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101 页/共 231 页

策问时有两种方式:策问内容不公开,被推选举荐来应试的人碰到什么问题回答什么,称为「射策」,也就是抽签答题;「 对策」则题目公开,同时考问许多人,根据每人的答卷来比较优劣。 〔三〕 《礼记射义》:「故天子之大射,谓之射侯。射侯者,射为诸侯也。射中,则得为诸侯;射不中,则不得为诸侯。」 〔四〕 《注订》:「据此,议之别体盖有二:一为对策,二为射策。然无论其为对为射,皆对类也。《诏策》篇之策,所以异于此者,以其非对也。显有不同,是所应知。」 〔五〕 《礼记王制》:「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郑注:「不征,不给其繇役。造,成也。能习礼则为成士。」       《斟诠》:「但在此处用非其义,应作『造就人才』解。《王制》又云:『乐正崇四术,立四数,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乡大夫元士之适子,国之俊选皆造焉。』郑注:『顺此四术,而教以成是士也,皆以四术成之。』」       《周礼地官》乡大夫职曰:「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郑注:「贤者,有德行者;能者,有道艺者。」郑司农云:「兴贤者,谓若今举孝廉。兴能者,谓若今举茂才。」范注:「选事犹言兴能;考言犹言兴贤,有德者必有言也。」《注订》:「选事者,因事以选才;考言者,较言以用事也。」       斯波六郎:「『选事』者,谓以事功选之;『考言』,谓以言论考之。……此之『古之造士,选事考言』,疑与《汉书成帝纪》鸿嘉二年诏之『古之选贤,傅纳以言,明试以功』有关。」       《斟诠》:「所谓『选事考言』即『考德艺兴贤能』之义。又《礼记文王世子》:『凡语于郊者,必取贤敛才焉。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孔疏:『……或以事举者,事次德者,虽无德而解世事,或吏治之属,亦举用之也。或以言扬者,次事也,扬亦进举之类。互言之,虽无德无事,而能言语应对,堪为使命,亦举用之。』是所谓『选事考言』,亦即『以事举以言扬』之说。」       《文体明辨》卷三十四「策问」类引此数语作:「按古者选士,询事考言而已。汉文中年,始策贤良。」 〔六〕 《玉海》卷六十一引注「中年」为「十五年」。       《文体明辨序说》「策问」类:「按古者选士,询事考言而已,未有问之以策者也。汉文中年,始策贤良,其后有司亦以策试士,盖欲观其博古之学,通今之才,与夫剸剧解纷之识也。」 〔七〕 范注:「《汉书文帝纪》:『十五年九月,诏诸侯王公卿郡守举贤良能直言极谏者,上亲策之。』《补注》引周寿昌曰:『此汉廷策士之始,前此即位二年,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未闻举何人。至是始以三道策士,而晁错以高第由太子家令迁中大夫。』」《汉书晁错传》:「后诏有司举贤良文学士,错在选中。上亲策之曰:『惟十有五年九月壬子,皇帝曰……错对曰:……对策者百余人,唯错为高第,由是迁中大夫。』对策文在本传。」 〔八〕 「俊乂」,贤能的人。《尚书皋陶谟》:「俊乂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传:「才德过千人为俊,百人为乂。」《校注》:「《汉书儒林传赞》:『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书》伪《太甲上》:『旁求俊彦。』枚传:『旁,非一方。』又伪《说命下》:『旁招俊乂。』」 〔九〕 《玉海》卷六十一引,句下注:「公孙弘。」       黄注:「《平津侯传》:公孙弘使匈奴还报,不合上意,病免归。元光五年,诏征文学,国人固推弘,弘至太常。太常令所征儒士各对策,百余人,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对为第一。」公孙弘对策见《汉书平津侯传》。       《校注》:「《尚书尧典》:『畴咨,若时登庸。』孔传:『庸,用也。』」       《斟诠》:「吕祖谦云:『登庸者,大用之意。』」 〔一○〕《玉海》卷六十一于本句下注云:「儿宽以射策为掌故。」       《校注》:「汉代射策以甲科入仕者,颇不乏人。《汉书匡衡传》:『衡射策甲科,以不应令,除为太常掌故。』《马宫传》:『以射策甲科为郎。』《翟方进传》:『以射策甲科为郎。』《何武传》:『以射策甲科为郎。』《王嘉传》:『以明经射策甲科为郎。』」       《斟诠》:「《汉书儒林传》:『平帝时,岁课甲科四十人为郎中,乙科三十八人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补文学掌故。』」 〔一一〕《注订》:「此语举出对策于议虽为别体,其特点则专在选贤矣。」       《文体明辨序说》「策」类:「按《说文》云:『策者,谋也。』