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集校 - 第 43 页/共 51 页
《校证》:「云,徐、毛作霞;霞,徐、毛作云。」《义证》作「譬诸裁霞制云」,注云:「冯校本作『裁云制霞』,徐校本、曹批梅六次本作『裁霞制云』。据《校证》毛本亦作『裁霞制云』。」
不让乎天工。
《校证》:「『工』原作『上』。冯校云:『当作工。』」《义证》:「冯本原抄作『天上』,注云:『上当作工。』」
若篇中乏隐。
「若」,《义证》作「故」,注云:「冯校本『故』字作『若』。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均作『故』。何义门校『故』改『若』。」
等宿儒之无学。
《校证》:「『等』毛作『若』。」《义证》作「若」,注云:「『若』,何义门改『等』。黄注本从之。」
如巨室之少珍。
「少珍」,黄校:「冯本有此二字。」《校证》:「『巨』毛作『鉅』。」又:「黄云:『冯本有此(少珍)二字。案徐、钱有。」《义证》作「鉅」,注云:「『鉅』,冯校本作『巨』。『巨室』谓世家大族。《孟子离娄上》:『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
若百诘而色沮。
黄校:「『诘』字阙。」《校证》:「黄云:『诘字阙。』案徐、钱阙,毛补。」《义证》:「冯本、徐本、曹批梅六次本『诘』字俱阙。沈岩临何焯校本注明:『百下一有诘字。』何云:『少珍,冯本有,诘字阙。』」
而亦有媿于文辞矣。
《校证》:「(有)徐、冯、何作『无』;(媿)徐、钱作『愧』;(辞)钱作『词』。」《义证》「媿」作「愧」,「辞」作「词」。注云:「『有』字,冯本作『无』,注云:『无当作有。』『词』字,黄注本作『辞』。『愧』字,曹批梅六次本、黄注本作『媿』,冯、徐作『愧』。」
词怨旨深。
《校证》:「(词)徐作『调』;(怨)徐作『远』。」《义证》作「调远旨深」,注云:「『调远旨深』,此据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冯舒校本作『词怨旨深』。按『调远旨深』意长。」
叔夜之□□。
黄校:「阙二字。」《校证》:「毛作『疎』字。」
嗣宗之□□。
黄校:「阙二字。」《校证》作「嗣宗之咏怀」,注云:「原阙『咏怀』二字,据徐补。毛作『放』字。」《义证》亦有「咏怀」二字,注云:「『咏怀』二字,冯校本缺,此据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校证》谓此二句毛本作『叔夜之疎,嗣宗之放』。」
境玄思澹。
「澹」,《义证》作「淡」,注云:「『淡』,徐校本作『澹』,按『淡』谓淡泊,亦作澹泊。」
而独得乎优闲。
「优闲」,《校证》:「徐作『幽闲』。钱『闲』作『闲』。」《义证》作「优闲」,注云:「徐校本『优』作『幽』。何义门校本『闲』改『闲』,黄注本从之。」按《后汉书韦彪传》:「彪上议曰:……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李贤注:「《论语》孔子之言也。公绰,鲁大夫。赵、魏皆晋卿之邑也。家臣称老。公绰性寡欲,赵、魏老优闲无事;滕、薛小国,大夫职烦,故不可为也。」
士衡之□□。
黄校:「阙二字。」《校证》:「毛作『豪』字。」
彭泽之□□。
黄校:「阙二字。以上四句(指阙字者),功甫本阙八字,一本增入『疎放豪逸』四字。」《校证》:「毛作『逸』字。……姚范曰:『案此盖举嵇阮陆陶之传篇耳。钱功甫,名允治,长洲人,无子,遗书散逸。』方东树曰:『允治父谷,字叔宝,以善画名家,博雅好学,取宋人郑虎臣《吴都文粹》,增益百卷,以备吴中故实,故功甫藏书最富,见《有学集》。』」《义证》:「何焯云:『四句(钱)功甫本阙八字,一本增入『疎放豪逸』四字。『适乎』下阙二字,一本有『壮采』二字。」(见过录沈岩校本)。《校证》谓毛本作『士衡之豪,彭泽之逸』。」《校注》:「纪昀云:『称渊明为彭泽,乃唐人语,六朝但有征士之称,不称其官也。』按此篇所补四百余字,出明人伪撰,纪氏已多所抉发;惟谓『称渊明为彭泽,乃唐人语』云云,则未确。鲍氏集卷四有『学陶彭泽体』一首,是称渊明为彭泽,非始于唐人也。」
