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秘史 - 第 24 页/共 34 页
第七十五回孙武子发兵伐楚代楚国孙武会兵
三将谢恩出朝,会集中军。子胥问孙子,兵从何方而进?
孙子曰:“大凡用兵之治,先除内患,方可外征。吾闻王僚弟掩余在徐,烛庸在钟吾,此二人累有报怨之意,今日进兵宜先征二子,然后南伐。”子胥然之。令伯嚭率兵围徐,自引兵围钟吾,令二人各引兵屯于境上,哨马报知掩余。掩余大惊,以书报知烛庸。烛庸思无计策,回书与掩余曰:“阖庐既用孙武为帅,伍员、伯嚭为将,来攻我等;势不可挡,莫若投降楚国,以保万全。”掩余然之。是夜,遂诣钟吾与烛庸举二城降楚昭王。昭王问子西可否,子西曰:“阖庐既杀王僚而逐二弟,此二人乃其仇人,今日困穷而来,焉可不纳?然吴兵见二子举城来降,必然移兵攻舒,可令二将引兵守舒,使其自相攻杀,我则安坐以待收功。”昭王大悦,受其降表,即令二将各引精兵五千,前保舒城。
孙子闻知,即谓子胥、伯嚭,合兵攻舒。二将会兵于舒城三十里下寨,打战书入城。掩余坚守不出。烛庸曰:“楚王令我兄弟守舒,以建初进之功,今吴兵攻城甚急,若不战退敌,倘舒城有失,我等无计保身。”掩余曰:“彼众我寡,焉可出敌?只宜深沟高垒,以劳其师。”烛庸曰:“若兄畏吴如虎,何日能退其兵,尔不欲战,我当自出。”遂披挂引兵,开东门杀出,吴兵列开阵势,出马而待,烛庸大骂:“伍员亡国囚徒,焉敢疏吾骨肉,陷吾国家!”伍员便不答话,拍马直取烛庸,战不十合,掩余亦引本部从西门杀出,双马夹攻。伯嚭挺枪杀出救护,四马斗作一团,不分胜负。子胥拍马而走,烛庸兄弟舍伯嚭来迫子胥。伯嚭见烛庸所带之兵多有吴人,在阵后大呼曰:“汝等父母妻子在吴,若恋楚将,不速反戈归国,吴王将灭尔族矣!”吴兵在楚者闻伯嚭之言,各个抛戈弃甲,投拜伯嚭马前。烛庸见众兵散漫,抽兵欲保舒城,伯嚭截住归路,大战二十余合,不能得脱。子胥分兵杀入阵中,掩余不能遮架,被斩于马下。烛庸奋力杀出,走上五里,伯嚭已及,望背后射之,亦中箭落马。
子胥、伯嚭二人,尽收降卒,打入舒城,,令人递书人楚,历数平王、无忌之罪,昭王闻舒城已陷,又得子胥之书,大惊无措,右令尹子常,左司马斗辛,右大夫子成,皆请出兵迎敌。
左令尹子西进曰:“姬光初得大位,恤爱百姓,民皆亲附,况且伍员、伯嚭,楚之仇人,则以为将,孙武世之高士,则以为帅。其君臣合心,将佐效力,焉可轻敌?子胥父兄之仇,皆无忌之谗所致,依臣之见请发无忌之冢,斩其首级,令人持与子胥,使其削平生之恨,好退兵讲和,以免二国刀兵,岂不胜于出敌。”昭王然之,诏发无忌之冢,斩其首级,使使渡江,持见子胥。子胥见无忌之首,掷地唾詈乱剑斫之,便欲引兵渡江。
孙子止曰:“楚王既知罪过,发冢以斩无忌之首,所以息明辅之怒也。公既赍到仇人之首,不如止兵江口,回奏吴王,姑缓数月,待时而举,方济大事。”子胥依武之言,按兵不动,具表奏于吴王。吴王诏二将之议,虽是不可抽兵,只宜屯兵于夏口,以待天时。
孙武得吴王之诏,镇日在夏口办造战船,操练水军,以待南伐,不在话下。
且说楚使回报昭王,昭王闻子胥兵不渡江,大喜,以宴群臣,时近楚之诸侯悉来进贺。蔡昭公与唐成公乃小国诸侯,亦来贺楚。蔡昭公有狐裘佩玉,价值千金,唐成公有肃霜马,日行千里。右令尹子常欲求二公之裘玉与马,二公不肯,子常即谗于昭王曰:“蔡、唐二国必然与吴连兵来攻我国,不如拘留二君,待吴兵退后,方可放还。”昭王然之,遂留二公子楚。
二公日夜思归而不能得,唐侯守马之仆自相谋曰:“吾主不忍一马而久淹于楚,何其重畜而轻国哉!不如今夜私盗肃霜,献与令尹,倘得主公归唐,吾等虽坐盗马之罪,亦何所恨?”
