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秘史 - 第 6 页/共 18 页
却说潘岳,字安仁,荥阳人也。少以才颖见称,乡邑号为奇童,谓是终贾之俦也。先是武帝时,帝躬藉田,潘安仁曾作赋以美其事曰:五辂鸣鸾,九旗扬旆。有邑老田父,或进而称曰:“损益随时,理有常然。高以下为基,人以食为天。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今圣上图匮于丰,防俭于逸。展三时之宏务,期仓廪于盈溢。固尧汤之用心,而存救之要术也。 潘岳因此才名冠世,为众所疾,遂栖迟十年,出为河阳令。 自负其才,郁郁不得志。后迁为给事黄门侍郎。岳性轻躁,趋世利,与石崇等事贾谧,每候其出,与石崇辄望尘而拜。《惜愍怀文》,岳之辞也。谧二十四友,岳为其首。谧《晋书限断》,亦岳之辞也。其母曾诮之曰:“尔当知足,而于没不已乎?”岳终不能改。既仕宦不达,乃自作《闲居赋》。其赋曰:岳读《汲黯传》,至司马安四至九卿,而良史书之。题以巧宦之目,未尝不慨然而叹也。曰:“嗟乎!巧诚有之,拙亦宜然。”仆自弱冠涉于知命之年,八徙官而一进阶耳。再免,一除名,一不拜职,迁者三而已矣。虽通塞有时,抑亦拙者之效也。昔通人和长舆之论余也,固曰拙于用多,称多者,吾岂敢言拙?则信而有征。方俊乂在官,百工惟时,掘者可以绝意乎宠荣之事矣。太夫人在堂,有赢老之疾,尚何能违膝下色养,而眉屑从斗筲之役乎!于是览止足之分,舒浮云之志,筑室种树,逍遥自得。池沼足以渔钓,租税足以代耕。灌园鬻蔬,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俟伏腊之贾。孔子曰:“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此亦拙者之为政也。 潘岳美姿容,少时曾挟弹出洛阳道游,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车而归。时张载生甚丑陋,每行遇小儿,以瓦石掷之,委顿而返。 岳先事贾谧,谧荐为黄门侍郎。而岳常轻孙秀,因此购隙。 秀既得志,每有杀岳之心,未得其便。至是朝中伦、秀秉政,遂存害岳之意焉。 秀又闻石崇有爱妾,名曰绿珠,色美而艳,又善吹笛,秀使人来崇家求之。此时石崇正与绿珠在金园别馆,方登凉亭,临清流,集群姬在侧。使人直入凉台,见崇曰:“孙侍中闻足下家有美妾,极善歌舞,使某求一,足下意允否?”崇曰:“有。”乃尽出其妇数十人以示使,皆蕴兰麝,披罗縠.祟谓使人曰:“子所择佳者,即以奉承。”使人曰:“君诸姬服御,丽则丽矣,然吾受侍中之命,止索绿珠,不知谁是?”石崇勃然曰:“绿珠乃吾所爱,不可得也!”使人曰:“君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侍中之暴,君侯已知,愿加三思,勿使噬脐无及。”崇曰:“不必多言矣!”竟不许。使人出,回报孙秀,说崇不肯。孙秀大怒,乃入见赵王司马伦曰:“昨闻石崇与潘岳二人密谋,要与淮南王允等报仇,若不早除,将至乱矣。” 司马伦曰:“岳、崇有异,卿可诛之。”秀既得命,即出府堂,矫诏使介士二百人,收石祟与潘岳二家。时石崇正与绿珠宴于楼上,介士到,曰:“奉诏收二人,速下楼!”石崇大惊,哭谓绿珠曰:“我今为汝得罪,不知遂驾何所?”绿珠亦泣曰:“君侯为妾得罪,妾当效死君前,岂敢奉事二姓,为君羞耶?” 言讫,自投于楼下而死。介士逼崇急行,崇曰:“吾不过流徙交广,何相逼耶?”言讫与行。及执至东市,方知处斩,石祟大哭,叹曰:“奴辈利吾家财耳。”收者答曰:“知财能为祸,何不早散之?”崇默然不语。时介士执潘岳至,谓之曰:“安仁卿何说复尔耶?”岳泪曰:“可谓白首同所归矣。”岳先题《金谷诗》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今果应其谶,故潘岳言之。俄而监斩官到,将二人并家属尽斩之,籍没崇之家财焉。 却说河内太守刘颂见政出群下,付托非人,乃草具所陈于惠帝曰:“頠惟万载之事,理在二端。天下大器,一安难倾,一倾难正。故虑经后世者,必精下之政,使万世赖耳。” 表上及陈政要休付与人,宜亲万机。惠帝曰:“不能行矣。”因此朝野不安,大乱焉。
第三十八回 赵廞起兵据蜀城
冬十一月,赵王伦以齐王司马冏有废贾后之功,升为游击将军。齐王冏大怒,曰:“废贾后,吾戮力共成。汝为相国,吾当游击!”心甚不平。孙秀闻知,惧其有变,乃计使赵王伦出齐王冏为东平将军,令其镇许昌,齐王冏意亦不满。次日,赵王伦使孙秀议废贾后之功,孙秀乃集众于朝堂,议加赵王伦九锡。吏部尚书刘颂曰:“昔汉之锡魏,魏之锡晋,皆一时之用,断乎不可。周勃、霍光其功至大,不闻有九锡之命也。” 张林欲杀之。孙秀曰:“杀张、裴已伤时望,不可复杀颂。” 乃止。百官看见张林欲杀颂,惧不敢逆,俱各从议。秦帝下诏,加赵王伦九锡之礼。复加其子司马乂及孙秀、张林等官,并居显要。赵王伦及诸于顽鄙,无有识见。而孙秀狡猾贪淫,所与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竞荣利而无有深谋远略,志趣乖异,互相憎疾。然孙秀子孙皆形貌短陋,如奴仆之下者。秀乞帝女河东公主而为驸马,众为耻之。时贾后已诛,后宫久虚。孙秀奏惠帝,以其党尚书郎羊玄女羊氏立为皇后。 却说赵王伦欲篡位,恐贾氏之亲在外为变,矫诏征益州刺史赵廞为大长秋,以成都刺史耿滕代之。赵廞乃贾后姻亲,闻朝廷征,甚惧,恐入朝见害,心下自思,晋衰,阴有据蜀之志。 乃心生一计,即发仓廪以赈流民,厚遇李特兄弟,以为爪牙。 特等持势聚众为盗。耿膝密使人上表道:“流民刚剽,蜀民懦弱,主不能制客,必为乱阶,宜使还本地。”廞闻之大怒,屡欲攻滕。会朝廷诏至,以滕代己为刺史,乃乘此以计,使益州文武千余人迎滕于小城,待至杀之。 时滕守成都小城,廞守益州大城,益州文武千余人至小城迎滕,滕欲趋去。功曹陈恂谏曰:“今使君与刺吏构怨已深,彼还在未离,岂可即去?不如留小城以观其变,‘然后檄诸县,合村堡,以备秦氏,方可以往也。不然,必坠其计矣。”滕不从,收拾本部,行至益州。赵廞遣兵五千伏城内,滕入无备,遂被所杀,余众尽降。 于是,赵廞就以滕兵来攻西夷校尉陈总,总甚忧。主簿赵模曰:“彼兵未至,今当速行招众,助顺讨逆,谁敢动者!” 总缘道停留,北至鱼涪津。廞军已至,止隔一百余里。模又曰:“事急迫,火速散材募兵以拒,不然我寡敌众,难以决战。” 总又不听,众遂自溃。廞兵大至,总出马与战,未十合,被斩于马下。招集其众,遂降。于是,赵廞始勒兵还益州,自称为益州牧,置僚屑,易守令。李庠等亦以四千骑归之。赵冏委以心膂,使其招募六郡壮勇二万余人,以断北道。 却说散骑常侍张轨,以时方多难,阴有据河西之志,因见赵王伦曰:“西凉盗贼生发,屡屡攻陷诸郡。臣请为将去讨,不日可平。”赵王伦从之,即以张轨为凉州刺史,令其去讨。 于是张轨即出朝,以宋配、汜瑷为谋主,以军二万人来凉州,与鲜卑寇狼交战。两军对圆,寇狼出马与轨交锋,不数合,斩狼于马下,尽降其众。轨与汜瑷等引军入据凉州,招集军马,粮草堆山,因此威名震西土。
第三十九回 司马伦废帝自立
辛酉永宁元年,却说赵王司马伦召侍中孙秀入,谓曰:“吾欲废帝自立,如何?”孙秀曰:“今朝廷至弱,权在殿下,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殿下可于府堂聚会百官,商议其事。若有不从者,立斩之。则昔指鹿之事,正在今日。” 司马伦大喜,便教大排宴会于府堂。 次日,请百官饮宴。是旦,飞骑往来于城中,遍请公卿。 公卿皆惧伦、秀之势,谁敢不到?司马伦见百官到了,令各入席,自徐徐带剑亦入席。各讲礼讫,令从人执盏劝酒。待酒行数巡,司马伦自举杯劝诸大臣饮酒,令停酒止乐。伦曰:“今有大事,众官听察。”于是众皆肃听。伦曰:“天子为万乘之主,以治天下。今帝戆騃而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况先帝有密诏,言惠帝昏愚,未可为君。吾欲以帝为太上皇,吾自权监国,候有德者立之,此事若何?”当百官立于筵前,曰:“殿下所见差矣。昔商朝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汉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罪三千余条,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上虽懦弱,并无罪过,莫非不可!”司马伦大怒曰:“天下乃吾家之天下,汝等何得逆吾?若顺者生,如忤必诛!”群臣莫敢再言,于是百官自出还第。 次早,赵王司马伦使孙秀领兵列于朝门外,自仗剑带甲士数百人,直入殿上,群臣皆惧。司马伦请帝升殿,大会文武,如有不到者斩。是日,大臣皆列班次,司马伦掣剑在手,曰:“帝昏庸,不堪掌理天下,今告太庙,以惠帝为太上皇,令其徙居金墉。今有郊天策诏,群臣静听。”言讫,令孙秀读其诏曰:昔武帝不幸崩逝,孝惠皇帝嗣位,承绍海内,仰望太平。 而惠帝昏庸,政出后宫。弑皇太后,不孝于母;杀皇太子,不慈于亲。凶德彰露,昏蒙弱暗似此,岂堪继承大统!今公卿大臣孙秀等请告主庙,以惠帝为太上皇,限即日迁徙,不许迟延。 赵王司马伦素有仁德之风,成周之懿,朝野仰识,天下共知,宜登大位,以任社稷。是斯诏示群众,和宜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知悉。 孙秀读诏讫,命左右扶惠帝下龙床,解其玺绶,令其北面而立。惠帝号哭,群臣亦悲。孙秀自扶赵王司马伦登位,群臣拜舞,皆呼万岁。君臣礼毕,赵王伦谓惠帝曰:“废一帝,立一帝,古来有之。汝虽不德,朕念至亲,不忍加害于卿,汝速徙金墉,非宜呼不许入朝。”谕讫,命介士至,取车仗护送惠帝并宫妃人等于金墉城居住,改金墉为永昌宫,月给粮米并供膳。 赵王司马伦既登了帝位,孙秀专政,总领内外兵权,于是赵王伦益重孙秀。凡下诏令,秀辄改革,有所予夺,自书青纸为诏,或朝行夕改者数四,百官转易如流。赵王既登大位,吏在职者皆封侯。因府库之储不足以供应,侯铸印不给,或以白版封。
