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秘史 - 第 5 页/共 18 页
第十二回 武帝托孤立惠帝
庚戌永熙元年四月,晋武帝卧疾将笃,遂诏车骑将军杨骏入宫内卧所。武帝曰:“朕今不豫,以皇太子顾托于公。公宜念朕椒房之亲,殚心尽力,辅佐皇子。”骏曰:“陛下善保龙体,以重天下之望,臣敢不效忠贞之节而报今日殊遇之恩?” 帝又谓近臣曰:“卿等各怀忠义之心,以上政治之方,辅佐皇储,惟望始终如一。”言讫而崩。太子与诸大臣俱各涕泪。次早举哀,停梓富于别殿。武帝崩时年五十五岁,庙号世祖,在位二十五年。改元者三:泰始十年,咸宁五年,太康十年。 史说武帝善谋能断大事,承魏氏奢侈刻弊之后,百姓思古之遗风,武帝乃励以恭俭。有司曾奏御牛青丝纼断,重费民财,武帝即下诏,命以青麻代之。至平吴之后,天下晏然,遂怠于政事,耽于酒宴,宠爱后党,亲贵当权,旧臣不得专任,彝章紊废,请谒公行矣。 却说武帝既崩,杨骏与大臣举哀发丧。丧事已毕,以武帝榇柩殡于峻阳陵,乃立太子司马衷为孝惠皇帝,改元永康元年。 惠帝既即大位,以杨骏为太傅,总摄朝政,于是百官咸听骏命。 惠帝又以贾氏南风为皇后,以才人谢玖为太妃,以其子司马遹为皇太子,其余大臣俱各加赠封赏。
第十三回 后父杨骏独秉政
史说孝惠帝乃世祖武皇帝之长子,名衷,字正度。在位十七年,后因中毒而崩。 却说武帝疾笃时,杨骏独侍禁中,人臣皆不得在武帝左右。 骏因以私意改易,要尽树其心腹。武帝少间,正色谓杨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司马亮尚未之国,武帝知之,令作诏以司马亮与杨骏同辅政事,且欲择朝士有名望者佐之。会武帝复迷乱,皇后杨氏奏以杨骏辅政,不能言,帝颔之。皇后使召华廙、何劭等作诏,授骏太尉都督诸军,录尚书事。骏受诏,仍趣汝南王司马亮赴镇。武帝少苏,又伺:“汝南王来未?” 左右言未至,遂崩。既而太子衷即位,骏入居太极殿,拥虎贲百人自卫。及汝南王亮得知帝崩,不敢临丧,乃哭于大司马门外,使人上表求葬帝讫,方行往镇。骏恐其有变,密使人以兵图之。亮探知,乃星夜以兵驰赴许昌去讫,始获免其难。 五月,杨骏自知素无美望,欲普进封爵以求媚于众,奏帝,诏增群臣爵位有差。将军傅咸谓骏曰:“未有帝王始崩而臣下论功者也,于理有所不可。”骏不从,诏中外群臣各增位赐爵有差,复租调一年。散骑侍郎何攀言曰:“帝正位东宫二十余年,今承大业而颁赏行爵,优于革命之初,轻重不伦。且大晋卜世无穷,制当垂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世之后,莫非公卿矣,无乃不可乎?”骏不从。自以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己以听。当傅咸谓骏曰:“谅闇不行久矣。今上谦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进退之宜,明公当审之。”杨骏不从。杨济闻知,遗傅咸书曰:“谚云:”生子痴,了官事。 ‘官事未易了也。“傅咸回书曰: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悔。 而逆畏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中笃,而欲以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反见怨疾乎? 济得书默然。 却说杨骏见贾后险悍,多权略,忌之。乃以外甥段广管机密,张劭典禁兵,凡有诏命,与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得行之。时冯翊太守孙楚谓骏曰:“明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而不与宗室共参万机,祸至无日矣。”骏亦不从。骏姑子宏训、少府蒯钦数以直言犯骏,人为之惧。钦曰:“杨文长虽暗,犹知人无罪不可杀,不过疏我,我得疏乃可以免,不然与俱族矣。”杨骏闻东部王彰贤,使人往匈奴辟王彰为司马。使人去,王彰闻知乃逃,不受。其友怪而问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鲜有不败。况杨太傅昵近小人,疏远君子,专权自恣乎?吾逾海以避之犹恐及祸,奈何应其辟乎?且武帝不为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遗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八月,广陵王司马遹既立为太子。帝以何劭、裴循、王戎、张华、杨济、和峤为师保。 惠帝初为太子时,和峤曾言于武帝曰:“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不则声。后又与荀勖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进,卿可俱诣之。”峤、勖二人去谒,太子无有经国之言,惟自乐而已。二人即还见武帝。荀勖曰:“今太子明识雅度。”峤曰:“太子圣质如前。”武帝不悦而起。及是,以和峤为少保,从太子遹入朝。贾后在帘内,使惠帝问之曰:“臣昔谓朕不了家事,今定如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何必曰更?”
第十四回 贾后南风夺朝权
辛亥元康元年。却说皇后贾氏。讳南风,平阳贾充之女也。 初,武帝立惠帝为太子时,欲取卫瓘女为太妃,因元后纳贾、郭、霍亲党之说,欲婚贾氏南风。武帝谓元后曰:“卫公之女有五可,贾公之女有五不可。卫家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元后固请婚贾氏,又使荀勖、周顗于帝前称其美,武帝乃定婚贾氏。泰始八年,拜为太子妃。 贾氏既为妃,心性妒忌,多权诈,太子畏而忌之,因此嫔御罕有进幸者。而贾氏性酷虐,尝手杀宫人,或以戟掷孕妾,子随之坠地。武帝闻知,欲废之。杨太后救之曰:“贾公屡有大勋于社稷,岂可以其女妒而忘之耶?”始得不废。后太后数劝贾氏。贾且不知其助己,反以为恨,至是不以妇道事太后。 惠帝既即位,乃立为皇后。因不知太后向之救己助己,又衔其戒劝之言,事太后愈无礼。而流淫放恣,与太医程据等乱,彰内外。使宦竖以箱柜装少年入内,同寝处有不中意者,害之。 不日,洛阳有盗尉部小吏生得端丽,一向厮役,褴楼垢秽。忽一日,容仪光彩,鲜衣艳服,众吏咸疑其为窃来,暗以告尉部。 尉部亦疑而讯之,小吏曰:“非故为盗也。月前夜行,逢一老妪,云其家有女病甚,术者曰:”须得城南少年压之方瘥。‘欲烦一行,自当重报,乃随而去。上车下帷,纳簏箱中。觉行十余里,过六七重门限,启簏而出。见楼阁壮丽,胜似天宫。 问此为何处?答云是天上。即以香汤沐浴,出鲜艳衣服与吾更换,珍肴美食,恣其饮食。少须,引见一妇人,年可三十五六,形短,面青黑色,眉有赘瘤,与共寝处,欢宴数夕,临行以此服相赠,仍纳簏车而出。所遇如此,安敢为盗?“尉部听毕,知是贾后,乃笑而遣之。盖贾后常以此计载人入宫,不中意而死者甚多。独此小吏,贾后爱之,得全而出。由是漏泄,洛阳城内人尽知之。 贾后性凶悍,多权略。每惠帝临朝,贾后必在珠帘后坐。 若大臣所奏政事,贾后不待惠帝听断,即干预之。当太傅杨骏入请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陛下春秋正当,政治多能,安用垂帘忧乱治体,宜速还宫。”贾后闻之,羞惭满面,低首入宫。虽不答话,心甚怅恨,寻思变怒,欲杀杨骏,奈无计可施。时殿中中郎将盂观、李肇二人,当初杨骏面辱,心甚恶之。 及闻贾后与骏构怨,因见黄门董猛,一同入宫,献谋诛骏。贾后大悦,问曰:“卿等以何计可诛老贼?”观、肇曰:“臣有一计可杀杨骏老贼。”猛曰:“不然。满朝皆其心腹,不可与谋。娘娘宜使人持书报楚王司马玮,令其以兵外应,方可诛得;不然,反启内乱。”贾后曰:“然!”于是贾后遣孟观以书来见楚王司马玮,曰:“吾亦恨老贼久矣,必须吾自以兵入朝,方可行事。”观曰:“请殿下以兵屯于城外,以待内应。即行,臣先入宫报与娘娘,娘娘使人来迎。” 却说孟观回宫,报知楚王应允以兵屯司马门外,以待内应一事。贾后曰:“此事甚善,卿等宜密启帝,称骏谋反,请速下诏收之。若更迟延,早晚祸生。待帝应允,颁诏,卿等以禁兵讨之,则杨骏可诛矣。”孟观等领懿旨,出内殿。待帝退朝,入宫,孟观奏帝曰:“杨骏谋反,欲夺位,陛下宜早图之,不然臣等亦难讨乱。”惠帝曰:“汝何得出是言?”观曰:“臣知多日矣,不得不冒死上闻,望陛下火速降诏,委臣等与楚王讨之,缓则必变。”惠帝方始大惊,骂曰:“老贼欲效王莽!” 因此即命黄门董猛草诏,诬杨骏谋反,命东安公司马繇率殿中四百人,及楚王司马玮入朝共孟观等讨之。