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府世代忠勇通俗演义 - 第 2 页/共 11 页

言罢,又报潘仁美引兵来索战。令婆曰:“待妾出马,砍宋人几颗头来,彼始不敢逼城。”汉主曰:“汝固勇矣,争奈彼众我寡,何可轻动?”令婆曰“主上勿忧。”遂披挂出城与仁美交锋。只一合,令婆佯败,拈弓抽箭,扭身回射仁美。仁美左股中箭,落于马下。令婆骤马向前,来砍仁美。部将洪先急救,乃与令婆交战三合,被令婆一刀砍于马下。洪后见斩其兄,大怒,出马骂曰:“泼妇,焉敢如此无礼!”遂与令婆交马数合,亦被令婆斩之。党进在西门攻打,听得南门被令婆斩了洪先兄弟,遂直杀来救护。乃与令婆交战数十馀合,不分胜负。令婆乃将绊马索套住党进马脚,用力一扯,党进人马俱皆跌倒。令婆正欲向前擒之,忽听鸣金收军。令婆入城,乃问汉主曰:“主上何为收军?可惜不曾砍得党进。”汉主曰:“孤见曹翰一军杀到,又见王全斌、米信、桑锦、曹彬四面鸟聚云屯杀到,恐汝有失,故此收军。”不在话下。   却说太宗闻知潘仁美中箭,斩了洪先兄弟,绊倒党进,心中大怒曰:“捉住狗妇,砍为肉泥,朕心始休。”乃督三军攻打,又令筑长连城以围太原。城上矢石交下如雨,宋兵亦不敢逼近。汉主城中粮饷将绝,外面又无救兵,城中大惧。太宗亲督军士,攻打严急。见其城无完堞,恐城破尽伤人民,乃写手诏谕之速降。使者至城下,不放入去。太宗怒,命诸将尽穿重甲,列阵城下,射之箭如猬毛,城中危急。太宗复诏谕之曰:“汉主速降,当保始终富贵。”汉主於是夜遣李勋奉表乞降。太宗许之。   次日,太宗入城,登于城台,张乐筵宴诸将。汉主率官属缟衣素帽待罪台下。太宗赐袭衣玉带与汉王,召其升台。汉王升台,叩头谢罪。太宗释之,遂授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国公,加赏甚厚。汉王谢恩毕.太宗乃命刘保勋知太原府事,保勋受命不提。 太宗招降令公   太宗既封汉王,遂问之日:“卿之继业不见临阵,何也?”汉主曰:“患病在太行山也。”太宗曰:“不知愈否?”汉主曰:“病已稍瘳。”   太宗曰:“朕今特赐诏拜为代州刺史,卿遣一心腹,同使臣赉去。”汉主遂遣令婆偕行。   使臣既到太行山,令婆与使臣言曰:“夫君性极刚烈,待妾先回告之。大人随后而来。”是时继业病已全愈,正欲起兵下山,忽见令婆回来,遂问曰:“主人与宋人交战胜负何如?”令婆曰:“今献城降矣。”继业惊曰:“何不驱兵死战?战不胜,宁死社稷,见先君于地下,庶几无愧。奈何甘心屈膝,北面事人,以受万世之唾骂乎?”令婆曰:“宋君遣使臣赉诏来,拜夫主为代州刺史。妾特先来相告。”令公曰:“使者来送死耳,待我亲手刃之,然后起兵杀下太行,救回主上,恢复太原疆境。”令婆急谏曰:“不可作此灭户之事。吾观宋主龙行虎步,乃真命天子。”令公不听。   及使臣至,令公持刀去杀,令婆急抱住,不期患病新愈,又闻汉主降宋,怒气攻发旧病,大叫一声,昏闷倒地。众人扶起,默默无言。令婆急令使臣下山,使臣回到太原,进奏曰:“继业不肯归降,且欲杀臣。幸令婆遮拦,不知何故,大叫一声,昏闷倒地,臣即脱逃走回。此人抗命,乞发兵问罪可也。”