第四十回 司马冏起兵废赵王
三月,齐王司马冏因废贾后得权。见赵王司马伦篡位,乃密召偏将军王义入内而谓曰:“今司马伦篡位,吾欲起兵讨伦,返正车驾,汝等有何高谋复安天下?”王义曰:“若举大义,可传檄召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长沙王司马义,及新野公司马歆并匈奴左贤王刘元海,令其纠率诸侯,同讨篡逆。 若诸侯领兵至阙下,声赵王司马伦篡位之罪,中外夹攻,可诛其党羽,迎返惠帝正位,桓、文之勋矣。“司马冏曰:”汝谋正合我意。“于是同乃使人持檄往各诸侯王处,求各起兵讨伦。 其檄曰:贼臣孙秀谄附逆王,废帝金墉,共谋篡位,天地不容,人神共怒。公等分茅列士,理合勤王,共讨篡逆,望执鍪弧先登,毋使防风后至。 却说成都王颖得檄,召邺卢志入内问曰:“赵王伦篡位大逆,今齐王传檄诸镇合兵讨伦,孤恐兵少,卿意若何?”志曰:“扶顺讨逆,百姓必不召而至,宜从之。”于是,成都王立起招军旗,远近皆应集,众至十余万。然颖心中犹豫不敢发。 嬖人王某曰:“今殿下起兵讨伦,其如赵王亲且强,齐王疏且弱,依臣之意,不如助赵攻齐为是。”当参军孙询大言曰:“赵王凶逆,天下当共诛之,何亲疏强弱之有耶?小人何得妄言军国大事!”于是,颖方发兵以应齐王冏讨逆伦。 却说河间王颙与齐王有隙,虽传檄书至,反遣张方领兵去助司马伦。忽探事人回报,齐王与成都王二处兵威大盛,共有四十万众。河间王即召张方回兵,计曰:“今成、齐二王军盛,汝莫助赵,且以兵助齐王。于是,张方以兵五万来应齐王。是时长沙王司马义、新野公司马歆、左贤王刘元海各路兵皆到,因此齐王军威大振,号称一百万众,俱至都下安营。 却说司马伦闻知大惊,急召孙秀问之。秀曰:“兵来将对,水来土掩,何须惊恐?宜遣将迎之。”于是,司马伦遣孙辅、张泓、司马雅率兵十万拒齐王;遣孙会、士猗、许超率兵十万拒成都王。分拨已定,各去迎敌。 却说张泓出阵,见齐王全军皆出,兵威甚锐。泓军寡弱,退走三十余里,自相践踏,折兵四万余人,扎住营寨,谓司马雅曰:“彼众我寡,战则不胜。不若乘彼胜无备,往劫其营,何如?”雅曰:“然!”吩咐一更造饭,二更起行。 却说齐王冏得胜回寨,谓诸将议曰:“今日虽胜一阵,亦因众寡不敌,彼必谓我得胜无备,来劫我营。汝等各引兵四下埋伏,待吾号炮响时,各引兵杀回,必获全胜。”各各依计埋伏去讫。将次三更,张泓引兵杀至寨,见是空寨,情知中计有伏,忙退兵。只听得号炮连天,伏兵尽起,前后左右火把齐明,照耀如白日。鼓声振地,将张泓人马围在垓心。张泓只得接战,两下混杀直至天明。看部下兵折去大半;左冲右突不能得出。 正在危急,忽司马雅引生力兵万人杀入重围,救得张泓回营。 计点残兵,仅存一万余人,退人城中。 却说成都王前锋至黄桥,正遇孙秀之子孙会与士猗等兵至,两下交战。卢志出马与许超交锋,未五合,志敌许超不住,引兵退走四五里下寨,损折人马。成都王曰:“敌兵甚盛,不如旋师。”卢志曰:“胜负乃兵家常事,岂以一战小挫而自怯哉!且彼兵得胜必骄,骄则必败。臣有一计,明日殿下引兵攻其前,臣出奇兵抄其后,前后夹攻,管保克敌。”颖从之。‘是夜,志引精兵万人从小路抄孙会营后,伏于溴水之侧。 且说司马伦闻会得胜,遣人以节封会、猗、超等为大将军,赍白金二百斤,赏黄桥之功。因此会、猗、超毕持旄,军政不一,又恃胜一阵,不作准备。故成都王兵直至寨前,而会、猗之兵尚未准备。闻知,举止无措,众皆溃散。成都王挥军奋击,大破之。会等急退至溴水之上,卢志以精兵出截,两下夹攻,杀得尸如山积,血若川流,孙会等鼠窜入城去讫。成都王传檄齐王冏、河间王颙及诸侯王会得胜之兵,乘势济河。 却说朝中闻此消息,莫不欣喜。有左卫将军王舆率兵五千人入宫,三部司马为应于内,攻中书省,执孙秀出斩之。王舆率兵大开城门,纳五王及诸侯兵马入城。齐王冏带领甲士收逆王司马伦,及执其眷属党类,并孙秀三族人等俱斩于市曹。将司马伦幽于永昌宫,候旨发落。于是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及长沙王司马义、新野公司马歆、匈奴左贤王刘元海、左卫将军王舆等会集群臣,备金舆玉辇,齐诣金墉城,迎接惠帝还朝复位。 是日,惠帝车驾从端门入,升殿复登大宝,乃永宁元年辛亥夏四月也。群臣顿首谢罪,惠帝悉赦之。乃宣齐王冏、成都王颖、河间王颙至前,再三慰劳曰:“拨乱反正,三卿之力也。 凡百官为伦所拜者皆斥免,台省府卫仅有存者。“自兵兴六十余日,战斗死者近十万人。
第四十一回 齐王威权拒众谋
次日,惠帝以三王有反正之功,宜加封锡。以齐王冏为大司马,加九锡,备物典策,如宣、景、文、武辅魏故事。以成都王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加九锡。以河间王颙为侍中、太尉,以长沙王义为抚军大将军,以新野公歆为王。惟齐、成都、河间三王府各置掾属四十人,武护森列,文官备员而已。 新野王歆说齐王冏曰:“窃见成都王兵权太重,若有变,难以制之,不如早削,免生后患。”冏曰:“然,容徐图谋之。”长沙王义说成都王颖曰:“齐王专政,必不容亲,不若早图,免致后悔。”颖以其言问卢志,志曰:“大王径前济河,功无二,然两雄不俱立,不如因大王太妃微疾,求还定省,委政齐王,以收四海之心,待其有罪而讨之,则大功可成。”于是,颖上表称颂齐王功德,宜委以万机,乃自辞归邺。由是颖之德誉,天下皆闻。 齐王既执权,辟刘殷军咨祭酒,曹摅为记室,江统、荀晞为参军事,张翰、孙惠为掾,顾荣、王豹为主簿,何勖为中领军,董艾典枢机。又封其将佐葛旟为县公,委以心腹,号曰“五公”。 却说成都王还邺,让九锡殊礼,表论兴义功臣,乞运河北邸阁米,以赈阳翟饥民,敛祭黄桥战士,旌显其家,皆卢志之谋也。由是,士民之众皆归颖焉。 次早朝会,帝谓齐王醊曰:“司马伦谋叛大逆,罪不容诛,卿可明正其罪,以彰法律,庶使臣下不敢效尤而乱朝廷。”冏曰:“伦罪应赐死,陛下宜下诏,送金屑苦酒,令其自荆”于是,惠帝使王催持诏,以金屑苦酒来金塘,赐伦自死。催既奉命持诏来至金墉,入宫见司马伦曰:“臣奉圣旨持金屑苦酒,请殿下自裁。圣旨紧急,望赐早决,与臣回奏,休累小臣责限不便。”伦大哭曰:“孙秀误我!孙秀误我!”连道数声,执着金屑苦酒在手,徘徊再四,流泪满面,只得一饮而荆以巾覆面,犹曰:“孙秀误我!”言讫而死。王催方始驰还京都回旨。诗曰:赵王司马伦,奸邪素平庸。 有谋诛贾后,无义篡晋君。 不慕周公德,专凭孙秀凶。 今日金墉死,徒恨嬖人终。
第四十二回 司马颖起兵讨齐王
却说齐王司马冏既得志,选举不公,任用嬖佞,忠谏者远,直谏者诛,仗义之功反成罪衅。因是中外失望,士不倾心。时齐王冏初征顾荣为大司马主簿,辟张翰为大司马东曹掾,二人皆应命而至。 史说顾荣,字彦先,吴国人也。因就职,见齐王冏擅权骄恣,恐失职祸延及己,于是终日酣醉,不综府事。因上言谏齐王司马冏曰:“臣忝在治下,不敢不告。臣闻古人有言曰:”谦受益,满招损‘。又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今殿下举动之间,骄恣不法,势压群下,此岂君子之盛节也?如以学业骄人欤?则仲尼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如以富贵者骄人欤?则子贡曰:“贫贱者骄人,且富贵者安敢骄人乎? ‘伏望殿下居廉有终,永保令誉,勿使马援之笑子阳也。“又曰:”且势有时而尽,势尽则倾。如扬雄所谓’旦握兵权而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者。转眼宠辱,反掌荣枯,岂不畏哉!惟殿下安分见机,平易自处,则鬼神亦将害盈而福廉矣。臣以此故不避斧钺之诛,以献逆耳之言也。“齐王怒而不纳。 顾荣忧患,来造冯熊。友人冯熊闻荣朝夕饮酒,不理政事,乃见其至,以言谏曰:“兹蒙足下过爱,以献药语,切莫见怪。 夫酒之为物,固可合欢,亦能丧性,故古人比之狂药,非佳味也。古今以嗜酒致祸者,往往可鉴,此刘伶荷臿自随,毕卓盗酿被缚,君子所以不取也。今足下湛于麯蘖,日夜衔杯,此非贤人君子之所好者。愿足下察其善恶,自示劝惩,勤于听事,休败骏德也!“荣答曰:”子读一卷儒书,知得千古遗事,岂不识酒之为祸败德也?子知其一,不知其他。今齐王冏骄恣擅权,不久必败,败则吾在其府主事,诚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楚国亡猿,祸延林木。是以放性酣醉,以消忧患耳。“熊曰:”既若此,吾有脱君之计,不必忧。“荣曰:”何计?“熊乃近于荣耳畔,言不数句,语未一时,只见顾荣曰:”妙矣!“ 因语毕各散。 数日,冯熊因见齐王长史葛旟曰:“顾荣好酒不综府事,王府大事固非酒客所能办,君何不言之齐王,迁其外,以免误政务?”旟曰:“吾正欲言,幸君先施。”因此,葛旟入府,以其事告与齐王冏,冏曰:“吾重其名,以故用之。今既如此,便迁之。”因是以顾荣改授中书侍郎,顾荣用冯熊之计,出为中书侍郎。在职廉能,不复饮酒。葛旟因见问曰:“君何前醉而后醒耶?”荣恐事觉,怕齐王疑诈以罪,又复更饮。因与州里杨彦明日:“吾为齐王主簿,恒虑祸及,见刃与绳,每欲自杀,但人不知耳。” 