孟观得诏,出迎楚王玮入屯司马门,又以诏召东安公繇入内,领禁中四百人埋伏。 计策安排已定,俱各以兵埋伏。 次日,孟观入宫,见贾后说:“计成,必须娘娘矫圣上手诏,去宣杨骏入内,执而诛之。然后,臣等以兵夷其三族。” 贾后大喜,即矫惠帝手诏,使人持去宣扬骏入议军国大事。使人持诏至杨骏府中,说圣上在宫内诏太傅入宫,共议军国大事。 骏闻诏欲往,其弟杨济、杨珧止之曰:“前日吾兄面抑贾后,今日无事宣入内宫,必有诈谋,切不可去,去必有患。待来日大朝,兄可与弟告老休致,免累三族矣。”杨骏曰:“帝现有诏在此,有何患焉?若内有变,皇太后必有密旨,何故虑之?” 杨济等曰:“交构已成,尚欲入宫,何不早决?”杨骏始悟,即召官属至,曰:“吾尽忠报国,念日圣上在宫内有手诏,召我入宫,同议军国大事,吾二弟济、珧以为诈,故求一决耳。” 当主簿朱振曰:“吾揣楚王玮无故入朝,必有谋明公之心,此定是阉竖为后谋,不利于明公。为今之计,宜速烧云龙门以胁之,索造事者首,引外营兵拥皇太子入宫,取奸人,殿内震恐,必斩送之,不然,无以免难矣。” 杨骏素性怯懦,不决,乃曰:“魏明帝所造云龙门,功费甚大,奈何烧之?”正犹豫,皇太后杨氏在宫闻知,急自作书,令人射出城外,曰:“有人救得杨太傅者千金,赏万户侯。” 当被贾后宫中人拾得,将来呈于贾后。贾后因宣言太后同杨骏谋反,即令孟观催东安公以殿中兵出,以火烧杨骏公府。杨骏大惊,逃入于厩中,被兵拥入就杀之。遂收杨济、杨珧及张劭、段广等人,皆夷三族。珧临刑,告东安公繇曰:“吾昔有表,收在石函,可问张华。”繇不听,叱左右斩之。
第十五回 贾后谋害皇太后
当有人进宫中来报知太后杨氏,说贾后夷其三族之事。杨后大怒,即诣其宫,责骂贾后曰:“无端贱人,先帝不肯娶汝泼贱,是吾抬举娶汝。今日得志,反害绝吾家,是何道理?” 贾后亦骂曰:“老贱人,你父谋反,故法诛之,如何骂我?” 二后相骂,将欲交手,左右宫人急劝解之,送皇太后杨氏回宫。 贾后忿怒不息,使人密召孟观人,问曰:“杨骏虽死了,皇太后尚存,必有复仇之心,欲早除之,卿有何计?”观曰:“今杨骏兄弟俱死,太后无能为,大权诏命,皆出娘娘之手,何不矫诏徙之于之金墉城,有甚难乎?”贾后大悦,曰:“我草诏,卿可代吾徙之。”于是贾后矫惠帝诏命,孟观领诏,入后宫,去徙皇太后。孟观领诏入后宫来,杨太后谓观曰:“吾无宣召,汝直入来此何干?”观曰:“奉圣上诏旨废娘娘,不许在宫,命臣下徙居金墉。”杨后大惊曰:“我。实无罪,如何见废?”观曰:“圣上以娘娘不合,与杨骏同叛,贾后奏知,一人叛逆,九族皆诛。圣上以娘娘与其母子之亲,不忍加诛,是以徙居。”太后闻之大哭,欲出金蛮亲见惠帝。孟观使宫人扯住,不放其行,喝将乘舆至监,令杨后上舆,喝令众人拥出宫门,使人送至金墉,后居已定,孟观始入宫回报。贾后大悦,以帛百疋赏之。因谓观曰:“卿与我启皇上,称皇太后同杨骏谋反,宣诏令其自绝,不可贻患于后。”观曰:“不须娘娘懿旨,臣见圣上见可而进,使其弑之。”于是,孟观与李肇、董猛出殿奏曰:“今皇太后图危社稷,自绝于天下。虽有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宜早绝之,免贻后患。”惠帝问有司如何所议。当中书监张华议曰:“皇太后非得罪于先帝,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世,宜依汉废赵太后故事,称成皇后,居异宫,以全始终。”惠帝未决。有司奏曰:“一人造逆,九族皆诛。 以其与圣上有母子之情免死,宜废为庶人。“惠帝未及对,贾后命即草诏下金墉,废杨太后为庶人。 贾后又使有司启惠帝,言昨诏原杨骏妻庞氏之罪,以慰皇太后之心。今皇太后既废为庶人,请以庞氏付廷尉行刑。惠帝从之。廷尉奉旨来金塘城,押庞氏入市曹。临刑,皇太后抱持号叫,截发稽颡上表于贾后,称:“妾当请全母庞氏之命。” 贾后不省,反趋廷尉行刑。贾氏之恶如此,当时公卿无不归罪于贾氏者。天人之理既灭,宜乎大乱之作矣! 却说贾后欲干预政事,乃召黄门董猛、孟观等曰:“吾欲总专朝政,须得一能臣辅佐之方好,汝等试举之。”观曰:“汝南文成王亮,字子翼,宣帝第四子也。又有尚书卫瓘,字伯玉,极善草书,人皆仰慕。此二人皆先帝###,可服群臣。娘娘若委用之,朝政安定,可使天下太平。”贾后闻言大喜,即从其言。
第十六回 八王用事相图害
次早,惠帝设朝,贾后在后殿出奏曰:“杨骏谋反,今已诛之,无人参辅朝政。汝南文成王司马亮、尚书卫瓘二人乃先朝元宰,忠义慨然。使其辅政,国家幸甚。伏望陛下政临亲决,刚明不惑,未知圣意云何?”惠帝曰:“皇后所奏,正合朕心。”言讫,即以汝南文成王司马亮为太宰,录尚书事,以尚书卫瓘为太保,同辅朝政。 汝南王司马亮既辅政,欲悦众论,诛恶赏功,诸将封侯者千八十一人,亮皆增封赏。御史中丞傅咸曰:“无功而获厚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源无穷也。”亮不从。傅咸复谏亮,亦不从。自是,亮颇专权执政。
第十七回 司马亮专权执政
却说文成王专权,凡有军国大事不议于众,只与卫瓘独断。 当御史中丞傅咸谏曰:“往从驾,殿下见语,卿不识韩非逆鳞之言耶?而欲摩天子逆鳞!自知所陈,诚(名欠)瓘触猛兽之须耳。所以敢言,庶殿下当识其不胜区区,前摩天子逆鳞,欲以尽忠。今猛兽触之须,非敢为恶,必将以此见怒,望殿下听臣以察微言也。”汝南王司马亮怒而不纳,愈肆横行。 先司马亮与东安王司马繇不相推服,司马亮及此秉政,乃密启贾后,称:“东安王司马繇之兵权太重,更有异志,宜早废之,免贻后患。然后使楚王玮代领其兵,万无一失也。”贾后从之。即矫诏称东安王司马繇谋叛之故,废为庶人。司马繇受枉,见亮势大,莫敢谁何,只得忍气吞声而已。 繇既废,贾后即召楚王司马玮人,代繇之职。楚王司马玮既代东安王领兵,专立威名,,惠帝亦忌之,更常忤汝南王司马亮之意。司马亮寻以乱易乱,如何是好?欲夺其权柄,无计可施,心实惮之。乃召卫瓘议曰:“楚王司马玮用事专立,刑威更甚于繇。欲夺其权,智识不及,卿可有计杀此跋扈否?” 瓘曰:“司马玮其实无过,焉能害之?要削其权,臣有一计。” 汝南王亮曰:“何计?请道其详。”瓘曰:“殿下来日入朝,奏圣上称楚王司马玮功多,更兼勇略双全,可封其为大将军,令其之国,使镇西地,盗贼不敢扰境,玮既出外,国事任殿下所行。”亮曰:“卿计正合我心。”议计已定,明日入朝奏闻。
第十八回 司马玮杀亮夺权
却说文成王欲削楚王权,早被楚王司马玮手下探听人得知,密报于司马玮。玮闻知,痛恨司马亮,乃思一计,密地见于贾后曰:“臣闻汝南王司马亮、太保卫瓘同谋,欲行伊、霍之事,娘娘知也未?”贾后大惊曰:“汝何得出是言?我实未闻。”司马玮曰:“臣心腹人窃而知之,以报臣耳。”贾后骂曰:“吾重用彼二人,何敢异心谋我耶?必杀此二贼。”玮又曰:“若欲杀,宜先下手;如迟,事必泄漏,反遭祸矣。”贾后曰:“谁人可杀此贼?”司马玮曰:“臣部下有一大将,姓李名肇,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使去收二人,必然成功。”贾后即宣李肇至,密嘱其事。李肇持诏出宫,引禁兵五百人,先来围住太保卫瓘罐府,口称太保谋叛,奉旨收拿。言讫入内,将卫瓘罐并其子卫恒及其孙九人尽收,执押去市曹斩讫。领兵复至汝南王府,将司马亮擒祝司马亮曰:“汝等小人,何敢执我?”李肇曰:“奉圣旨杀公。”司马亮曰:“我之忠心可剖示天下也,如何无道,枉杀不辜耶?”言未毕,被肇执出市曹斩讫。肇收兵入内报知贾后,贾后大悦,因问李肇曰:“汝南王死有何言?”肇曰:“汝南王临刑,道我之忠心可剖示天下也,如何无道枉杀不辜?”贾后闻言,方悟司马玮之谗谮,亦有杀司马玮之意,无计可施,闷闷不悦。
第十九回 楚王司马玮执政
却说贾后在宫中愁闷,忽贾谧送惠帝回宫,因见贾后不悦,遂问之,贾后以前事一一对贾谧与惠帝说知。惠帝曰:“汝南王乃先帝旧臣,若有变异,岂待今日?”因之泪流满颐。又曰:“朕见楚王谗佞多猛,屡逆诏旨,且今赏功罚罪皆非朕意,若不早除,后必为患,汝反欲杀汝南王耶!”言讫又泣。贾谧曰:“死者岂能复生,侮之无及。楚王如此,宜速讨之。”惠帝曰:“楚王权重,何计可制?”贾谧曰:“黄门侍郎张华有王佐之才,公辅之器,更兼足智多谋,何不与其商议,必能讨楚玮。”惠帝闻说,即使人召张华入内,问曰:“今司马玮掌握重权,多立刑威,朕恐有异,难以制之。吾诛此强暴,怕人议论,未有计谋,卿有妙策,代联筹之。”张华曰:“楚王既谋害太宰、太保,则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臣亦寒心矣。圣上宜此时,究他何以专杀二公之罪?诛之,谁敢乱也?” 贾后曰:“然。可用何计?”华曰:“可遣殿中将军王宫,赍驺虞幡麾向众曰:”司马玮矫诏,屈杀汝南王司马亮及太保卫瓘,圣上震怒,使我招回大小将军,速回龙、虎二营,不许卫从元凶。如违诏旨,的系同恶,尽行处斩。‘如此谁敢从乱?“ 惠帝曰:“其计大善!”
