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选 - 第 6 页/共 14 页

贤之所以贤不肖之所以不肖莫非性也贤而尊荣夀考不肖而厄穷死丧莫非命也论者曰人之性善不肖之所以不肖者岂性也哉此学乎孟子之言性而不知孟子之指也又曰人为不为命也不肖而厄穷死丧岂命也哉此学乎扬子之言命而不知扬子之指也孟子之言性曰性善扬子之言性曰善恶混孟子之言命曰莫非命也扬子之言命曰人为不为命也孟扬之道未尝不同二子之说非有异也此孔子所谓言岂一端而已各有所当者也孟子之所谓性者正性也扬子之所谓性者兼性之不正者言之也扬子之所谓命者正命也孟子之所谓命者兼命之不正者言之也夫人之生莫不有羞恶之性有人于此羞善行之不修恶善名之不立尽力乎善以充其羞恶之性则其为贤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正者而孟子之所谓性也有人于此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以充羞恶之性则其为不肖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不正者而扬子之兼所谓性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是人之所自为也此得乎命之不正者而孟子之所兼谓命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贵而贱徳可以生而死是非人之所为也此得乎命之正者而扬子之所谓命也今夫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而至乎不肖则扬子岂以谓人之性而不以罪其人哉亦必恶其失性之正也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则孟子岂以谓人之命而不以罪其人哉亦必恶其失命之正也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然则孟扬之说果何异乎今学者是孟子则非扬子是扬子则非孟子盖知读其文而不知求其指耳而曰我知性命之理诬哉   荀卿论   杨墨之道未尝不称尧舜也未尝皆不合于尧舜也然而孟子之所以疾之若是其至者盖其言出入于道而已矣荀卿之书备仁义忠信之道具礼乐政刑之纪上祖尧舜下法周孔岂不美哉然后世之名遂配孟子则非所宜矣夫尧舜周孔之道亦孟子之道也孟子之道亦尧舜周孔之道也荀卿能知尧舜周孔之道而乃以孟子杂于杨朱墨翟之间则何知彼而愚于此乎昔墨子之徒亦誉尧舜而非桀纣岂不至当哉然礼乐者尧舜之所尚也乃欲非而弃之然则徒能尊其空名尔乌能知其所以尧舜乎荀卿之尊尧舜周孔亦诚知所尊矣然孟子者尧舜周孔之徒也乃以杂于杨朱墨翟而并非之是岂异于誉尧舜而非礼乐者耶昔者圣贤之著书也将以昭道徳于天下而扬教化于后世尔岂可以托尊圣贤之空名而信其邪谬之说哉今有人于此杀其兄弟戮其子孙而能尽人子之道以事其父母则是岂得不为罪人耶荀卿之尊尧舜周孔而非孟子则亦近乎是矣昔告子以为性犹杞栁也义犹桮棬也孟子曰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矣夫杞栁之为桮棬是戕其性而后可以为也盖孟子以为人之为仁义非戕其性而后可为故以告子之言为祸仁义矣荀卿以为人之性恶则岂非所谓祸仁义者哉顾孟子之生不在荀卿之后焉尔使孟子出其后则辞而辟之矣   荀卿论下   荀卿载孔子之言曰由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曰智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爱己子曰可谓士矣子曰赐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贡曰智者知人仁者爱人子曰可谓士君子矣子曰回智者若何仁者若何顔渊曰智者知己仁者爱己子曰可谓明君子矣是诚孔子之言欤吾知其非也夫能近见而后能逺察能利狭而后能泽广明天下之理也故古之欲知人者必先求知己欲爱人者必先求爱己此亦理之所必然而君子之所不能易者也请以事之近而天下之所共知者喻之今有人于此不能见太山于咫尺之内者则虽天下之至愚知其不能察秋毫于百步之外也盖不能见于近则不能察于逺明矣而荀卿以为知己者贤于知人者是犹能察秋毫于百步之外者为不若见泰山于咫尺之内者之明也今有人于此食不足以厌其腹衣不足以周其体者则虽天下之至愚知其不能以赡足乡党也葢不能利于狭则不能泽于广明矣而荀卿以谓爱己者贤于爱人者是犹以赡足乡党为不若食足以厌腹衣足以周体者之富也由是言之荀卿之言其不察理已甚矣故知己者智之端也可推以知人也爱己者仁之端也可推以爱人也夫能尽智仁之道然后能使人知己爱己是故能使人知己爱己者未有不能知人爱人者也能知人爱人者未有不能知己爱己者也今荀卿之言一切反之吾是以知其非孔子之言而为荀卿之妄矣扬子曰自爱仁之至也盖言能自爱之道则足以爱人耳非谓不能爱人而能爱己者也噫古之人爱人不能爱己者有之矣然非吾所谓爱人而墨翟之道也若夫能知人而不能知己者亦非吾所谓知人矣   