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103 页/共 231 页

《尚书序题》孔疏:「书者,舒也。《书》纬《璇玑钤》云:『书者,如也。』则书者写其言,如其意,情得展舒也。」 〔六〕 黄注:「杜预《春秋序》:大事书之于策,小事简牍而已。」       《文选》五臣向注:「大竹曰策,小竹曰简,木板为牍。」 〔七〕 《校注》:「『于』,《御览》引作『乎』,……按元明各本亦皆作『乎』,……可见『于』字为黄氏误刻。」       黄注:「象夬,见《征圣》篇。」范注:「《易系辞》:『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韩康伯注:『夬,决也。书契所以决断万事也。』」按《易夬卦》:「彖曰:夬,决也。」 三代政暇,文翰颇疏〔一〕。《春秋》聘繁,书介弥盛〔二〕;绕朝赠士会以策〔三〕,子家与赵宣以书〔四〕,巫臣之遗子反〔五〕,子产之谏范宣〔六〕,详观四书,辞若对面〔七〕。又子叔敬叔,进吊书于滕君〔八〕,固知行人挈辞〔九〕,多被翰墨矣〔一○〕。 〔一〕 《札记》:「古者使受辞命而行,且简牍繁累,故用书者少。其见于传,与人书最先,实为郑子家。」 〔二〕 范注:「《左传》襄公八年:『亦不使一介行李。』杜注:『一介,独使也。』书介,犹言书使。」《考异》:「书介者,以书为绍介也。《史记鲁仲连传》:『胜请为绍介。』」 〔三〕 梅注:「《左传》:『晋人患秦之用士会也,……乃使魏寿余伪以魏叛者,以诱士会,执其帑于晋,使夜逸。请自归于秦,秦伯许之。履士会之足于朝,秦伯师于河西,魏人在东。寿余曰:「请东人之能与二三有司言者,吾与之先。」使士会。士会辞曰:「晋人,虎狼也。若背其言,臣死,妻子为戮,无益于君,不可悔也。」秦伯曰:「若背其言。所不归尔帑者,有如河。」乃行。绕朝赠之以策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既济,魏人噪而还,秦人归其帑。』杨用修云:观此,则策,简也,非鞭也,太白『临行将赠绕朝鞭』,亦误用耳。」按此见文公十三年。杜注:「绕朝,秦大夫。」士会,晋人。       《札记》:「『绕朝赠士会以策』,此用服义也。《左传》文十三年《正义》曰:服虔云:绕朝以策书赠士会。若杜注则云:策,马挝,临别授之马挝,并示己所策以示情。《正义》曰:杜不然者,寿余请讫,士会即行,不暇书策为辞;且事既密,不宜以简赠人。传称以书相与,皆云与书,此独不宜云赠之以策,知是马挝。据此,解作马策,正是。」       范注:「窃疑彦和此文有二误。士会仓卒归晋,绕朝何暇书策为辞(此说本《正义》)?其误一也。下文云:『详观四书,辞若对面。』案《左传》既不载其文,彦和从何详观?其误二也。杜预训『策』为马檛,义优于服虔。」       《注订》:「彦和用服虔说,盖下文『子无谓秦无人』一针见血之言,即策书之意,固如对面,故彦和云云,范注非。」       杨慎《升庵文集》卷四十三「绕朝赠策」条:「《左传》:『士会自秦归晋,绕朝赠之以策云:子勿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策,如『布在方策』(按见《中庸》)之『策』,盖书也。其下云云,即策文也。盖士会将归,绕朝谏止之而秦君不听;及其行也,又难显言。故赠之以策书云云,见秦之有人,使归晋而不敢谋秦也。今以为鞭策,非也。刘勰《文心雕龙》曰:『绕朝赠士会以策,子家与赵宣以书,巫臣之遗子反,子产之谏范宣,详观四书,辞若对面。』据此,则岂鞭策乎?李白诗:『临行将赠绕朝鞭。』(按见《送羽林陶将军》诗),诗人趁韵之误耳。」       《校注》:「按舍人此文用服虔,杨慎、惠栋(《左传补注》卷二十)、卢文弨(《钟山札记》卷一)、梁玉绳(《瞥记》卷十九)均有所论证。」《斟诠》:「彦和盖假鞭策为书策,所谓言着于此,而义在于彼者也。」 〔四〕 梅注:「《春秋》文十二(案应作十七)年:诸侯会于扈。《左传》:晋灵公不见郑伯,以为贰于楚也。郑公子归生(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以告赵盾(执讯,通讯问之官,为书与宣子)曰:『 寡君……随蔡侯以朝于执事,……请陈侯于楚而朝诸君。……以陈蔡之密迩于楚而不敢贰焉,则敝邑之故也。虽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见于君,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虽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今大国曰:「尔未逞吾志。」敝邑有亡,无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又曰:「鹿死不择音。」