而俱适乎□□。
黄校:「下阙二字,一本有『壮采』二字。」《校证》:「毛作『壮采』二字。」
念子怅悠悠。
《义证》:「『怅』字,冯校本作『长』,误。此二句见旧传为李陵《与苏武诗》『嘉会难再遇』一首。」
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
「朔风」,范校:「铃木云:王本同,嘉靖本『朔』作『凉』,梅本、闵本『朔风』作『凉飙』。」《校证》:「『朔风』,冯本、汪本、两京本、王惟俭本无『朔』字;张之象本作『凉风』,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梅本、凌本、梅六次本、锺本、梁本、《文通》二一、日本刊本作『凉飙』。《诗纪》四作『朔风』,黄注本改『朔风』。梅引谢云:内『凉飙动秋草』上,或『怨曲也』句下,必脱数行。前云隐之为体,此当论秀之为用。又引李汉煃云:『凉飙』『怨曲』上下,信有脱文,但后篇俱发秀义,恐非脱秀之为用。」《校注》:「『朔风』,张本作『凉风』。何本、梅本、凌本、合刻本、梁本、秘书本、清谨轩本、尚古本、冈本作『凉飙』;《文通》二一引同。按元本止阙『朔』字,『风』字原有。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两京本、(王批本朔风二字品排刻)胡本、训故本同。谢钞本、徐(校本)、何焯钞本作『朔风』;《诗纪别集》四引同。是也。正长『朔风』之句,曾为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锺嵘《诗品》中。所标举,萧统且以入选,见《文选》卷二九。作『凉风』、『凉飙』均非是。」《义证》:「此二句见晋人王赞《杂诗》。」又引《缀补》云:「《诗品中》评晋著作王赞诗:『正长朔风之后。』即指此。」按《文选》卷二十九王赞李善注:「臧荣绪《晋书》曰:王赞,字正长,义阳人也。博学有俊才,辟司空掾,历散骑侍郎,卒。」《杂诗》:「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李善注:「蔡琰诗曰:北风厉兮肃泠泠,胡笳动兮边马鸣。」卷五十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李善注:「孙子荆《陟阳候诗》曰:晨风飘岐路,零雨被秋草。王正长《杂诗》曰: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卷二十九曹植《朔风诗》:「仰彼朔风,用怀魏都。愿骋代马,倏忽北徂。」卷二十三阮籍《咏怀》十二:「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羁旅无畴匹,俛仰怀哀伤。」颜延年注:「《尔雅》曰:朔,北方也。杜预《左氏传》注曰:厉,猛也。曾子曰:阴气腾则凝为霜。左氏传曰:陈敬仲曰:羁旅之臣也。」沈约注:「因乎眺望多怀,兼以羁旅无匹,而发此咏。」结合后句「气寒而事伤,此羁旅之怨曲也」或为彦和所本,此作「朔」是。
气寒而事伤。
《校证》:「王谟本『寒』误『容』。」
非研虑之所果也。