宋文选巻十   钦定四库全书   宋文选巻十一   王介甫文   上皇帝万言书   臣愚不肖防恩备使一路今又防恩召还阙廷有所任属而当以使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无以称职而敢縁使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幸甚臣窃观陛下有恭俭之徳有聪明睿智之才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声色狗马观游玩好之事无纎介之蔽而仁民爱物之意孚于天下而又公选天下之所愿以为辅相者属之以事而不贰于谗邪倾巧之臣此虽二帝三王之用心不过如此而已宜其家给人足天下大治而效不至于此顾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邻敌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壊四方有志之士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久不安此其故何也患在不知法度故也今朝廷法严令具无所不有而臣以为无法度者何哉方今之法度多不合乎先王之政故也孟子曰有仁心仁闻而泽不加于百姓者为政不法于先王之道故也以孟子之说观之方今之失正在于此而已夫以今之世去先王之世逺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不一而欲一一修先王之政虽甚愚者犹知其难也然臣以为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为当法其意而已夫二帝三王相去盖千有余嵗一治一乱其盛衰之时具矣其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亦各不同其施设之方亦皆殊而其为天下国家之意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臣故曰当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虽然以方今之势揆之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也陛下有恭俭之徳有聪明睿智之才有仁民爱物之心苟加之诚意则何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然而臣顾以为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者何也以方今天下之人才不足故也臣尝试窃观天下在位之人未有之于此时者也夫人才之于上则有沉废伏匿在下而不为当时所知者矣臣又求之于闾巷草野之间而亦未见其多焉岂非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而然乎臣以谓方今在位之人才不足者以臣使事之所及则可知矣今以一路数千里之间能推行朝廷之法令知其所缓急而一切能使民以修其职事者甚少而不才苟简贪鄙之人至不可胜数其能讲先王之意以合当时之变者盖阖郡之间往往而絶也朝廷每一令下其意虽善在位者犹不能推行使膏泽加于民而吏辄縁之为奸以扰百姓臣故曰在位之人才不足而草野闾巷之间亦未见其多也夫人才不足则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先王之意大臣虽有能当陛下之意而欲领此者九州之大四海之逺孰能称陛下之防以一二推行此而人人防其施者乎臣故曰其势必未能也孟子曰徒法不能以自行非此之谓乎然则方今之急在乎人才而已诚能使天下人才众多然后在位之才可以择其人而取足焉在位者得其才矣然后稍视时势之可否而