众皆然之。是夜,众仆候唐公寝定,即盗肃霜马进于子常,曰:“吾主以令尹德尊望重,故令某等献上良马。”子常大喜,受其所献。次日,即告昭王曰:“唐侯地偏兵微,谅不足以成大事,可赦唐侯归国。”王信之,遂放唐成公返国。唐胡曾先生有诗云:行行西至一荒陂,因笑唐公不见机,莫惜骕(马需)输令尹,汉东宫阙早时归。
唐侯既得归国,其众仆各自系颈待罪于殿前。唐公问其何罪?仆曰:“君以爱马之故,淹于楚国,臣等未奉君令,私盗良马,以献子常,臣之罪也!故引颈以待。”公曰:“此寡人之罪,二三子之功,尚何见罪?”各加重赏。蔡侯闻之,亦解所服之裘,所佩之玉,献与子常。子常亦将前事告昭王。昭王既放蔡侯,蔡侯出离楚城,耻怨子常,将渡汉水,取白璧沉于汉水,而誓曰:“吾若不能伐楚而南渡者,有如大川!”既归,遗书与唐侯相约朝吴。
蔡昭公既约唐成公共朝东吴,吴王迎接二公入朝曰:“楚王无道,拘留诸侯,吾闻大王招贤纳士,将有伐楚之意,故我等愿助半臂之力,共灭无道!”吴王大喜,曰:“孤实久有此意,奈天时人事尚未相和,今承二公相助,孤当从命,二公请回,引兵会于夏口,伐楚之后,共分荆地,以配功绩。”二侯拜谢归国,操兵练将,专待吴之文书到,即引兵相会。
吴王即使御弟夫概前至夏口,调孙武进兵伐楚。孙武得旨,召伍员、伯嚭相议,皆言:“楚王无道,拘留诸侯,可乘此为名,渡江问罪。”孙武曰:“公等但知楚国可伐,而不知我国有心腹之疾,不可不先除之!”员问曰:“何谓也?”孙武曰:“越王允常,国在吴东,文有文种、范蠡,武有胥朴、郭如皋,雄兵数十万,每有吞吴之意,只惮我等,不敢发兵,今若闻发兵伐楚,彼必乘虚袭我之国,越攻其内,楚攻其外,其不至丧亡者鲜矣!”子胥大惊曰:“元帅高见!如此,然则如何处之?”孙武曰:“不如遣使,往越问其借军马粮草相助伐楚,以观其志,彼若肯借,则必无心袭我;如若不肯,其志可知,于是则移兵先伐越,后伐楚,方见内外无忧。”子胥然之,遂修书使人入越借粮。
使者径投浙东而来,入见越王,告以借粮之故,越王令退,容与群臣商议。吴使出,越王召大夫范蠡商议。蠡曰:“吴人非来借兵求粮,但恐我兵乘虚以伐其国,故设计以探我意耳!”
越王曰:“然则许否?”蠡曰:“许之则见怯于吴,不许则吴必先伐我国,不如修书遣使,赍数百斛米粮,以国小兵微但薄助此,暂解其疑,待他大兵远出,我率精兵乘虚入吴,彼虽得楚,我则得吴,与之争伯,不亦可乎?”越王善之,遂以五百斛米粮使赍于夏口。孙武待其来使,修书复谢。越使出,孙武谓伍员曰:“明辅知此意否?”员曰:“越人无意袭我,故以粮饷馈我。”孙武笑曰:“此乃范蠡善用疑兵之计!”员曰:“何谓也?”武遂将越进粮米之计,逐一参透明验如神。子胥进曰:“子诚高明,吾不及也!然则移兵伐之何如?”孙武曰:“彼既以粮礼来献,伐之不义,不如令王孙骆引兵五千伏于龙门山之险处,截其来路,待我伐楚之后,再作区处。”子胥然之。正议事间,忽报蔡侯、唐侯各引兵前来相助,孙武与子胥迎入中军,各序礼毕,蔡侯告以来助伐楚。孙武恐蔡侯与楚约会,不肯助兵,蔡侯即以太子莹入质于吴。孙武大喜,遂以夫概为先锋,以唐、蔡二侯为左右翼,以伯嚭为保驾,上表请吴王御驾亲征。又令伍员引本部兵伏于豫章,进兵围巢,大夫米繁出城迎敌一阵,不胜,退入巢城,坚守不出。使人乘夜入楚告昭王。昭王大惧,子西进曰:“吴兵此行,又加唐、蔡之兵,不可轻敌,速令大将救巢。”王曰:“谁敢引兵?”右令尹子常应声愿往!王与军兵一万速出救,于常引兵奔巢。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吴楚军汉江大战吴王五战拔荆州
当时,孙武攻巢,巢城上滚木石灰火炮打下如雨,吴王不能近前。孙武正设计攻城,忽报楚将子常引救兵将至。孙武即令专毅引五千兵伏于城南,令夫概引五千兵伏于城北。是夜传令三军,密退五十里。子常闻之鼓掌大笑曰:“固知孙武村夫怯我久矣!闻吾兵至,速退五十里,本欲举而击之,争奈三军劳苦,暂入巢城安歇,来日必破此贼!”米繁见吴兵远遁,乃出城迎接子常。行不十余里,忽东南角上,金鼓震天,哨马报吴将专毅打入巢城,米繁即便抽马杀回,囊瓦闻知慌忙杀出来救,夫概从西北杀出,把楚兵冲作两断,专毅又抢入巢城,登城将木石火炮乱抛下来,囊瓦拍马来取夫概,战不十合,孙武引大兵从后塞住去路。囊瓦杀开血路,从僻路追奔豫章,夫概追之不及,抽兵杀回,正遇米繁,二人战不五合,夫概抢入怀中,活捉米繁,专毅开城,迎吴王驾入城,夫概解米繁见吴王。
吴王令斩米繁,大劳诸将。忽报伍员杀败囊瓦,吴王令夫概出接入城。君臣大喜。孙武曰:“兵贵神速,不可迟缓,楚人闻我奄至,必然无措,克敌之势,在此举也!”大军欲从淮水而渡,子胥曰:“我师众多,难以舟楫相持,不如竟奔豫章,夹汉水下寨,楚人止防我从舟而来,必不守豫章。”孙武从之。
即弃水舟五百艘于淮上,从陆路打出豫章,夹汉水下寨。
却说囊瓦被杀败,不敢渡汉水,以残兵屯扎南岸,连上急表请救。昭王闻吴兵屯于汉水,大惊无措。子西曰:“事急矣!子常骄傲,速令右司马沈尹戍领兵拒吴,不然社稷难保!”