第二十回 帝用华计杀楚王
于是惠帝依张华之计,宣殿中将军王宫入内,说与计策,命其持驺虞幡麾,领卫兵五百人直入帅府。见龙、虎卫瓘士拥护楚王司马玮乘舆而出,王宫持幡高叫曰:“楚王矫诏谋杀汝南王及太保,圣上震怒,诏命我等持此幡麾,招回汝等大小将士军校,各回龙、虎二营,不许护送。”言未毕,甲胄数百人皆释仗而走。楚王司马玮左右无复一人,窘迫不知所为,被王宫使从军执之,斩于府前,乃收兵回奏。惠帝大悦,乃拜张华为少傅,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中书,金章紫绶。张华固辞,不受其职。贾后欲劝惠帝罢之,当贾谧上言曰:“张华庶族儒雅,又有筹略。进无逼上之嫌,退为众之所依,可以托六尺之孤,亦可以寄百里之命。依臣之愚见,宜倚以朝纲,共参政事,不可推其辞。”因此,惠帝不从其辞,委以朝政。于是张华只得领职谢恩,与贾模、裴頠同心尽忠匡辅,弥缝补缺。虽当暗主虐后之朝,而海内赖之晏然,是张华之力也。后进封为武郡公、太保。 卫瓘女上书与国臣曰:“先公名谥未显,一国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希明公辈公议而奏请之,庶九泉无负屈含冤之人耳。”于是张华、裴頠等正欲启帝,会太保主簿刘繇执黄幡,挝登闻鼓,讼卫瓘之冤,被武士捉以见帝,帝曰:“汝有何冤?”繇曰:“臣窃为太宰亮与太保瓘尽忠报国,被谮屈死,望陛下念其前功,复其爵谥,则彼二人虽在九泉之下,亦衔恩矣。”帝未及决,张华等亦上言:“二公尽忠无贰,果系屈死,陛下宜复其爵谥。”帝从之,谥汝南王亮曰“文成王”,谥卫瓘曰“成侯”。 却说吴郡有名士曰陆机,字士衡。祖陆逊为吴丞相,父陆抗女吴大司马。机身长七尺,声音如钟,少有异才,文章冠世,服膺儒术,非礼不动。领父兵为牙门将军,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弟云,字士龙,六岁能属文,与兄齐名。虽文章不及于兄,而持论过人,故吴人号曰“二陆”。幼时,吴尚书广陵闵鸿见而奇之曰:“此儿若非龙驹,当是凤雏。”至是时,陆机、陆云兄弟二人闻得朝廷举贤良、方正,思欲匡扶明时,乃相邀入洛阳来谒张华。张华素重其名,及见陆机,遂握手顾语,欢若平生,胜如旧识。因曰:“前伐吴之役,利获二俊,未及得见,何期今日命驾一临?”又曰:“令弟士龙如何不见?”陆云好笑,故机曰:“云有笑疾,未敢命见。”俄而云至,相见礼毕,云独大笑不已。因见张华为人多姿,以帛缠其须,云不觉大笑,张华亦不之怪。 时上宾荀隐字鸣鹤,亦善谈论。尝闻二陆之名,素不相识,于是高朋满座,张华笑谓荀、陆兄弟曰:“今日诸贤相遇,勿作常谈。”陆云就出座,因握荀隐手曰:“吾乃云间陆士龙。” 荀隐即应曰:“我是日下荀鸣鹤。”陆云又曰:“既开青云,睹白雉,何不张尔弓,挟尔矢?”荀应曰:“我本谓是云龙騤騤,乃是山鹿野麇,兽微驽强,是以发叹耳。”于是二人嘲难成风,乃抚掌大笑不止。 时有华阳卢志,乃毓之孙,班之子也,以善笑谈。见华重陆机兄弟出于众人,乃问机曰:“陆逊、陆抗于君宗远近?” 机曰:“如君于卢毓、卢班耳。”卢志默然,乃不敢复问。陆云谓机曰:“殊邦遥远,客不相悉,何至如此直曰其祖父之名讳耶?”机曰:“我之祖父名播四海,彼岂不知?故乃直讳,吾亦故以是对之。”因此二人辞华而出。次日,张华入朝荐于惠帝,以陆机为参军,以陆云出补浚义令。
第二十一回 陆云县治若神明
却说陆云领职,到任肃然。下不欺上,市无二价。一日,祭祀归,忽听见一人被杀在地,无人告发。云即使人拘唤邻众,究问死者姓名。因拘死者之妻,监禁十日,故无所问,而遣其妇出,密令从人随妇后窃听。从人欲行,云谓曰:“其妇此去不出十里,当有男子候之,若与妇人语,便缚来见我。”从人领其言,私跟妇人而去。不过数里,果有一男子候其妇人,问曰:“因何得出?”,妇人未及答,被从去人缚了,送来见云。 云问曰:“你如何杀人?”其男子不肯招认,云怒曰:“汝分明与死者之妻通奸,共杀其夫,汝何得抵赖?”于是其男子、妇人默然,不敢争论,遂供招偿命。由是军民百姓皆称其为神。 因此郡守嫉其才能,屡以言责。云乃去官归政。百姓追思,图写形像,配食县社焉。 却说陆机自过江以来,家音断绝,信息无通。时机有骏犬,名曰“黄耳”,甚爱之。既而羁寓京师,久无家问,机笑谓犬曰:“我家绝无书信,汝能赍书取消息否?”其犬摇尾作声,有若肯去。于是作书一封,以竹篓盛之,而系其颈。犬果寻南路走,遂至其家,得通消息。又带回书以还洛阳。自此以后得犬送书,家音频通,不劳人送矣。 元康二年二月,皇后贾氏弑故皇太后杨氏于金墉城,时太后尚有待御十余人,贾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 《纲目发明》云:子不可以废母,妇不可以废姑。前已书废太后为庶人,而此犹书故太后者,不与其废也。 却说皇太后屈死之后,天下大饥,东海雨雹,荆、扬、青、兖、豫、徐州大水。十月,武库火灾。识者以为天道已变,王道乱应,果若矣。
第二十二回 赵王伦征胡三寇
六年正月,惠帝以张华为司空。六月,匈奴郝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各以兵五万俱反,杀北地太守,自称为大王。诏征西大将军赵王司马伦与雍州刺史解系起兵五万讨之。 次日,雍州刺史解系见征西大元帅赵王伦曰:“今匈奴郝度元、马兰、羌、卢水胡分作三处侵掠,臣与殿下亦宜以兵分作三队去镇要害。若不分军去守,则两处百姓必降,北地皆为匈奴所有,再难与争。”王伦未及答,嬖人孙秀密谓赵王伦曰:“殿下既为大将军,宜自主事,何听调遣于臣下?今之将军皆殿下之家人,要发即发,要止即止。解系何等人,反受他节制?殿下宜自己督其军,五分队迎战,进可必大胜。”赵王伦然其说,因谓解系曰:“不可分兵,分军则兵势不振。卿可与吾先讨郝度元,再以得胜之军去讨二羌,三路自然可平,何必分军而进?”解系不从。因此赵王伦信嬖人孙秀,与雍州刺史解系争论军事。于是,二人各以表奏闻朝廷。 惠帝问群臣,张华曰:“陛下可使粱王司马肜去代赵王伦领兵,征伦还朝。不然两人角智,必误军事。自今羌人侵境,若再内乱,彼必乘隙而入,深为大患。”惠帝依华言,即召梁王司马肜至殿,谓曰:“今赵王与系不睦,卿可往西代赵王领兵,令赵王还朝。”粱王既受诏,辞帝来进见赵王伦,称诏相代还朝之事。赵王心中烦恼,痛恨解系,只得将符印交付与肜讫,自与孙秀还朝。先,赵王伦与解系各上表时,解系表道:“宜诛孙秀以谢氐羌,则胡人收兵。”因此,张华奏惠帝诏梁王司马肜代伦领兵。梁王肜临起行,张华见梁王曰:“殿下若到边,可先收嬖人孙秀诛之,分兵镇,不可与大战。”及此,梁王肜受征西大将军符印,欲诛孙秀。孙秀大骂,急投梁王参军傅仁求救。原来傅仁与孙秀友善,傅仁即来见梁王曰:“孙秀乃赵王重臣,殿下若诛之,则赵王怪而构隙。依臣愚见,不若休息。”于是梁王肜从之,孙秀始得性命,同赵王司马伦入朝。 孙秀因说赵王伦曰:“今见朝廷大事在贾后,欲厚爵者,必须结其腹心。殿下何不以千金深交贾模,浼其荐于贾后?贾后若信之,必委以朝政,因而求录尚书事。指日可以趋名。” 赵王伦曰:“卿谋正合我心。吾以金七百斤,玉带一条,汝可将此物代我谋之。”秀领命,即将金并玉带私入贾府,拜见侍中贾模曰:“赵王司马伦在边新回,无有奇物相送,今有黄金七百斤,玉带一条,令某拜奉足下,伏求鼎力一荐于圣后,求为录尚书事,重谢在后,微物聊表私忱。”贾模大悦,曰:“你回拜上赵王,此物本欲返璧,诚恐却之不恭,权且贮之,容某人入宫面奏圣后,自当竭力谋之,自有好音奉复也。”于是孙秀去讫。 贾模因入宫见贾后曰:“赵王司马伦乃先帝###,有宰相才,更兼致敬娘娘,诚实恳笃。若以委录尚书事,事必有善政,可保娘娘终始无穷。”因此贾后信之。次日,惠帝升殿,贾后以赵王伦为录尚书事。张华、裴頠争曰:“赵王伦先朝###,信用小人,若使参政,必害朝纲。故易辞曰:”德薄而位尊,力小而任重,智小而谋大,鲜不及矣。‘言不胜其任也,依臣等实为不可。“贾后从之。因此赵王伦不得预政,痛恨张华、裴頠等,而生欲报贾后之心。
