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14 页/共 231 页

〔一〕 「删」,元刻本作刊。徐校云:「刊,唐作删。」唐写本正作「删」。 〔二〕 孔安国《尚书序》:「至于夏商周之书,虽设教不伦,雅诰奥义,其归一揆。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孔安国《尚书序》正义:「先君孔子生于周末,睹史籍之烦文,惧览者之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而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       范注:「《易下系辞》:『圣人之大宝曰位。』」《 注订》:「《尚书顾命》云:『越玉五重,陈宝,赤刀,大训。』大训者,三皇五帝之书也,为陈宝之一。此云大宝,乃指孔子删述之群经,与《易系辞》之『大宝曰位』无涉。」       《斟诠》释「大宝」为伟大宝典,借指《五经》典籍。「大宝咸耀」谓群经皆大放光彩。「咸」字唐写本作「启」,亦可通。 〔三〕 《训故》:「《易》正义:《十翼》,孔子所作,《上彖》,《下彖》,《上象》,《下象》,《上系》,《下系》,《文言》,《说卦》,《序卦》,《杂卦》。」《周易正义》:「其《彖》、《象》等《十翼》之辞,以为孔子所作,先儒更无异论。但数《十翼》,亦有多家。既文王《易经》本分为上下二篇,则区域各别;《彖》、《象》释卦,亦当随经而分。故一家数《十翼》云:《上彖》一,《下彖》二,《上象》三,《下象》四,《上系》五,《下系》六,《文言》七,《说卦》八,《序卦》九,《杂卦》十。郑学之徒,并从此说,故今亦依之。」「张」,发扬。 〔四〕 《困学纪闻》卷二《书》:「《文心雕龙》云:『《书》标七观。』孔子曰:『六誓可以观义,五诰可以观仁,《甫刑》可以观诚,《洪范》可以观度,《禹贡》可以观事,《皋陶谟》可以观治,《尧典》可以观美。』见《大传》。」原注:「《孔丛子》云:『《 帝典》观美,《大禹谟》《禹贡》观事,《皋陶谟》《益稷》观政,《泰誓》观义。』此其略略异者。」按《困学纪闻》所引「孔子曰」见《尚书大传略说》,未必为孔子语。       范注:「六誓:《甘誓》,《汤誓》,《泰誓》,《牧誓》,《费誓》,《秦誓》。五诰:《酒诰》,《召诰》,《洛诰》,《大诰》,《康诰》。《商书汤诰》系东晋续出之伪古文,故《 大传》仅云五诰。」       《札记》:「案七观所属之篇,皆在伏生二十九篇内,若信为孔子之语,何以不及百篇?疑此为伏生傅益之言,非今古文之通说也。」 〔五〕 范注:「《毛诗序》:『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谓四始,诗之至也。』郑笺云:『始者,谓王道兴衰之所由也。』案四始之义,当以此为准。其《史记孔子世家》之『《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诗大雅》正义所引《泛历枢》『《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鱼》在巳,火始也;《鸿雁》在申,金始也』:皆今文家说,不足据。」按《颂赞》篇:「四始之至,《颂》居其极。以」《颂》为四始之一,可见刘勰用《毛诗序》说。 〔六〕 梅注:「谢耳伯云:五经,即五礼:吉、凶、宾、军、嘉也。」《训故》:「《书舜典》:『修五礼。』注:吉、凶、军、宾、嘉。」《礼记祭统》:「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郑注:「礼有五经,谓吉礼、凶礼、宾礼、军礼、嘉礼也。」正义:「经者,常也,言吉、凶、宾、军、嘉,礼所常行,故云礼有五经。」 〔七〕 《征圣》篇:「五例微辞以婉晦。」注见《征圣》篇。       以上历述《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由于时代久远,无法穷究,故仅举书名而已。