史说张翰,字季鹰,乃吴下人也。见齐王司马冏专制骄奢,任用小人,故与同郡顾荣曰:“久必齐王自用,不纳忠谏,为今祸败,吾欲求去,故来造谒执事,旦日定行矣。”荣见其说,执翰手,怆然曰:“吾亦欲与子菜南山之菰,饮三江之水耳。” 言讫,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莱、莼羹、鲈鱼脍,叹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官数千里以要名爵乎?”语毕,二人过数日相邀,命驾而归。 却说齐王司马冏宴会群臣,议军国之事。酒行三巡,董艾言于齐王曰:“侍中稽绍,善于丝竹,殿下可使其为一操,以助欢乐。”齐王冏促命左右进琴,命绍品操,稽绍推而不受。 冏曰:“今日为欢,何故若此?”绍进对曰:“明公匡复社稷,当轨物作则,垂之于后。绍虽粗鄙,忝备常伯,腰绶冠冕,鸣玉殿首,岂可操执丝竹,以为伶人之事?若释公服,侍私宴,所不敢辞也。”由是齐王冏不敢强命其弹,只令大臣畅饮,至夜方散。 却说李庠骁勇而得众心,赵廞深忌之,欲杀而无罪。曾庠劝廞称尊号,廞乘此以库为大逆,命斩之,以其兄李特为督将。 特大怒,遂以其兵入攻,执赵廞而斩之。乃遣使诣洛阳上表,陈赵廞违诏杀耿膝之罪状,特故诛之,请以另调吏守益州。 初,粱州刺史罗尚闻廞谋反,上表称廞素非雄才,不须兵讨,败亡可待。以此朝廷不曾致讨。廞被诛,朝廷以罗尚为益州刺史。诏去讫,罗尚即以家属往任益州。李特使弟李骧以珍宝金银迎罗尚,尚受之,以骧为骑督,使人请李特二人并郡守等会筵于成都。时广汉太守辛冉入蜀,因说尚曰:“李特兄弟为盗贼,后必有异,宜因此会而斩之,不然后必为患。”尚先受其赂,故不从。
第四十三回 李特造反攻巴蜀
初,朝廷以兵符至秦雍,令其召还流民,又遣御史冯该督之。李特兄李辅等始至蜀,盲中国方乱,不可复还。李特然之,乃遣阎式诣罗尚,求权督流民延至秋。李特使式催尚罗,尚以其言白与冯该,许之。以玺书下益州,条列六郡流民与特总督。 而李特因讨赵廞有功,该奏朝廷,欲加封赏。辛冉欲以为己功,不以实上,众咸怨之。 至是,冉等与李特兄弟构怨。当罗尚督流民七月初起行,而流民散处梁、益州间,为人佣力,闻郡州逼遣;人人愁怨。 且水潦方盛,年谷未登,无以为行资,特复求停至冬而行,辛冉以健为太守,李芯以为不可。冉性贪暴,欲杀流民首领,取其资货。乃与李苾曰:“罗尚设关搜索,特为流民请留,流民皆感而待之,想率归特。今不以行,久则有变,宜先讨特。” 苾然之,乃曰:“可出榜召募能杀特兄弟者以重赏,必有人执来诛之。”于是辛冉榜,使人各处分挂。李特密知,使人私取以归,与弟李骧改之为募六郡豪杰,如能得流民一首者,赏帛百匹。于是流民大惧,皆归特,旬日间至二万人。特复遣式去求罗尚申期,尚许之。式还谓特曰:“罗尚威刑不立,冉等各拥强兵,与我等不睦,必怀害我之心。一旦为变,非尚所能制,宜为自备。”特从之,与弟李骧以兵分二营,缮甲治兵,以待冉等至。 时冉闻李特分兵以备,乃与李苾率步骑二万至夜来袭李特营。特放炮,发二营伏兵出击之,冉、芯之军死者甚众。于是,流民推特行镇北大将军事,承制封拜,李流及兄弟李辅并弟李骧皆号将军,攻冉于广汉。 次日,辛冉以兵出城,大骂流贼焉敢谋反!李特大怒,骂曰:“吾尽忠于国,汝何无故加兵夜攻?”于是两下各拍马持刀掩杀,不十合,冉大败而逃奔德阳城。李特引兵入据广汉郡。 居数日,进兵攻成都,与蜀民约法三章,施舍赈贷,上下无滞,军政肃然,蜀民大悦。 却说辛冉与李苾大败,来见罗尚曰:“使君以李特兄弟为心腹,今日如何?”尚曰:“特本无反意,因卿等促劫流民,催其为乱。事既成,宜火速攻讨,一面使人求救于梁州及南蛮校尉。”冉曰:“然。”于是,罗尚自将兵围郫水,作营连延七百里,与特相拒。 太安元年夏,河间王司马颙闻流民李特兄弟为乱,即遣督护卫博前来讨特。卫博以军至梓潼,李特探知,使其子李荡以兵五千来迎,两军皆遇于德阳。次日,两下结阵交战,李荡出马与卫博交锋,未三合,博败走,其众悉降。李特乃自称为大将军、益州牧,招军以攻罗尚。 却说齐王司马冏久欲专政,以惠帝子孙俱尽,大将军颖有次立之势。清河王司马覃,武帝孙也,年方八岁。冏乃上表,请立为皇太子。惠帝从之。以齐王冏为太师,东海王越为司空,尽领中书监。 至八月,闻蜀李特谋反,复以张微为广汉太守,令其起兵讨特。张微既受诏,即以军至德阳,抄小径来攻李特大营。被李荡闻知,以兵塞截中隘,张微兵不得出,尽被李兵上山以木石滚下,微兵皆死之;李特使李骧进兵攻成都之北,又使李流进兵攻成都之南,约会合兵共击罗尚。时罗尚闻张微被陷,令辛冉率精兵二万人前来攻李骧。时骧前驱已到成都之北,辛冉即以兵迎战,与李骧交锋,连战十数合,胜负未分。正战间,忽东南征尘起处,一彪人马飞至。冉回头视,旗上写得分明,乃李流之兵,急欲以兵拒敌。前兵已至。骧见流兵到,大驱兵众来战。两下夹攻,冉支驾不住,拨马自逃,余兵尽被杀死,得遁还者什一二耳。因此骧、流攻成都。 时十二月,齐王冏骄奢擅权,起府第与西宫等,中外失望。 侍中稽绍上疏曰:存不忘亡,《易》以善戒也。臣愿陛下无忘金墉,大司马无忘颍上,大将军无忘黄桥,则祸乱之萌无由而兆矣。 惠帝勿能用。齐王耽于宴乐,不入朝见,坐拜百官,符敕三选举不均,嬖宠用事。南阳处士郑方上书谏曰:大王安不虑危,宴乐过度,一失也;宗室骨肉,互相疑贰,二失也;蛮夷不静,不以为意,三失也;百姓困穷,不闻谋救,四失也;义兵有功,久未论赏,五失也。有此五失,若不早救,诚恐家国难保厥终矣! 齐王冏不能用之。孙惠亦上书曰:天下有五难、四不可,明公皆居之。冒犯锋刃,一难也。 聚致英豪,二难也;与将士均劳苦,三难也;以弱胜强,四难也;兴复皇业,五难也;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威不可久居。大王行其难而不以为难,处其不可而谓之可,惠窃所不安也。殿下宜思功成身退之道,委重二王,长揖归藩,则太伯子臧不得专美于前矣。 齐王冏不能用,孙惠辞疾而去。醊谓曹摅曰:“孙惠劝吾委权还国,何如?”摅曰:“物议太甚。大王诚能居高虑危,褰裳去之,斯善之善者也。”冏不听。王豹亦致牍于冏曰:河间、成都、新野三王以方刚之年,并兴戎马,处要害之地,而明公挟震主之威,独据京都,专执大权,未见其福也。 请悉遣王侯归国,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为北州伯,治邺;王为南州伯,治宛,分河为界,各统王侯,以夹辅天子可也。 时长沙王义见豹上笺,因入谓冏曰:“小于离间骨肉,何不于铜锤下打杀之?”冏乃鞭杀之。豹将死,曰:“可悬吾头大司马门,见敌兵之攻齐也。”言讫而死。
第四十四回 长沙王攻杀齐王周
却说河间王司马颙,亦恨齐王司马同久专大权,威势震主,欲举兵攻之,恐力不足。当长史李含说之曰:“成都王至亲,有大功,推让远藩,甚得众心。齐王越亲而专政,朝廷侧目。 今檄长沙王,使其讨齐王,齐王必诛长沙王。吾因以为齐罪而讨之,去齐立成都,除疏建亲,以安社稷,大勋也。“颙曰:”然。“于是颙使人入朝,上表陈齐王冏罪恶,请长沙王义废冏,以成都王颖辅政。使人去讫,遂举兵,以李含、张方领兵趋洛阳。 十二月,表至京师,冏见大惊,忙会百官议之。尚书令王戎曰:“二王兵盛,不可挡也,若以王就第,委权崇让,庶可求安。”言未毕,冏从事中郎葛旟怒曰:“汉魏以来,王侯就第,宁有得保妻子者耶?可斩之。”百官震悚。戎伪药发坠厕,得免。时李含兵屯阴盘,张方兵屯新安,使人持河间王檄与长沙王义,义即遣董艾袭之。义自将左右百余人驰入宫,闭诸门,奉迎天于,攻大司马府。齐王冏亦恃府中左右兵众出战。是日,城内大战,惠帝惊得面如土色。亲幸东门,会集御前群臣,死者相枕藉。连战三日。齐王冏与长沙王义交锋,未经一合,大败而逃,余皆溃散,冏被义执而斩之,挥兵入府,收其党,并夷其三族,令李含、张方等以兵还长安。长沙王义奉天子还宫,自执朝政。然义虽在朝廷,事无巨细,皆使人诣邺咨成都王颖。
第四十五回 罗尚以兵讨李特
二年春二月,成都李特以兵潜渡江击罗尚,水上之军皆散走,蜀中太守以小城降,李特入据之。惟取马以供军食,无侵掠百姓,赦境内,自号建初元年。蜀人见两下交兵,恐兵入扰乱乡村,咸相聚为坞以保二境。因见李特杀马为食及赦境,不干于民,诸坞皆送牛酒款待李特。特恐粮食不敷,分流民于诸坞就食。李流大惊,急入谓特曰:“诸坞新附,宜委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何故散兵就食于坞耶?”特怒曰:“大事已定,但当安民,何为更加疑忌,使之离叛乎?”时朝廷已知李特占去州郡,遣荆州刺史宗岱等率水军三万来救。罗尚军势稍盛。况诸坞闻尚军益振,皆有二志。参军任叡献计于尚曰:“李特散众就食诸坞,骄怠无备,此天亡之时也。宜遣人密约诸坞,刻期同发,内外击之,破之必矣。”尚从之,使人说诸坞,诸坞大姓皆愿应之。 罗尚至二月始发兵三万来攻特营,李特急召诸坞。诸坞起兵反应罗尚,共击李特,特兵大败五十里。罗尚自引五千人马出益州来迎敌军,李特先自怯战。又值初春,阴云布合,雪花乱飞,军马皆冒风雪。罗尚骤马提刀出阵,与李特打话。特曰:“汝何人,到此如何不降?”尚大怒,纵马向前。李特挺枪采迎,两骑相交。尚拨回马斜刺便走,李特赶来,转过山坡,尚回马大喝一声,舞刀直取李特。特早拦截不住,却拨回马走。 尚右手倒提宝刀,左手将套索把李特拖下鞍鞒马上,擒回本阵。 两军呐喊,李特军便走。尚军赶上,夺得百十匹马,其余走脱。 尚叫休赶,绑缚特回益州,押在厅下。尚大怒,骂曰:“吾待汝不薄,命汝权督流民,汝何谋叛?今日被执,有何言说?” 特无言对。尚怒,命左右牵出斩之,传首洛阳。 李流、李荡、李雄收集余众,还保赤祖。李流自称为益州牧,守东营,李荡、李雄守北营。罗尚使督护何冲以兵二万来攻南北二营。李流驱流民出战,交马只三合,李流之众大败而走,何冲乘胜以军进抵成都。流入闭城自守,查点部下,李荡中矛而死,雄等皆哭伤情,要与兄荡报仇。时流虽是坚守,甚惧宗岱军至,难以拒迎,心下欲主降尚,因与李雄等商议。李雄等迭谏休降,流勿听。李雄乃诱流民曰:“今李益州欲降,若降,汝等何得全生?辛冉恨汝,必被坑之。不若火速从我尽力一战,杀退罗尚等兵,可安性命。”流民踊跃答曰:“生死愿从将军之命。”于是,李雄即大呼流民各执兵出城,与何冲交锋,大战十余合,遂杀退何冲诸军,连追一百余里方还。闻宗岱起兵,至半路而卒,其众无主退还。李流甚惭,因谓李雄曰:“吾前日议降,今得汝杀退敌军,甚是壮剑凡日后事,可与子谋。”由是,李流奇雄之才,凡军事悉以任之。 流又说使李雄取郓城。汶山太守以军拒迎,被雄杀之。李流徙军屯郓城,蜀民皆保险结坞以防之。时南入宁州,东下荆州,先被李特劫掠,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李流之众皆饥饿无食,惟涪陵千余家,依青城山处士范长生据之,流不敢攻。平西参军徐举献计罗尚曰:“某虽不才,望使君委以守汶山,邀结范长生,共讨李流,不日可平。”罗不许。举大怒,去降李流。流使举去说长生以粮应接其军,长生从之,因此李流之兵复振。