太宗曰:“忠义士也,朕甚爱之。”复遣党进赉诏去,特加督同上将军。党进领诏去讫。   却说继业养病,一日遂愈。是夜出观天象,为见宋主之星炯炯临于幽蓟,乃叹曰:“此天命也,非人所能为也。吾之病作,不能行兵护主,皆天意所在。”令婆曰:“幸昨未斩来使,尚有可归之路。”令公曰:“说甚话!国破臣亡,此正理也,岂可苟且贪生,以图富贵而作不忠不义之事乎!”言罢吟诗一律:   奋中蒙耻事堪嗟,回首何方是故家。   凄怆太原城上月,照人情泪落胡笳。   次日,党进赉诏至,继业不受。忽郭无为又至,言曰:“主上传言,事已定矣,抗拒枉然。”继业曰:“誓死九泉,决无受职之理。”汉主又遣一嬖臣至,言曰:“主上专谕将军来降,假主死于此,臣当殉之。今日不来,即反臣矣。”继业曰:“本全臣节,反以悖逆责我。”遂曰:“既要我降,烦党将军面奏宋主,从请三事,则下太行。不然,此头可断,此膝难屈。”党进曰:“是那三事?”继业曰:“一者,惟居汉主部下,不受大宋之职。二者,惟听宋君调遣,不听宣召。三者,我所统属,斩杀不行请旨。”言罢,党进竟回太原奏曰:“继业说要圣上依他三事,方来归降。”太宗曰:“那三事?”党进曰:“如此如此。”太宗曰:“不受宋职,这件怎生依得!既不为臣,要他何用?”汉主奏曰:“陛下且姑顺之,待他既降,厚恩以结其心,不愁不受职也。”太宗然之,遂命党进复去太行山招之。党进领旨,复到太行山与继业言曰:“前三事,圣上允之。请将军收抬下山。”继业遂命家兵载了辎重同党进来见太宗。   太宗见令公表表,威仪昂昂,意气恰似猛虎形状,乃大喜曰:“朕得太原,何如得令公也!”遂赐姓杨。是日.命排筵宴,犒赏令公、令婆,七子、二女俱与其席。酒至半酣,太宗曰:“朕受先帝遗旨,命往五台山降香,不知程途还有多少?将军肯保驾一往否?”继业初见太宗赐姓筵宴,亦不甚以为意。及在筵中见太宗情词款曲,欢若平生,心下思忖太宗之局量真帝王也,倾心悦服。因太宗之问,遂对曰:“蒙万岁厚恩,臣愿保驾。”太宗大喜,即日下命,着党进、李汉琼、潘仁美引大军望五台山进发。   军士在途,旌旗队队,剑戟棱棱。既到太行山,只见那山峰峦峭壁,石垒嵯峨,高哉几千仞也。有诗为证:   一上坡兮复一坡,群峰岂敢并嵯峨。   人间平地远如许,头上青天高不多。   折桂手堪扳月窟,吟诗笔可蘸银河。   此间便是神仙境,比那蓬莱更若何。 当日过了太行山。不数日,到了五台山。太宗驾至山门,果好一个寺院。但见:   四围有千丈青松,明晃晃一轮月上。映龙鳞万竿茂竹,滑剌刺一阵风来。摇凤尾内,并立五方佛殿。   霞光闪闪,常住半空中。两廊僧舍,香篆氤氤。翠盘方丈内,古的白怪。咭叮骨都太湖山,七长八大,   如来释迦牟尼佛。前创三门十二架,后起法堂五百间。敲动木鱼,惊地狱。撞来钟鼓,震天关。   地不爱道,活活生下一座五台山。人修善愿,巍巍立起大雄成胜景。 太宗正欲进寺,只见五百僧人齐来跪下,迎驾太宗入寺。盥手降香毕,亲步遍山游玩,乃吟诗一阕:   扶筇登绝巘,好景迈平川。潭印禅心寂,松邀野鹤还。   红云瞻汉阙,宝阁接天关。归路斜阳里,钟声起暮烟。   太宗吟罢,长老迎归方丈歇息,次日,太宗问长老曰:“天下寺宇景致还有胜于此者?”长老奏曰:“此寺非民间财物并立,乃唐朝则天娘娘所建。