昭王即与沈尹戍大军五万,出守汉江,尹戍引兵飞奔汉江而来。
子常迎入大寨,戍曰:“吴兵从何而来?”子常曰:“弃舟于淮泊,从陆路杀向豫章而来。”尹戍连笑数声曰:“入言孙武用兵如神,以此观之,不啻儿戏矣!”子常曰:“何谓也?”
戍曰:“吴人惯习水战,今乃舍战船而奔豫章,所谓出吾不意,此吾所以笑之也!”子常曰:“吴兵现屯江左,何计可破?”
尹戍曰:我分兵一万与子,子即以轻舟旦夕游于江汉之上,以阻吴兵,勿使渡汉。我即星夜从息抄出淮汭,烧吴兵所弃之舟,塞住大队,直辕冥厄,然后引兵渡汉江,攻其大寨,我乘其后,困上数旬,吴兵粮饷不继,欲从陆路而走,我又据住三处险道,欲奔汉江而走,我又焚其舟楫,两下夹攻,不数日吴君臣之命,皆丧于吾之手矣!”
子常大喜曰:“子成之见,真有鬼神不测之机,吴兵虽勇,吾何惧哉!”于是,子成分兵从息地而来,子常以轻舟数百,旦夕沿于汉江之上下,又不挑战,相持数日,子常之谋士名史皇者谓子常曰:“楚之军民好令尹者少,爱司马者多,司马引兵烧吴之舟,塞吴道路,则破吴之功彼为第一,令尹官高名重,初领兵救巢则失巢邑,今又不能收第一之功,何以立于百僚之上?”子常曰:“奈何?”史皇曰:“吴人深入我境,不知道路,我若渡江一战,必得全胜!”于常即令吴军渡江,屯于小别。孙武令先锋迎敌,夫概引兵战于小别山下。子常马失前蹄,夫概正欲斩首,部将武黑杀出,力救而归。夫概大杀一阵,夺其旗鼓;子常归谓史皇曰:“子令我渡江建功,今丧兵折将,此事奈何?”史皇曰:“战不斩将,攻不擒王,非兵家大勇。
今吴王大寨扎在大别山下,不如今夜往劫大寨,斩却吴王,以立大功!”子常然之,遂令三军衔枚从间道抄出大别山后,诸军得令,依计而行。
却说夫概初战得胜,众皆相贺。孙武曰:“史皇乃斗筲之辈,彼兵初败,今夜必来劫王大寨,不可不备。”令夫概、专毅各引本部伏于王寨之外,听哨角为号,方许杀出。又密遣小卒递书于保驾将军伯嚭,令其谨慎中军,勿得惊慌。又令伍员引五千兵,抄出小别山,先劫子常之寨。号令已讫,时当三鼓,于常果引精兵从山后抄出,见吴王大寨,四寂无声,即时大喊杀入中军,遍搜不见吴王,疑有埋伏,引兵杀出。闻两下哨角齐鸣,专毅、夫概左右突出,夹攻子常,子常望寨后杀出,伯嚭截住,斩其部将武黑,大杀一阵。子常进退无计,抛下盔甲,混于小卒队中,方得逃难,吴兵亦不追究,但夺其器械,收其降卒。子常走不数里,一起守寨小卒来报,营寨已被吴将伍员所劫,大军向前杀来。子常大惊,引残兵逃入山林,待伍员兵过,方归小别山。史皇等引败兵亦渐渐归至,子常连败数阵,欲弃寨逃归。史皇曰:“令尹今率大兵拒吴,若弃寨而归,吴兵一渡汉江,则楚国难保,不如退向柏举,上表请救,方免后患。”子常犹豫不决。少顷,楚王遣一大将,引兵来救汉江,子常出寨迎接。
子常延入,原是大将军斗莠也。莠曰:“主上闻令尹连战不利,故命莠来相助,不知令尹今设何计破吴?”子常曰:“囊瓦正困无计,将军高见,愿闻指教?”莠曰:“事急矣!何不退于柏举,以待子成截住江口,与之前后夹攻,不然则楚国之危,吾不敢保。”子常曰:“正合我意!”令三军拔寨屯于柏举。当时,楚兵虽屯柏举,然子常自恃己为主将,不敬斗莠,斗莠又以子常为无能,两不相睦。子常每欲出战,斗莠不从曰:“令尹轻敌,无使再战,再败此阵,乃决楚国之兴亡,若非子成知会之书来,焉可动兵?”于是,子常与斗莠各居一寨,二人连日不议一事。
却说吴之先锋夫概,探知楚将不和,乃入见吴王曰:“楚将囊瓦矜傲不仁,斗莠虽引救兵至,其自相逞能,诸将不遵约束,三军皆无斗志,若乘此一战,必能长驱入郢。”吴王不从。
夫概退回本寨,自思:“主上不许出战,失时势也!我必击楚,胜而待罪。”次日,遂引本部精兵,杀奔子常本寨而来。子常悉兵出敌,战不数合,孙武闻先锋出战,急调伍员、专毅出救,三将围住子常,斗莠全不救护。子胥拈弓搭箭,射中子常左膊。
史皇杀入重围,斗莠望见势危,方引本部杀来,救出子常。吴兵大至,杀得楚兵尸横柏举,血流汉江。子常引败兵屯于江口,吴兵渐渐迫至,欲乘势击之。夫概曰:“不可!困兽犹斗,况于困人乎?若困之太甚,必激其怒,不如暂屯江口,待其半渡汉江,然后击之,必然大败!”众军皆服。
及夜半,楚兵果然造饭,及天未明,皆走渡汉江,将及一半,夫概引军从上流杀下,专毅引军从下流杀出,楚兵自相践踏,死于江中者,不计其数。夫概与专毅更不动手,但引劲弩,交射于上下江口。子常走上西岸,夫概拍马来追,子常叹曰:“早不纳沈尹戍之谋,遂至如此,今日有何面目再入楚朝乎?”