至于《五经》,乃孔子删订,信而有征,除举出书名外,尚分别明其大要。 义既挻乎性情〔一〕,辞亦匠于文理〔二〕;故能开学养正,昭明有融〔三〕。 〔一〕 《校证》:「『挻』原作『极』。唐写本及铜活字本《御览》作『挺』,宋本《御览》、明钞本《御览》作『埏』。按『挺』、『埏』俱『挻』形近之误,《老子》十一章:『挻埴以为器。』『挻』与『匠』义正相比,今改。」桥川时雄:「极字不通。挺、极形似之误。挻字始然反。《老子》:『埏埴以为器。』《释文》引《声类》云:『柔也。』河上公注云:『和也。』」斯波六郎同意赵万里《 校记》之说,谓应作「埏」,是「作陶器的模型」。又说:「此字又可作动词用,如《老子》第十一章『埏埴以为器』,《荀子性恶》篇『故陶人埏埴而为器』,《齐策》三『埏子以为人』等。」潘重规《唐写文心雕龙残本合校》:「『挺』盖『挻』之讹。《说文》:『 挻,长也。』《字林》同。《声类》云:『柔也。』(据《释文》引)《老子》:『挻埴以为器。』字或误作『埏』。朱骏声曰:『柔,今字作揉,犹煣也。凡柔和之物,引之使长,抟之使短,可析可合,可方可圆,谓之挻。陶人为坯,其一端也。』」按「挻」通「埏」,此处犹言陶冶。 〔二〕 《礼记三年问》:「壹使足以成文理,则释之矣。」孙希旦集解:「文,谓文章;理,谓条理。」颜延之《庭诰》:「文理精出。」「匠」谓意匠经营。       斯波六郎认为:「这二句是『《易》张《十翼》,……《春秋》五例』的结果,概括了《五经》所备的特质,照应上文『洞性灵之奥区,极文章之骨髓』,兼与《原道》篇『雕琢性情,组织辞令』遥相呼应。」他又说以上一节在论孔子「删述的效能」。 〔三〕 《易蒙》彖辞:「蒙以养正,圣功也。」正义:「谓能以蒙昧隐默自养正道,乃成至圣之功。」《诗大雅既醉》:「昭明有融。」郑笺:「昭,光也。有,又。」「开学养正」,谓启发学者,自养正道。《左传》昭公五年「明而未融」,杜注:「融,朗也。」「昭明有融」谓使文章明而又朗。《斟诠》根据《毛传》、《郑笺》解作「《五经》能示学者以光明大道,又可使之长有令闻广誉也。」这样解与下文「然而」不易衔接。 然而道心惟微〔一〕,圣谟卓绝〔二〕,墙宇重峻〔三〕,而吐纳自深〔四〕。譬万钧之洪锺〔五〕,无铮铮之细响矣〔六〕。 〔一〕 《原道》篇赞:「道心惟微。」 〔二〕 「谟」,旧作「谋」,「谟」是谋议,「谟」「谋」可通。斯波六郎:「《尚书伊训》:『圣谟洋洋,嘉言孔彰。』」《斟诠》:「卓绝,超越寻常莫可比并也。」 〔三〕 《校注》:「《书伪五子之歌》:『峻宇雕墙。』枚传:『峻,高大。』」「墙宇」指圣人的道德学问。《论语子张》篇:「子贡曰:譬之宫墙,……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重峻」,重迭,高峻。 〔四〕 《校注》:「『而』,唐写本无,《御览》引同。按二句一意贯注,『而』字实不应有,当据删。」《神思》篇:「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吐纳」只有吐意。「吐纳」在此指言论。 〔五〕 《知音》篇:「洪锺万钧,夔旷所定。」黄注:「《西京赋》:『洪锺万钧。』注:『三十斤曰钧。』」 〔六〕 《后汉书刘盆子传》:「即所谓铁中铮铮。」李贤注:「 《说文》曰:『铮铮,金声也。』铁之铮铮,言微有刚利也。」《说文》段注:「《后汉书》曰:铁中铮铮。铁坚则声异也。」「无铮铮之细响」,谓铁中铮铮,决无细响也。       以上为第一段,论述经的意义,经的价值,以及孔子删述的《五经》之内容及其教育作用。 夫《易》惟谈天〔一〕,入神致用〔二〕,故《系》称:旨远辞文,言中事隐〔三〕。韦编三绝〔四〕,固哲人之骊渊也〔五〕。 〔一〕 《校证》:「黄叔琳云:『「夫」字从《御览》增。』今案唐写本正有『夫』字。」范注引陈汉章曰:「《宗经》篇『《易》惟谈天』至『表里之异体者也』二百字,并本王仲宣《荆州文学志》文。」张相《古今文综缀言》:「王仲宣《荆州文学记官志》严铁桥辑本,『百氏备矣』句下,多百八十八字,语意与《文心雕龙宗经》篇同,属词不类,疑为误会。」