天下寺院,无有胜於此者。”太宗曰:“诚哉是也。使非朝廷钱粮,不能有此等大规模也。”忽潘仁美奏曰:“闻有个昊天寺,赛过五台。”太宗曰:“昊天寺在何处?卿既知之,辅朕游玩一番,有何不可?”八大王忙奏曰:“昊天寺在幽州,与萧后接壤境界。倘辽人知之,发兵劫驾,岂非自诒伊戚?乞陛下休听仁美之言,即日班师回汴,乃万全之策。”太宗不听,乃曰:“卿放心,辽人知朕取太原如折枝然,心胆寒矣,尚敢兴兵来相犯耶?”   大辽细作贺君弼见太宗驾往昊天,星夜差人奏知萧太后。后闻之大喜,遣使会同五国番王,急发兵来围困宋之君臣,不在话下。   却说太宗离了五台,驾到辽东连界之所,前军报曰:“北辽有兵杀到。”太宗曰:“何人迎敌?”渊平滚鞍下马应声曰:“小将愿往。”太宗曰:“有虎父即有虎子。”遂命领兵三千迎敌。渊平出马,与辽将麻里庆忌交战。十馀合,庆忌大败逃遁去了。渊平收军,保驾入幽州去讫。 太宗驾幸昊天寺  太宗次日出城.往昊天寺玩景。有诗为证:  乘舆迢递访名山,遥望西天咫尺间。  对月谈经诸妖净,向阳补衲老僧闲。  云浮瑞气苍龙起,松引风清白鹤还。  到此一尘浑不染,更於何处觅禅关。  太宗游玩既毕,驾回幽州歇息。是夜三更,城北喊声振天。及天明,辽兵将幽州城围了。太宗曰:“朕一时游玩心胜,未可八大王之奏,今日果有此难。”言罢杨令公奏曰:“此去雄州甚近,陛下速遣人召魏直、杨雄引军急来救护。”太宗曰:“番将围得甚紧,怎生出去?”渊平曰:“小将愿往。”太宗曰:“卿去宜谨慎。”渊平辞帝上马,领军杀出南门。土金秀、士金寅引兵拦路。与平交战,数合败走。渊平不赶,直望雄州而去。   既到雄州,魏直接至衙内,看了手诏,即与牙将杨文虎、杨清等引军十万竟到幽州。离城十里之外,渊平乃与魏直言曰:“将军暂驻于此,小将单骑杀进城去通信,做个里应外合。”魏直曰:“此言正合我意。”渊平遂骤马杀入城中,奏知太宗。太宗曰:“救兵既至,传令明日里应,勿得有误。”令公奏曰:“臣还有一计,才保陛下无危。”太宗曰:“卿有何计?”令公曰:“赦臣四子延朗死罪,命他假装陛下,出北门城,降臣保陛下出南门,方可脱得此虎井也。”太宗依其计而行。   令公遣六郎保驾,五郎保八大王,二郎、三郎为左右救应,七郎为先锋,倘有迟慢不遵令者处斩。忽阶下一人言曰:“臣亦有活捉萧后之计。”进奏此人是谁?乃王殷也。太宗曰:“卿试言之。”王殷曰:“令公父子保驾出城,留小臣在城上擂鼓呐喊助威。待陛下离了幽州,然后献城诈降。萧后必任用,待万岁他日发兵来讨,臣於内传递消息,定要活捉萧后。”太宗可之。   次日令公保驾出城,太宗谓之曰:“卿为朕操碎肝肠。”令公曰:“虽肝脑涂地,亦职分当然,陛下何谓出是言与?”太宗于是将降书遣人送与萧后,萧后亦不深信。着人打探消息,说北门大开,推出一辆逍遥车辇来,车上端坐宋主,头带冲天冠,身穿赭黄袍,盖着一把黄罗伞。大辽军士俱来看宋主出降,不想令公留王殷守城,父子五人并诸将保驾出南门去了,惟遣河东三百敢死军与渊平护四郎摆驾出北门诈降。辽将天庆王接见车辇,言曰:“请大宋皇帝下车相见。”四郎不答。天庆王又曰“宋主无礼,既来归降,何不下车?”不防渊平在后,拈弓搭箭,将天庆王射死。