遂奔入郑国,夫概迫之不及,但追斩史皇,会集大兵追赶。斗莠引残兵走至雍避,将卒饥困,不能奔走。莠令在泽中埋锅炊饭,诸军将食,夫概引兵杀至,夺其粮食,斩其饥卒,如切草芥。斗莠奋力杀出,走入荆州,来见楚王。楚王大惊,弃城逃走。子西哭泣谏曰:“社稷陵寝,尽住都城,若弃而外奔,焉可再入?”王曰:“吴楚所恃险者江汉而已,今吴兵已据汉水,楚失其险,焉能束手待擒?”子西曰:“城中壮兵,尚有十余万,大王可亲出城,激励士卒,深沟高垒,火速求告汉东小国,以借救兵。吴深入我境,粮饷必然不继,延至数旬,各国救兵若至,必能破吴!”
昭王便召子西守东门,斗辛守南门,申包胥守西门,王孙由守北门。亲自巡抚城池,激励士卒,踊跃数倍,皆愿争先。
不移时,哨马报:“吴兵已渡三江口!在外百姓,扶老携幼,争先奔入荆门,势如山崩地震,波涛激怒之状,其老弱被践踏而死者,枕积于道路,号哭之声,彻闻十里之外。”昭王忙令殿前将军子箴、固引兵拒吴。须臾,吴兵大至,箴、固不能抵敌,奔入城中。吴兵屯扎乌合,四面八方,日夜攻打不息。城上木石火炮,堆积如山,吴兵不能近前。又过数日,吴王恐延日久,乃令伯嚭告孙武曰:“元帅自离吾都,直渡汉水,掳米繁战败囊瓦,五战而入荆郢,势如破竹,今诸军用力,将士争功之时,累日攻一楚都不破,若救楚之兵一至,元帅能保全胜乎?”孙武得诏大惊流汗,即日召集诸军,传令子胥攻东门,夫概攻西门,专毅攻南门,姬乾攻北门,只许近前,不许退后,有能先登城者,即录为破楚第一功,及攻入城,有能捉得米珍者,奏过吴王,封官爵,至捉得楚一大夫,即封为大夫。于是,诸将推力争先,日夜攻打。城中守将号令亦严,木灰炮石,乱如雨下。又过数日,城又不破,孙武大怒,策马仗剑,亲自巡于城下,督令士卒,火急攻城。
却说南门主将专毅,胆量过人,见四门攻城不破,亲披重铠,引数十众攻之。士各执铁牌一面,长枪一把,抵城大呼,相继投入,城上将砖瓦炮石,对面乱打,专毅与从者皆被重伤,毅咬住伤疼,杀奔向前,连斩数十卒,从者不敢便退,随后杀至上城。城外吴兵擂鼓呐喊,一齐拥上,楚将王孙由,见吴兵登城,弃戈而溃,城上大乱,三门守将闻南门已破,各无斗志,吴兵四门一齐打入。楚君臣将士,各自逃生,昭王闻吴兵入城,慌忙奔入后宫,告其母伯嬴曰:“吴兵入城矣!母速上马外奔!”伯赢曰:“吾为万民主母,岂忍以先王宗庙社稷一旦弃之,汝勿虑我,可与群臣速奔外国,起兵以复邦家,但季芈是我爱女,汝念手足之情,可引同出!”于是,昭王放声大哭,遂与季芈及数文武,从西门杀出,慌乱间不知投走何处。不知楚王奔向何处,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楚昭王奔郧入随子胥鞭挞平王尸
却说沈尹戌与子常分兵以攻吴寨,及至淮汭,闻子常败走,吴兵入郢,乃投戈于地,大骂:“子常匹夫!欲专成功,反误社稷。”遂自刎而死。其本部之兵,闻昭王至郧,乃投奔郧城保驾。时昭王方渡睢水,至云梦泽,有草寇数百人,夜劫昭王之舟。昭王大惊,其寇以枪刺昭王,王孙由忙以己身遮昭王,背上被刺,血流不止。王呼曰:“谁为我引走爱妹,勿令有伤,以忧吾母!”大夫钟建,遂负季芈登岸,群寇合舟,尽劫所带金珠,便欲杀昭王。
昭王君臣奔走无计,忽然岸上西北一彪人马杀来,抢入王舟,尽斩强寇。王问曰:“卿等何人也?”众曰:“乃右司马沈尹戌本部之兵。”王曰:“司马今在何处?”众卒曰:“司马与子常分兵击吴,子常不尊其计,以致战败,司马至淮汭,闻吴兵入郢,自刎而死,臣等询问王之所在,前来救驾!”昭王泣曰:“吾悔不能早用司马,以致国亡,司马今死,孤之罪也!”少顷,钟建复负公主季芋而归,遂奔至郧城。
时斗子旗之幼子名怀,每恨平王杀其父,常欲报仇而未能,及昭王去至郧城,其兄斗辛在朝为官,亦从昭王走至郧城。斗怀夜见斗辛曰:“平王杀俺之父,今吾杀其子!”言欲杀昭王,以报父仇,不亦可乎?斗辛止曰:“君乃父也!臣乃子也!君之杀臣,岂可报仇。吾闻违强凌弱者不勇,乘人困者不仁,灭宗绝祀者不孝,动无令名者不智,今汝欲杀楚王,犯此四失,决不可也!臣闻吴之追兵将至,速投随城,可拒强敌。”昭王从之,即发驾奔随,行出三十余里,斗怀仗剑欲刺昭王,追之不及,自刎而死。后人有诗曰:怀将削恨原为孝,辛拒非仇本是忠,二子之心虽有异,要其大旨一般同。