因人情之患苦变更天下之弊法以趋先生之意甚易也今之天下亦先王之天下先王之时人才尝众矣何至于今而独不足乎故曰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故也商之时天下尝大乱矣在位贪毒祸败皆非其人及文王之起而天下之才尝少矣当是时文王能陶冶天下之士而使之皆有士君子之才然后随其才之所有而官使之诗曰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此之谓也及其成也防贱罝之人犹莫不好徳罝之诗是也又况于在位之人乎夫文王惟能如此故以征则服以守则治诗曰奉璋峩峩髦士攸宜又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言文王所用文武各得其才而无废事也及至夷厉之乱天下之才又尝少矣至宣王之起所与图天下之事者仲山甫而已故诗人叹之曰徳輶如毛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盖闵人才之少而山甫之无助也宣王能用仲山甫推其类以新美天下之士而后人才复众于是内修政事外讨不庭而复有文武之境土故诗人美之曰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亩言宣王能新美天下之士使之有可用之才如农夫新美其田而使之有可采之芑也由此观之人之才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者也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何也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所谓教之之道何也古者天子诸侯自国至于乡党皆有学博置教导之官而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皆在于学士所观而习者皆先王之法言徳行治天下之意其材亦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苟不足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则不教也苟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者则无不在于学此教之之道也所谓养之之道何也饶之以财约之以礼裁之以法也何谓饶之以财人之情不足于财则贪鄙苟得无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其制禄自庶人之在官者其禄已足以代其耕矣由此等而上之每有加焉使其足以养亷耻而离贪鄙之行犹以为未也又推其禄以及其子孙谓之世禄使其生也既于父子兄弟妻子之养婚姻朋友之接皆无憾矣其死也又于子孙无不足之忧焉何谓约之以礼人情足于财而无礼以节之则又放辟邪侈无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为之制度婚丧祭养燕享之事服食器用之物皆以命数为之节而齐之以律度量衡之法其命可以为之而财不足以具则弗具也其财可以具而命不得为之者不使有铢两分寸之加焉何谓裁之以法先王于天下之士教之以道艺矣不帅教则待之以屏弃逺方终身不齿之法约之以礼矣不循礼则待之以流杀之法王制曰变衣服者其君流酒诰曰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夫羣饮变衣服小罪也流杀大刑也加小罪以大刑先王所以忍而不疑者以为不如是不足以一天下之俗而成吾治夫约之以礼裁之以法天下所以服从无抵冒者又非独其禁严而治察之所能致也盖亦以吾至诚恳恻之心力行而为之倡凡在左右通贵之人皆顺上之欲而服行之有一不帅者法之加必自此始夫上以至诚行之而贵者知避上之所恶矣则天下之不罚而止者众矣故曰此养之之道也所谓取之之道者何也先王之取人也必于乡党必于庠序使众人推其所谓贤能书之以告于王而察之诚贤能也然后随其徳之大小才之髙下而官使之所谓察之者非専用耳目之聪明而私听于一人之口也欲审知其徳问以行欲审知其才问以言得其言行则试之以事所谓察之者试之以事是也虽尧之用舜亦不过如此而已又况其下乎若夫九州之大四海之逺百官亿丑之贱所须士大夫之才则众矣有天下者又不可以一二自察之也又不可以偏属于一人而使之于一日二日之间考试其行能而进退之也盖吾已能察其才行之大者以为大官矣因使之取其类以持久试之而