四郎催军急出,既到护城之外,又遇辽将韩得让。得让不知渊平射死天庆王,亦在马上欠身施礼。四郎不答,目视执伞者。伞柄是条长枪,执者会四郎之意,将伞柄回四郎。四郎即抽出枪来,望韩得让项下一刺,得让落马而死。四郎跳上马,与三百敢死军望南杀去。萧后听知宋主诈降,又杀了韩得让、天庆王,心中大怒,催军望南掩杀不题。   却说令公等保着太宗出城,走至五十里路外,太宗问曰“不知四郎何如?”令公曰:“陛下不必挂他,只保重前进可也。”正行间,韩延寿引一军拦路。太宗大惊,手足慌乱。六郎曰:“陛下勿惊,小将砍此贼来。”言罢,出马杀退延寿,保驾走至乌泥丘。太宗下马坐定,查点军士,不见令公、七郎,乃曰:“为朕之故,父子兄弟离散,情实堪悲。”又谓六郎曰:“卿何忍心,不去救汝父兄?”六郎曰:“臣保圣上,父兄难顾,非心忍也。”太宗起身了望,只闻一处呐喊甚急,与六郎言曰:“此呐喊之处,汝父必在其内。卿既尽忠保朕离难,又当尽孝去救汝父。”六郎曰:“去则谁保陛下?”太宗曰:“朕自有计策。汝当速去。”六郎遂上马,杀奔呐喊之所而去。   太宗既遣六郎去了,乃与诸将入高州城。未及一饷时,辽兵涌至,将城围了。太宗上城,只见城下辽将耶律仲光大叫:“宋君早降,免受万刀之苦。”太宗曰:“六郎去了,谁破此围?”言罢,忽城北三骑飞到,将辽兵杀散入城,乃令公、六郎、七郎也。不在话下。   却说萧后大获全胜,王殷开城投降。萧后入城,遂与群臣商议,立国于幽州。萧后设朝与诸将言曰:“宋主用诈降走了,但不知生擒几人?”众将曰:“生擒十人,俱是宋名将。”太后曰:“名将成擒,丧尽宋人胆矣。”遂命拥出擒将来看。须臾,番人推十将于阶下。延朗挺立不屈,太后骂曰:“蛮狗,不跪将欲何为?”延朗厉声应曰:“误遭贼奴之手,惟有一死,又何为哉。”后怒,命推出一齐斩之。延朗全无惧色,亦怒曰:“砍了万事便休,怒之何为!”言罢延颈待砍。太后见其慷慨激烈,神采超群,心甚爱之,谓萧天左曰:“意欲将琼娥公主招赘此人,卿言何如?”天左曰:“纳叛释降,王者为也。娘娘所见极是。”后曰:“但见此人,刚毅之甚,今恐不从。即使肯从,后来或生变患,不如不招之为愈也。”天左曰:“深恩厚德以御之,何虑不服?”后曰:“卿为良媒,试与言之,看有何词。”天左领旨,遂与延朗言之。延朗忖道:“君父尚在,何为轻生而死,莫若且姑顺之,留此窥其衅隙,以图报复,胜于一死。”沉吟良久之间,遂曰:“蒙娘娘免死,幸矣,何敢过望婚配?”天左曰:“怜君状貌魁梧,故有是举。不然何由得生。君勿固辞。”延朗遂首肯之。天左以允情奏后,后命释之。乃问曰:“汝姓甚,名谁?”延朗心下思忖,若说实名,必不相容,遂以杨字拆开妄对曰:“臣姓木,名易。”后曰:“汝居宋何职?”延朗曰:“臣为代州教练使。”后喜,命备衣冠,择日与琼娥公主成亲不题。   却说太宗回到汴梁,宣杨业于便殿抚慰之曰:“朕离陷井,赖卿父子之力。但渊平等生死不知何如?”业曰:“渊平性颇强梗,生必不保。”言罢,侍臣奏曰:“逃回军士,说萧后怒渊平射死辽帅天庆王,驱军重重围定,渊平与河东三百敢死军俱皆遇难,并未走脱一人。二郎延广被辽兵射落马下,众军蹂踏而死。三郎延庆被一阵短剑军乱砍而死。四郎延朗被辽兵绊倒其马,活捉而去。延德不知下落。”太宗闻奏,惊曰:“数子尽遭诛戮,寡人过也。”