楚王走入随城,随之人民,争先迎王,各推锋制刃,愿与王守。却说吴王打入荆州,遍求昭王所在,哨马报:“楚王走入随城!”吴王便欲亲自迫之。孙武曰:“随地僻在南蛮,其处险峻,大驾不可亲追,但遣使者以祸福利害晓谕随之人民,教其有能捉得楚王来降者,加官重赏。”昭王闻吴兵至,隐于山林深处,有数小民欲谋刺昭王来见吴王请功者,钟建巡知其意,收而斩之,密令随城百姓,辞吴使者:“随乃小邑,不敢匿楚王,愿使者回告吴王,别处跟寻。”使者回告吴王。吴王令游骑缉探昭王所在,大驾长驱入楚宫殿。吴王谓伍员曰:“不缘明辅之力,何能得入楚之宫殿?”于是,王自处昭王正宫,尽享妻子嫔妃,令公子山处左令尹子西之宫,又令王族处王族之宫,大夫处大夫之宫,尽皆大辱楚人。
吴王驾前大夫唐仲节、姚元逢、郑季迁、申伯图、隰毕五人,不肯处楚臣之宫,吴王问其何故。五臣谏曰:“臣闻人之所以与禽兽异者,以其有礼义廉耻也!吾王今入郢都,覆灭楚嗣者,皆因平王失正,纳子妇而亏人道也!今王一入楚宫,淫渎后妃,又令臣下入其宫室,是以禽兽而教臣下,臣何敢从?
望吾王速出宫帏,封籍府库,留兵以备楚叛,整驾东还,犹自可也;不然,楚之群臣闻处其室,必然激怒,前来复国,则战伐之功,一旦而休矣!”吴王大怒,令斩五臣示众!后人有诗曰:吴国君臣入楚时,秽淫闺阃渎入妻,子胥振世英豪士,何事无官谏匪为。
吴王斩却五人,自是无人敢谏,日夜游玩六宫,及至一殿宫门闭而不出。王问嫔御曰:“此殿何人所居?”嫔御对曰:“此平王正富皇后伯赢之宫也!”王曰:“莫非无祥乎?”对曰:“然!”吴王素知伯蠃容貌,入宫之时,遍讨不见,及游此宫,遂令左右打入宫门,搜出伯嬴。伯蠃出而问之曰:“尔等何人?安毁吾宫!”左右曰:“吾乃吴王驾前武土也!”伯嬴遂出见吴王,吴王欲处其官,伯嬴怒骂曰:“吾闻天子为天下之表,诸侯为一国之仪,天子失制则天下乱,诸侯失制则其国亡。夫妇固人道之始也,今汝覆人家国,便欲陷人妻室,既失仪表,匹夫不若,焉得为大国诸侯?敢有入吾宫者必仗剑斩之!”遂推闭宫门,吴王惭愧而出,退于别宫。刘向颂伯赢曰:阖庐胜楚,入其宫室,尽辱后宫,莫不战憟。
俾嬴自恃,坚固专一,君子美之,以为有节。
吴王自此乐游忘返,伍员自思,欲报楚怨,吴王并不提平王之事。员泣诉吴王曰:“臣之逃宋过郑者,皆为父兄之仇,今荷大王威福,五战入郢,楚王远遁,臣仇未报,臣料父兄之灵,必不自慰。”吴王曰:“平王已死,无忌亦断棺斩首矣!
明辅尚欲何为?”员曰:“平王虽死,臣恨未消,乞大王许臣挖其冢墓,开棺斩首,方可少慰。”吴王许之。
子胥即引本部精兵,遍踏豹龙山,不见乎王之墓,子胥大怒,下令晓谕郢都百姓,限三日内,有能指引平王冢处者赏,三日不首,尽屠合城人民。过三日,百姓并无来首者。子胥大怒,将屠荆州百姓,忽报西门外有一老叟扶杖来谒子胥,召而问曰:“子何见吾?”老叟曰:“吾乃荆州城外野人,今闻明辅将屠全城人民,特来请问其故?”子胥曰:“吾乃楚之世家,与荆州百姓为亲姻婚友,今抱大仇在身,令其指引平王之冢,三日内并无出首者,吾所以恨之也!”老叟曰:“将军必欲见平王之冢如何?”子胥曰:“吾将挖其冢而斩其首,以消吾恨!”叟曰:“将军差矣!吾闻君子不念旧怨,平王虽无道,将军之祖父,皆北面称臣,今既灭其宗族,覆其邦家,怨仇已报,冤恨已消,何必见咎于死者,而尽屠全城乎?”子胥叱曰:“平王弃子废妻,杀忠听佞,以致灭吾宗族,吾恨不能斫其尸,以伸此恨!汝乃村野之夫,焉敢相阻?”老叟曰:“吾特来试明辅之意如何耳。”子胥闻之,便降阶长揖曰:“丈人念员乃负屈之徒,万乞指示,没世不忘!”叟曰:“王初死之时,恐明辅在吴借兵复仇,故将其棺沉于城东蓼台湖内,将军必欲得之,须向此湖搜索,方可见也!”