第四十六回 张昌攻杀新昌王
却说新昌王司马歆都督荆州,为政严急,失蛮夷心。因此,义阳蛮张昌聚党五千人欲为乱。会荆州以调发武勇兵讨李流,流民惮远征,皆不欲行。诏书督逼。 却说张昌初得石冰,以兵五千降,着其为前部来寇扬州。 刺史陈徽调兵出战,皆败走。于是陈徽引腹心数百逃遁,因是诸郡尽没。江州、武陵、零陵、豫章、武昌等处州郡皆为张昌所破。昌更置牧守,皆贼盗小人,专以劫掠为务。刘弘大惊,急使陶侃等领军三万去击张昌。侃引军至竟陵,驱军出战。张昌以兵拒迎,两下各自结阵。侃自将出阵前,大骂:“张昌逆夷,何敢谋反?”张昌大怒,舞刀便砍。佩以枪来迎,二人在阵斗至二十余合。张昌气力不加,勒马便走。陶侃挥军追杀,杀得张昌大败,逃于下隽山。而其众悉降陶侃,惟石冰尚据临淮。 却说陶侃自幼孤贫,为郡都邮。长沙太守方嗣见而异之,命其子与结交。后举孝廉至洛阳,郎中令杨晫荐之于顾荣,侃由是知名。既克张昌,刘弘谓曰:“吾昔为羊公参军,谓吾后当居其处,今观卿必继于老夫矣。”时荆州守宰多缺,弘请补选,朝廷诏许之。弘叙功铨德,随才授任,人皆服其公。当上表以皮初为襄阳太守,朝廷议以初望浅,更用弘婿夏侯陟补。 弘下教曰:“凡治一国,宜以一国为心,必若姻亲然后可用,则荆州十郡,安得有十女婿然后为政哉!”乃复表“姻亲旧制,不得相滥,皮初之勋,宜先酬之。”朝廷诏听之。于是,劝课农桑,宽刑省赋,公私给之,百姓爱悦。
第四十七回 桓穆北魏并诸国
却说北魏神元皇帝自太子沙漠汗死后,宠爱诸子,思念沙漠汗成疾,是年崩,享国共五十八年,寿一百零四岁。神元既崩,诸部大人乃立文帝少子弗政为帝。帝刑政宽简,百姓怀服,在位一年而崩。诸部大人又立神元帝少子禄官为昭帝。禄官既承大位,选日朝会诸部大人。时诸部大人毕至,俱各拜起立两边。昭帝与诸部大人议曰:“我欲分国为三部,一居上谷北、濡源西,东接宇文部,我自统之;一居代郡之参合坡北,使文帝长子猗竾统之;一居定襄之盛乐城,使文帝少子猗卢统之,其议如何?”诸部大人曰:“大王所为,无可无不可也。”于是,昭帝即降诏,封猗竾为桓帝,封猗卢为穆帝,各授以兵五万人,命其统领诸部大人往二处去讫。 其时先是神元与晋和好,并不动刀兵。却说穆帝猗卢引所部军马出并州,迁杂胡去北,自徙都云中、五原、朔方城,其地乃是匈奴乌桓国王所统,被穆帝引众霸居之。匈奴主乌桓国王闻知,乃引所部大兵十万前来争夺。穆帝猗卢亦领军五万出迎。乌桓国王兵分两路掩至,猗卢身先出阵,来杀匈奴之兵。 诸部大人见穆帝当先向前,众领军尽力击之,乌桓国王兵大败,诸部连追一百余里。乌桓国王势孤力寡,引残兵走还国。猗卢追赶至杏城之北八十里,迄长城与晋分界而回,招兵买马,积草聚粮不提。 却说桓帝猗竾引所部五万人马渡漠北,占西路为都,分军守把险隘。其地乃是乌戈国王所统。乌戈国王闻知猗竾占其西地,心中大怒,乃引所部人马及兵十万前来攻讨。猗竾王大惊,遂唤鲁供、余光先带一万人马守西关,临行嘱供、光曰:“如十日内失之关隘,必斩你二人;十日外失了关,不干你二人事。 我亲率大军随后便至也。“二人领了将令,是夜便行。鲁仁进曰:”兄弟鲁供性躁,恐误大事,某当代往。“猗竾王曰:”你与我押送粮草,随后接应。“ 却说鲁供、余光到关上,坚守关隘,只不出战。乌戈国王选军人能言快语者来关下大骂猗竾王,毁辱太甚。鲁供大怒,要提兵下关厮杀。余光谏曰:“此时乌戈国王见我兵不出,故来相激,将军不可出战,待主公大队军马来时,自有主意。” 因此止祝乌戈国使军人日夜轮流数番来骂,鲁供大怒,只要厮杀,被余光苦苦哀告所阻。当时已过九日了,鲁供在关上看时,乌戈军都下了马,坐在关前草地上骂。鲁供见了,即备马点起五千兵马,开关杀将下来。余光闻知,恐供有失,领兵随后接应。乌戈军弃马抛戈而走。鲁供得胜,领军赶去,余光骤马来赶,请供速回。乌戈大军杀来,鲁供抵挡不住,折军大半,杀出重围。鲁供、余光急往关上奔时,山背后两军截住,左是乌戈王,右是西水王。鲁供等见腹背受敌,不能复关,乃弃关引众而走。乌戈王等引兵随后追赶。 其时桓帝猗竾,招集各处军马已齐,次日起行。鲁仁为前锋,军行之际,正遇鲁供、余光败回。鲁仁方知失了西关,乃下住营寨,与余光、鲁供接着。过了一日,猗竾王大军方到,供、光前去请罪。猗竾令扎下营寨,唤鲁供、余光问曰:“与你十日限,缘何九日失了关隘?”供曰:“乌戈军无般不骂,某等因见彼军懈怠,乘胜赶去,不想中贼机彀。”猗竾曰:“鲁供年幼躁暴,余光你须晓事。”光曰:“我累谏不听,当日光在关东点视粮草,将及知道,小将军已自下关去了。光恐有失,因此亦引兵接应。”猗竾大怒,喝斩鲁供。一班儿诸将皆跪下告饶,猗竾方曰:“权且记罪,后有功可赎,如无功必诛。”因是鲁供伏罪而退。猗竾次日传令,进兵直叩西关。鲁仁曰:“可先下定寨栅,然后打关未迟。”猗竾方始教军砍伐树木,立起排栅,分作三寨。左寨鲁仁,右寨夏渊,中寨自领。 次日,西军哨马直到寨前,猗竾并三寨大小将校起追西军哨马,未上十数里,西军全队亦到,两边各自布阵。猗竾自出,立于门旗下,看西兵人人勇猛,个个英雄,各执长枪,排列阵脚。门旗开处,中间涌出一员大将,红袍银铠,白马大刀,生得目如傅漆,唇若涂朱,腰细膀阔,声雄力猛,乃即乌戈国王。 上首乃西水国王,下首乃代山国王。见猗竾在阵前,高声大叫曰:“汝何故侵犯我之国王!此仇必与汝贼势不两立。”言讫,三人各舞大刀,杀过阵来。猗竾欲出迎敌,背后王示出曰:“割鸡焉用牛刀,大王请看小将出阵。”王示拍马挺枪出迎,与乌戈国王两骑交锋。战不数合,示兵大败。鲁仁等杀出助战,皆敌不住,被西军混杀,却得鲁供引一军死拒定寨栅,西军方退。 猗竾传令固守,乱动者斩。诸将告曰:“西兵甚是强壮,尽使长枪。若非选择前锋以迎之,则难挡也。猗竾曰:”战与不战皆在于我,虽有长枪,安能便刺汝等也?诸将皆坚壁观之,贼自退矣。“诸将退而言曰:”主人自来征战勇敢当先,如今一败乌戈,何如此弱也?“因是各不知其主意。次早,细作报来,西关昨日又添十七个国王,来合兵七万相助乌戈,乃是羌胡部落人也。猗竾大喜。至日脯时,细作又报入中军来,说乌戈又添十三个国王,共合兵六万相助。猗竾在帐大笑,置酒作贺。诸将问曰:”乌戈添兵,大王欢喜,何也?“猗竾曰:”待吾破了却对汝说。“诸将皆暗笑之,自此相持三个月余。 忽一日,猗竾集诸部将佐至帐下,谓鲁仁曰:“今乌戈盛兵皆在西关上,此去西陇必无准备,是贼之无谋也。卿等领二万人从北径度岭西,直入陇中截之,吾自领部佐穿西关左路,烧其粮草。夏渊引五万大军打关搦战,待其出战,却举火为号,三下进兵,可破西军矣。”计议已定,诸将各依计而行。是夜,鲁仁、鲁供以兵二万渡岭西去了,猗竾自领兵亦穿关左,去烧粮屯。次日,夏渊以兵五万杀上西关。乌戈王与西水王、代山王见军至,各点起大兵出战。未及交锋,夏渊便走。乌戈国王率诸国王驱兵追赶,未上十里之程,追兵传报猗竾引军抄左路上关,放火烧了粮蓄。乌戈大惊,正欲回兵,又报道称说鲁仁兄弟阴入西陇,截我兵归路。乌戈慌乱,急引诸王杀还关上。将及至关,已被猗竾横拦截住相杀,乌戈王传令,教休要恋战,退复西陇。于是,诸国王各尽力冲过西关,猗竾与夏渊合兵后追,乌戈王大兵穿至西陇,被鲁仁以军敌住,不能前进。乌戈国王乃自引本部兵穿阴谷而逃,走还本国。西水十余国见乌戈王走了,急欲奔逃,已被截住归路。欲战时主兵甚锐,无奈只得倒戈卸甲,自缚伏道请降。猗竾一见,教释其缚,带还大寨。 猗竾置酒款待三十余国诸王,皆以善言抚慰其心,令其各还本国,去讫。 诸将问曰:“前日乌戈王得胜,日日添兵,羌部齐集而来三十国,诸将胆颤心惊,大王反加欢喜,置酒作贺,此意何也?”猗竾王曰:“前日乌戈添兵,兵无纪律,兵多心必不一。 吾用火攻焚其粮草,食绝无依,众心必乱也。且三十余国若一一从头去征,非十年安可服也?今全集在此,一计破之,功成一旦,吾故喜也。“于是诸将曰:”大王天资高远,智量宏深,我等不及也。“猗竾王曰:”非吾一人之力,皆赖卿等之力也。“言讫,传令班师还国。猗竾王人物生得英杰魁梧,战马不能胜其坐,乘车驾大牛而行。
第四十八回 二王起兵攻长沙