第二十三回 周处合兵讨氐羌
八月,秦雍氐羌齐万年以七万之众谋反,大掠泾阳,各州郡表奏入朝,奏请发兵去讨。至十一月,惠帝设朝,近臣奏知此事。惠帝问群臣曰:“氏羌谋反,谁可去征?”张华奏曰:“御史中丞周处勇略双全,陛下委其征讨,不日平静。”帝曰:“朕正欲用此人。”即召周处至金阶,封为建威将军,领兵五万,令其与安西将军夏侯骏并梁王肜共合兵征讨之。当中书令陈准谏曰:“不可。若用周处,臣料其必败,不得生还,必遭梁王之忌。”惠帝问曰:“何如被梁王之忌?”准曰:“夏侯骏与梁王皆贵戚,非将师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罪。周处忠勇直果,有进无援。望陛下语孟观,以精兵万人为处前锋,使自为主将而讨之,必然殄灭。不然,粱王肜初在朝时违法行事,被周处弹劾,心必怀恨于处。今使其受制于梁王,必使处为前驱而不救以陷之,其败必也。”惠帝不听。周处只得与夏侯骏以五千兵前来北地,参见梁王司马肜。肜果怀前仇,谓周处曰:“今氐兵雄盛,屡战不分胜败。你可以本部军为前锋与战,吾自以兵后应。”于是处别梁王出,引军出屯泾阳。 却说氐羌齐万年闻朝廷用周处为将,乃谓请酋长曰:“周府君有武才,若专制而来,不可当也。若受制于人,此成擒耳。”正论间,细作回报,朝廷以梁王肜与夏侯骏共周处合兵而来。 齐万年曰:“高枕无忧矣。”遂以全军迎敌。
第二十四回 周处战死在羌阵
七年正月,将军周处领军至泾阳,氐羌齐万年以兵七万屯梁山。梁王肜、夏侯骏谓周处曰:“今氐兵皆屯梁山,你可领五千兵去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败,不惟身亡,为天朝耻。今日以五千兵去战彼七万,若无后援,何以取胜?”梁王曰:“你速去攻,吾自以大兵后应。”于是,周处以五千人欲饱飧出战,粱王故使人促之曰:“氐兵甚弱,不必传飧。”令速进兵。周处愤怒,驱兵而出,与齐万年遇于六陌坡。周处全身披挂,手执长枪,出阵与齐万年交战,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自旦至暮,两军混战,其如氐兵十倍于我,加之兵未得食,五千人所存无几。处复奋勇攻击,战得弓尽弦绝,救兵不至。 军士曰:“眼见得粱王欲陷将军,故一卒不援,不若引退以避其锋。”周处按剑曰:“是吾效节致粱王若受王命之日也!” 遂力战而死。残军涕泣逃散。梁王肜与夏侯骏等闻周处力战而死,皆不敢出战,只得坚壁守住险要,使人请救不提。 史说李特,字玄休,巴郡西宕渠人,其先廪君之苗裔。昔武洛钟离山崩,有石穴二所,其一赤如丹,一黑如漆。有人出于赤穴者,名曰“务相”,姓巴氏;有出于黑穴者凡四姓,曰“释氏”、“樊氏”、“柏氏”、“郑氏”,共五姓,俱出皆争为神。于是,相约以剑刺石穴屋,能着者为廪君。四姓皆莫能着,独务相氏之剑悬焉。四氏不肯服,务相氏又以土为船,雕画之而浮于水,曰:“若其船浮者为廪君。”四氏亦以土为船,放于水即沉,务相氏之船又独福于是,四氏遂尊称务相氏为廪君。五姓共上土船,当夷水而下,至于盐阳。盐阳水神乃一女子,出止廪君,不得行。廪君以矢射之中盐神,盐神死,复乘土船下。及夷城,因居之。秦并天下,以为黔中郡,巴人呼贼为賨,因谓賨人焉。汉高祖更名其地为巴郡,汉末,賨人自巴郡宕渠迁于汉中。魏武帝克汉中,特祖将五百余家归之。 武帝迁之于洛阳,因居之,为易姓李氏焉。
第二十五回 孟观领军伐万年
却说洛阳巴氏李特、李庠、李流兄弟三人皆有武才,善骑射,性任侠,州党皆重之。因齐万年反,关中荐饥,洛阳、天水等六郡之民流移入汉州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者,李特兄弟赈救之,由是颇得众心。后与其流民至汉中,上书朝廷,乞寄食巴蜀。有司奏知惠帝,诏群臣朝议。张华谏曰:“今流民甚众,宜遣人持节慰劳,且监察之,勿令入剑阁,无至乱也。”帝曰:“然。”于是遣侍御史李芯持节入汉川,慰劳流民。 芯既入汉川,流民特等以倡金千两赂芯,乞表与众入蜀。芯既受其赂,上表言流民十余万口,非汉中一郡所能赈赡。蜀有仓储,宜令就食,朝廷从之。由是流民散在梁、益,不可禁止。 李特至剑阁,叹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经于人,岂比庸才耶!”遂起窥窃蜀中之意。 却说粱王肜恨周处劾己之仇,故不以兵接应,周处力战死之。梁王肜坚壁不战,使人持表奏知朝廷。惠帝甚忧之。张华奏曰:“陛下勿虑,臣举一人,可讨平氐羌。”帝国:“卿举谁人?”华曰:“殿中将军孟观,沉毅有文武才,若用之,可克万年。”于是,惠帝以孟观为征讨将军,领兵三万,去讨万年。孟观既受兵符,即日收拾起行,至泾阳五十里外下寨。次日,大队军马前进。齐万年已知其来,亦以兵出迎。两军相见,俱各矢石交攻。孟观身骑骏马,手搦长枪,亲挡矢石,出与齐万年交战。两马相接,兵器齐发,战上十余合,齐万年大败而逃。孟观奋不顾身,勒兵赶杀,一连大战十数阵,杀得氐兵十损七八,无敢抵敌,直赶至梁山。齐万年计穷力尽,驱残兵回,谓孟观曰:“赶人不可赶上,我今与你死战,挡我者死,避我者生。”言讫飞刀便战。孟观举枪便迎,不数合,氐兵自溃,晋兵拥前,把齐万年擒祝时孟观始令鸣金收军,押送齐万年,奏凯回朝。次早面君,惠帝诏斩万年于市,封孟观为大将军不提。 十一月,贾谧侍奉东宫,对太子倨傲,甚不为礼。成都王司马颖入见,叱之曰:“太子乃天下之副,汝何得慢?”因是贾谧怀恨。次日,入宫见贾后,曰:“成都王勇健过人,众僚有望,不若出之镇外,免生内忧。”贾后曰:“既如此,若出之,亦宜有备。”谧曰:“封河间王司马颙为镇西将军,使镇关中,以防之。”贾后曰:“汝且退,吾告圣上为之。”是夜,贾后以贾谧言告惠帝,帝大惊。次日,诏出成都王司马颖为平北将军,令其镇邺,以河间王司马颙为镇西将军,使其驻关中。 二王受诏,各自之镇。初,武帝作石函之制,非至亲不得镇关中。司马颙乃安平献王司马孚之孙,孚乃懿之弟也。颐轻财爱士,朝廷以为贤,故用之镇关中也。 却说南风淫虐日甚,裴頠与贾模及张华议曰:“皇后淫污后宫,吾奏帝废之,更立谢淑妃为后,此事如何?”模、华曰:“主上自无废黜之意,若吾等专行之,倘上心不以为然,将若之何?且诸王方强,朋党各异,废之且祸起,身死国危,无益社稷。”頠曰:“诚如公言,然中宫逞其昏虐,乱可立待。” 张华曰:“卿二人于中宫皆亲戚,言或见信,宜数为陈说。倘因之戒,庶无大悖,则天下尚未至乱,吾曹得以优游卒岁而已。”于是,頠旦夕人说其从母广成君郭槐,令戒谕贾后,以亲厚太子。模亦数为后言祸福,贾后反以模为败己而疏之。贾模因此得疾,忧愤而卒。贾后奏惠帝以裴頠为尚书仆射,又诏专任门下事。頠虽后亲属,雅望素隆,四海惟恐其不居权位,颇上表固辞。或谓之曰:“君可以言,当尽言于中宫;言而不从,当远引而去。倘二者不立,虽有十表,难以免矣。”頠不能从。
第二十六回 贾后谋废皇太子