子胥即引兵至湖口,见湖水茫茫,不知所向,乃命数百人寻其镇所,搬起棺椁,子胥即令毁之,其中并无尸骸,但锦衣所裹一棺铜铁而已。子胥以老叟之言为诬,叟曰:“此棺有二层,上设铜铁,以疑后人,下层乃是平王之真尸耳!”子胥乃令搜棺下层,拽其尸视之,乃楚平王之真尸也!子胥一见平王之尸,怨气冲天,手持九节铜鞭,踏于平王尸上,左足践其腹,右手抉其目,即令左右取其尸,重鞭三百,悉毁其衣衾,棺木弃于原野。唐人胡曾先生诗曰:野田极目革茫茫,吴楚交兵两岸旁,谁料伍员入郢后,大开陵寝挞平王。
又五言诗云:弃疾昔为君,伤残是不仁。
妒臣求美玉,杀直宠阿臣。
爱地侵侯国,贪淫夺子亲。
鞭尸当受辱,天使报前因。
子胥既挞平王之尸,问老叟曰:“子何以知平王葬处及其棺椁之详?”叟曰:“吾非他人,乃石家之匠工耳!平王令吾为匠,五十余人砌造假冢,恐吾等泄漏,工成之后,将吾等尽杀于冢,吾之子弟亦被其祸,独老夫私逃得免,今日此报,亦为吾子弟少申其恨耳!”子胥今取金帛酬谢而去。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申包胃号哭求救伍子胥和楚班师
话说申包管匿于城外民家,闻伍员鞭尸抉两目,使人谓员曰:“臣之于君岂可耻辱至此!”员对使者曰:“为我善谢申君,吾日暮途远,故倒行而逆施也!”使者归以子胥之言告包胥。包胥知员不肯东游,必欲灭楚,遂西投秦国求救。既见哀公曰:“吴为封豕长蛇,久欲荐食上国,故先伐我楚国,寡君失守社稷,逃在草莽之中,使臣下告急,万乞大王念秦楚之旧,代为兴兵解厄。”秦哀公曰:“楚王无道,殄灭人伦,吴若不伐,别国亦将加征,吾何为助乱?”包胥曰:“吴人贪得无厌,楚与秦界相连,今楚遭伤而秦不救,楚亡秦安得独保无患乎?
愿大王思之,救楚之兵不专为楚,是亦秦国境界之利也!”哀公曰:“大夫姑就馆驿安下,容孤与群臣商之。”包管对曰:“寡君已在草莽,未得所安,下臣何敢居馆,亦且救兵如救火,寡君望大王之兵,如大旱望云霄,焉得久待?”申包胥请命至急,哀公终不肯许。于是,包胥乃不脱衣冠,立于秦庭,昼夜号哭不绝,七日七夜,勺浆不入于口。哀公悯之曰:“楚国有臣如此,吴人不知天道,何可灭也!”乃为赋诗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赋罢,乃亲慰包胥曰:“大夫不必痛楚,寡人代汝兴兵矣!”申包胥闻哀公命,九顿首而出。哀公即日命子满为先锋,子虎率中军,姬辇为元帅,大起秦兵五万,从武关而出。胡曾先生有诗云:楚国君臣草莽间,吴王戈甲未曾闲,包胥不动咸阳哭,争得秦兵出武关。
宋范仲淹先生有诗云:伍奢被谗死无辜,报怨君仇节义疏,笑拥吴兵侵旧楚,后人宁不责包胥。
时,子西、沈诸梁在荆襄界上,招集残兵,及山前山后豪杰之士,欲兴复者皆归于幕下,约二万余人,未敢轻出。闻包胥借秦兵至,各来相会于襄水。子西告姬辇曰:“我王奔逃在外,吴兵日夜不退,敢烦大兵攻郢,我率本部接应,以安社稷。
”辇曰:“我兵初入楚,未谙道路,若遇敌兵,与战不利,不如汝引兵先战,我兵随后,首尾相接,必然大捷。”子西然之,与沈诸梁引兵杀奔襄水来。
哨马报知吴王,有人言昭王匿于随城,吴王已遣孙武、伍员引兵围随,及闻秦兵与楚兵杀至襄水,遂调夫概引兵出敌。
夫概引兵与楚军相对下寨。次日,两阵对屯,二将出马。楚之首将子西,吴之首将夫概,拍马杀进,斗不数合,子西诈败,夫概引兵追上。子西以白旗左麾,秦兵阵上,突出一员大将,喊声如雷,手执双刀,望夫概杀来。夫概视其旗号,乃秦将姬辇。夫概迎敌,战了数合,楚兵大喝曰:“秦兵大至矣!”夫概遂往郢都奔回,见吴王甚称秦兵锐不可当,吴王惊惧,乃遣使召回子胥、孙武,令其勿围随城,且回救郢。
子胥与孙武星夜而归,吴王问二人进退之策?孙武曰:“兵者国之威,振则兵可息,征战不息,必有后殃。今吴以二万之兵,长驱入楚,毁其宗庙,覆其社稷,鞭死者之尸,处生者之室,势已极矣!宜与楚和议,火速班师,可保万全。若以远出之兵,粮饷困乏,又欲久恋楚宫,而与秦战,臣不敢保其万全!”吴王遂令大军收拾班师。伯嚭曰:“我离东吴,一路破竹而下,五战拔郢,遂灭强楚。今遇秦兵而便班师,何前勇而后怯,我愿得三万之兵,又使秦兵片甲不回!”吴王听其言,与兵二万退秦。子胥与孙武力止,伯嚭不从。