「果」,黄本作「求」,黄校:「元作『果』,谢改。」范注:「案『果』疑『课』字坏文,本书《才略》篇『多役才而不课学。』即与此同义。陆机《文赋》:『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则课亦有责求义,谢氏臆改非是。」《校注》:「求,黄校云:『元作果,谢改。』梅校引谢云:『果当作求。』徐云:『国,一作求。』谢钞本作『求』。按王批本作『果』。『果』与『求』之形音俱不近,恐难致误。疑原是『课』字,偶脱其言旁耳。《才略》篇:『然自卿渊已前,多役才而不课学。』其用『课』字义与此同。」《校证》改作「课」:「『课』原作『果』,梅从谢改『求』。徐校同,胡本作『得』。今按『果』是『课』之坏文。《诸子》篇『课名实之符』,《章表》篇『循名课实』,《议对》篇『名实相课』,《指瑕》篇『课文了不成义』,《才略》篇『多役才而不课学』,即其义。陆机《文赋》:『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则『课』亦有责求意,今据改。」《校释》:「『求』,旧校:『元作果,谢改。』按嘉靖本作果。果疑得之误。得或作,因误成果也。」《义证》引《缀补》云:「案谢改『果』为『求』,是也。『求』,隶书作『 』,与『果』形近,因致误耳。」《考异》:「按:杨校、王校皆非,从谢改作『求』是。」《义证》:「按冯校本、徐校本、曹批梅六次本俱作『求』,不误。」按《说文》木部:「果,木实也,从木,象果形在木之上。」段注:「引伸假借为诚实,果敢之称。」《礼记檀弓下》:「于是弗果用。」郑注:「果,决。」此作「果」亦通。「非研虑之所果」即「非研虑之所成」或「非研虑之所决」也。《续高僧传习禅释静之传》:「祈求遍至而无所果.」可为旁证。
或有。
黄本「或有」下有「晦塞为深,虽奥非隐」八字。范校:「铃木云:嘉靖本、梅本、冈本无『晦塞』以下八字。」《校证》:「冯本、汪本、畲本、张之象本、两京本、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梅本、王惟俭本、凌本、梅六次本、锺本、梁本、日本刊本、四库本、《文通》无『晦塞为深,虽奥非隐』二句八字。」 《考异》:「按:此八字为传抄误脱,上二句应『隐以复意为工』而发,下二句系应『秀以卓绝为巧』而发,非浅笔伪增,宜补入。」《义证》:「『晦塞为深,虽奥非隐』,只见于冯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徐校本未补此二句。其它各种元明刊本均无此二句,当是从宋本补入。纪昀在这两句上方批曰:『精微之论。』」按上文云:「凡文集胜篇,不盈十一;篇章秀句,裁可百二;并思合而自逢,非研虑之所求也。」言秀而不及隐;此「或有雕削取巧,虽美非秀矣」,乃承上而言,亦惟论秀而已。如《情采》篇末段亦专论采而不及情,《比兴》篇末段专论比而不及兴。浅人见不及此,妄补「晦塞为深,虽奥非隐」二句,虽与篇名相合,而与上下文义抵牾。此二句实不必有。
润色取美。
《补正》:「按『取』字与上『取巧』复,疑当作『致』。《左传》文公十五年:『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杜注:『各尽其美,义乃终。』此『致美』二字见于古籍之最早者。《颂赞》篇『并致美于序』,《才略》篇『亦致美于序铭』,亦并以『致美』连文。」按《说苑立节》篇:「夫彰父之过而取美诸侯。」《列子汤问》篇杨倞注:「夫期功于旦夕者,闻岁暮而致叹;取美于当年者,在身后而长悲。」本书《杂文》篇「陈思七启,取美于宏壮」,《诏策》篇「岂直取美当时,亦敬慎来叶矣」,此毋需改。
英华曜树。
《校注》:「按此句为回应上文『譬卉木之耀英华』之词,曜、耀不同,当改其一。梅庆生天启二年重修本已改『曜』为『耀』。」《考异》:「按:曜耀古通,《玉篇》耀字注云:『与曜同。』于曜字注云:『亦作耀。』杨校失检,非。」
秀句所以照文苑。