考其能者以告于上而后以爵命禄秩予之而已此取之之道也所谓任之之道者何也人之才徳髙下厚薄不同其所任有宜有不宜先王知其如此故知农者以为后稷知工者以为共工其徳厚而才髙者以为之长徳薄而才下者以为之佐属又以久于其职则上狃习而知其事下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可以至于成不肖者则其罪可以至于着故久其任而付之以考绩之法夫如此故智能才力之士则得尽其智以赴功而不患其事之不终其功之不就也偷惰苟且之人虽欲取容于一时而顾僇辱在于后安得不勉乎若夫无能之人固知辞避而去矣居职任事之日久不胜任之罪不可以幸而免故也彼且不敢冒而知辞避矣尚何有比周谗谄争进之人乎取之既已详使之既已当处之既已久至其任之也又专焉而不一二以法束缚之而使之得行其意尧舜之所以理百官而熙众工者以此而已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之谓也然尧舜之时其所黜者则闻之矣盖四凶是也其所陟者则皐陶稷契皆终身一官而不徙盖其所谓陟者特加之爵命禄赐而已耳此任之之道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之道如此而当时人君又能与其大臣悉其耳目心力至诚恻怛思念而行之此其人臣之所以不疑而于天下国家之事无所欲为而不得也方今州县虽有学取墙壁具而已非有教导之官长育人才之事也唯太学有教导之官而亦未尝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未尝在于学学者亦漠然自以礼乐刑政为有司之事而非已所当知也学者之所教讲说章句而已讲说章句固非古者教人之道也而近嵗乃始教之以课试之文章夫课试之文章非博诵强学穷日之力则不能及其能工也大则不足以用天下国家小则不足以为天下国家之用故虽白首于庠序穷日之力以帅上之教乃使之从政则茫然不知其方者皆是也盖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而已又从而困苦毁壊之使不得成才者何也夫人之才成于专而毁于杂故先王之处民才处工于官府处农于畎亩处商贾于肆而处士于庠序使各专其业而不见异物惧异物之足以害其业也所谓士者又非特使之不得见异物而已一示之以先王之道而百家诸子之异说皆屏之而莫敢习者焉今夫士之所宜学者天下国家之用也今悉使置之不教而教之以课试之文章使其耗精疲神穷日之力以从事于此及其任之以官也则又悉使置之而责之以天下国家之事夫古之人以朝夕专其业于天下国家之事而犹才有能有不能今乃移其精神夺其目力以朝夕从事于无补之学及其任之以用然后卒然责之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宜其才之足以有为者少矣臣故曰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壊之使不得成才也又有甚害者先王之时士之所学者文武之道也士之才有可以为公卿大夫有可以为士其才之大小冝不冝则有矣至于武事则随其才之大小未有不学者也故其大者居则为六官之卿出则为六军之将也其次则比闾族党之师亦皆卒两师旅之师也故边疆宿卫皆得士大夫为之而小人不得奸其任今之学者以为文武异事我知治文事而已至于边疆宿卫之任则推而属之于卒伍往往天下奸悍无赖之人苟其才行足以自托于乡里者未有肯去亲戚而从召募者也边疆宿卫此乃天下之重任而人主之所当慎重者也故古者教士以射御为急其他伎能则视其人才之所宜而后教之其才之所不能则不强也至于射则男子之事盖人之生有疾则已苟无疾未有去射而不学者也在庠序之间固尝从事于射也有宾客之事则以射有祭祀之事则以射别士之行同能偶则以射于礼乐之事未尝不寓于射而射亦未尝不在于礼乐祭祀之间也故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先王岂以射为可以习揖让之仪而已乎固以为射者武事之尤大而威天下守国家之具也居则以是习礼乐出则以是从战伐士既朝夕从事于此而能者众则边疆宿卫之任皆可以择而取也夫士尝学先王之道其行义尝见推于乡党矣然后因其才而托之以边疆宿衞之事此古之人君所以推干戈以属之人而无内外之虞也今乃以天下之重任人主所当至慎之选推而属之奸悍无赖才行不足自寄于乡里之人此方今所以諰諰然常抱边疆之忧而虞宿衞之不足恃以为安也今孰不知边疆宿衞之士不足恃以为安哉顾以为天下学士以执兵为耻而亦未有能骑射行阵之事者也则非召募之卒伍孰能任其事者乎夫不严其教髙其选则士之以执兵为耻而未尝有能骑射行阵之事固其理也凡此