引兵出城,遇秦楚之兵,于西北九十里下寨。次日,子西出马,伯嚭大骂:“亡国匹夫!社稷已丧,尚敢求秦来救,汝不是吾对手,速退,令姬辇上马!”子西大怒,抡刀直取伯嚭,拍马来迎,战不五合,子西往后逃回,伯嚭勒马后追,姬辇引伏兵从山后杀出,子西、沈诸梁双马杀回,将伯嚭围在垓心。
专毅见伯嚭被困,引本部兵杀入垓心,人马相并,突围而出,秦楚之兵一齐追至。孙武知伯嚭必败,令夫概引兵接应,秦兵恐有埋伏,方且杀回。
伯嚭引败兵归,仅以身免,遂自囚入见吴王待罪。孙子谓子胥曰:“伯嚭为人矜功自傲,久后必丧吴国,不如乘败国之故,因而斩之,以绝后患!”子胥曰:“伯嚭虽有丧师之罪,然敌在目前,不可斩一大将。”遂奏吴王赦其罪。不多时,人报:“秦兵将至城下。”吴王问孙武何计可破?武曰:“事急矣!非出大兵不可!”吴王即令夫概与太子同守荆州,亲率大军出城六十里屯下三寨,自居中寨,子胥守左寨,孙武守右寨,以为犄角之势,与秦兵相持数日,并未出战。夫概自思:“吴王归国,大位必不肯传己,大兵出征,国中空虚,若乘此逃归,称王夺位,据守东吴,不胜于久后相争乎?”于是夜领本部从西门逃归吴国。
当时,吴王与秦楚之兵连日交锋,互相胜负,未决雌雄。
吴王正召孙武、子胥设计,忽太子子山令小卒来报:“夫概星夜逃归!”吴王不知其故,子胥曰:“夫概此行,必是争国之意!若不早归,待其根深,难以摇动。”吴王曰:“外有强敌,内有篡贼,此事奈何?”子胥曰:“外敌臣与元帅自当扫除,王速令兵归谋夫概。”于是吴王分兵十万,引专毅、伯嚭等徙流水而归。唐、蔡之兵与孙武、子胥拒秦。
却说夫概归国,即位称王,闻吴王杀回,乃率守城士卒出敌。吴王望夫概遥谓之曰:“吾念汝乃手足之人,托尔重权,何得叛兄自立,狗彘不若!”夫概曰:“汝何篡王僚也?”吴王曰:“王僚不守先人遗训,乱次篡我之位,我故取之,汝焉得妄自争夺,以启外人谈笑!”夫概不听,拍马一直杀来。吴王左有专毅杀出,连斗数合,伯嚭献计于王曰:“夫概都下之卒,皆王平日调用之人,臣请今夜行一间计,明日必有斩夫概而献城者!”吴王从之。伯嚭号令诸将,黄昏时候,四门呐喊,诈以攻城之状。
夫概恐士卒微少,不能守城,尽驱城中百姓,杂于军伍之间相帮,卫守至三更前后,伯嚭与专毅遍绕城下呼曰:“城上军民昔皆食吴王之禄,今助夫概作反,明日遂开城迎吴王入城,姑赦汝等之罪,若执迷不悟,不日伍员、孙武兵回,攻入城池,灭尔宗族,挖尔坟墓!”城上闻知此语,各抛戈弃城不守。夫概禁止不住,恐生变异,乘夜开南门,单马奔于楚境上。百姓争开南门,迎接吴王车驾入城。群臣称驾,吴王即遣使星夜报捷于孙武、子胥。
子胥得旨谓孙武曰:“主上天兵一回,扫除内乱,今吾与子,连兵在外,不能制敌班师,此事奈何?”孙武曰:“秦兵久出,诸将思归,不如通使与之和好,令楚岁纳贡税,然后班师。”子胥曰:“楚人初得秦救,必不肯讲和纳贡,宜先杀上一阵,乘胜然后各寨小卒宣言夫概走归争国,称王作反,吴王来召元帅班师,各要卷旗息鼓,收拾班师,待秦楚之兵追至,方许杀回。”三将领计而去,各寨小卒皆谣嚷前事,收拾将欲班师理由。
哨马早报于子西。子西告于姬辇。姬辇曰:“吴国若有内乱,召子胥班师,其兵必无斗志,若率三寨之兵,乘势追之,必得全胜。”子西然之。遂各个披挂,一齐追上二十余里,吴兵偃旗息鼓,从小路而退。孙武在高阜处望见,楚兵迫入埋伏之处,即以红旗摇动,四面八方,一齐杀出。姬辇自谓骁勇无敌,虽困在重围之中,亦无惧色。子胥正与子西厮杀,望见一将困在垓心,纵横无敌,视其旗号,乃秦将姬辇,便不恋战,拍马直取姬辇。姬辇问:“来者何人?”子胥大骂:“无名匹夫!不识吾,吾乃斗宝会上,力举千斤重鼎,威震列国诸侯,明辅伍员是也!”姬辇闻名心慌,斗不数合,刀法便乱。子胥大喊一声,挺起长枪望姬辇一刺,姬辇翻于马下。子胥近前便斩,被子蒲、子虎救起,突围而走。子胥亦不来迫。