《义证》此句作「隐篇所以照文苑,秀句所以侈翰林」,注云:「『隐篇』二句是据曹批梅六次本,其它各本都把这两句话错简成一句『秀句所以照文苑』,就使人难以索解。纪批:『此秀句乃泛称佳篇,非本题之秀字。』这简直是望文生义,无法自圆其说。《斟诠》把『秀句』臆改为『隐秀』,仍然是『夔之一足』,不能自圆其说。」按上文云:「故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朱绿染缯,深而繁鲜;英华曜树,浅而炜烨。」此亦惟论秀而已,无关乎隐。《义证》将「秀句所以照文苑」,分为二句,作「隐篇所以照文苑,秀句所以侈翰林」者,非是,盖秀而可照,隐则不可照也。彦和论文,以自然为妙,润色次之。树之英华,因自然生发,虽浅而炜烨;缯之朱绿,靠润色所致,及深亦繁鲜。盖致秀亦有自然、润色两途也。《义证》谓「『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是说如何形成秀句;『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是说如何形成隐篇。」亦非。上文云「隐之为体,……譬爻象之变互体,川渎之韫珠玉。」已明其有人化与天成之别。本篇次节论隐之为体,末节论篇之秀句,正首尾呼应,合为一体,惜中间残佚,不能观其运思之脉络耳。且此二句元明各本及黄本均无,其为后人妄补无疑。
附录:
钱允治(字功甫)曰:按此书至正乙未(一三五五)刻于嘉禾,弘治甲子(一五零四)刻于吴门,嘉靖庚子(一五四零)刻于新安,辛卯(一五三一)刻于建安,癸卯(一五四三)又刻于新安,万历已酉(一五七九)刻于南昌,至《隐秀》一篇,均之缺如也。余从阮华山得宋本钞补,始为完书。甲寅(一六一四)七月二十四日,书于南官坊之新居。
朱谋(字孝穆)曰:《隐秀》中脱数百字,旁求不得,梅子庾既以注而梓之。万历乙卯(一六一五年)夏海虞许子洽于钱功甫万卷楼检得宋刻,适存此篇,喜而录之,来过南州,出以示余,遂成完璧,因写寄子庾补梓焉。子洽,名重熙,博奥士也,原本尚缺十三字,世必再有别本可续补者。
冯舒(字已苍)曰:岁丁卯(即天启七年),予从牧斋借得此本,因乞友人谢行甫录之。录毕,阅完,因识此。其《隐秀》一篇,恐遂多传于世,聊自录之。又曰:南都有谢耳伯(名兆申)校本,则又从牧斋所得本,而附以诸家之是正者也。……闻耳伯借之牧斋时,牧斋虽以钱本与之,而秘《隐秀》一篇。故别篇颇同此本,而第八卷独缺。今而后始无憾矣。又曰:此本一依功甫原本,不改一字。即有确然知其误者,亦列之卷端,不敢自矜一隙,短损前贤也。
徐(字兴公)曰:第四十《隐秀》一篇,原脱一板,予以万历戍午(一六一八)之冬,客游南昌,王孙孝穆云:曾见宋本,业已钞补。予亟从孝穆录之。予家有元本,亦系脱漏,则此篇文字既绝而复搜得之,孝穆之功大矣。因告诸同志,传钞以成完书。古人云:书贵旧本。诚然哉。
何焯(字义门)曰:《隐秀》篇自「始正而末奇」至「朔风动秋草」朔字,元至正乙未刻于嘉禾者,即阙此一叶,此后诸刻仍之。胡孝辕、朱郁仪皆不见完书。钱功甫得阮华山宋椠本钞补,后归虞山,而传录于外甚少。康熙庚辰,心友(名煌)从吴兴贾人得一旧本,适有钞补《隐秀》篇全文。除夕,坐语古小斋,走笔录之。又曰:辛巳正月,过隐湖访毛先生斧季,从汲古阁架上见冯己苍所传功甫本,记其阙字以归。如「疎放豪逸」四字,显然为不学者以意增加也。又曰:康熙甲申,余弟心友得钱丈遵王家所藏冯己苍手校本;功甫此跋,己苍手钞于后。乙酉,携至京师,余因补录之。己苍又记云:谢耳伯尝借功甫本于牧斋宗伯,宗伯仍秘《隐秀》一篇,己苍以天启丁卯从宗伯借得,因乞友人谢行甫录之。其《隐秀》一篇,恐遂多传于世,聊自录之。则两公之心,颇近于隘,后之君子,不可不以为戒。若余兄弟者,盖惟恐此篇传之不广,或至凐没也。