皆教之非其道故也方今制禄大抵皆薄自非朝廷侍从之列食口稍众未有不兼农商之利而能充其养者也其下州县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钱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选待除守阙通之盖六七年而后得三年之禄计一月所得乃实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实不能及三四千而已虽厮养之给亦窘于此矣而其养生丧死昏姻造之事皆当出于此夫出中人之上者虽穷而不失为君子出中人之下者虽泰而不失为小人惟中人则不然穷则为小人泰则为君子计天下之士出中人之上下者千百而无什一穷而为小人泰而为君子者则天下皆是也先王以为众不可以力胜也故制行不以已而以中人为制所以因其欲而利道之以为中人之所能守则其志可以行乎天下而推之后世以今之制禄而欲士之无毁廉耻盖中人之所不能也故今官大者往往交赂遗营赀产以负贪污之毁官小者贩鬻乞丐无所不为夫士已尝毁廉耻以负累于世矣则其偷惰取容之意生矜奋自强之心息则职业安得而不弛治道何从而兴乎又况委法受赂侵牟百姓往往而是也此所谓不能饶之以财也婚丧奉养服食器用之物皆无制度以为之节而天下以奢为荣以俭为耻苟其财之可以具则无所为而不得有司既不禁而人又以此为荣苟其财不足而不能自称于流俗则其婚丧之际往往得罪于族人亲姻而人以为耻也故富者贪而不知止贫者则勉强其不足以追之此士之所以重困而亷耻之心毁也凡此所谓不能约之以礼也方今陛下躬行俭约以率天下此左右通贵之臣所亲见也然而其闺门之内奢靡无节犯上之所恶以伤天下之教者有已甚者矣未闻朝廷有所放绌以示天下昔周之人拘羣饮而被之以杀刑者以为酒之末流生害有至于死者众矣故重禁其祸之所自生重禁祸之所自生故其施刑极省而人之抵于祸败者少矣今朝廷之法所尤重者独贪吏耳重禁贪吏而轻奢靡之法此所谓禁其末而弛其本然而世之识者以为方今官冗而县官财用已不足以供之其亦蔽于理矣今之入官诚冗矣然而前世置员盖甚少而赋禄又如此之薄则财用之所不足盖亦有说矣吏禄岂足计哉臣于财利固未尝学然窃观前世治财之大畧矣盖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不足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耳今天下不见兵革之具而元元安土乐业人致其力以生天下之财然而公私常以困穷为患者殆以理财未得其道而有司不能度世之宜而通其变耳诚能理财以其道而通其变臣虽愚固知増吏禄不足以伤经费也方今法严令具所以罗天下之士可谓密矣然而亦尝教之以道艺而有不帅教之刑以待之乎亦尝约之以制度而有不循理之刑以待之乎亦尝任之以职事而有不任事之刑以待之乎夫不先教之以道艺诚不可以诛其不率教不先约之以制度诚不可以诛其不循理不先任之以职事诚不可以诛其不任事此三者先王之法所尤急也今皆不可得诛而薄物细故非害治之急者为之法禁月异而嵗不同为吏者至于不可胜纪又况能一一避之而毋犯者乎此法令所以玩而不行小人有幸而免者君子有不幸而及者焉此所谓不能裁之以刑者也凡此皆治之非其道也方今取士强记博诵而畧通于文辞谓之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者公卿之选也记不必强诵不必博畧通于文辞而又尝学诗赋则谓之进士进士之髙者亦公卿之选也夫此二科所得之技能不足以为公卿不待论而后可知而世之议者乃以为我尝以之取士而才之可以为公卿者常出于此不必法古之取人然后得士也其亦蔽于理欤先王之时尽所以取人之道犹惧贤者之难进而不肖者之杂于其间也今悉废先王所以取士之道而欲使天下之才士悉使为贤良进士则士之才可以为公卿者固宜为贤良进士而贤良进士亦固宜有时而得才之可以为公卿者也然而不肖者苟能雕虫篆刻之学以此进至乎公卿才之可以为公卿者困于无补之学而以此绌死于岩野盖十八九矣夫古之人有天下者其所慎择者公卿而已公卿既得其人因使推其类以聚于朝廷则百司庶职无不得其人也今使不肖之人幸而至乎公卿因得推其类聚之朝廷是以朝廷所以多不肖之人而虽有贤智往往困于无助不得行其意也且公卿之不肖既推其类以聚于朝廷朝廷之不肖又推其类以备四方之任使四方之任使者又各推其不肖以布于州郡则虽有同罪举官之科岂足恃哉适足以为不肖之资而已其次九经五经学究明法之科朝廷固已尝患其无用于世而稍责之以大义矣然大义之所得未有以贤于故也今朝廷又开明经之选以进经术之士然明经之所取亦记诵而畧通于文辞者则得之矣彼通先王之意而可以施于天下国家之用者顾未必得与于此选