却说皇太子司马遹,乃惠帝长子,才人谢玖所生。遹幼聪慧,故武帝甚爱之。曾对群臣言太子司马遹似宣帝,于是令诏传于天下。时望气者言广陵有天子气,故封为广陵王。元康元年,出就东宫。及长,不好学,惟与左右嬉戏,不能尊敬保重。 而贾后素忌太子遹有令誉,因此以密计敕黄门李已、阉宦刘才,媚谀于太子遹曰:“殿下富有天下,贵为太子,诚可及壮时极意所为,何故自为拘束?”太子遹于是慢傲益彰,或废朝侍,性拘小忌,惟好缮壁修墙,正瓦动屋,而于宫中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两,轻重不差。遹母谢玖,乃屠家之女,故太子好之,由是名誉寝丧。又令西园卖之葵茉、鱼盐、鸡面之属,而收其利。 当洗马江统陈五事谏之曰:“古之圣王,莫不以俭为德,故汉文身曳绨,足履革舄,以身先物,政治太平。及到末世,则有玉杯、象盏、熊蹯、豹胎云云。殿下何如不思他日临御九五之尊,身亲万机之政,而为市井之利,奢侈之用,自弃之甚耶!”太子不纳。时舍人杜锡以皇太子非贾后所生,而后性凶虐,深以为忧。每尽忠规谏皇太子修德业,保令名,远诽谤,言辞恳切。皇太子大怒,使人以针着锡常所坐毡中而刺之,两股流血。因是人不敢谏,言路塞矣。 却说贾后之母广成君郭槐,以后无子,因劝后曰:“汝年将暮,不幸无主器者,念太子遹虽非汝生,宜加慈爱,身安而国家可保也。今汝妹贾午嫁与韩寿,生有女儿,汝可求为太子妃,不然后必有变,族难保也。”后即召其妹贾午入宫商议。 贾午入宫后,达广成君之言,午曰:“太子非姊所生,妹不能许。闻太尉王衍有二女,长女妍,次女媸,娘娘可主一人,姊为太子聘之。”贾后曰:“既长女美,吾代贾谧聘之;次女丑,聘与太子。”午曰:“娘娘先为谧聘,后为太子聘之。”于是使人通知王衍,即将聘礼,代贾谧定其长女,后始与太子聘其次女。太子闻王衍次女丑陋,心甚恶之,而不敢言,无计奈何。 时广成君郭槐病笃,唤贾后至卧所,执其手言曰:“汝宜慈爱太子,勿可疏之。赵粲、贾午必乱汝家,勿可听之。”言讫而终。贾后举哀承服,以后妃之礼葬祭之。
第二十七回 贾后逼杀皇太子
第二十七回至四十八回,起自西晋惠帝永康元年庚申岁,止于惠帝太安二年九月,首尾共十三年事实。 永康元年正月,太子遹见贾谧恃中宫骄贵,心有不平之意。 贾谧闻知其怨己,乃谗于贾后曰:“今太子多蓄私财以结小人者,为贾氏故也,不如早图之,免累三族。”后曰:“然!” 乃使人召其妹贾午入宫,谓曰:“今闻人言太子欲结党羽,要谋贾氏,吾须废之,恨我未有亲子,奈何?”午曰:“此事容易。娘娘可诈为有娠,待十月满足,内橐物产以瞒朝臣。妹今孕满欲产,权住宫中。倘若生男,娘娘认为己子而抚养之,将来主器,有何不可?然后扬太子遹之短而害之,则贾氏三族安若泰山也。”贾后大悦,曰:“此计甚妙,但吾妹生男方好。” 于是诈为有娠,奏知惠帝。待十月足,午果生子,贾后冒为己生,养在宫中。朝野咸知为韩寿之子,而后借此朝夕图谋害太子之计。 当左卫瓘率刘卞知之,以告张华曰:“今皇后不仁,欲废太子。太子若废,天下谁归?”华曰:“君欲如何?”卞曰:“东宫俊义如林,愿率精兵万人,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录尚书事,废贾后于金墉城,两黄门力耳!”华曰:“今天子当阳,太子人子也,忽相与行,此是无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 虽能有成,犹不免罪,况权戚满朝,威柄不一,成可必乎?“ 贾后探知刘卞欲废己,忙请贾午问计。午曰:“不可杀他,可升而出之。”于是,贾后以刘卞为雍州刺史。刘卞亦知事泄,乃自饮药而死。贾后又问贾午曰:“今事急矣,宜害太子,你有何计?”贾午乃附贾后耳畔言计曰:“如此如此。”贾后曰:“此计甚善。” 十二月,贾后诈称惠帝不豫,使黄门官召皇太子司马遹入宫。皇太子不知是计,即入宫。贾后使人监于别宫,使婢陈舞诈说圣上命赐酒三斤,逼尽饮之。太子推故不饮。陈舞称帝所赐,安敢推?故太子只得饮讫,遂大醉。贾后即召黄门侍郎潘岳作诬太子谋为犯上之书,令属草,使太子书之。太子大醉不醒,遂照草誊写。其书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为了之。中宫亦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与谢妃共安,克期而发,扫除患害。 其时太子醉迷,照草而写之,字半不成,贾后使人补成之,令人扶太子回东宫去讫。次日早朝,惠帝幸式乾殿,贾后佯涕哭,将太子书呈与帝览。惠帝大怒,召公卿诸王入内,以太子之书示之,曰:“太子不仁,其书如此,将欲弑朕,合当赐死。”诸王公莫敢言者,惟张华曰:“此国之伏祸。自古帝王因废黜正嫡,以致大乱也,愿陛下详之。”裴頠曰:“可先检校传书者。”又请比校太子手书,恐有诈妄。诸王公议至日西不决,贾后惧事有变,忙上表曰:“太子虽不仁,且赦其死,免为庶人。”惠帝下诏从之。贾后使人将太子司马遹并其子司马霖、司马臧、司马尚皆幽于金墉城,又使人杀其母谢玖,霖寻亦卒。 当太尉王衍上表请离婚,诏许之。
第二十八回 王氏惠风守贞节
太子妃王氏,字惠风,乃太尉王衍之女,有贞婉志节。当太子遹见废,王衍上表离婚,不与女儿说知,只令其休随太子往金墉,别行改嫁豪士。惠风曰:“妇人再醮,在百姓家,有志之女亦所不为,况台阁之女,皇储之妃?动为天下不取,而败坏人伦,忍心害理,贻万世之笑骂乎?”即叱车仗同太子往金塘不提。 史说阎缵,字缵伯,巴西人也。博览坟典,坚持雅节。其父早逝,继母不慈,力事之弥谨,乡里以孝称。国子祭酒邹湛荐为秘书监,未就。及闻皇太子被贾后所废,阎缵使家人舆棺诣阙,上书理太子之冤。惠帝设朝,缵自至御榻前上书,惠帝览之,曰:臣缵伏念前太子遹生于圣父而至此者,由于长养深宫,沉沦富贵,受饶先帝,父母骄之。每见选师傅,下至群吏,率取膏梁击钟鼎食之家,希有寒门儒素,如卫绾、周文、石奋、踈广,洗马舍人,亦无汲黯之比者,使不见事父、事君之道,所以致败也。臣素寒门,无力仕宦,不经事东宫,情不私遹.念昔楚国处女谏其主曰‘有龙无尾’。言年四十,未有太子。臣当备近职,虽未能自结天日,情同阉寺,悾悾之诚,皆为国计,以死献忠,伏须刑诛。 永康元年,惠帝览毕流涕,而惧贾后,终不能纳,而遣阎缵暂还。缵号泣出朝,群臣无不欷歔者。太子既废,众情忿怒。 卫瓘督司马雅曾给事东宫,与殿中郎士猗等欲谋废贾后,以复太子。当士猗谓雅曰:“若行此事,必须交当权者方为得计,不然祸反累族。”雅曰:“右将军赵王伦执掌兵权,性贪冒,可借以济事。其府中有一个嬖人,姓孙名秀,可去见此人而说之,必然克济。”士猗曰:“如此,吾即往说之。”于是士猗来见孙秀,曰:“今国无嫡嗣,社稷将危矣。久闻足下与赵王奉事中宫,若前太子之废,公与赵王必预知之。今大臣将举事,祸必相及,何不与赵王先谋之乎?”秀曰:“君言是也。待见赵王,白之。”因是,孙秀入府,以士猗之言与赵王详述。赵王伦大悦,曰:“正合吾心。”即使人请通事令史张林到府,商议使为内应。张林从之。 期日将发。孙秀入止之,曰:“且缓之。臣窃见太子聪明刚猛,若还东宫,必不受制于人。明公党与贾后,今虽能建大功,太子必谓公居奇货冀免罪耳,心讵深德于公,不若迁缓其期。贾后必害太子,然后废后,为太子报仇,岂徒免祸,更可以大得忠矣。”赵王伦然之。于是孙秀因使人行反间计,言殿中欲废贾后,迎太子。 贾后闻知大惊,恐再复太子。先使人将司马遹更幽于许昌,复矫诏使黄门孙虑与太医令程据和药来害太子。孙虑奉贾后伪诏至许昌,谓太子曰:“今圣上有诏命杀殿下,臣不敢加刃,谨上药酒,请殿下自裁。”言讫,捣药和于酒内,请太子饮。 太子不肯饮,走至厕,被孙虑以舂药杵锥杀之。于是太子被弑,天下之人尽皆冤之。自此之后,贾后恣意专政矣。 三月,尉氏雨血,妖星现南方,太白昼见,中台星折。当张华少子韪劝华曰:“天道示变,大乱将作。大人宜早逊位,免受其患。”华曰:“天道幽远,岂能尽应?不如静以待之。” 是以不听。
第二十九回 王戎与世同浮沉