黄叔琳曰:《隐秀》篇自「始正而末奇」至「朔风动秋草」朔字,元至正乙未刻于嘉禾者即阙此叶,此后诸刻仍之,胡孝辕、朱郁仪皆不见完书。钱功甫得阮华山宋椠本钞补,后归虞山,而传录于外甚少。康熙庚辰,何心友从吴兴贾人得一旧本,适有钞补《隐秀》篇全文;辛巳,义门过隐湖,从汲古阁架上,见冯己苍所传功甫本,记其阙字以归。如「疎放豪逸」四字,显然为不学者以意增加也。铃木《校勘记》:何义门文集卷九载有《跋文心雕龙》三则,叔琳括约其前后文以作此记,义门名焯,心友,焯之弟,虞山,言钱谦益也。冯己苍名舒,钱功甫名允治,明末常熟人,即称得阮华山宋椠本者。
《古今图书集成考证》考《隐秀》篇云:案此篇澜表方圆以下缺一叶,《永乐大典》所收旧本亦无之,今坊本乃何焯校补。
吴骞(字寿旸)《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四《文心雕龙》:胡夏客曰:《隐秀》篇书脱四百余字,余家藏宋本独完。丁丑冬,复得昆山张诞嘉氏雅芑缄寄家藏钞本,为校定数字,以贻之朋好。夏客字宣子,海盐人,孝辕先生子也。然据所录补四百余言,尚不无鲁鱼。爰复为校订,录于简端。槎客吴某记。
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十四文《心雕龙辑注书后》曰:昨年吴秀才伊仲示余校本,无可比对,复就长安觅得此本,纸墨俱不精,吴所录《隐秀》篇之缺文及胜国诸人增删改正之处,此本具有之。然他人所改俱着其姓,唯梅子庾独否。不几攘其美以为己有耶!
纪昀曰:此篇出于伪托,义门(即何焯)为阮华山所欺耳。又曰:此一页词殊不类,究属可疑。呕心吐胆似摭玉溪李贺小传呕出心肝语。煅岁炼年,似摭《六一诗话》周朴月煅季炼语。称渊明为彭泽,乃唐人语,六朝但有征士之称,不称其官也。称班姬为匹妇,亦摭锺嵘《诗品》语。此书成于齐代,不应述梁代之说也。且《隐秀》三段,皆论诗而不论文,亦非此书之体,似乎明人伪托,不如从元本缺之。又曰:癸巳(一七七三)三月以《永乐大典》所收旧本校勘,凡阮本所补,悉无之,然后知其真出伪撰。又《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九十五《文心雕龙》提要:是书自至正乙未刻于嘉禾,至明弘治、嘉靖、万历间,凡经五刻,其《隐秀》一篇皆有阙文。明末,常熟钱允治称得阮华山椠本,抄补四百余字,然其书晚出,别无显证,其词亦颇不类。如呕心吐胆,似摭《李贺小传》语;煅岁炼年,似摭《六一诗话》论周朴语。称班姬为匹妇,亦似摭锺嵘《诗品》语。况至正去宋未远,不应宋本已无一存。三百年后,乃为明人所得。又考《永乐大典》所载旧本,缺文亦同。其时宋本如林,更不应内府所藏,无一完刻。阮氏所称,殆同影撰。何焯等误信之也。
黄侃曰:自始正而末奇,至朔风动秋草朔字,纪氏以《永乐大典》校之,明为伪撰,然于波起辞间一节,复云纯任自然,彦和之宗旨,即千古之定论,是仍为伪书所绐也。详此补亡之文,出辞肤浅,无所甄明。且原文明云:思合自逢,非由研虑;即补亡者,亦知不劳妆点,无待裁镕;乃中篇忽羼入驰心、溺思、呕心、煅岁诸语,此之矛盾,令人笑诧,岂以彦和而至于斯?至如用字之庸杂,举证之阔疏,又不足诮也。案此纸亡于元时,则宋时尚得见之,惜少征引者,惟张戒《岁寒堂诗话》引刘勰云「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此真《隐秀》篇之文。今本既云出于宋椠,何以遗此二言?然则赝迹至斯愈显,不待考索文理而亦知之矣。
范文澜曰:明人最喜作伪,此篇之不可信,已无疑义,故特删去。
刘永济曰:此篇自「始正而末奇」,至「此闺房之悲极也」为明人伪托。纪评谓其「词句不类舍人」。黄氏《札记》复举张戒所引二语,不见文中,证为赝品,已无可疑。今复得一证。文中有「彭泽之□□」句,此彭泽乃指陶渊明。然细检全书,品列成文,未及陶公只字。盖陶公隐居息游,当时知者已鲜,又颜、谢之体,方为世重,陶公所作,与世异味,而陶集流传,始于昭明,舍人著书,乃在齐代,其时陶集尚未流传,即令入梁,曾见传本,而书成已久,不及追加。故以彭泽之闲雅绝伦,《文心》竟不及品论。浅人见不及此,以陶居刘前,理可援据,乃于此特加征引,适足成其伪托之证。此则纪、黄二氏所未及举者也。