《校注》:「陈氏盖据严辑《全后汉文》(卷九一)为言;范氏所注出处,亦系迻录严书。皆不曾一检《类聚》及《御览》,故为严可均所误。」《法言寡见》篇:「说天者莫辩乎《易》。」 〔二〕 范注:「《易下系辞》:『精义入神,以致用也。』韩康伯注:『精义,物理之微者也,神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故能乘天下之微,会而通其用也。』」此谓《易经》阐发精义进入微妙境地,足以致用。由谈天道而通于人事,所以入神致用。 〔三〕 梅注:「『文』原作『高』。孙无挠曰:按《易系辞》曰: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按唐写本正作「辞高」。「高」「远」对文,《杂文》篇亦有「辞高而理疏」语。韩康伯注:「变化无恒,不可为典要,故其言曲而中也。其事肆而隐者,事显而理微也。」正义曰:「其旨远者,近道此事,远明彼事,是其旨意深远。若龙战于野,近言龙战,乃远明阴阳斗争,圣人变笔,是其旨远也。其辞文者,不直言所论之事,乃以义理明之,是其辞文饰也,若黄裳元吉,不直言得中居职,乃云黄裳,是其辞文也。其言曲而中者,变化无恒,不可为体要,其言随物屈曲,而各中其理也。其事肆而隐者,《易》所载之事,其辞放肆显露,而所论义理幽隐也。」 〔四〕 《训故》:「《史记儒林传序》:孔子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绝,故为之传。」《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范注:「焦循《易图略》曰:『孔子读《易》,韦编三绝,非不能解也,正是解得其参伍错综之故,读至此卦此爻,知其与彼卦彼爻相比例,遂检彼以审之。由此及彼,又由彼及此,千脉万络,一气贯通,前后互推,端委悉见,所以韦编至于三绝。若云一见不解,读至千百度,至于韦编三绝乃解,失之矣。』」 〔五〕 《庄子列御寇》:「河上有家贫恃纬萧而食者,其子没于渊,得千金之珠。其父谓其子曰:取石来锻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固」,唐写本作「故」。桥川时雄:「按固故两通。」此谓《易经》蕴藏「精义」,对哲人而言,实为具有无价之宝的渊源。 《书》实记言〔一〕,而训诂茫昧〔二〕;通乎《尔雅》,则文意晓然〔三〕。故子夏叹《书》,「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四〕」言昭灼也〔五〕。 〔一〕 范注:「《汉书艺文志》:『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举必书……左史记言,……言为《尚书》。』」唐写本「记」作「纪」。《御览》同。       《文史通义书教》:「《记》曰:左史记言,右史记动,其职不见于《周官》,其书不传于后世,殆礼家之愆文欤!后儒不察,而以《尚书》分属记言,《春秋》分属记事,则失之甚也。夫《春秋》不能舍传而空存其事目,则《左氏》所记之言,不啻千万矣。《尚书》《典》《谟》之篇,记事而言亦见焉;《训》《诰》之篇,记言而事亦见焉。古人事见于言,言以为事,未尝分言、事为二物也。」 〔二〕 《校注》:「『训诂』,唐写本作『诂训』。按元本、弘治本、……《四库》本亦并作『诂训』。以下文『诂训同书』及《练字》篇『雅以渊源诂训』例之,此似以作『诂训』为得。」       《校证》:「『而训诂茫昧』至『文意晓然』三句十四字,传校元本、两京本、王惟俭本、梅六次本、张松孙本,俱作『览文如诡,而寻理即畅』二句十字。黄叔琳云:『是篇梅本「书实记言」以下,有「而训诂茫昧,通乎《尔雅》,则文意晓然」云云,无「 览文」以下十字。「章条纤曲」下,有「执而后显,采掇生辞,莫非宝也,《春秋》辨理」云云,注:「四句十六字符脱,朱从《御览》补。」无「观辞立晓」以下十二字。「谅以邃矣」下有「《尚书》则览文如诡,而寻理即畅,《春秋》则观辞立晓,而访义方隐」云云。