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命之罔极,亦知亡矣。将悉敝赋以待于鯈。唯执事命之。……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岂其罪也!大国若弗图,无所逃命。』」《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二:「『与书』二字,始见于此。」「赵宣」,即赵盾,谥宣子。 〔五〕 斯波六郎:「宋刊本《御览》(五九五)『遗』作『责』为是,『责』与下句『谏』相对为文。」       《校注》「按书中有『尔以谗慝贪惏事君,而多杀不辜』之语,作『责』较胜。」       梅注:「《左传》:楚共王即位,公子婴齐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巫臣自晋遗之(指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惏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按此见成公七年。       黄注:「《左传》:楚子重、子反以夏姬故,怨巫臣,而杀其族,巫臣自晋遗二子书。」       郭注改「遗」为「责」云:「今依《御览》校改。若作『遗』,自与《左传》原文相符,疑刘彦和探遗书之意,改遗为责,与下文『谏范宣』为对文。」「巫臣」,姓屈,也称屈巫,楚国贵族,仕于晋。「子反」,楚公子侧。 〔六〕 梅注:「《左传》:晋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二月,郑简公如晋,公孙夏相,子产寓书于公孙夏以告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侨(子产名)也惑之。侨闻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夫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范悦,乃轻币。」按此见襄公二十四年。「范宣」,士会之孙士,食邑于范,谥宣子。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二:「春秋去古未远,虽竞尚诈术,而犹崇礼让。吕相之绝秦,至无理矣,而听者仍彬彬然。至于子产,则淹博中却含苍质之气,语语纯实,此『与书』中亦上品也。」 〔七〕 《札记》:「『辞若对面』,观此益知书所以代言语矣。」《注订》:「四书俱见《左传》,惟辞之繁简不同。盖以深切警惕为着,故『对面』云者,以其能耸动于人也。」       《古文辞类纂序》「书说」类:「春秋之世,列国士大夫或面相告语,或为书相遗,其义一也。」 〔八〕 「子叔敬叔」原作「子服敬叔」。范注:「《礼记檀弓》下:『滕成公之丧,(鲁)使子叔敬叔吊,进书,子服惠伯为介。』郑注:『进书,奉君吊书。』此文子服敬叔应改为子叔敬叔,子为男子通称,叔是其氏,敬叔其谥也。子服惠伯是副使,非奉君吊书者。」子叔敬叔即鲁大夫叔弓,谥敬子。 〔九〕 《校注》:「『挈』,宋本、喜多本《御览》引作『絜』……按《谷梁传》襄公十一年:『行人者,挈国之辞也。』范注:『行人,是传国之辞命者。』舍人语本此。作絜误。」「挈辞」,携带的文辞。       《斟诠》:「《谷梁襄公十一年传》:『楚人执郑行人良宵,行人者,挈国之辞也。』范宁注:『行人,是传国之辞命者。』杨疏:『旧解:挈犹传也。行人传国使会命,故云挈国之辞也。或以挈为举,谓传举国命之辞,理亦通耳。』案行人,《周礼》秋官之属,有大行人,小行人,掌朝觐聘问之事,汉大鸿胪属官有行人,其后无闻。」 〔一○〕谓多写成文辞。《斟诠》直解为「于传达国君辞命时,已多用书面简牍,而形之于笔墨矣」。 及七国献书,诡丽辐凑〔一〕;汉来笔札,辞气纷纭〔二〕。观史迁之《报任安》〔三〕,东方朔之难公孙〔四〕,杨恽之酬会宗〔五〕,子云之答刘歆〔六〕,志气盘桓〔七〕,各含殊采;并杼轴乎尺素,抑扬乎寸心〔八〕。逮后汉书记,则崔瑗尤善〔九〕。 〔一〕 《札记》:「七国献书,今可见者,若乐毅《报燕惠王书》,鲁连《遗燕将书》,荀卿《与春申君书》,李斯《谏逐客书》,张仪《与楚相书》皆是。」       「凑」原作「辏」。《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二:「 七雄游说之士多,诡丽辐辏,步步设为机械,用以陷人。」       《校注》:「『辏』,宋本……《御览》引作『凑』。……按『凑』字是。《说文》水部:『凑,水上人所会也。』又车部:『毂,辐所凑也。』『辏』乃俗体,当作『凑』为正。」按《体性》篇:「得其环中,则辐辏相成。」《事类》篇:「众美辐辏,表里发挥。」「诡丽辐辏」与「众美辐辏」义同,是刘勰本习惯于用「辐辏」二字,不必改「辏」为「凑」。《考异》:「《淮南主术训》『群臣辐辏』凡四见。