杨明照曰:按此篇所补四百余字,出明人伪撰,纪氏已多所抉发;惟谓称渊明为彭泽,乃唐人语云云,则未确。《鲍氏集》卷四有《效陶彭泽体》诗一首,是称渊明为彭泽,非始于唐人也。(按《提要》已无此语,疑纪氏已觉其非也。)
王利器曰:案《隐秀》阙叶,明人钞补之伪,世人多能言之,今从刊削;仍据黄注本附其伪文于后,而以徐手钞本及钱允治校本、毛子晋刻本、冯舒校本注其异同焉。……徐云:《隐秀》一篇诸本俱脱,无从觅补。万历戍午(一六一八)之冬,客游预章,王孙朱孝穆得故家旧本,因录之,亦一快心也。案万历乙酉(一六零九)梅庆生刻本引朱谋尚云:《隐秀》一篇,脱数百字,不可复考。朱氏万历癸巳(一五九三)序亦称《隐秀》一篇,脱数百字,不复可补。盖相去十余年,朱氏得故家旧本补入,徐氏更从而迻录之也。朱郁仪曰:……器案:今所见元本,每半叶十行,行二十字,其款式当出宋本,则所脱一叶当为四百字;今明人抄补者乃为四百十一字,即此亦足以知其为伪撰矣。
按此段补文,纪昀、黄侃辩证其伪之后,学者多从之。惟詹瑛、周汝昌尚疑其真(说见《义证隐秀》篇),杨明照、周振甫益证其伪(说分见《校注》附录七、《注释》隐秀篇),文多,不具载。按此乃伪托无疑,诸说之外,复有数证:其一,是篇所补四百余字,讹脱较他篇为甚,疑传钞者已知其伪,故各以己意弭缝之耳。其二:「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二句,元本仅脱「朔」字,诸本或作「凉风」,或作「凉飙」,盖初撰者不知二句所本,先作「凉」字,传钞者因其不类,故易「风」为「飙」耳;至谢钞本、徐校本、何钞本始知其本源,斯定为「朔」字,黄注本从之。然抵牾之迹,究不可泯。其三:冯舒跋曰:「闻耳伯借之牧斋时,牧斋虽以钱本与之,而秘《隐秀》一篇。」又曰:「其《隐秀》一篇,恐遂多传于世,聊自录之。」疑钱、冯二氏均知其乃伪托,恐以此误世,故秘而不传。何焯讥其为隘,亦未为得也。
指瑕第四十一
管仲有言:「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然则声不假翼,其飞甚易;情不待根,其固匪难:以之垂文,可不慎欤!古来文才,异世争驱:或逸才以爽迅,或精思以纤密,而虑动难圆,鲜无瑕病。陈思之文,羣才之俊也,而《武帝诔》云:「尊灵永蛰。」《明帝颂》云:「圣体浮轻。」浮轻有似于蝴蝶,永蛰颇疑于昆虫,施之尊极,岂其当乎!左思《七讽》,说孝而不从,反道若斯,余不足观矣。潘岳为才,善于哀文,然悲内兄,则云感口泽,伤弱子,则云心如疑。《礼》文在尊极,而施之下流,辞虽足哀,义斯替矣。
若夫君子拟人,必于其伦,而崔瑗之诔李公,比行于黄虞,向秀之赋嵇生,方罪于李斯;与其失也,虽宁(降)【僭】无滥,然高厚之诗,不类甚矣。
凡巧言易摽,拙辞难隐,斯言之玷,实深白圭,繁例难载,故略举四条。
若夫立文之道,惟字与义。字以训正,义以理宣,而晋末篇章,依俙其旨,始有赏际奇至之言,终(无)【有】抚叩酬即之语,每单举一字,指以为情。夫赏训锡赉,岂关心解;抚训执握,何预情理;《雅》《颂》未闻,汉魏莫用,悬领似如可辩,课文了不成义,斯实情讹之所变,文浇之致獘。而宋来才英,未之或改,旧染成俗,非一朝也。
近代辞人,率多猜忌,至乃比语求蚩,反音取瑕,虽不屑于古,而有择于今焉。又制同他文,理宜删革,若(排)【掠】人美辞,以为己力,宝玉大弓,终非其有。全写则揭箧,傍采则探囊,然世远者太轻,时同者为尤矣。
若夫注解为书,所以明正事理;然谬于研求,或率意而断。《西京赋》称中黄育获之畴,而薛综谬注,谓之阉尹,是不闻执雕虎之人也。又《周礼》井赋,旧有疋马,而应(邵)【劭】释疋,或量首数蹄,斯岂辩物之要哉!