哽咽哀悼之甚。业日:“蒙圣上深恩,誓以死报。今数子丧于王事,得其所矣。陛下哀之,不亦过乎?”太宗曰:“噫,是何言也!此难非数子力敌,朕一命休矣。当特赠以报其死。”言罢,令公辞帝退出不题。 太宗敕建无佞府   次日,太宗下令,封呼延赞御禁太尉,沧洲横海郡节度使。杨令公左领军卫大将军,归命无佞侯,三营总管中正军,雄州节度使。杨延昭仓典使,迎州防御使,三千里界河南北招讨使。杨延嗣三关排阵使,潞州天党郡节度使。又以渊平等死于王事,俱追赠为侯,立庙以祀之。以六郎之名犯武功郡王之讳,敕赐名景。又将金花柴郡主赐配,以彰独力救朕殊勋。六郎谢恩毕。太宗复下命于天波门外,金水河边,建立无佞府一所,与令公居住。又赐金钱五百万,与令公盖一座清风无佞天波滴水楼,以旌表之。有诗为证:   忠义全家为国谋,捐生保驾出幽州。   九重宠异殊勋绩,特立清风无佞楼。   太宗封赏毕,杨令公等谢恩出,至无佞府安置家眷住下,竟往雄州任所去讫。   却说大辽耶律休哥等听得耶律呐在汾阳战胜宋兵,遣人奏萧后进兵,以取汴京,后设朝与君臣商议南下。右相萧挞懒奏曰:“小臣愿领兵二万前去,与宋取金明池、饮马井、太原城。如大宋肯还此三处,则暂屯兵于隘,俟其衅隙。不然则起倾国之兵,攻其土门。”挞懒得旨,即日与大将韩延寿、耶律斜轸引兵从瓜洲南下。   声息传入汴京,近臣奏知太宗。太宗怒曰:“贼骑屡寇边廷,朕今亲征,以雪幽州之耻。”寇准奏曰:“陛下车驾频出,轻亵万乘之尊,而无威望震服天下,使北番渺视,不以为意。依臣之见,命一大将征之足矣,何劳圣驾亲出?”太宗曰:“谁可领兵前去?”寇准曰:“潘仁美边情谙熟,命统军征之。”太宗允奏,即降旨授仁美招讨使,统军都元帅,领兵征剿北辽。   仁美领旨回府,忧形于面。其子潘章问曰:“闻大人领兵北伐,威权极矣,何为不乐?”仁美曰:“缺少先锋,故怀忧也。”章曰:“大人何忘之?杨业可矣。向日之仇,由此不可以报乎?”仁美一闻章言,喜不自胜。次早进奏曰:“乞陛下授杨业父子为先锋,同进征辽,则贼不足破矣。”太宗允奏,遣使往雄州调遣杨业。   诏曰:北番入寇。朝野征忪。今命仁美为行营招讨使, 尔业父子三人为先锋,征剿辽贼。诏命到日,即赴代州行营听用。毋违。   使臣赉诏既去,寇莱公赴八大王府中言曰;“仁美怨恨令公,深入骨髓。今举为先锋,只恐害之,误国大事。”八王闻说大惊,即入奏曰:“令公昔射仁美,今举为先锋,恐仁美挟仇肆虐,於军不利。”仁美即趋前奏曰:“今共王事,即系一家,岂有家人而害家人之理乎!臣决不效小人之所为也。”太宗心亦持疑,遂命呼延赞为救应,使潘仁美等领兵十万离了汴京。   不日至代州,代州傅昭亮率众迎接。仁美入公馆坐定,昭亮参毕,仁美问曰:“汝知某处可以下寨?”昭亮曰:“此去西北,地名鸦岭,可以下寨。”仁美遂引军至鸦岭。刚立营寨,军士报韩延寿领兵搦战。仁美大怒,披挂上马。韩延寿杀到,仁美令刘均期出战。交马一合,均期中鞭,负痛走回。又令贺怀出战,交马二十合,贺怀中箭,败回本阵。仁美见二将俱败,亲自奋勇杀出。交马十合,亦败而回。   次日,仁美升帐言曰:“此贼本领甚好,急难破之,将奈之何?”王侁曰:“此贼惟杨先锋可以抵挡。在他人则不能矣。”