丁巳永康七年九月,惠帝、贾后以尚书左仆射王戎为司徒,阮瞻为太子舍人,王戎弟王衍为尚书令;乐广为河南尹,胡母辅之为乐安太守,谢鲲为长史,毕卓为工部侍郎。此数人皆以清谈任显,故贾后用之。 史说王戎,宇浚冲,琅琊人也。父王浑乃西凉州刺史。戎幼而颖悟,神采秀彻,视目不眩。裴楷见而旨之曰:“戎眼烂烂如岩下电。”年六七岁,尝与群儿戏于道旁,见李树多实,群儿竞趋之,戎独不往。人问其故,戎曰:“树在道旁而多李,必苦李也。”群儿取之,果苦,人皆异之。阮籍素与浑为友,时戎年十五,随浑在邸舍。戎少籍二十岁;而籍一见与之交结。 阮籍每适浑家,俄倾辄去,过见戎良久,然后出谓王浑曰:“浚冲清赏,非卿伦也。共雅育不如共阿戎谈。”及浑卒,西凉州故吏赙赠钱帛凡数百万。戎辞而不受,由是显名其时。王戎既为三公,与时浮沉,无所匡救。委事寮宷,轻出游畋,性复贪吝,广收八方,田园水碓,周遍天下,积宝货钱,不知万计。 每自执牙筹,昼夜算计,恒若不足,而务鄙吝,不自奉养,故天下之人谓之膏盲之疾。戎家有好李,常出货卖,恐人得种,恒钻其核,以此毫无闻望,凡所赏拔,专事虚名。 却说阮咸之子阮瞻,字千里。性清虚寡欲,自得于怀,读书不甚研求,而默识其要。善弹琴,人闻其能,多往求听,不问贵贱长幼,皆为之弹也。与司徒王戎乃通家,因来造谒王戎。 戎命坐,待茶罢,因问瞻曰:“圣人重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同异?”瞻答曰:“将无同。”咸奇之,嗟叹良久,即辟之为掾吏,时人谓之“三语掾”。后为太子舍人。不信阴阳,素执无鬼论,人莫能难,自谓此理足以辩正幽明。忽一日,有一客来相访,通姓名,问寒暄之礼毕,聊谭于名理,客甚有才辩,与之言良久。又谈鬼神之事,反复甚苦。客遂屈,乃作色曰:“鬼神之事,古今圣贤皆有其传,君何独言无也?汝不信,仆便是鬼。”言终,客变异形,须臾消灭不见。瞻默然,意色甚恶。后岁余而亡,年三十岁。 却说惠帝、贾后闻王衍、乐广二人皆善清谈,宅心事外,名重当时。乃征衍为尚书令,广为河南尹。二人谈论终日,义理愈精,言如瓶泻,口若悬河,是故朝野之人多慕效之。
第三十回 王衍专意事清谈
史说王衍,字夷甫,乃司徒王戎之从弟也。少有盛才,美貌,明悟若神,常自比子贡,声名藉甚,倾动当世。妙善玄言,惟谈老庄为事。每执玉柄麈尾,与手同色,义理有所不安,随即改更,故世人号为口中雌黄。朝野翕然,谓之一世龙门矣。 后进之士,莫不景仰。 乐广,字彦辅,南阳人也。幼孤贫,侨居山阳,寒素为业,人无知者。尤善谈论,每以约言析理,厌人之心,而其所不知默如也。凡论人,必先称其所长,则所短不言自见。初,卫瓘见广而奇之曰:“自昔诸贤既没,常恐微言将绝,而今乃复闻斯言于君矣。”因命诸子造焉,曰:“此人如水镜,见之莹然,若披云雾而见其天也。”时王衍自言与人语甚简,至及见广,便觉己之烦。为识者所叹羡如此。广善言而不长于笔。广为任满,欲为表让尹,不能写,请潘岳为之。岳曰:“当得君意,方可作书。”广乃作二百句语,述己之志,岳因取次便成名笔,时人咸云:“若广不假岳之笔,岳不取广之旨,无以成斯美也。”先赴任,有亲客造,去久不复来,岁余方至,问其故,客答曰:“前岁在贵座蒙赐酒,方欲饮,见杯中有蛇,意甚恶之,既饮而成斯疾,因此久失奉训耳。”于时河南厅事壁上,有角漆画作蛇。广意杯中蛇即角影也,复置酒于前处。待客,因而又问杯中复有所见否?客答曰:“杯中所见蛇复如初。”乐广乃告曰:“其蛇非真,乃角影也。”因指与客,豁然意解,沉疴顿愈。其明辨如此。广与王衍齐名,故天下人言风流者以王、乐为首焉。其时乐广与王澄、阮咸、阮修、胡母辅之、谢鲲、王尼、毕卓皆以往诞放达。 史说王澄,字平子。生而警悟,虽未能言,见人举动,便识其意。及长,勇力绝伦。与王敦、谢鲲、庾恺、阮修最善,号为“四友”。后为荆州刺史。
第三十一回 阮咸叔侄效放达
阮咸,字仲容。妙解音律,善弹琵琶。处世不交人事,惟其亲知雅歌酣饮而已。时咸与叔阮籍居道南,宗室请阮居道北。 时北阮富而南阮贫。七月七日,俗例曝衣,北阮盛曝衣服,锦绣炫目,咸以竿挂大布犊鼻于庭。人或问之,咸答:“未能免俗,聊复尔耳。”人皆讥之,后出补始平太守,放达无稽。 阮修,字宣子,善清言,性简任,不修人事。修不喜见俗人,遇便舍去。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酌酣畅,虽过富贵之人,亦不肯顾。修家无担石之储,晏如也。与兄弟同居,自得林阜之趣。修居贫四十余年而未有室,王敦等名士敛钱为婚,时慕之者求入钱而不得。后王敦为鸿胪卿,谓修曰:“卿尝无食,鸿胪承差有禄,汝能为否?”修曰:“亦复可耳。”遂为鸿胪承差焉。 胡母辅之,字彦国,泰山人。少擅高名,有知人之鉴。性嗜酒,任放不拘小节。与王澄、王敦、庾恺俱为太尉王衍所重,号为“四友”。澄常与人书曰:“彦国吐嘉言,如锯木屑,霏霏不绝,诚为后进领袖。”为家贫,求试为繁昌令,后为乐安太守。谢鲲,字幼舆,陈国阳夏人也。以儒业显。鲲少知名,通简有高识,不修威仪,好老庄,能歌,善鼓瑟。后东海王司马越闻其名,举为掾。邻家高氏女有美色,谢鲲尝挑之,女投梭折其两齿,故时人为之语曰:“任达不已,幼舆折齿。”鲲闻之,傲然长啸曰:“犹不废我啸歌。”后为长史。 毕卓,字枚世,新蔡渔阳人。少希放达。太兴中,求为吏部,尝饮酒废职。比舍郎酿酒熟,卓因醉,夜至其瓮间盗饮之,被掌酒者所获。到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遂遽释其缚。卓遂引主人宴于瓮侧,偿其酒钱,致醉而去。尝语人曰:“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床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终身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因此好酒,为人所讥。乐广闻而笑之曰:“名教中自有乐地,何必乃尔。”是时何晏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本以无为。无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阴阳恃以化生,贤者恃以成德,故无之为用,无时不贵矣。 故王衍之徒皆爱重之,由是朝中士大夫皆以浮诞为美,废弛职业。 史说裴頠,字逸民。宏雅有远识,博学稽古,自少知名。 御史中丞周弼见而叹曰:“頠若武库,五兵纵横,一时之杰也。”累迁侍中。乐广尝与頠谈清言,欲以理服之。而頠词论丰博,广笑而不言,谓頠为言谈之林。 其时俗尚放荡而不尊儒术,浮虚而不尊礼法,尸禄耽宠,仕不事事。王衍之徒声誉太盛,不以实学相尚,并皆仿效,风教陵替。是故裴頠著《崇有论》以释其弊,众皆然之,犹不能救当时也。其论曰:利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事务可节而未可绝无也。谈者深列有形之累,盛称空无之美,遂薄综世之务,贱功利之用,高浮游之业,卑经实之贤。人情所徇,名利从之。于是立言藉其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职,谓之雅远;奉身舍其廉操,谓之旷达。故悖吉凶之礼,忽容止之表。渎长幼之序,混贵贱之级,无所不至。夫万物之生,以有为分者也。故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于心,不可谓心为无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须于匠,不可谓匠非有也。由此而观,济有者皆有也,虚无奚益于已有之群生哉!