第四十八回至八十回,起自西晋惠帝太安二年癸亥岁九月,止于西晋怀帝永嘉九年辛未岁六月,首尾共九年事实。 九月,却说河间王颙初用李含计,欲俟齐王醊杀长沙王,因而讨之,遂废帝,立成都王颖,以己为相。既而不如所谋,心甚不乐。颖亦恃功骄恣奢侈,百度废弛。嫌义在内,不得逞其欲,欲与颙共攻义。卢志谏曰:“明公委权辞宠,时望美矣。 今且屯兵关外,公服入朝,此霸王之事也。“颖不听。参军邵续谏曰:”人有兄弟如左右手。今明公欲当天下之大敌,而先废一手,可乎?“颖亦不听。使人会河间王颙,一同上表,道长沙王义论功不平,与仆射羊玄之、将军皇甫商专擅朝政,请遣义还国及诛玄之等,如不从,即举兵。使人以书来见颙,颙大喜曰:”吾久欲为此矣,恨力不加。“即回书与颖,共上表后各起兵,使人去讫。于是二王同遣人上表于朝,惠帝览之,大怒,即颁诏与使回曰:”颖、颙敢举兵向阙,吾当亲率六军以讨之。“因是以长沙王义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令其点军预防守城。 却说使人回以手诏示颙,颙大怒,以张方为都督,将精兵七万人东趋洛阳。颖引军屯朝歌,以陆机为前锋都督,令粹、牵秀、石超等军二十余万向洛阳。机以羁旅事颖,一旦居诸将之右,粹等心皆不服。孙惠劝机让都督于粹,机曰:“彼将谓机首鼠两端,所以速祸也。”因此不听。惠帝闻二王兵至,即召长沙王义督六军,帝自亲征,军至十三万。义使皇甫商将一万军拒张方,两军会于宜阳。 时皇甫商出阵,与张方交战十数合,商不能敌方,因此大败而走。惠帝得卫兵保走于荒山,羊玄之忧惧而卒。帝无食,投一庄安下。其庄上一太公出接入内,以酒食款待,又以粮给军饷。惠帝问其姓名,太公道:“臣姓缑,祖居在此。年已六十余,无嗣,止生一女。年纪十八,能通十八般武艺,未曾许配他人。”帝悦之,命女见。缑公即唤女儿出来,山呼拜讫,帝命平身。缑氏曰:“陛下在上,臣妾不敢。”帝见缑氏生得姿容妍嫩,因与缑公曰:“朕自才人谢氏被贾后害后,未曾选聘。朕欲以汝女为才人,卿意云何?”缑公曰:“恐不堪幸。” 帝曰:“朕意已悦,卿勿容辞。”于是缑公命女儿与帝侍寝,因留帝在庄歇数日。 时牵秀闻知帝在缑庄,乃引兵五千,前来围住庄院。帝大惊,缑氏曰:“陛下勿惧,臣妾自能退兵。”帝稍心安。缑氏披挂执枪,带庄客五百人,各执兵器出战。牵秀以兵排开,与缑氏交锋,军器并举,大战二十余合。缑氏容颜不变,气力愈强。牵秀恰好遮拦得住,不能取胜。二人又战数合,牵秀气力不加,拨开军器,勒转马头,望本阵便走。缑氏驱庄客一击,杀得秀兵大败而逃。 却说张方既杀败皇甫商,引兵杀入京城,纵兵大掠,城内百姓死者万计。长沙王义自宜阳战败,不知帝之下落,使人探知在缑家庄,遂引军寻至庄上。君臣相见,俱各流涕。义请帝还京,惠帝与缑氏一同回。至建春门,会司马颖遣将军傅咸助陆机攻城,正遇帝军回京,咸以兵拦住归路。长沙王义急使司马王瑚以五千精兵出突,咸举刀拍马直取王瑚。王瑚持戟来迎,两马相交,兵器并举,刀来戟拨,戟去刀拦。二人约战十合,咸被王瑚一戟刺于马下,众军踊突向前,将咸斩之。长沙王义谓瑚曰:“兵贵神速,汝即以此得胜之兵去攻机,吾保圣上回宫。”瑚然之,大喊一声,乘胜杀入大营,引五千军来攻机营。 机令坚壁,妄动者斩。超不听,以兵出迎,与王瑚战,被杀之。 机措手不及,被王瑚以精兵一冲一突,攻入大营。机兵莫能抵敌,大败而生。赴七里涧,被瑚军赶上,又杀一阵,死者积草,涧水为之不流。 初,宦人孟玖有宠于司马颖,盂玖自恃于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陆机固执不许,曰:“此县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耶?”玖深恨之。玖弟超是机小督,未战,纵兵大掠,机录其主者欲斩之。超将铁骑军入,麾而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及王瑚来攻,超不受节度,轻兵独战,败死于阵。及此盂玖疑超被机杀之,因谮于司马颖曰:“陆机有二心于长沙王,宜早为之。”颖未信。牵秀、王粹等素馅事于玖,相与证之机怀二意。颖于是大怒,使秀将兵收机。 却说陆机闻牵秀至,释戎衣,着白袷,与秀相见。为笺辞颖而叹曰:“华亭鹤唳可复闻乎?”牵秀遂杀之。颖令收陆云及孙拯下狱,记室王统、察克等流涕固请,颖恻然有宥云之色。 玖扶颖入内,催令杀之,夷其三族。又使狱吏究拷孙拯招二陆二心之谋。狱吏掠孙拯数百,两踝骨见,终言机冤屈。吏知拯义烈,谓曰:“二陆之枉,谁不知之?君何不爱身乎!”拯仰天叹曰:“陆君兄弟,世之奇才,吾蒙知爱,今既不能救其死,复忍从而诬之乎!”狱吏对玖言孙拯不肯招认二陆贰心之谋,玖等令狱吏诈为拯招之辞进颖,亦夷三族。拯门人费慈宰竟诣狱,明拯冤屈。拯譬遣之曰:“吾义不负二陆,死自吾分,卿何为尔耶?”慈宰曰:“君既不负二陆,仆又安可负君?”固言拯冤。玖怒,亦同杀之。天下人人皆为含冤。 十二月,长沙王义奉帝以大军过张方营时,方见帝乘舆而至,乃退其城,不敢交锋。方大败,退五十余里。众惧,欲夜遁、方急谓众曰:“胜负乃兵家之常事,今虽一败,不足为虑。 况善用兵者因败为成,今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奇策也。“ 于是,乃夜以兵渐进逼洛城七里,筑垒数重,外引廪谷以足军食而守之。意待城内粮尽,入攻之,必克洛阳也。 义既得胜,以为方不足忧,及闻方垒成,遣军攻之不利。 司马颖之兵进逼京师,公私穷踧,米一石值万钱。诏命所行,一城而已。犹豫之际,骠骑主簿祖逖言计于义曰:“臣有一计,可退方兵。”义曰:“何计?”祖逖曰:“雍州刺史刘沈忠义果毅,其兵力足制河间,宜启圣上,命沈举兵攻司马颙.颙窘急,必召张方以自救,此乃孙子围魏救赵之良策也。”义从之,即以其计奏惠帝,使人持诏令刘沈发兵,去攻河间。刘沈奉诏,合七郡之众二万余人,趋攻长安。 十二月,却说议郎周圯等起兵江东,欲讨石冰,未有主将,乃推前吴兴太守顾秘为扬州都督,传檄州郡,命杀石冰。所署将吏前侍御史贺循、庐江内史华覃,及彤阳尹葛洪、甘卓皆起兵以应顾秘,兵势大振,来攻冰。冰大惊,乃使部将黄仁以兵二万五千拒战。与周圯交锋,未三合被圯斩于马下,余兵溃走。 圯以兵长进。石冰闻得黄仁被斩,乃退兵趋攻寿春。征东将军刘准闻知冰至,大惧,不知所为。广陵度支陈敏统众在寿春,谓准曰:“此等小人皆不乐远戌,因朝廷逼迫成贼,为群乌合之众,其势易离,将军何必忧虑,请为公破之。”准大悦,曰:“如卿所言,贼无难制,更调五千人益卿为先锋,去拒讨之。”于是,益领军五千人出拒石冰。 闰十二月,李流得疾危笃,聚诸将于府中,垂涕言曰:“吾恐不久于人世。前军李雄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汝等宜善事之。”言讫而卒。诸将营葬,遵其遗命奉李雄为主,领益州牧。李雄以其众入据邺城,屯数日,引众攻成都。罗尚闻知,即领兵出城结阵,亲与李雄对垒,两下对住阵脚。罗尚拍马向前,大骂曰:“流贼,朝廷有何负汝,无故大逆!”李雄亦骂:“吾父遭汝所害,誓不与你同天地,共日月!”言讫,驱兵交战,不三合,罗尚大败,即走入城。恐寡不敌众,乃与陈坚商议,领家属百余人走回许都。李雄领众入据成都。 却说罗尚被李雄杀败,逃至江阳,遣使上表,奏失益州之事。惠帝颁诏,令罗尚权统巴东、巴郡、涪陵三郡,以供军赋。 尚虽得三郡,粮草不给,遣别驾李兴诣荆州刘弘借粮。弘以三万斛给之,尚赖此以存。李兴见刘弘兵盛粮多,乃言于弘曰:“兴虽不才,愿留为帐下一参军,使君肯容乎?‘’弘夺其手版而遣曰:”罗公孤军狼狈,无人戮力讨贼,安敢夺卿?火速回去!“于是,李兴满面羞惭而回,去讫。 却说流民在荆州者十余万户,羁旅贫乏,各为盗贼。弘大给其田,与之耕种。擢其贤才,随资叙用,流民遂安,不为盗矣。 却说幽州都督王浚,即王沈之子也。浚以天下方乱,欲结援夷狄,乃以一女妻务勿尘,一女妻宇文素怒延,又表以辽西郡封务勿尘,朝廷许之。于是王浚与夷狄树党而立,以观天下。
第四十九回 张方炙杀长沙王
永兴元年,是岁僭国二,却说长沙王屡破颖兵而未尝亏奉惠帝之礼,虽城中粮食日窘,士卒无有离心。张方以为洛阳未可克,欲引兵还长安,其如东海王越因妒忌长沙王执政,阴欲杀义。奈力不及,见成都、河间二王兵马围城,欲为内应杀义。 闻张方欲退兵,虑事不济,潜谓殿中诸将士议曰:“今成都、河间二王各以强兵外攻,非为圣上,乃恨长沙王义为政不均,故来讨之。况城中里无粮草,外无救兵,不久皆为擒矣。何不今夜卿等护我收长沙王义,则二王之兵不战而自退矣,可保国家无危。”诸将闻言从之,于是暂退。 至初更,俱集于帐下,悄地入营,将长沙王执之。次早入朝,奏曰:“今成都、河间二王谋反,皆为长沙王之故,起兵至关,目今粮草日尽,救兵无望,臣等请废长沙王义为庶人,二王始肯退兵,不然社稷将危。望陛下火速降诏,以安众心。” 帝曰:“义忠于寡人,不有过舛,岂可废之?”越与将士皆奏曰:“长沙虽无罪,宁可废一人以安社稷,不可因一人以害苍生。”帝被越并诸将士所逼,不得已下诏,免长沙王义官,令其徙居金墉城。改年永康,大赦满城百姓,命开城门放成都王颖入城。 时诸将士既开城门,见外兵不盛,心甚悔之,欲更谋劫长沙王为将以拒司马颖。越闻此消息大惧,连忙遣心腹人密告知张方,使其将长沙王义谋杀之。方得此意,即令军士攻入金墉,将义缚至军前,张方命左右斩之。义曰:“吾无罪。况乃金枝玉叶,谁敢杀我?”方大怒,命左右将义绑于柱上,四围以火炙杀之。方之军士见之,亦为之流涕。司马颖既入京师,朝见惠帝,自为丞相,以东海王越为尚书令,乃以颖众复还镇于邺城,遣石超率兵屯十二城门。殿中宿卫将士凡为颖所忌者,皆令杀之,悉代去宿卫之兵,以布其腹心。
第五十回 刘沈死节于长安