仁美曰:“杨家子父因何不到?”言罢,军士报杨令公参见。父子三人下马入见,仁美怒曰:“军令,刻期不到处斩。今汝为先锋,尤为吃紧,今既违法,当得何罪?”遂唤刀斧手推出辕门斩首示众。有诗为证:   一作先锋是祸胎,谗邪怀忿害英才。   兹辰继业无先见,何事迟迟不早来。   六郎向前告曰:“辽发三路军兵杀至三关,小将父子战退方来,是以违了限期,乞太师宽恕罪名。”呼延赞在傍劝曰:“乞元帅姑免其罪,待明日出阵立功赎之。”仁美依劝,遂放了令公父子三人。仁美暗想,延赞在军临守,难以谋害令公,遂心生一计,乃谓延赞曰:“军中缺少弓箭等件,汝往代州取来应用。”延赞辞别仁美,竟往代州去讫。   令公辞仁美,退出本寨。至夜仰观天象大惊,见太白星引着尾宿入于鬼宿之中,乃曰:“老汉数难逃矣。”   次日,令公参见仁美,言曰:“彦嗣日早掳掠,蔚朔二城空虚,可令吾儿六郎领兵埋伏於二城连境之所,以邀截其接应之兵。业领一军袭蔚朔二州山后,则大辽九州唾手可得矣。”仁美曰:“老匹夫!是好,你父子远去避锋,令我於此处当敌。”令公曰:“无妨,着呼延赞保元帅深沟高垒,以拒延寿。不旬日业领得胜之兵回来破之,有何难哉!”仁美曰:“舍近取远,倘若不胜,反伤锐气。”言罢,忽报辽兵索战。仁美着令公出马。令公曰:“今日日辰不利,北人不知书义,故无所忌。我南方知书,每事择日,故有所忌讳。且贼势甚盛,姑避其锋,待他军兵少懈,驱兵杀出,必获全胜。”仁美曰:“周以甲子日兴,纣以甲子日亡,择甚吉日?今汝为先锋,千推万拖,惧怯如此,何以激励诸军?速披挂出马!再勿饶舌。”护军王侁言曰:“将军素号无敌,今见敌推拖不战,得非有他志乎?”令公曰:“业非畏死,时有未利,徒伤其生,不能立功,业乃太原降卒,其分当死,荷蒙圣上不杀,授以兵柄。今遇敌岂敢从之不击?盖欲伺其便以立尺寸之功,以报圣上之恩耳。然诸君责业有异志,不肯死战,尚敢以自爱乎?当为诸君先行。但陈家谷,诸君幸於此处张设步兵强弩,以相救也。不然无遗类矣。”言罢上马领兵出寨。言曰:“元帅只要设谋报复私仇,不想误国大事。”忽抬头望见辽之旗帜,大惊挥泪言曰:“哀哉痛哉,今生已矣。”六郎曰:“大人何出此不利之言?”令公以手指曰:“那里不是伤生之兆?”六郎定睛望之,只见辽兵旗上前画一羊,后画一虎扑之。六郎曰:“凶吉此何足凭。仗天子洪福,自足以胜之矣。”有诗为证:   遥见番旗虎扑羊,令公两眼泪洒惶。   圣朝福纵如山重,难保英雄不丧亡。    令公狼牙谷死节   大辽元帅斜轸闻杨业出战,遣复都部署萧挞懒伏兵於路。又遣土金秀出战。令公命六郎出马,交战四十合,土金秀败走。父子三人引兵赶杀而去。   却说仁美心欲害令公,因其临去埋伏之言,亦假意与王侁等列阵陈家谷。自寅至午,不得业之消息,使人登托逻台望之,又无所见。皆以为辽兵败走,欲争其功。即一齐离谷口,沿交河南进。行二十里,闻业战败。仁美暗喜,引诸军退回鸦岭去了。   令公与萧挞懒且战且走,走至陈家谷,见无一卒,抚胸大恸,骂曰:“仁美老贼,生陷我也。”大辽韩延寿领兵如蜂集,重重围定令公父子。七郎曰:“哥哥保着父亲在此宁耐,弟单骑杀回,取兵来救。”令公哭曰:“儿去小心,老父今生恐难见汝矣。”七郎上马撞阵,辽兵不防单骑杀来,被七郎走出谷口去了。