《汉书音义》曰:『作简策推问,例置案上,在试者意投射取而答之,谓之射策。若录政化得失显而问之,谓之对策。』刘勰云:『射策者,探事而献说也,以甲科入仕。对策者,应诏而陈政也,以第一登庸。皆选贤之要术也。』夫策士之制,始于汉文,晁错所对,蔚为举首。自是而后,天子往往临轩策士,而有司亦以策举人,其制迄今用之。」 观氏之对,验古明今〔一〕,辞裁以辨,事通而赡,超升高第,信有征矣〔二〕。仲舒之对,祖述《春秋》〔三〕,本阴阳之化,究列代之变,烦而不慁者〔四〕,事理明也。公孙之对,简而未博,然总要以约文,事切而情举〔五〕,所以太常居下〔六〕,而天子擢上也。杜钦之对〔七〕,略而指事〔八〕,辞以治宣,不为文作〔九〕。及后汉鲁丕,辞气质素〔一○〕,以儒雅中策,独入高第。凡此五家,并前代之明范也。 〔一〕 《校证》:「『验古明今』,元本、传校元本、冯本、汪本、畲本、张之象本、两京本、谢钞本、吴校本作『验古今』,谢云:『今上当脱一字。』王惟俭本作『考验古今』。梅徐校本作『证验古今』,其后诸本皆从之。《玉海》作『验古明今』。案《玉海》是。《奏启》篇云:『酌古御今。』《事类》篇云:『援古证今。』句法正同,今据补正。《体性》篇『摈古竞今』,《通变》篇『竞今疏古』,句法亦同。」 〔二〕 梅注:「《汉书》:孝文时,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所,还因上书称说。诏以为太子舍人,门大夫,迁博士。又上书。上善之,于是拜错为太子家令。是时匈奴强,数寇边,上发兵以御之。错上言兵事。后诏有司举贤良文学士,错在选中。对策者百余人,唯错为高第。」按此见《晁错传》。       吴讷《文章辨体序说》「策」类:「按《说文》:策者,谋也。凡录政化得失,显而问之,谓之对策,考之于史,实始汉之晁错,遇文帝恭谦好问之主,不能明目张胆以答所问,惜哉!」       《汉书错传》:「上诏有司举贤良文学士。错在选中。上亲策诏之。……时贾谊已死,对策者百余人,惟错为高第,由是迁中大夫。」范宁《谷梁传集解序》:「《公羊》辩而裁,其失也俗。」杨疏:「辩谓说事分明;裁谓善能裁断。」《诔碑》篇:「桓彝一篇,最为辨裁矣。」晁错请徙民实边,守边备塞,援古证今,剖析利害,规划制度,颇为周密,所以称之为「事通而赡」。 〔三〕 《玉海》卷六十一于本句下注云:「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策凡三道。」梅注:「仲舒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舒以贤良对策焉。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按此见《汉书董仲舒传》,对策文在本传。       《文章辨体序说》「策」类:「唯董仲舒学识醇正,又遇孝武初政清明,策之再三,故克罄竭所蕴,帝因是罢黜百家,专崇孔氏,以表章《六经》,厥功茂焉。」       范注:「《汉书武帝纪》:『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丞相绾(卫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奏可。』董仲舒对策不知在何时。案仲舒对策,请罢斥百家,竟成举首;故丞相卫绾希旨,奏罢贤良之治百家言者。又《仲舒传》言武帝即位,仲舒以贤良对策举首,是其对策在武帝即位之建元元年甚明。」 〔四〕 「慁」,通混,混杂,紊乱。按《汉书董仲舒传》载仲舒对策曰:「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及至后世,淫佚衰微,……上下不和,则阴阳缪盭而妖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臣谨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以下又征引《春秋》,究论列代之治乱,武帝在制诰中也称赞他说:「今子大夫明于阴阳之所以造化,习于先圣之道业。」董仲舒的对策很长,而且旁征博引,牵涉的面很广,然而条理分明,所以说「烦而不慁」。       周注:「烦而不慁:文繁而不乱。《汉书董仲舒传》:『仲舒以贤良对策。』第一策说:『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因此主张勉力行善,施行教化,以求天的瑞应福禄。第二策说:德教未行,由于不素养士而官吏暴虐为奸,因此主张『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使『诸侯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第三策说:『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所以要『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五〕 梅注:「《汉书》:弘少时为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是时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使匈奴,还报,不合意,上怒,以为不能,弘乃移病免归。