原夫古之正名,车两而马疋,【疋】两称目,以并耦为用。盖车贰佐乘,马俪骖服,服乘不只,故名号必双,名号一正,则虽单为疋矣。疋夫疋妇,亦配义也。夫车马小义,而历代莫悟;辞赋近事,而千里致差;况钻灼经典,能不谬哉!夫辨(言)【疋】而数【首】蹄,选勇而驱阉尹,失理太甚,故举以为戒。丹青初炳而后渝,文章岁久而弥光,若能檃括于一朝,可以无惭于千载也。
赞曰:羿氏舛射,东野败驾。虽有隽才,谬则多谢。斯言一玷,千载弗化。令章靡疚,亦善之亚。
集 校:
其固匪难。
《校证》:「两京本『匪』作『非』。」《校注》:「『匪』,两京本、胡本、文津本作『非』。按作『非』与《金楼子立言下》篇合。」《补正》:「文溯本作『匪』。」《义证》引《斟诠》云:「匪非古通。《说文通训定声》:『匪,假借为非。』《广雅释诂四》:『匪,非也。』」《考异》:「按:非、匪义同。《说文》一曰非也。音亦同、《集韵》、非音斐。《史记平准书》:作腹非。注云:非读曰诽。是二字音义皆通也。」按《诗卫风木瓜》:「匪报也,永以为好也。」郑笺:「匪,非也。」《氓》:「匪来贸丝。」郑笺:「匪,非也。」是二字相通之证。《玉篇》:「非,不是也。」
以之垂文。
《校证》:「两京本『垂』作『缀』。」《校注》:「『垂』,两京本、胡本作『缀』。按此为申述上文之辞,作『缀』嫌泛。《原道》、《诸子》、《程器》三篇,并有『垂文』语。《金楼子》亦作『垂』。」按《楚辞九叹逢纷》:「垂文扬采,遗将来兮。」王逸注:「言己虽不得施行道德,将垂典雅之文,扬美藻之采,以遗将来贤君,使知己志也。」《论衡对作》篇:「上自孔、墨之党,下至荀、孟之徒,教训必作垂文。」《文选》卷十八嵇康《琴赋》:「华绘雕琢,布藻垂文。」《文选》卷四十五皇甫谧《三都赋序》:「自时厥后,缀文之士,不率典言,并务恢张,其文博诞空类。」此作「垂」义长。
古来文才。
《札记》:「《金楼子立言》篇下有『管仲有言』,至『施之尊极,不其嗤乎』云云,与此篇校,但少『或逸才以爽迅』二句耳。」范注:「《金楼子立言》篇下引彦和此文,自『管仲有言』至『不其嗤乎』,兹依《金楼子》校之。『文才』作『文士』。无『或逸才以爽迅,或精思以纤密』二句。『难圆』作『难固』。『俊』作『隽』。『颇疑』作『可拟』。『岂其当乎』作『不其嗤乎』。」《义证》:「『才』,《金楼子立言下》篇作『士』。按『才』字与下第二句复,当以作『士』为长。」按后文云「陈思之文,羣才之俊也」,「羣才」与此句相应,毋需改。
异世争驱。
《校证》:「两京本『异』作『毕』。」《校注》:「『异』,两京本、胡本作『毕』。按『异』字较胜。《物色》篇:『古来辞人,异代接武。』异世与异代同。《金楼子》亦作『异』。」按《礼记乐记》:「三王异世,不相袭礼。」《汉书郊祀志下》:「王者各以其礼制事天地,非因异世所立而继之。」颜注:「异世,谓前代。」《文选》卷二十五谢灵运《七里濑》:「谁谓古今殊,异世可同调。」李善注:「郭象《庄子注》曰:人性有变,古今不同。《乐稽耀嘉》曰:圣人虽生异世,其心意同如一也。」《类聚》卷二十九引晋左思《赠妹九嫔悼离诗》曰:「比德古烈,异世同声。」此作「异世」是。古书亦有「毕世」连文者,然毕多训终,于此文境不合。《文选》卷五左思《吴都赋》:「中夏比焉,毕世而罕见,丹青图其珍玮。」刘逵注:「中夏贵其珍宝而不能见,徒以丹青画其象类也。」《汉书司马相如传》《封禅书》颜注引应劭曰:「屈,绝也。言古帝王若但各一时之荣,毕世而绝者,则说者无从显称于后也。」