直至鸦岭大寨下马。时九月重阳,仁美与诸将赏菊作乐饮酒。有诗为证:   月下捣衣何处声,四星带户夜沉沉。   篱边黄菊几年梦,天畔白云千里心。   酒兴那知风落帽,笳声偏惹泪盈襟。   狼烽不息貂裘敝,忍听晴空双雁吟。   七郎到寨下马,叫军士快禀元帅:杨延嗣回取救兵。众人曰:“元帅正在饮酒,汝慌怎的?”七郎大怒,拨剑出鞘,喝退众人,直至帐前言曰:“禀元师得知,小将父兄被辽将围于陈家谷口,乞元帅早发军士相救。”仁美曰:“无敌者,汝父子之素号也。今何亦被人围?”七郎曰:“非小将父子不能战斗之罪,乃明公不听吾父之言,不肯伏兵谷口,遂遭此难。”仁美怒曰:“这畜生,到指下我的过来。今日仗剑入帐,越分凌上,殊为可恨!”喝令军士推出斩之,以正军法。刘均期等劝曰:“七郎虽有罪,且看昔日保驾之功,饶他也罢。”仁美遂将七郎放了。是夜,叫军士将酒灌醉七郎,缚于树上,乱箭射之。胸前攒聚七十二箭。七郎既死,仁美令陈林、柴敢抬尸丢於桑于河内。   陈柴二人次早抬向河边,一丢下去,其尸倒漂上岸。二人大惊曰:“神哉神哉,英雄屈死,魂灵不散如此!且七郎乃保驾功臣,朝廷他日究出根由,其祸不小。咱两人莫若假做抬病军,竟往南燕告知八大王,方才杜绝我你后患。”柴敢思忖良久,言曰:“一则雁门难过,二则咱等非亲骨肉,难代他们伸冤。”说罢,只见北方一骑马来。二人视之,乃六郎也。六郎曰:“吾弟回取救兵,你二人知否?”二人乃将前情告之。六郎听罢,放声大哭。陈林曰:“将军休哭,急往汴京进奏,我二人作证。”六郎曰:“父今围困谷中,危在旦夕,怎生去得?”踌躇半响,乃曰:“我去问潘招讨取救兵,又是送死。烦汝二人请呼将军出来商议。”陈林曰:“呼将军取军器还未回营。”六郎曰:“既未回来,我往代州要之於路。汝二人回寨,切莫说我回取救兵。”言罢,辞别上马而去。   二人将七郎尸首埋之回寨,正禀复仁美,忽一卒进报:“六郎单马回来,不入本寨,竞往南方去了。”仁美曰:“谁去擒之?”陈林、柴敢应声曰:“某二人愿往。”仁美遂命领兵三千赶之。   却说六郎迎见延赞于路,泣曰:“叔父救我。”延赞曰:“有何苦情?”六郎将其事一一诉之。延赞曰:“且去救了汝父,后奏朝廷,与七郎伸冤。”忽陈林、柴敢领兵赶到,诉说仁美如此如此。六郎曰:“汝二人将欲何为?”陈林曰:“某恐他人领兵伤害将军,故仁美问罢,某二人即应声愿领兵追赶。天幸仁美依随。今某引此军同去破围救老将军也。”六郎称谢,遂与延赞等望陈家谷而进。   却说令公见二子不至,恐军士饿死谷中,乃引兵出战,恰遇土金秀,交马数合,金秀诈败,令公战昏,错认路径。只说是出路,一直杀去,不见了土金秀。抬头一看,只见两山交牙,树木茂密,竞不知是何处。心下十分慌张,遂着小卒问乡民。须臾小卒回报:乡民说是狼牙谷。令公大惊,暗忖:“羊遭狼牙,安得复活。”遂引众奋勇杀出,砍死辽兵百余人。再策马前进,其马疲惫,不能驰骤,令公遂匿深林之中。耶律奚底望林中袍影射之,遂射中令公左臂。令公怒,复赶杀出林。辽兵四散走了。令公遥见前山一庙宇,乃引众军往视之,却是李陵之庙。遂下马题诗一律於壁间云:   君是汉之将,我亦宋之臣。   一般遭陷害,怨恨几时伸。   题罢命众军土屯止于庙。