高注:『若辐之凑毂,故曰辐辏。』」 〔二〕 《校释》:「鲍本《御览》五九五『气』作『旨』,是。」《校注》:「汉来笔札,原非一家,内容自为复杂,当以作『旨』为是。」按「辞气」亦可通。《议对》篇:「辞气质素。」 〔三〕 《文选》司马迁《报任少卿书》李善注:「《汉书》曰:迁既被刑之后,为中书令,尊宠任职。故人益州刺史任安乃与书,责以进贤之义,迁报之。迁死后,其书稍出。《史记》曰:任安,荥阳人,为卫将军,后为益州刺史。」《报任安书》又见《汉书司马迁传》,略有删节。       《评注昭明文选》引原评云:「史迁一腔抑郁,发之《 史记》,作《史记》一腔抑郁,发之此书。识得此书,便识得一部《 史记》。盖一生心事,尽泄于此也。纵横排宕,真是绝代大文章。」       谭献云:「周秦浑穆之气尽变,两汉精纯之体若失,起落皆有千钧之重。层层逼,始出本意,如神龙出没,一掉入于九渊。」(同上)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二:「至于汉世,则辞气纷纭纵恣,观史迁之报任安,足以见矣。迁之为史,语至深严;独此书悲慨淋漓,荡然不复防检,极力为李陵号冤,漫无讳忌。幸任安为秘其书,迁死乃稍出,然读之但生后人之悲愤,若见之当时,则又有媒孽其短者矣。」 〔四〕 《校注》:「《御览》引无『朔』字;『难』作『谒』。按《御览》所引是也。此云『东方』,与上句之『史迁』相俪。」       范注:「《难公孙书》佚。《全汉文》二十五自《初学记》十八、《御览》四百十辑得东方朔《与公孙弘借车书》:『盖闻爵禄不相责以礼,同类之游,不以远近为叙。是以东门先生居蓬户空穴之中,而魏公子一朝以百骑尊宠之;吕望未尝与文王同席而坐,一朝让以天下半。大丈夫相知,何必抚尘而游,垂发齐年,偃伏以日数哉?』李详《黄注补正》云:『玩其辞气,似与公孙弘不协,疑即此书矣。』案《艺文类聚》九十六载弘《答东方书》佚文曰:『譬犹龙之未升,与鱼鳖为伍;及其升天,鳞不可睹。』或此即弘答朔之难书欤?」 〔五〕 《文选》杨子幼《报孙会宗书》李善注:「《汉书》:杨恽,字子幼,华阴人。以才能称誉,为常侍骑,与太仆戴长乐相失,坐事免为庶人。恽见已失爵位,遂即归家闲居,自治产业,起室,以财自娱。岁余,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孙会宗与恽书,诫谏之,言:大臣废退,当杜门惶惧,为可怜之意,不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举。恽乃作此书报之。」       范注:「《汉书杨恽传》:恽宰相子,少显朝廷,一朝晻昧,语言见废,内怀不服。报会宗书云云。」       孙月峰曰:「是愤怨语,而豪迈自肆,于谲激处见态。」(见《文选集评》)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二:「杨子幼(恽)之《报孙会宗》,意似湛于农亩,然过自标举,所谓『酒酣耳热,仰天击缶,而呼呜呜』者,皆盛气语。凡身世不与相类者。竞摹其作,适足增其枵响而已。」 〔六〕 《训故》:「《古文苑》:刘歆与扬雄书,从取《方言》,雄答以书。」       《札记》:「歆书、子云答书并见《方言》卷首。……按子云所以不与歆书者,以其书未成,且又无副本,子骏索之甚急,不得不以死自誓也。古人自视其学问如此,不似今人苟自●价也。」       范注:「《方言》载刘子骏《与扬雄书从取〈方言〉》,及扬子云《答刘歆书》。《古文苑》十仅载雄《答刘歆书》。章樵注引洪内翰迈曰:『世传扬子云《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凡十三卷,郭璞序而解之,其末又有汉成帝时刘子骏《与雄书从取〈方言〉》及雄《答书》。以予考之,殆非也。雄自序所为文初无所谓《方言》,观其《答刘子骏书》称蜀人严君平。按君平本姓庄。汉显宗讳庄,始改曰严。《法言》所称「蜀庄沈冥」,「蜀庄之才之珍」,「 吾珍庄也」,皆是本字,何独至此而曰「严」?又子骏只从之求书,而答云「必欲胁之以威,陵之以武,则缢死以从命也」。何至是哉!既云成帝时子骏与雄书,而其中乃云孝成皇帝,反复柢梧。又书称「 汝颍之间」,先汉人无此语也。必汉魏之际好事者为之云。』案洪氏之误,在未明《方言子骏书》前『雄为郎一岁,作《绣补灵节龙骨之铭诗》三章,及天下上计孝廉,上问异语,纪十五卷,积二十七年,汉武帝时刘子骏与雄书从取《方言》』数语,乃后人缀补,非雄自着。汉成帝时又是王莽时之语,洪氏不达此意,反复辨说,亦见其考证之疏矣。」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二:「扬子云之报刘歆,则侈述作之事,措词简贵高厉,颇脱《法言》艰深之习,亦以刘歆绩学,雄之报书不敢草草,故凌纸怪发,字字生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