第三十二回 江统进上《徙戎论》
先是元康九年,惠帝设朝,群臣皆集。朝贺礼毕,太子洗马江统以中原半为夷居,匈奴刘渊居晋阳,羯戎石勒居上党,羌人姚弋仲居扶风,氐人苻洪居临渭,鲜卑慕容廆居昌黎。种类日繁,恐其有变,故上表曰:“戎狄之人,人面兽心,宜早绝其源,不然必乱中华。”惠帝不能行之。统又作《徙戎论》以警朝廷,因上惠帝。惠帝览之,曰:夫夷蛮戎狄,地在要荒。禹平水土,而西戎即叛。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 当其强也,以汉之高祖而困于白登,孝文帝于灞上。及其弱也,以元、成之微,而单于入朝,此其已然之效也。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备固守,强暴为寇,而兵革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场不侵而已。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场之戎,一彼一此。武帝徙武都之氐于秦川,弱寇强国,捍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非万世之利;也。今者当之已受其敝矣。夫关中土沃物丰,帝王所居,来闻戎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因其衰敝,迁之畿内。土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庶,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怨之情,俟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渐成滋蔓,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 犬马肥充,则有噬齿,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其微弱,势力不逮耳。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夷狄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使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芥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于计为长也。
第三十三回 鲁褒伤时作《钱论》
论上朝廷,不能用。却说惠帝为人愚憨,尝在华林园闻哈蟆鸣,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为私乎?”左右戏之曰:“在官地为官,在私地为私。”时天下饥馑,百姓饿死。帝闻之曰:“胡不食肉糜?”由是权在臣下,政出豪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五市,贾、郭二党恣横,货赂公行。当有隐士南阳鲁褒,字元道。好学多才,以贫素自立,因见元康之后,纪纲大坏,伤时之贪鄙,乃隐姓名,而著《钱神论》。其略曰: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内则其方,外则其圆。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动静有时,行藏有节。市井便易,不患耗折,故能长久,为世神宝,亲之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无翼而飞,无足而走。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 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钱之为言也,泉也。无远不往,无幽不至。京邑衣冠,疲劳讲肄,厌闻清谈,对之睡寐。见我家兄,莫不惊视。钱之为神,往无不利,何必读书,然后富贵? 由此论之,谓为神物。无德而尊,无势而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拔,怨仇非钱不解,令闻非钱不发。洛中朱衣,当涂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极。执我之手,抱我终始。故谚曰:“钱无耳,可使鬼神”。今之人惟钱而已矣。 此论盖疾时而作,朝士亦不察。满朝政务以苛察相高。每有所议,各立私意,刑法不一,狱讼繁滋。尚书刘颂上疏曰:近世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有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宜,故人主权断。主者守文,若释之执犯跸之坐也;大臣释滞,若公孙宏断解郭解之狱也;人主权断,若汉祖戮丁公之佞也。自非此类,皆以律令从事,然后法信于下,可以官政矣。 惠帝览之,终不能用,朝臣不肯为,故寝也。 却说韦忠,平阳人。少慷慨,有不可夺之志。闭门修己,不交当世。仆射裴頠闻之,慕而造谒。忠在家,托以远出,故不相见,愈重慕之。次日,因见侍中张华曰:“平阳韦忠有公辅之器,庙廊之才,人皆仰敬,明公可于此时擢之,必有匡济当时之务。”华曰:“闻名久矣,未曾见面。今如此,吾即辟之。”于是张华使人辟之,韦忠称疾不起。友人问忠不出仕之故,忠曰:“吾乃草茅下士,本无宦情。张茂先华而不实,裴逸民贪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此岂大丈夫之所为哉?逸民每有心托我,我常恐洪涛荡漾,余波见漂其溺及我,况我蹇裳而就之哉!”人服其说。 史说索靖,字幼安,敦煌人也。少有逸群之量,与乡人范衷、张彪、索紒、索永俱诣太学,驰名海内,世人号称“敦煌五龙”,惟靖最雄。后四人并亡。时侍中张华重其名,除为雁门太守。索靖知天下将乱,出朝因指洛阳宫铜驼曰:“曾见汝在荆棘中耳。”
第三十四回 赵王起兵诛贾后
庚申永康元年四月,却说赵王司马伦,字子彝,乃宣帝司马懿之第九子也。见愍怀太子被贾后所害,欲起兵,恐力不及,谓孙秀曰:“今惠帝无道,贾氏专制,谋杀太子,淫乱后宫,先曾与卿谋之,恨力未及。吾思宣帝尽忠仕魏,南拒孙权,北抗刘备,幸有大勋,德及武帝,平蜀灭吴,而有天下。未及三世,遭此贱人暴虐,鹿将失之。吾欲起兵,尽诛贾党,诚恐刻鹄不成,反类骛耳。汝有何策?”孙秀曰:“殿下欲立盖世之功,独力是所不能。臣见齐王冏每有不忿贾后之意,请其同讨贾氏,方可有济。其余碌碌等辈,不可令其知之。”司马伦曰:“然!” 于是司马伦即使人请司马冏至,置酒相待,至半酣,赵王屏左右,哭谓冏曰:“今皇上愚憨,悍后专权。君之元子弑之于许昌,后之贼党委之以重任。若不早为社稷计,眼见天下非晋有矣,吾等岂能免乎?今欲与侄共诛贾氏,以正纪纲,侄意若何?”司马冏曰:“吾欲杀此贱人久矣,因力不及,既如此,何不二家就此起兵,矫诏废后,诛其贼党,以靖朝廷,谁敢拒之!”司马伦曰:“既有同心,奈无兵权。”孙秀曰:“此容易耳。明早殿下可入朝奏帝,称说昔年东安王司马繇因罪见废,今因久在东安,甚得民心,常抱不平之志,将来之患,固不待言。宜乘此时乱心未作,朝廷商议着亲信大臣领兵镇之,使彼不萌恶念,可保万全。皇上必允。若问谁可镇守,王殿下宜力保齐王殿下领兵,则兵权归于掌握。即勒其兵,矫诏先废悍后,后诛贼党,岂不甚便?则大功可望成矣。”二王抚掌大笑曰:“此计甚妙,宜速为之。”于是齐王辞别回邸,各自歇息。 次日,赵王司马伦披公服,执牙笏,奏惠帝曰:“臣闻东安王司马繇被废居东安,怨望朝廷,阴结力士,谋为不轨。陛下可速使人以兵去镇,捕其羽冀,庶得东地宁息。倘恶念一兴,难以扑灭。”帝问曰:“东安欲叛,谁人可去镇之?”伦曰:“齐王冏有文武才略,可使镇守,万无一失。”惠帝从之,即召齐王司马冏领车骑将军,授以兵符,发兵二万五千人,使其出镇东安。齐王同谢恩,捧符印出朝,来见司马伦商议。孙秀曰:“来日俟圣上坐朝,齐王殿下矫皇上诏,废贾后为庶人。 殿下率禁卫武土拒住宫门,以防外兵,然后请旨,诛张华、裴頠、贾谧等党。“因是赵王伦等各依孙秀之计而行。 计议已定,赵王伦佯使司马雅去告张华曰:“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为天下除害,公意如何?”华拒之曰:“天下已定,百僚奉职。贾后虽虐,未至大患,除甚大害,子莫骏乎?”司马忿怒曰:“刀将加颈,犹为是言耶?”不顾而出报伦,伦怒。 是夜,乃自矫诏,敕三部司马曰:“中宫与贾谧等谋杀太子,今奉皇上圣旨,命车骑司马冏入废中宫,汝等从命,赐爵关内候,不从者夷其三族!”