却说司马颙屯兵于郑邑,为东军声援,忽闻刘沈兵起,急退入长安,乃使人召张方回军。方闻知,掠洛中官私奴婢万余人而回。沈军已渡渭水,颙急领兵出城与沈交战二十余合,颙兵大败,走入长安。沈使卫博、皇甫澹以精兵五千漏夜追袭,颙兵大半入城。卫博等混战已入城门,后军未至,颙将张辅见其后军未至,急令闭城门,四下涌战。卫博、皇甫澹独力难敌,措手不及,被张辅所杀。乃领得胜之兵出城,正遇沈军来,辅勇为身先,沈军望后便退,被辅麾兵一击,杀得沈军十去其七,各自溃散。刘沈犹自死战,与张辅交锋三十余合,寡不敌众,被辅获之,余众各自逃散。 却说刘沈被辅所获,押至司马颙帐前。颙欲招其降,刘沈谓颙曰:“知己之惠轻,君臣之谊重。沈不可违天子之诏,量强弱以苟全,投袂之日期之必死;菹醢之戮,其甘如荠。”颙大怒,命左右斩之。新平太守张光数为沈获计攻颙,颙使人执至,诘之曰:“汝与刘沈设计攻我,今日何如?”光曰:“雍州不用鄙计,故令大王得有今日。”颙壮之,乃表为右司马。 不说张光归顺于颙,且说成都王颖使张方以兵废皇后羊氏并太子司马覃于光城,因此朝野失望,民心骚动。 却说广陵度支陈敏及周圯以兵来攻石冰,兵至建康,冰犹未降,以军拒战。当日陈敏出马,与石冰相杀,二人战未十合,东北周圯一彪人马抢风杀来,正欲分兵,西南一路贺循一彪人马先至军前。冰措手不及,被陈敏冲突入阵斩之,余众尽伏地而降。于是扬、徐二州平静,周圯、贺循等皆散众还家,不言功赏,朝廷以陈敏为谨陵相。
第五十一回 成都王独执权政
却说司马颙使人上表推司马颖为皇太弟,而己为太宰,领雍州牧,惠帝下诏从之。秋七月,司马颖既为皇太弟,僭侈日甚,嬖小人用事,大失众望。东海王司马越怒之,因谓右卫将军陈肜曰:“今成都王颖废皇后、太子,自为太弟,后必有废立之心,若不讨之,其谋必成矣。卿可助我一臂之力,杀此跋扈。”肜曰:“殿下肯主张,臣愿效力。”于是,司马越与陈肜勒军入云龙门,奏惠帝以诏三公百僚,戒严讨颖。颖与石超闻知,奔走还邺去讫。越乃复皇后羊氏、太子司马覃监国,请帝自上鸾驾,诏集百官,皆戎装以六军起行。时稽绍随驾欲行,侍中秦准谓绍曰:“今往安危不测,卿有佳马乎?”绍正色曰:“臣子扈从乘舆,死生以之,要佳马何为?”言讫即行。
第五十二回 东海王奉驾讨颖
时东海王越遣人檄召四方之兵,北至安阳,众至十余万人。 军未至,司马颖闻知甚忧,急会群僚问计。东安王司马繇曰:“天子亲征,宜释甲缟素,出迎请罪。”颖不从,乃使石超率兵五万出城拒战。陈肜弟陈昭在颖部下,闻帝亲征,其兄为将,乃私自逃回,归降东海王越。因问邺中虚实,言邺中军闻圣上亲征,俱各离散。由是东海王越不甚设备,以为颖可必擒。大军至汤阴县,忽然石超五万兵掩至,越等措手不及,急令点军,超兵已驰突入中军,矢石如雨,众军溃散,越亦逃窜,越军大败。惠帝颊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惟稽绍朝服登辇,以身卫帝。军人引绍欲杀,帝曰:“此忠臣也,卿等勿杀。”众兵对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余者不留!”遂杀之。 绍血溅帝衣服,帝亦坠于草中。众乱争扶,亡失六颗玉玺,急诏跟寻,无存。于是,石超奉帝车驾幸其营。帝饥饿甚,求食于下。超进米,左右进秋桃。 时颖闻超得胜,杀败东海王越,乃自领众僚佐迎帝入邺城,以酒食拜奉,改号建武元年。左右侍臣见帝龙服有血,请脱浣之。帝流涕曰:“此忠臣稽侍中之血也,勿得浣也。”颖既败越,执天子在邺,不与还宫。陈肜上宫,乃集残兵回,奉太子覃守洛阳。越自以残军还东海。孙惠谓越曰:“殿下今虽大败,尚可复振。”越曰:“用何计?”惠曰:“宜邀结藩镇,同奖王室,候再共举,可保无危。”越从之,以惠为参军记室。
第五十三回 王浚起兵讨司马颖
却说东海王越用孙惠计,遣人结连幽州都督王浚及荆州刺史及其弟东赢公司马腾等,各起兵讨颖。二人得越檄,俱各募兵候应。先是齐王冏、成都王颖、河间王颙募兵共讨赵王伦时,王浚拥众挟两端,所部士民不得赴三王召募,颙深恨之,欲图害不克。至是又诈称诏征浚入邺,来害之。浚已料知,乃遂遣人会鲜卑段务勿尘、乌桓、羯末及荆州刺史东赢公腾同起兵二十余万,前来讨颖。 却说颖在邺,人报王浚结连乌桓国王及鲜卑段务等起大军前来攻邺都,可作急拒敌。颖急聚文武议事,时王戎上言曰:“乌桓、鲜卑不可轻敌,只宜求和?”颖问众谋士曰:“战和二者孰利?”石超曰:“浚等无用之辈耳,何必求和!”戎曰:“将军错矣。吾观王浚任用贤才,更兼士广兵强。田、许乃智谋之士也,为之谋主;沈、逢以为忠臣也,任其军事;贡良、宋丑勇冠三军,何以为无用之人也?”石超笑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浚兵中,立法不整。田坚刚而犯上,田许贪而不治,沈已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其势不相容,必生内变。贡良、宋丑匹夫之勇,一战而可擒矣。其余碌碌等辈,纵有数百,何足道哉!是以知王浚无用矣。”戎默然。颖曰:“皆不出石君之所料耳。”唤前后两军官听令,差前将军刘代、后将军田忠领兵五万,打吾旗号出北路防王浚。当吩咐田忠不可轻进,吾自引十万大军出城拒敌,待我杀退,方勒兵来破王浚。“刘代、田忠领兵去了。 却说颖领兵离都,两军隔八十里,各深沟高垒以守之。次日,颖遣石超领兵五万去击王浚,超得令领众即行。 八月,颖恨东安王司马繇前令其迎帝请罪之言,乃命人执繇斩之。繇兄子琅邪王司马睿沉敏有度量,现为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善。导识量清远,以朝廷多故,每劝睿之国。及繇被杀,时睿从帝在邺,恐祸及己,自将逃归。颖先敕关津,但有贵宦过者,无得放出。睿私逃至河阳,为津吏所获。从者宋典自后来,以鞭佯拂睿而笑曰:“令长官禁庶人,汝亦被拘耶?”吏被诈以为果是庶民,听其去之。于是睿与宋典以计瞒守吏,得至洛阳,迎太妃夏侯氏归国,去讫。张方勒兵复入京城,废皇后羊氏并皇太子覃而自守之。 却说惠帝在邺城以公府为宫室,一日,颖闻五部寇边,即入内伏地奏曰:“今朔方匈奴之外五部数十余国,不服王化,屡屡掳掠边境,杀害军民。今有刘渊者,乃匈奴冒顿之后,汉朝之甥儿,为冠军将军。有次子刘聪,骁勇绝人,博涉经史,又善属文,能弯二百斤弓,文武皆通,现为精弩将军。此父子二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封他为左贤王,令其总摄诸部,则五部不敢再犯矣。望陛下圣鉴。”帝从之。当群臣议曰:“不可!彼夷狄之人,人面兽心,见利则弃君亲,临财则忘仁义。投之遐远,犹惧外侵,处于封畿,窥我中隙。昔幽后不纲,胡尘暗于戏水;襄王失御,戎马生于关洛。至于示强弱,少兵权,体兴衰,知利害,于我中华未可量也。况元海乃人杰,必致青云之上;聪以殊才,不居庸劣之下。今委之以兵,令之归国,有若策马鸿骞,乘机豹变,非为我用,乃为我患也。以臣等鄙见,实为不可。”司马颖曰:“日今东赢公腾二子为乱,况且朝廷兵衰将老,若不重用此人去敌,谁人能讨二子耶?”惠帝曰:“卿宜从便而行,不必再议,既如此,即以刘渊为左贤王,令其统领诸部。”言讫,颖谢恩,即宣刘渊至,封为左贤王。 渊即谢恩出朝。群臣曰:“乱天下者此人也!”珠帘放下,文武退班。
第五十四回 匈奴元海称汉王
史说前赵先号汉王。刘渊,字元海,乃匈奴人。名犯高祖庙讳,故称其字焉。初,汉高祖以宗女为公主,以妻冒顿,约为兄弟,故其孙子遂冒姓刘。元海父名约,为左贤王,然皆家于晋阳、汾涧之滨。妻呼延氏,无嗣,乃备牲酒至龙门祈子。 嘱讫,俄而有一大鱼,头有二角,轩鬐朱须,跃鳞浮至祭所,久之乃去。巫觋皆异之,贺曰:“此乃嘉祥,必生贵子。”及回,是夜梦其所见之鱼化为一人,左手把一物,大如半鸡子,光亮非常,授与呼延氏曰:“此是日精,服之生贵子。”呼延氏服之,寝而告刘约。约曰:“此乃吉征也。”果有孕,十三月生元海,左手文有其名,遂以名焉。幼好学,尤好《左传》、《孙吴兵法》,略皆诵之,《史》、《汉》诸子无不综览。尝谓同门生曰:“吾辈观书传,尝鄙隋陆无武,绛灌无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者,固君子之所耻也。”于是遂学武事,妙绝于众。猿臂善射,膂力过人,仪伟,人皆敬之。 渊既为左贤王,聚集宗室饮宴。当从祖刘宣指刘渊谓众族人曰:“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徒有虚号,无复尺土。自余王侯,降生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奈何敛手受杀,奄过百年?今左贤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兴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 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也。“ 众昆侄曰:“谨听约束。”于是刘宣乃相与谋,推刘渊为大单于。宣又曰:“今议已定,不能归国,将若之何?”班部中转出一人,姓胡名延攸,言如瓶泻,口若悬河。言曰:“某愿见皇太弟司马颖,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其令大王归国如何?”宣曰:“得君高论,说得还乡,大事济矣。论将安出?”攸遂近宣附耳低言数句,宣大喜曰:“妙矣!”言讫,使攸来见皇太弟颖。颖正坐府堂,忽胡延攸至,言讫立在一边。其时正值王浚、东赢公腾起兵攻颖,颖遣将拒战,皆败而还,延攸将此情由人说曰:“今闻王浚、东赢公腾二子在外为乱,屡次与战不利。 今左贤王祖在匈奴已故,今欲回国奔丧,命臣告知殿下,请为殿下还国,就说匈奴五部国王以兵来救国难,同讨二子,则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国门也。