也其次则恩泽子弟庠序不教之以道艺官司不考问其才能父兄不保任其行义而朝廷辄以官予之而任之以事武王数纣之罪则曰官人以世夫官人以世而不计其才行此乃纣之所以乱亡之道而治世之所无也又其次曰流外朝廷固已挤之于亷耻之外而限其进取之路矣顾属之以州县之事使之临士民之上岂所谓以贤治不肖者乎以臣使事之所及一路数千里之间州县之吏出于流外者往往而有可属任以事者殆无二三而当防闲其奸者皆是盖古者有贤不肖之分而无流品之别故孔子之圣而尝为季氏吏盖虽为吏而上不害其为公卿及后世有流品之别则凡在流品外者其所成立固尝自置于廉耻之外而无髙人之意矣夫以近世风俗之流靡虽自士大夫之才势足以进取而朝廷尝奨之以礼义者晚节末路往往怵而为奸况又其素所成立无髙人之意而朝廷固已挤之于亷耻之外限其进取乎其临人亲职放辟邪侈固其理也至于边疆宿衞之选则臣固已言其失矣凡此皆取之非其道也方今取之既不以其道至于任人又不问其徳之所宜而问其出身之后先不论其才之称否而论其歴任之多少以文学进者且使之治财已使之治财矣又转而使之典狱已使之典狱矣又转而使之治礼是则一人之身而责之以百官之所能备宜其人才之难为也夫责人以所难为则人之所能为者少矣人之能为者少则相率而不为故使之典礼未尝以不知礼为忧以今之典礼者皆未尝学礼故也使之典狱未尝以不知狱为耻以今典狱者未尝学狱故也天下之人亦以渐渍于失教被服于成俗见朝廷有所任使非其资序则相议而讪之至于任使不当其才未尝有非之者也且在位者数徙则不得久于其官故上不能狃习而知其事下不肯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不可以及于成不肖者则其罪不可以及于着若夫迎新将故之劳縁絶簿书之弊固其害之小者不足悉数也设官大抵皆当久于其任而至于所部者逺所任者重则尤宜久于其官而后可以责其有为而方今尤不得久于其官往往数日辄迁之矣取之既已不详使之既已不当处之既已不久至于任之则又不专而又一一以法束缚之使不得行其意臣固知当今在位多非其人稍假借之权而不一一以法束防之则放恣而无不为虽然在位非其人而持法以为治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即使在位皆得其人矣而一一以法束防之不使之得行其意亦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夫取之既已不详使之既已不当处之既已不久任之又已不专而又一一以法束防之故虽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与不肖而无能者殆无以异夫如此故朝廷明知其贤能足以任事苟非其资序则不以任事而辄进之虽进之士犹不服也明知其无能不肖苟非有罪为任事者所劾不敢以不胜任而辄退之虽退之士犹不服也彼诚不肖而无能然而士不服者何也以所谓贤能者任其事与不肖而无能者亦何以异故也臣前以为不能任人以职事而无不任事之刑以待之者盖谓此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一非其道则足以败乱天下之人才又况兼此四者而有之则在位不才苟简贪鄙之人至于不可胜数而草野闾巷之间亦少可任之才固不足怪诗曰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此之谓也夫在位之人才不足矣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则岂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盖汉之张角三十六万同日而起而所在郡国莫能发其谋唐之黄巢横行天下而所至将吏无敢与之抗者汉唐之所以亡祸自此始唐既亡矣陵夷以至五代而武夫用事贤者伏匿消沮而不见在位无复有知君臣之义上下之礼者也当是之时变置社稷盖甚于奕棊之易而元元肝脑涂地幸而不转死于沟壑者无几耳夫人才不足其患盖如此而方今公卿大夫莫肯为陛下长虑后顾为宗庙万世计臣窃惑之昔晋武帝趣过目前而不为子孙长逺之谋当时在位亦皆偷合苟容而风俗荡然弃礼义捐法制上下同失莫以为戒有识固知其将必乱矣而其后果海内大扰一线延于江左者仅百余年伏惟三庙祖宗神灵所以付属陛下固将为万世血食而大庇元元于无穷也臣愿陛下鉴汉唐五代之所以乱亾惩晋武苟且因循之祸明诏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之才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期深知于当