耶律奚底唤军士不必逼近,被其所伤,只在谷口困之。俟其粮绝饿死,往枭首级。众军得令尽退守谷口。   却说令公见辽兵不来索战,遂绝食三日不死。乃与众人言曰:“圣上遇我甚厚,实期捍边讨贼,以仰答之。不意为奸臣所逼,而致王师败绩,我尚有何而目求活?”时麾下尚有百余人。又谓之曰“汝等俱有父母妻子,与我俱死无益,可走归报天子,代我达情。”众皆感激,言曰:“愿与将军同尽。”令公忖道:“外无救援,辽兵重围,毕竟难脱此难。且我素称无敌,若被辽人生擒,受他耻辱,不如乘今早死之为愈也。”主意已定,乃望南拜曰:“太宗主人,善保龙体。老臣今生不能还朝再面龙颜矣。”言讫,取下紫金盔,撞李陵之碑而死。年凡五十九岁。众军士见令公既死,遂奋激杀出谷来,尽被辽兵砍死,止逃走二三人而已。后静轩先生有诗叹云:   力尽锋销马罢溃,堪悲良士不生回。   陵碑千古斜阳里,一度人看一度哀。   后人又有诗赞其守节:   铁石肝肠断断兮,甘心就死李陵碑。   棱棱正气弥天地,烈日秋霜四海知。 第 二 卷 六郎怒斩野龙   却说呼延赞等径往陈家谷救令公,忽路逢一番将。六郎问曰:“来者何将?”曰:“我野龙也。”六郎曰:“汝知吾父在何处?”野龙曰:“汝父迷失出路,杀进狼牙谷去,被我等围住,不能得出,遂撞李陵之碑而死。首级被土金秀枭了,送往幽州献娘娘去了。只有金刀,吾得在此。汝敢来夺耶?”六郎听罢大怒,纵马直取野龙。野龙亦奋勇交战,三合,被六郎斩于马下。六郎下马,取了金刀大恸,昏倒于地。呼延赞劝曰:“汝今哭死也是枉然,莫若入京辨冤。我等助汝救父,命令不自仁美老贼,亦难回寨,只得去落草,待汝的消息,方可来与汝作一证见。”言罢相别而去。   六郎一人一骑出谷,正遇辽将黑嗒,交战数合,忽山后一骑杀来,手持一斧,劈死黑嗒,杀散众兵。六郎视之,乃兄延德也。兄弟下马相抱而哭。延德曰:“此辽贼巢穴,不可久停,且随我入山相诉衷曲。”六郎跟五郎到五台山方丈坐定,六郎曰:“当时与哥哥战败。离散之后,杳无音信,却缘何到此出家?”延德曰:“当时鏖战辽兵,势甚危迪,料难脱身,遂削发为僧,直至五台山来。日前人道辽宋交兵,又望见陈家谷口杀气腾腾,心下十分惊跳,特下山来,只见吾弟受敌,但不知父亲安在?”六郎将父弟遭害诉说一遍。五郎大哭曰:“父弟之仇不共戴天,何得不报!”六郎曰:“小弟今回汴京奏帝报此冤仇。”五郎曰:“不必京去,今我起五百僧杀到仁美营中,将老贼碎尸万段,岂不胜于奏朝廷乎?”有诗为证:   觉海澄清已数年,风波一旦起滔夭。   只因奸仇戕根本,恨不颏臾雪却冤。 六郎曰:“不可。仁美圣上所敕命者,如此杀他,是反朝廷矣。不是伸冤,倒去结冤。”五郎曰:“这等说,我将父弟追荐,你快去京奏帝。代拜母亲:今生不得图家庆,承颜膝下以尽子道也。”六郎遂拜别回京。   行至黄河,入去与把守官索路引。及见那把守官,大惊。那官不是别人,乃仁美之侄潘容也。仁美恐六郎逃回,先着潘容在此把渡。六郎见之,竟往东北走了。潘容见是六郎,遂跳上马加鞭追之。至一湾内,六郎见无船支,乃沿河而走。忽见芦叶内有一支渔船,坐着两人,有诗为证:   一叶扁舟碧水湾,往来人事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