案《尔雅》本以释《诗》,无关《书》之训诂,且《五经》分论,不应独举《书》与《春秋》赘以「览文」云云。郁仪所补四句,辞亦不类,宜从王惟俭本。』纪云:『癸巳(一七七三)三月,与武进刘青垣编修在《四库全书》处,以《永乐大典》所载旧本校勘。正与梅本相同,知王本为明人臆改。』今按纪说是。《御览》引此文,其次序与梅本全同,固知元本、传校元本、两京本、王惟俭本等之为臆改,而梅六次本反改如元本,并于『表里之异体者也』下注云:『自「书实记言」下,倒错难通,余从诸善本校定。』可谓先觉而后迷者也。」按元本与黄本同,与梅六次本异。       《集注》:「《毛诗正义》:『诂训者,诂者古也,古今异言,通之使人知也。训者,道也,道物之貌,以告人也。然则诂训者,古今之异辞,辨物之形貌。』」《斟诠》:「诂训,本为古言;而以今语释古言,亦曰诂训。《说文》:『诂,故言也。』沈涛《 说文古文考》:『《后汉书》桓谭、郑兴二传注及《一切经音义》皆引云:「诂训,古言也。」诂训二字连文。』茫昧,谓空虚杳冥不可知也。」 〔三〕 《训故》:「《西京杂记》:『郭盛,字子伟,茂陵人,以《尔雅》周公所制。余尝以问扬子云。子云曰:孔子门徒,游夏之俦所记以解释六艺者也。家君以《外戚传》称:史佚教其子以《尔雅》。又《记》言孔子教鲁哀公学《尔雅》,则《尔雅》之出远矣。旧传皆云周公所记也,「张仲孝友」之类,后人所足耳。』」黄注:「《 尔雅序》:『《尔雅》者,所以通训诂之指归,叙诗人之兴咏,总绝代之离辞,辨同实而异号者也。』《释诂》一篇周公所作,《释言》以下,或言仲尼所增,子夏所足,叔孙通所益,梁文所补。」       范注:「《汉书艺文志》:『《书》者,古之号令,号令于众,其言不立具,则听受施行者弗晓。古文读应《尔雅》,故解古今语而可知也。』王先谦补注引沈钦韩曰:『《大戴小辩》篇:《尔雅》以观于古,足以辨言矣。』又引叶德辉曰:『《史记五帝、夏、周纪》载《尚书》文,多以训诂代经,即读应《尔雅》也。』」《大戴礼孔子三朝记》称孔子教鲁哀公学《尔雅》,乃知《尔雅》由来已久。本书《练字》篇:「夫《尔雅》者,孔徒之所纂。」《论衡是应》篇:「《尔雅》之书,《五经》之训诂。」是书详明诂训,当非一时一人之作。       《四库提要》谓黄注本:「《宗经》篇末附注,极论梅本之舛误,谓宜从王惟俭本;而篇中所载,乃仍用梅本,非用王本,自相矛盾。所注如《宗经》篇中『《书》实纪言,而训诂茫昧,通乎《尔雅》,则文义晓然』句,谓『《尔雅》本以释《诗》,无关《书》之训诂』。案《尔雅》开卷第二字,郭注即引《尚书》『哉生魄』为证;其它释《书》者不一而足,安得谓与《书》无关?」       郝懿行《文心雕龙辑注》批注:「此注云云,愚所未晓。至于《五经》分论,独举《书》与《春秋》,所谓『简言达旨』,『辞尚体要』,奚必征引繁词,乃为可贵乎?《练字》篇云:『《尔雅》者,《诗》《书》之襟带。』据兹一言,益知此注之纰缪。」 〔四〕 《校注》:「唐写本『明』上有『代』字,『行』上有『错』字。按唐写本是。舍人此语,本《尚书大传略说》,而《大传》原有『代』『错』二字。当据增。《礼记中庸》:『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亦其旁证。」       黄注:「《尚书大传》:『子夏读《书》毕,见于夫子,夫子问焉,子何为于《书》?子夏对曰:《书》之论事也,昭昭如日月之代明,离离若参辰之错行,上有尧舜之道,下有三王之义,商所受于夫子,志之于心,不敢忘也。』」范注:「郝懿行曰:『子夏叹《书》之言,见《尚书大传》,而《韩诗外传》二卷则称子夏言《 诗》,是知《诗》《书》一揆,诂训同归,故曰《尔雅》者,《诗》《书》之襟带。』」「离离」,状历历分明。《晋书刘实传》:「 历历相次,不可得而乱也。」《孔丛子论书》称子夏读《尚书》毕,见孔子说:「《书》之论事也,昭昭然若日月之代明,离离然若星辰之错行。」 〔五〕 「昭」,唐写本作「照」。「灼」是明亮,在此是说记载得非常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