而虑动难圆。
《校证》:「『圆』,《金楼子立言下》作『固』,『固』疑『周』讹。」《补正》:「『圆』,《金楼子》作『固』。按本书屡用『圆』字,『固』盖涉上文而误。《诗商颂长发》『幅陨既长』郑笺:『陨当作圆。圆,谓周也。』诂此正合。」《考异》:「『圆』即『周』,诸本作『圆』,不误。」按《类聚》卷一引梁鲍泉《江上望月诗》曰:「川澄光尚动,流驶影难圆。」
羣才之俊也。
《校证》:「『俊』,《金楼子》作『隽』,《御览》五九六作『儁』。」《校注》:「『俊』,张本作『峻』。按『峻』字误。《御览》五九六引作『儁』;《金楼子》作『隽』。『儁』与『俊』同见《玉篇》人部;『隽』,『儁』之省。」《考异》:「按:俊、儁、隽古通。」按《史记秦始皇本纪》引贾谊《过秦论》:「于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集解:「骃案:鹖冠子曰:德万人者谓之俊,德千人者谓之豪,德百人者谓之英。」
圣体浮轻。
《校证》:「案『圣体浮轻』,语出子建《冬至献袜颂》,董斯张《吹景集》卷三『子建未可轻诋』原注已言之,刘氏误引。」《义证》:「明董斯张《吹影集》卷三『子建未可轻诋』条:刘彦和《文心雕龙》,摘陈思瑕语,谓其诔武帝云『圣体浮轻』,诔明帝云『尊灵永蛰』(杨明照:按「圣体」「尊灵」二句当互易;「诔明帝」之「诔」当作「颂」),至以蝴蝶昆虫讥之。案《广雅》曰:『二气相接,轻清为天。』(杨注:按见《释天》,「二」当作「三」)《宣夜》曰:『天无质,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杨注:见《书钞》卷一四九、《御览》卷二等引《抱朴子》)以天拟父,苍苍者亦韩凭所化乎?《系辞》云:『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蛰龙不可以喻死君,则飞龙独可以喻生君乎?文人相轻,直是不度德,不量力。今枵然其腹,而侈东莞之讥弹者,亦榆枋之笑也。」《补正》:「按曹植《冬至献袜颂》:『玉趾既御,履和蹈贞。行与禄迈,动以福并。南窥北户,西巡王城。翱翔万域。圣体浮轻。』(《类聚》七十引)曹集卷八祇有《冬至献袜颂表》。附按:董斯张《吹景集》卷三『子建未可轻诋』:『刘彦和《文心雕龙》摘陈思瑕语,谓其诔武帝云『圣体浮轻』,诔明帝云『尊灵永蛰』,至以蝴蝶、昆虫讥之。按遐周于《文心》原文尚未弄清,即信口开阖,妄下雌黄,无乃笑他人之未工,忘己事之已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