元光五年,复征贤良文学,菑川国复推上弘。弘谢曰:『前已尝西,用不能罢。愿更选。』国人固推弘。弘至太常。上册诏诸儒,弘对策。时对者百余人。太常奏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对为第一。召入见,容貌甚丽,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按此见《公孙弘传》。       王金凌:「《汉书》本传所载公孙弘对策,只在文末引尧禹、桀纣证成其说,其余皆直陈治道,所以称『简而未博』。」       郭注:「对策言『天人之道』,『吉凶之效』,『水旱』之由,『仁义礼知四者之宜』,『天命之符』,『人事之纪』,皆极简要,所以说『简而未博』,又说『总要以约文,事切而情举』。」「事切」,指内容切中事务的症结。「情举」,情意高举,谓情意表达明显。 〔六〕 「太常」,官名。秦置奉常,汉景帝中六年更名太常,掌宗庙礼仪。汉代的太常兼管选试。 〔七〕 梅注:「《汉书》:成帝时有日蚀地震之变,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士。合阳侯梁放举钦,钦上对云云。」按此见《杜钦传》。       《训故》:「《汉书》:杜钦字子夏,京兆人。元(应作成)帝时,有日蚀地震之变,诏举直言。合阳侯举钦。夏,又诏诣白虎殿对策。钦专攻上身与后宫,而实阴为王氏地云。」见《汉书》本传。钦有《举贤良方正对策》与《白虎殿对策》。 〔八〕 范注:「略而指事,谓不详答上问,而篇末切指成帝好色之事。」按杜钦对策末云:「臣闻玩色无厌,必生好憎之心;好憎之心生,则爱宠偏于一人;爱宠偏于一人,则继嗣之路不广,而嫉妒之心兴矣。如此,则匹妇之说不可胜也。唯陛下纯德普施,无欲是从,此则众庶咸说,继嗣日广,而海内长安。万事之是非,何足备言!」《 玉海》卷六十一于本句下注云:「又谷永杜邺直言策。」 〔九〕 《注订》:「钦对策中有『臣闻玩色无厌,必生好憎之心』云云,指成帝好色之病,以致寡嗣,虽属对策,而有讽谏之雅,故彦和有『略而指事』,『不为文作』之言也。『不为文作』,文指对策,以讽谏之意出乎篇题以外也。」 〔一○〕《校注》:「丕,黄校云:『元作平,朱改。』……按《三国志吴志阚泽传》裴注引《吴录》曰:『以字言之,「不」「十」为「丕」。』《玉篇》一部:『丕或作。』《五经文字》:『丕,石经作。』盖原作『鲁』,后因误『』为『平』耳。何本、谢钞本作『丕』,未误。」       梅注:「《后汉书》:鲁恭弟丕,性沈深好学,兼通《 五经》,以《鲁诗》、《尚书》教授,为当世名儒。肃宗诏举贤良方正,大司农刘宽举丕。时对策百有余人,唯丕在高第,除为议郎。」       黄注:「《鲁丕传》:丕字叔陵,兼通《五经》,为当世名儒。肃宗诏举贤良方正,刘宽举丕,时对策者百有余人,惟丕在高第,关东号之曰『《五经》复兴鲁叔陵』。」       《札记》:「袁宏《后汉纪》十六载丕举贤良方正对策文,如左:       「『政莫先于从民之所欲,除民之所恶,先教后刑,先近后远。……精诚之所发,无不感浃。吏多不良,在于贱德而贵功,欲速,莫能修长久之道。古者贡士,得其人者有庆,不得其人者有让。是以举者务力行,选举不实,咎在刺史二千石。《书》曰:天工人其代之。观人之道,幼则观其孝顺而好学,长则观其慈爱而能教,设难以观其谋,烦事以观其治,穷则观其所守,达则观其所施,此所以核之也。……制度明则民用足。刑罚不中,则于名不正。正名之道,所以明上下之称,班爵号之制,定卿大夫之位也。狱讼不息,在争夺之心不绝。法者,民之仪表也,法正则民。吏民凋弊,所从久矣,不求其本,浸以益甚。吏政多欲速,又州官秩卑而任重,竞为小功,以求进取,生凋弊之俗。救弊莫若忠。故孔子曰:孝慈则忠。治奸诡之道,必明慎刑罚。孔子曰: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说以犯难,民忘其死。死且忘之,况使为礼义乎?』」从这里可以看出它风格「儒雅」,「辞气质素」。大概是直书所见,未加整理修饰之故。《论语泰伯》:「出辞气,斯远鄙倍矣。」《史记鲁仲连传》:「辞气不悖。」「辞气」犹语气,指语言风格。 魏晋以来,稍务之丽,以文纪实,所失已多〔一〕,及其来选,又称疾不会〔二〕,虽欲求文,弗可得也。是以汉饮博士,而雉集乎堂;〔三〕晋策秀才,而兴于前〔四〕;无他怪也,选失之异耳〔五〕。 〔一〕 《注订》:「纪实不以事理,徒恃文饰也。故云『所失已多』。」 〔二〕 《训故》:「《晋书》:元帝时,以天下丧乱,远方孝秀,不复策试,到即除署。既经略粗定,乃诏试经,有不中科,刺史太守免官。其后孝秀莫敢应命,有送至京师,皆以疾辞。」按此见《孔愉传》附《孔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