众皆从之,开门而入。至天明,司马伦又以兵一千人入宫,拒住内外,宫人不得出入。齐王司马冏自披甲执锐,领甲士五百人,在宫内矫诏责贾后曰:“皇太后何罪见废?皇太子何辜见诛?汝淫乱宫室,污秽朝廷,今圣上有密旨在此,废汝为庶人,火速收拾,迁往金墉城去,不许久延掖庭!”贾后大惊,曰:“诏当从我出,汝诏从何而来?” 齐王冏曰:“诏书乃圣上亲书,不必争论!”言讫,喝令军士拥而出之。贾后走上台阁,遥望金銮殿上大呼曰:“陛下之妇使人废之,你久后亦行自废!”齐王冏大怒,挥军士上阁,将贾后推扯下来。以宫车仗,使军士护送,迁于金墉城。去讫,勒兵出宫,会同赵王司马伦、梁王司马肜等请帝上殿。 贾后淫风毒且愚,谋绝皇嗣却必诛。 今朝司马伦兵起,犹说诏当从我出。 时惠帝见诸王各执兵入,心中大惊,战栗不已。当赵王司马伦俯伏殿下奏曰:“臣等为社稷之计,必无谋异之心,陛下不劳惊恐。”惠帝方才放心。司马伦又奏曰:“今贾后凶悍淫虐,废弑太后,谋杀太子,臣故废之。今侍中张华、仆射裴頠、太常贾谧助后为虐,陛下可下诏诛夷。”惠帝见赵王如此,不得不从,连忙下诏许之。于是,赵王伦迎惠帝幸东堂,执贾谧斩之。召八座以上皆夜入殿,于是裴頠等皆至。又令收赵粲、贾午等,尽诛之。乃令张林执张华、裴頠,解结于庭中。张华谓张林曰:“卿欲害忠臣耶?”林称诏诘之曰:“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耶?”华曰:“式乾之议,臣谏草具存,可覆按也。”林曰:“谏而不从,何不去位?”华无以对。 林遂出来,将裴頠等皆夷三族。又收董猛、孙虑、程据等皆诛之。于是赵王伦自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以侍中孙秀为中书令,并据兵权。计文武封侯者数千人。奏惠帝诏追复太子司马遹位号,更立其子司马臧为临淮王。 时有司奏尚书令王衍备位大臣,太子被诬,志在苟免,请禁锢终身。诏许之。赵王伦见张华不至,复使孙秀去收,诛其三族。时伦欲收人望,选用海内有德之士,以李重、荀组为左右长史,以王堪、刘模为左右司马,束皙为记室,荀松,陆机为参军。李重知伦有异志,辞不受。赵王伦逼之不已,忧愤成疾,扶拽受拜,数日而卒。 五月,惠帝诏立临淮王为皇太孙。此时朝野震悚,士民恐避,独阎缵闻知,径入市曹,抚张华尸,恸哭曰:“吾曾语君及早退位而不听,今果不免也。”后复见贾谧尸,叱曰:“小儿乱国之由,诛之晚矣。”哭讫,上疏表张华之死屈。惠帝善其忠烈,乃擢为汉中太守。 史说张华之幼子张韪,颇识天文,夜观乾象,见中台星折。 次日见华曰:“今中台星折,正应大人,宜早退位,免祸临身。”华不听,且曰:“天道幽远,惟修德以应耳,不如静以待之。”未数日,孙秀以兵入府,曰奉旨斩公。华大惊曰:“吾先帝老臣,忠心如丹,不爱生而靖王室之难,祸不可测也。”言未终,孙秀使人推出市,斩之,诛其三族。 张华性好人物,至于贫贱候门之士,凡有一介之善者便咨嗟称羡,为之延誉。性爱书籍,身死之日,家无余财,惟有文史溢于箱箧,尝徙居,载书三十乘。秘书监虞挚撰定官书,皆资华之本以取正焉。天下奇秘,世所希有者,悉在华所。由是博物洽闻,世无与比。陆机尝请华宴,于是宾客满座,华举器,见鲜有异,乃曰:“此龙肉也。”众客未之信。张华曰:“公等不信,试以苦酒灌之,必变异象。”众依法以苦酒灌之,而五色光起,众始默然。席散,机问鲊主,果云园中茅积下得一鱼,质状殊常,以作鲊过美,故以相献耳。时武库封闭甚密,惠帝使人开搬点视宝物,其中忽有雉雊,诸人皆以密固,何有此物?惟华曰:“此必蛇化为雉也。”众视雉侧,果有蛇脱焉。 吴郡临平岸崩,出一石鼓,捶之无声。郡守进入朝廷,惠帝问华,华曰:“可取蜀中桐材,刻鱼形,扣之则鸣矣。”帝如其言,即取蜀桐刻形打之,声闻数里。 先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及吴平,紫气愈明。 华闻豫章人雷焕妙达纬象,乃召焕至,与宿,乃屏人谓曰:“可与汝共寻天文,知将来之吉凶。”因同登楼,仰观天象,问焕紫气之故。焕曰:“仆察之久矣,惟斗牛之间颇有异气。” 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彻于天耳。”华曰:“君言得矣。吾少时有相者,言吾年出六十,位登三公,当得宝剑佩之,斯言岂效耶?”因问曰:“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华曰:“欲屈君为宰,密共寻之,可乎?” 焕曰:“从命。”于是华即补焕为丰城令。 焕到县,掘狱屋基,人地四文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并刻有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自得此剑,其斗牛间之气不复见矣。焕以南昌西北岩下土以拭剑,光芒艳发,因此遣使送一剑并土来京与华,一自佩。华回书谓焕曰:“得两送一,雷公得无欺乎?”焕谓使人曰:“本朝将乱,张公当受其祸。此剑当系徐君墓树,灵异之物当化去,不永为人服也。”时华得剑,宝爱之,常置坐侧。华以南昌土不如华阴赤土,令人报焕,书曰:“详观剑文,乃干将也,莫邪何不复至?虽然天生神物,终当合聚。”因以华阴土一斤致焕,焕更以拭剑,倍益精神。 张华既诛,剑失所在,并不见踪。焕亦卒,其于雷烨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忽于腰间其剑跃起坠水,即使从人没水取之,并不见剑,但见两龙各长数丈,蟠萦有文,没者惧而返。须臾,光彩照水,波浪惊沸,于是失剑。烨叹曰:“先君化去之言,张公终合之论,此其验乎?”张华博物如此类甚多,不能详载。华著《博物志》十篇,及文章并行于世。先是,华与赵王司马伦有隙,司马伦乘此诛华。华死年六十九岁,朝野莫不悲恸。
第三十五回 赵王司马伦执权
却说赵王司马伦既废贾后,及诛张华等,乃自专国政,总握兵权,自为相国,以孙秀为侍中。时百官俱听命于伦,而伦素旷达无智策,复受制于秀。于是孙秀威权震于朝廷,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 却说孙秀乃琅讶小吏,累官于赵国,以谄媚自达。秀既执机衡,遂恣其奸谋,多杀忠良,以逞私欲,于是京邑君子不乐其生,秀之诸党皆登卿相,并列大封,其余同谋者,皆超阶越次,不可胜纪。至于奴卒厮役,亦加以爵位。每朝会,貂蝉盈座,故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而秀以苟且之惠,取悦人情;府库之储,不充于赐;金银冶铸,不给于私。故有白版之侯,君子耻服其章,百姓亦知其不终矣。 孙秀既立非常之事,司马伦愈敬重焉。当孙秀人见赵王伦曰:“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今贾后虽废为庶人,犹在金墉,若不剿除,后必为患,殿下可速矫诏诛之。”赵王伦曰:“卿计正合孤心,你可密地使人持诏杀之。”于是,孙秀乃伪诏使王全赍金屑酒来金墉杀贾后。使者领命到金墉,入内请贾后跪听宣诏,贾后不听。王全开读其诏曰:贾氏专权,废弑皇太后,无妇之道;谋弑皇太子,无母之慈。祸乱国家,淫恶昭著。至忠之臣见遭诛戮,谗佞之辈反授权柄,致使天下之人谤朕不君。谓天地所厌,人神共怒,今赐金屑酒一壶,赐其自尽,勿得推故。 贾后虽不肯跪,然耳听其宣读。听讫,大骂赵王司马伦逆贼,将酒饮之而死。王全收敛,方始还都报知赵王司马伦。伦大悦,重赏王全。
第三十六回 淮赵二王相谋害
秋八月,却说赵王伦以淮南王司马允为骠骑将军,领中护军。司马允性沉毅,宿卫瓘将士皆畏服之。知赵王伦、孙秀有异志,欲谋讨之。伦、秀密知其议,即转司马允为太尉,外示优崇其爵,内实夺其兵权。淮南王司马允乃大怒,遂率国兵数百人直出,大呼曰:“赵王与孙秀谋反,我讨之,肯从者左袒!”于是从者甚众,司马允以其兵遂围相府,赵王伦亦引兵数千人出,与淮南王允战。两军相交,战不五合,赵王伦败死者数百人。伦走入府内,紧闭不出,允乃结阵于承华门前。 中书令陈淮欲应允,言于帝曰:“今日淮南王司马允与司马伦为争权,各以兵相战,望陛下委臣领禁兵,前去解和,不然必有一伤,而乱及中朝矣。”惠帝曰:“卿不可去,朕使别将去。”于是帝遣殿前将军伏胤以三百兵,持白幡前去解斗。 在相府前过,赵王长子汝阴王司马虔时在门下省见胤领兵过,即出,阴与胤誓曰:“君能为我,富贵当共之。”胤答曰:“殿下息言,吾乘幡入内杀之。”言讫,即驰至承华门,乃诈言曰:“臣奉诏以兵来解和,殿下火速开阵,与臣相见。”淮南王允以为是实,不提防,令开阵门受诏。伏胤直入,将淮南王允刺死,收其兵来见赵王伦。伦大喜,拜伏胤为大将军,入朝奏惠帝,言淮南王允谋反,夷灭允族数千人。
第三十七回 孙秀害潘岳石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