少顷,斗辛、王孙由皆引兵杀至,救出子西。子西曰:“吴兵骁勇,况孙武用兵如神,不可与之久持,暂遣使求和,再作区处。”遂令沈诸梁往吴寨见伍员曰:“自五霸以来,皆无灭国之意,故齐桓公存邢立卫,秦穆公三立晋君,后世人皆义之。平王之贤过桓、穆,只因听信无忌,以致失德。今明辅出棺毁庙,鞭尸抉目,自人臣视之,报怨已极,明辅之恨亦可少消,何不念先王之德,回转吴兵,复存楚嗣。”子胥辞曰:“吾非不知之,争奈吴王有旨,务令灭楚班师。”沈诸梁曰:“明辅视楚之存亡在掌握,不过立定誓盟,岁终贡税,班师以复命,有何不可?”孙武曰:“楚既肯立盟誓,议定贡赋,即便班师。”
于是,沈诸梁回与子西商议。子西遣斗辛往随城请问昭王。
昭王曰:“苟存社稷,何惜金帛,姑与议定,待国军少振,又作区处。”斗辛以王言来告子西。子西亲诣吴寨,来议贡赋,子胥延入,与之宴饮。子西告伍员曰:“所议岁贡一一从命,不敢违逆,但蔡夫人既死,公子米胜现在吴国,望明辅一言放归,使米健之祀不绝,亦明辅盛德也!”子胥慨然许之。专毅曰:“楚人怨米胜父子,入于骨髓,子西诈召归国,将欲斩之,明辅焉可轻许?”子胥曰:“不然!令尹实仁明之士,与米胜骨肉之亲,焉有诈许之意,吾已知令尹之心久矣!”遂受议贡文约,送子西出寨。即日令大军拔寨班师,子胥曰:“楚人多诈,不可不慎!”令孙武等候率轻骑于前,自与唐侯断后,大军遂往汉江而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伍子胥酬恩报德孔仲尼相鲁服齐
当时,吴兵屯于江北,王孙由请兵追击,子西止曰:“初与人盟,更欲背信,必招大祸,姑且归迎楚王复国,君臣同心,待时报怨可也!”遂令斗辛先人荆州洒扫朝庙,修葺宫殿,自率秦兵入随迎驾。楚王即日率从行文武,驾还荆州,至国入宫,伯赢子母相向而哭。昭王曰:“国家不幸而遭大变,辱及先王,此仇柯日可息?”伯赢曰:“今日复国,宜先赏功罚罪,安抚百姓,后图雪恨。”昭王奉母命,即日收葬平王,祭祀祖考,然后升殿,加封子西、沈诸梁、王孙由、王固、钟建、斗巢、申包胥等,其余有功者赏,有罪者罚。
大夫宋本奏曰:“王昔日渡入云梦,贼劫王舟,非王孙由以背受击,圣驾危矣。吴兵作践王宫,剽掠百姓,焚毁宗庙,鞭辱先人,苟非申包胥哭动秦伯,乞兵来救,楚之社稷将人于吴矣!吴兵入郢,群臣奔窜,苟非子西,留诸侯募兵于外,结交四方义士,既战且和,迎王复国,则主上终难还郢矣!数子皆有大功,不宜与众同赏。宜大加宠锡,以旌忠臣。”昭王曰:“然!”遂封子西为郧公,诸梁为叶公,孙由为邓公,申包胥为唐公,赏赐特厚。将嫁季芈公主。季芈曰:“妹闻女子之道,从夫为重,男女有别,前者妹与兄王同舟渡淮,盗劫王驾,钟建曾负妾逃,妾今不敢他适!”昭王遂以季芈嫁与钟建,封建为大司乐,昭王厚劳秦姬辇,遣其归国。
包胥归家,谓其妻曰:“吾入秦乞师,为社稷非为身谋,今楚王以重爵报我,我心不安,汝即善理家风,吾当逃名不仕尔!”遂遁入深山,昭王使人求之不得,旌表其闾曰“忠臣之门”。后史官有诗赞曰:荆州忠直士,吾独美包胥。
初遇伍员日,先读复国词。
吴兵入郢城,哀恸求秦师。
戈甲初摇动,豺狼便扫除。
迎王复大宝,辞爵逃山居。
功业昭星斗,忠诚贯紫薇。
人去千古上,名播青史垂。
当时,楚遭吴兵剽掠,府库空虚,昭王恭勤克俭,减禄以赈百姓,百姓安集如故。忽近臣奏:“吴使送公子米胜归国!”
昭王大怒,欲有不纳之意。子西奏曰:“米建虽得罪于先王,其子幼而无知,况且骨肉之亲,正宜抚爱,以尽亲亲之义。”
昭王遂召米胜,封为白公,由是国人皆以昭王为贤,故能复国。
却说吴兵东迁,子胥谓孙武曰:“吾昔亡楚过郑,定公曾杀太子米建,此恨未消。今楚仇已报,吾欲乘得胜之兵,移屯虎牢,必伐郑然后东还,元帅何如?”孙武从之。大军望郑而来,行至濑水,子胥惨然不乐。武曰:“以吾得胜之兵,伐一小郑,不啻猛虎入羊群,子何不乐?”员曰:“吾非忧郑不下,员昔避难渡淮,至此见一女子,浣纱江口,惧其泄吾之迹,再三叮咛,女子抱石投江而死。吾曾题诗于石上,至今此女之德未报,所以不乐。”遂扫开石上泥土,其诗宛在。孙武读罢曰:“子欲报此女之德,可立祠致祭。”子胥然之。遂立祠于漱上,致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