不知殿下以为如何?“颖闻其说,大悦,乃诺攸曰:”就拜他左贤王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你可令他速去速回,不必面君,吾自奏知。“于是攸归告刘渊。 渊次日辞颖,因说颖曰:“今二镇跋扈,恐非宿卫及近郡士卒所能御也。臣请还国,说五部来救国难,可克二贼。”颖曰:“吾欲奉乘舆还洛阳,传檄天下以逆顺制之,何如?”渊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勋于王室,恩威远著。王浚竖子,东赢疏属,岂能与殿下争衡耶?但殿下一废邺宫,示弱于人,洛阳不可得,虽至洛阳,威权不复在殿下也。勉抚士众,靖以镇之,渊为殿下以五部可讨二人也。”颖大悦,乃拜渊为北单于,领丞相军事。 因是渊辞颖,与攸召集宗人所部即忙起行。至左城国,刘宣与众立渊为大单于,招军买马,积草聚粮,二旬之间,得胡晋之兵二十余万。当宣谓群臣曰:“昔汉有天下之初,恩结于民,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今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不如建号大汉,汝等以为何如?”群臣曰:“大善!”于是乃建国号曰“汉”,推左贤王为汉王,改元元熙元年,追尊汉安乐公为孝怀皇帝,设庙四时祭之。以右贤王刘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陈元达为黄门,以族子刘曜为建武将军,招集军马,以候大举,不在话下。此五胡乱华之首也。
第五十五回 河间奉帝还洛阳
却说石超以兵来击王浚,兵至平棘,正遇浚军,两下交战二十余合,后军忽然喊起,兵众各个逃溃。超急回马,时一军抢近前来,视之,乃东赢公腾至。超见两下夹攻,心慌不敢恋战,乃冲出垓心,退至邺城下屯祝次日,王浚与腾合军追赶,赶至邺城,两下交兵大战。是日,石超领兵出阵,王浚以乌桓遣西土大人引兵出战,与石超相斗。斗二十余合,石超抵敌不住,拨开军器,走回本阵,被乌桓王亲领大军漫山塞野,混乱杀来,杀得晋兵抛戈弃甲,大败而逃。乌桓恐诈,乃收兵回营。 是时,成都王颖见石超迎敌不住,慌走入城,令三军坚守城门,不与交战。即入见帝,同众文武商议。当司徒王戎曰:“今建邺城不坚固,粮食又少,倘乌桓诸部围城,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必被所困,不如乘此时胡人未逼城下,走还洛阳,调天下之兵迎敌,方退得兵。”帝曰:“其计大善。”于是,令王妃人等各出宫门,与百官开城门,望洛阳而走。其时颖等与百官五千骑保帝同奔,浚、腾暴至,众各惊慌而走。仓卒无钱,只有中黄门布被囊中,赍私钱三千,帝诏贷之,将于道中买饭食,以瓦盆至温而吃。行至先武帝之陵,帝自下犊车谒武帝陵。帝先因乱中失履赤足,乃纳从者之履着之,下拜先陵,流涕哭倒在地,百官扶起复行。
第五十六回 张方劫驾入长安
河间王颙闻惠帝车驾还洛阳,聚众谋士商议,将到洛阳。 李含进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影从,汉高帝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正。近白天子蒙尘,将军首兴义兵,徒以河间扰乱,未遑远赴,銮舆旋转,建都榛芜,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迎主上入长安,以致英俊,大功也。四方虽有逆节,其何能焉?若不早定,使英雄生心,后虽为虑,亦已无及。”颙乃大喜,收军起程。 忽仆射荀藩自外入来,颙便请问朝廷之事若何?藩曰:“殿下兴义兵以除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王霸之功也。 以下诸将人殊志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去长安。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观望,冀得安生,今复移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算其多者行之。“颙执其手大笑曰:”此孤之本志也。“又曰:”王浚在此,大臣在朝,事节若何?“藩曰:”易也。以书与浚,且安其心。大臣闻之,则曰:“洛阳无粮,欲车驾暂幸长安,转运粮食稍易,可无缺乏悬隔之忧。‘大臣闻此,皆欣然也。” 颙大喜曰:“愿公早晚相从,有不可行者教之,自当拜谢。” 颙意决,命张方率五千骑先去,临行嘱咐其计。方答曰:“臣自能之。”于是,方迎至帝前。帝问曰:“卿来何方?” 奏曰:“臣奉河间王命,闻乌桓国王攻邺,使臣引兵五千,前来保驾,自随后引大兵来迎。”帝曰:“河间王乃朕之亲,可为社稷之臣也。”言讫,保帝还洛阳宫,奔众复还,百官复集。 却说王浚与腾见颖劫帝走还洛阳,乃引众入邺,暴掠一空,复各回镇。时刘渊闻颖去邺,叹曰:“不用吾言,徒自奔溃,真无才也。然吾与之有言矣,不可不救。”因此渊欲发兵攻鲜卑、乌桓,刘宣等谏曰:“晋人奴隶御我,今其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鲜卑、乌桓,我之族类,可以为援,奈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所及也。”自是渊发兵救颖。
第五十七回 李雄自称成都王
却说李雄自杀败罗尚之后,威名日著。雄以范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长。生不肯受。其部将杨褒等推雄为成都王,雄乃约法三章,简刑爱民,于是蜀中望风降附,成都大治,百姓安堵,国富兵强。雄既即大位,国号建兴元年,以世子李期为太子,以叔父李让为太傅,以兄李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国为太宰,以杨褒为大将军。李国、李离二人有智略,谋事必咨而行,然二人事雄弥谨矣。自此蜀地悉被李雄所据有。十一月,张方先授颙迁都之计来洛阳,既久剽掠,百姓殆竭,军粮不敷,恐难住坐,乃集将士商议劫驾回长安,将士皆从之。于是乃引兵入,因奏曰:“洛阳废弛已久,不可修茸,更兼转运粮米甚难,臣料长安地面城廓宫室、钱粮民物足备,可以幸銮舆。臣排办已定,请陛下登辇。”君臣皆惧方之势,莫敢言不可者。即日驾起,方分拨军马,尽带百官,迁都而行。 帝不肯行,方命诸军以乘车入内,逼帝上车。帝垂泪从之,谓方曰:“卿宜讨车载宫人宝物同行。”于是诸兵因掳掠后宫宫人为妻,分争府库,割流苏武帐为马栈,魏晋藏积珍宝,扫地无遗。张方拥帝并皇太弟颖、豫章王炽等趋长安。驾至新安,天降大雪,寒冷之甚。帝身冻,忽坠于车下,伤了右足,众军急救登辇,不胜悲惨。来到霸上,以征西府为宫权歇。 次日入长安,河间王引文武百官出廓迎接入城,以公府为朝堂,文武百官皆朝贺。帝以河间王颙为录尚书事,以张方为司隶,自此权尽归张方,自为行事。惟使仆射荀潘及司隶刘瞰等在洛阳为留台,承制行事,复称永安年号,复立羊氏,号“东西台”。
第五十八回 河间王专执朝权
十二月,河间王颙自专朝政,奏帝以诏废太弟司马颖,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帝准奏。诏贬皇太弟颖还第,更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初,惠帝兄弟二十五人,时存者唯颖、炽及吴王晏。晏才庸下,而炽冲素好学,故颙立之。诏颖还第,帝乃以颙自都督中外诸军事,以东海王司马越为太傅,与颙夹辅帝室。王戎参录朝政,王衍为左仆射,张方为参军录尚书事。 又下令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请通之后,当还东京。颙以四方乖离,祸乱不已,敌下诏和解之,冀获少安。而越上表辞太傅,不受。 却说汉王刘渊遣刘曜寇太原郡,取泫氏县。又遣乔唏寇西河,取介休。二将领命,俱各以兵一万前去取二邑。时乔晞以兵攻破介休,执介休令贾浑。晞招其降,浑不从,晞命斩之。 出见浑生之妾生得美貌,逼纳为室。其妻宗氏骂晞而哭,晞又杀之。汉王刘渊大怒曰:“彼乃忠臣,如何诛之?使天道有知,乔晞望其种乎!”遣人迫还晞,降秩四等,命收浑等尸葬之。
第五十九回 东海王檄讨张方
