然增置兵卫,稽查出入,伺察非常,十分严密。有许多阉人从东华门出来净发,昌言圣驾已崩。都人愈益恐惧,说皇上如果大行,太后定然保不祝不意静候一日,宫中寂无举动。
二十日,庆亲王奕劻忽地匆匆返京。一到京城,不及回邸,就入宫叩见太后。太后立命草诏,立醇亲王长子博仪为大阿哥,承继穆宗皇帝,并着醇亲王载沣监国,摄行政事。奕劻奏请于诏书中加入“兼祧大行皇帝”一语,太后听了,默不作声,脸上颇有怒容。奕劻跪地力请,碰头不已,太后才点头应允,于是始传出醇王监国之谕。
二十一日,皇后始至藏台寝宫省德宗,一进门就哭倒在地。
原来见德宗直挺挺睡在龙床上,不知何时气绝矣!大哭而出,奔告太后。太后病已垂危,听了此信,长叹而已。随把吉祥轿载了帝尸,畀出西苑门,入西华门,擡向干清宫去。这吉祥轿,形似御辇而长,专备载大行的,差不多就是古时的辒辌车。
当下皇后被发,众太监执香哭随,跟着吉祥轿,悲悲戚戚,才抵干清宫,忽有一个太监形色仓皇的奔进来,口称:“老佛爷不好了!”
皇后得着此信,顾不得帝尸,率同诸阉,踉跄奔回西苑瞧太后去了。一时总管李莲英到来,瞧见帝尸委在殿中,语小太监道:“老佛爷就要出事了,不如先殓了罢!”
于是草草殓了,纳在梓宫里。彼时礼臣持了殓祭仪注入东华门,守门的不放他进来。等到回到部里,具好文书,再到干清门时,殓事已经完毕多时了。按照旧例,皇帝即位数年,即营寿兆,德宗帝御宇三十四年,竟没一个人敢议及的。这会子鼎湖既升,才有旨命贝于博伦卜地。西陵附近旧有绝龙峪,太后曾经指给醇贤亲王为寝园,后来不知如何作为罢论。现在仓卒之间,吉壤一时难择,因陋就简,就把绝龙峪改名“九龙峪”。有人说“九龙”之名很是不祥,因为自世祖至德宗,恰恰是九世,疑于终数,于是改名金龙峪,上尊号叫崇陵。这是后话。
当下德宗大行之后,大阿哥博仪入承大统,为嗣皇帝,醇亲王载沣为监国摄政王,摄行大政,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兼祧母后为皇太后。这位皇太后,也是叶赫那拉氏,是慈禧太后的内侄女。慈禧太后因为自己是西宫出身,美中终觉不足,所以必要把侄女配给德宗为后。德宗迫于太后慈命,不敢不允,但是夫妻之间,恩情终觉平常。
德宗的宠妃珍妃,庚子年出狩时,又被太后坠井处死。回銮之后,困处瀛台,心常郁郁,夫妻间更不免时占脱幅。一日两口子不知为了何故争论起来,德宗一时大怒,亲把皇后的发簪掷碎。此簪是乾隆朝遗物,乃是无价之珍,皇后遭此大辱,气愤不过,走到太后跟前诉苦。太后也无多语,但叫她移居在自己别室里。从此皇后与皇帝分宫各处,几同离异,镇日无事,不过以翰墨自遣而已。皇后的父亲,是承恩公桂祥。桂样父子,未尝学问。皇后久侍慈禧太后,喜学草书,尊为皇太后之后,曾以草法书擗窠匾联,自署斋名为“延春阁”。时人有诗道:岂有诸兄笔砚供,翻从草圣学鸾龙。
延春阁上澄心纸,钗股分明染墨浓。
大内御花园之东,有一个士阜,为了舆地家说过不宜建筑,一竟废弃着。慈禧后逝世后,太后命兴修水殿。四围浚池,引玉泉山水环绕之。殿上窗棂承尘金铺,无不嵌以玻璃。太后自题扁额叫“灵沼轩”,俗呼为“水晶宫”。时人有诗道:御花园近石廓西,灵沼轩头榜字题。
引得玉泉三百解,光明世界现琉璃。
这都是后话。
当下太后人宫,到太皇太后病榻之前,见太皇太后不过是一时晕去。少刻醒来,两眼瞧着众人,意思之间,是要见新皇帝。太后命人抱进嗣皇帝,就榻前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见了新皇帝,脸上颇现欣慰之色。这夜,太皇太后也就大行了。
时人有诗道:
玉座珠帘五十春,临朝三度抱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