二年四月,张方复废皇后羊氏。东海中尉刘洽以张方劫迁车驾,复废皇后,心甚不平。因见东海王越曰:“张方劫迁车驾,二废皇后,罪恶弥天,休道先帝之灵不可,天下人神共怒,明公如何不檄天下讨之,迎天子复回旧都,而坐视其逆耶?” 越曰:“恨力不及,恐难讨之。”洽曰:“东平王懋现督徐州,兵精粮足,若得徐州,可为成事。今有一人姓王,名修,现为徐州长史,极能舌辩,明公召来,使其说东平王懋以徐州授明公,则大事成矣。”越从之,即使人召王修至,说与其事。修领诺,即来见东平王懋,曰:“今东海王欲举义,檄山东之兵讨张方,迎天子还旧都,恨力不及,欲借大王徐州都督诸军,以率义山东,大王意下如何?”东平曰:“彼既为国为民,吾安敢不从?”遂慨然从王修之说,即使人请越至,以徐州授越,懋自为兖州刺史。于是,越以司空领徐州都督,纠率义兵,共去讨张方不提。 史说范阳王司马虓,字武会。少好学驰誉,研考经史,言论清新,官拜散骑常侍。闻知惠帝被河间王颙令张方劫驾迁都长安,心甚不平。长史冯嵩知其意,因谓虓曰:“今河间王司马颙使张方劫帝入长安,废成都王颖,久必篡逆。殿下若肯与令兄平昌公起义兵,保驾还洛阳,其功可比周公,勋业必成。” 虓曰:“吾在宗室之末,眼前无有可为者。”嵩曰:“东海王司马越有英雄之志,可云命世之英,不如推东海王为盟主,聚义起兵,大事可成。”虓曰:“君言正应我心。”于是,范阳王虓使人会东海王越议起义之事,越忻然从之,引兵而至。次日,虓大排筵会,平昌公司马模、长史冯嵩等刑白马祭天地,歃血而盟,推东海王越为盟主,扯起招军旗。不旬日,得兵二万人,出屯西河,商议进兵。当冯嵩言曰:“今我始聚之兵,乌合之众,难以出战。今见豫州刺史刘乔部下多有精兵,可使人持节招其来降,同起义兵,方可得安。”越曰:“然!”于是使人持节来招刘乔。刘乔不受节度,反又起兵来并。使者见如此光景,急忙回报东海王越。越拜虓为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领豫州刺史,令其引众讨乔。 却说成都王颖既废,河北人多怜之。其故将公师藩等因而自称为将军,起兵赵魏,众至数万人。初,上党武乡羯人石勒有胆力,善骑射。并州大饥,东赢公执诸胡于山东卖之,以充军实。勒亦被卖与荏平人师欢为奴,欢奇其状貌而免之。勒乃与牧师汲桑结聚壮士为盗。及闻藩起兵,桑与勒帅数百骑赴之。 桑始命勒以石为姓,以勒为名矣。藩既得桑、勒为副将,攻陷州郡县堡坞,无敢迎敌,又来攻邺城。东海王越与范阳王虓使部将苟晞领二万军去击藩,藩闻苟晞至,大惧,部下兵皆溃去。 于是,藩不敢交锋,领其众走之。虓以军还。 东海王越大会诸将,刻日兴师。是日,诸将士毕集,筵罢,越拨调诸将,乃留琅邪王睿为平东将军,监徐州军事,守下邳。 睿领命曰:“请参军王导为司马,与吾同理军。”越从之。自率甲兵三万西屯萧县,使范阳王虓自许屯于荣阳。时越承制,使人以豫州刺史刘乔为冀州刺史,使虓领豫州。刘乔以虓非天子命,亦不肯发兵。虓闻细作回报,刘乔以兵来拒命。虓大怒,即忙整点军马,大驱前进。初,虓以刘琨为司马,越以刘藩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颖川太守。刘乔闻舆兄弟党越为逆,心甚恨之。于是,遣人封上见帝,道刘舆兄弟罪恶于尚书省,乃令其子刘祐以兵二万人屯于灵壁县以拒虓,自引兵来攻许城以讨舆。 分拨已定,各以兵行。 却说东平王懋在兖州征求不已,郡县百姓不堪命。虓闻知,遣苟晞还兖州,徙懋于青州。晞领命来兖州,白之于懋,懋不受命,曰:“吾以徐州授东海,方成大事。今日负吾,又欲易之,彼何不足耶?若要易,除非徐州还我,方让兖州。”晞见不肯,乃还之。因此懋阴使人结刘乔,合兵攻虓。时颙闻知山东兵起,心中大惧,即入朝上表奏帝曰:“山东大乱,百姓不安,望陛下诏成都王复职都督河北诸军事,以镇于邺,可保山东。”帝从之,使人持诏往邺,以颖都督河北诸军事。颖得诏,复集旧将士,镇于邺城。颙已知越、虓起兵,无计可施,乃奏惠帝以诏往山东,命越、虓等各以兵就国,毋许为乱。越、虓等不从。会刘乔封上事称刘舆兄弟胁虓造逆,颙即入内奏过。 惠帝诏其令镇南将军刘弘、征东将军刘准起兵,与乔戮力先讨刘舆。又以张方为都督,率兵五万,共会许昌,诛舆兄弟。又遗人驰书使成都王颖与石超等以众拒河桥,为刘乔继援。 却说刘弘既得诏,使人遗乔及越书,使解纷释兵,各还归镇,同奖王室。乔、越皆不听。弘乃遣使入朝上表曰:顷自兵戈纷乱,构于群王,翩其反而互为戎首。载籍以来,骨肉之祸,未有如今者也。万一四夷乘虚为变,此亦猛虎交斗,自效于卞庄者也。谓宜速诏超、越等,令两释猜疑,各保大局。 自今有擅兴兵马者,天下共伐之。以此为示,谁敢勿从也? 帝览表犹豫。颙方拒关东,倚刘乔为助,故不纳。奏帝曰:“陛下先曾有诏令越、虓各就国,尚且未听,今诏彼岂肯从?不若讨之。”帝从其奏。 却说刘乔闻朝廷遣张方以兵助己,乃集诸将士商议进兵。 长史刘荣曰:“张方大兵计日将至许昌,今刘舆兄弟与范阳王在许昌五十里下寨拒方。彼谓我孤军坚壁,无敢出境,吾料其必无准备。此去不远,使君亲持甲卒五千,星夜抄小路,驰去攻许,指期得矣。彼既失穴,安能恋战,必走回镇。张方战于前,使君攻其后,不独得许,而脏亦可成擒矣。”乔大善其计,即引五千甲卒漏夜至许昌。果无备,乔乘虚袭许破之,分军定成。使人打探回报,张方大军将至虓营,因此乔以四千甲卒挟夹攻虓营。虓闻许昌城陷,更又张方兵至,腹背受敌,恐难拒战,乃与刘舆等领兵俱奔河北。张方见虓等走,亦不赶追,乃引兵入屯于许昌,令刘乔还豫。张方行军无律,部下残掠百姓,民不堪命,众心俱离,不乐其屯。时刘弘见张方残暴,知颖等必败,乃率诸军受越节度,不听方命。 十一月,将军周权矫诏立羊后,于是,颙矫诏救留台赐死后,司隶校尉刘瞰上奏固执得免。颙恨之,欲收瞰,瞰奔青州去讫,被颙将周权追及斩之。
第六十回 司马虓击斩石超
十二月,颖以兵据洛阳。范阳王虓与刘琨等走至冀州,竟无处安身。刘琨曰:“冀州刺史温羡与某有半面之识,吾请命入说其人,以冀州让与殿下,权且屯扎,以候再举。”虓曰:“卿去宜紧慢说之,如不从,可速还,别作一计。”于是,琨即入冀州,拜见温羡。羡见其来,握手欢若平生,胜如至亲,以酒待之,半酣,问琨何来?琨以实对说:“范阳王虓兴义兵,欲清朝野,共讨张方,被刘乔乘虚攻陷许昌,无处安身,今避至此。范阳王意请足下一同举义,使其入拜,未审尊意何如?” 羡曰:“张方劫驾,暴掠百姓,孰不思食其肉,何况范阳王乎?吾欲讨久矣,恨力不及。既范阳王至,吾让此州共讨跋扈。 卿出去请进。“于是,琨出邀虓入冀州,刺史温羡让位,与虓同发兵。 又使刘琨结连王浚,命浚领兵击成都王颖,取洛阳,迎回车驾。刘琨即以书见浚,浚即发兵济河至荥阳,颖使石超引兵三万拒迎。是日,石超与浚交锋,战上十余合,超兵大败。浚挥军一击,杀得超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超势穷而入一山窠,被浚军追及斩之,以军进逼洛阳。东海王越闻王浚攻石超,乃以二万军来攻刘祐.时祐在谯县屯住,无备,被越军驰至,祐惊溃,被执而杀之。刘乔闻知其子祐被杀,引残兵逃走。东海王越引军屯阳武。王浚遣别将祈弘,将三万兵助越,自以其众来攻洛阳。
第六十一回 陶侃为将讨陈敏
却说陈敏,初以兵讨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遂据历阳以兵叛。吴王常侍甘卓弃官归养,敏闻卓有一女尚未许人,乃使人为媒,去说聘卓女与子陈景为妻,卓许以与成亲。于是,敏谋使卓假称皇太弟,令拜敏为扬州刺史,敏乘此发兵,使钱端以兵南略江州,使弟陈斌东略诸郡,遂据江东。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圯为安封太守,豪杰名士咸加优礼。 循佯狂得免,周圯称疾不来。敏疑诸名士不为己用,欲尽诛之。 顾荣曰:“将军神武不世出,若能信任君子,散芥蒂之怀,塞谗谄之口,则上方数州传檄而定。不然,终不济也。”敏乃止。 敏既谋叛,朝廷闻知,河间王颙以张光为顺阳太守,命其率步骑三万前来讨敏,军马即日起行。刘弘亦知陈敏造反,谓江夏太守陶侃曰:“今陈敏大逆,使钱端寇掠本境,众心未附,卿宜乘此时击之,不然酿成大祸。”陶侃然之,乃引兵五万出屯河口。弘又使南平太守应詹督水军二万以继之。陶侃与敏同乡。又同岁举吏,左右私谓刘弘曰:“今日明公以陶侃为将讨敏,然侃与敏同乡,侃设有异志,则荆州必不保矣。”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必无是也。”早有人报侃,侃遣其子陶洪为质以自固。弘引为参军,资而遣还曰:“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侃见洪还,问之,洪以弘语俱白与侃。 侃大悦,无生异心。陈敏闻侃以军来,乃遣陈恢引兵二万寇武昌,侃已知。时侃皆是步骑,无有战船,忽运粮船至,侃即以运粮船为战船,左右以为不可。侃曰:“用官船击官贼,何为不可?”言讫,领步骑尽上运船,与恢交战。侃身先矢石,士卒争锋,于是大胜。恢军大败,死者不计其数被侃追杀,恢等弃船而去,侃即以军前来会张光。 光初合兵,屯于长岐,时钱端兵至,张光以军来迎。两下交战十数合,钱端败走,其众尽降于光。于是张光率众还顺阳,陶侃亦还江夏,使人报知刘弘。左右或说弘曰:“张光乃司马颙腹心,今宰既与东海合义,宜斩张光,以明向背也。”弘曰:“宰辅得失,岂张光之罪?危人自安,君子勿为也。”乃遣人上表称张光杀败钱端之功,乞加迁擢。
第六十二回 司马颙谋杀张方
光熙元年却说东海王越初起兵时,使人说司马颙,令奉帝还洛阳,约与分陕为伯,即便回兵,颙欲从之。张方自思罪重,恐为诛首,乃谓颙曰:“今大王据形胜之地,国富兵强,奉天子以号令,谁敢不从,奈何拱手受制于人?”颙乃止。及闻刘乔败,颙心大惧,欲罢兵,恐方不从,乃密召方帐下督郅辅至,诱之曰:“东海王等起兵之故,非我之过,乃恨张方劫帝来长安,并废皇后太子之罪,故来讨也。今山东兵盛,难以抵敌。 今东海王使人入朝上奏,道杀张方,奉驾还洛阳,即罢兵。今圣上有密诏在此,有能诛张方之首,解得山东之兵者,封万户侯。我与卿议之,杀方非卿不可也。“郅辅曰:”既圣上有诏,小臣即斩之,送首前去与东海王,说其解兵。“颙曰:”卿若斩得张方,退得此兵,吾保奏汝为万户侯。“郅辅从之,领其谋回。至夜领心腹五十余人入宫中,将张方杀之,取其首级,漏夜送与东海王越,请和罢兵。越不肯,遣祁弘等领军兵西迎车驾。弘引兵去讫。 却说王浚与宋胄等救洛阳,成都王颖见石超死了,去其右臂,不敢出战,乃点卫兵开西门,走奔长安,胄等人城屯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