世之变而无负于先王之意则天下之人才不胜用矣人才不胜用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欲而不成哉夫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成天下之才甚易也臣始读孟子见孟子言王政之易行心则以为诚然及见与慎子论齐鲁之地以为先王之制国大抵不过百里者以为今有王者起则凡诸侯之地或千里或五百里皆将损之至于数十百里而后止于是疑孟子虽贤其仁智足以一天下亦安能毋刼之以兵革而使数百千里之强国一旦肯损其地之十八九而比于先王之诸侯至其后观汉武帝用主父偃之防令诸侯王地悉得推恩分其子弟而汉亲临定其号名辄别属汉于是诸侯王之子弟各有分土而势强地大者卒以分析弱小然后知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大者固可使小强者固可使弱而不至于倾骇变乱败伤之衅孟子之言不为过又况今欲改易更革其势非若孟子所为之难也臣故曰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其为甚易也然先王之为天下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已之不勉何谓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人之情所愿得者善行美名尊爵厚利也而先王能操之以临天下之士天下之士有能遵之以治者则悉以其所愿得者以与之士不能则已矣苟能则孰肯舍所愿得而不自勉以为才故曰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何谓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已之不勉先王之法所以待人者尽矣自非下愚不可移之才未有不能赴者也然而不谋之以至诚恻怛之心力行而先之未有能以至诚恻怛之心力行而应之者也故曰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已之不勉陛下诚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则臣愿陛下勉之而已臣又观朝廷异时欲有所施为变革其始计利害未尝不熟也顾一有流俗侥幸之人不恱而非之则遂止而不敢为夫法度立则人无独防其幸者故先王之政虽足以利天下而当其承弊壊之后侥幸之时其创法立制未尝不艰难也以其创法立制而天下侥幸之人亦顺恱以趋之无有龃龉则先王之法至今存而不废矣惟其创法立制之艰难而侥幸之人不肯顺恱而趋之故古之人欲有所为未尝不加之以征诛而后得其意诗曰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四方以无拂此言文王先征诛而后得意于天下也夫先王欲立法度以变衰壊之俗而成人之才虽有征诛之难犹忍而为之以为不若是不可以有为也及至孔子以匹夫游诸侯所至则使其君臣捐所习逆所顺强所劣憧憧如也卒困于排逐然孔子亦终不为之变以为不如是不可以有为此其所守盖与文王同意夫在上之圣人莫如文王在下之圣人莫如孔子而欲有所施为变革则其事盖如此矣今有天下之势居先王之位创立法制非有征诛之难也虽有侥幸之人不恱而非之固不胜天下顺恱之人众也然而一有流俗侥幸不恱之言则遂止而不敢为者惑也陛下诚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则臣又愿断之而已夫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而又勉之以诚断之以果然而犹不能成天下之才则以臣所闻盖未有也然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今之议者谓迂阔而熟烂者也窃观近世士大夫所欲悉心力耳目以补助朝廷者有矣彼其意非一切利害则以为当世所能行者士大夫既以此希世而朝廷所取于天下之士亦不过如此至于大伦大法礼义之际先王之所立学而谨守者盖不及也一有及此则羣聚而笑之以为迂阔今朝廷悉心于一切之利害有司法令刀笔之间非一日矣然其效可观矣则夫所谓迂阔而熟烂者惟陛下亦可以少留神而察之矣夫唐太宗贞观之初人人异论如封徳彞之徒皆以为非杂用秦汉之政不足以为天下能思先王之事开太宗者魏文正公一人尔其所施设虽未能尽当先王之意抑其大畧可谓合矣故能以数年之间而天下几至刑措中国安宁蛮夷顺服自三王以来未有如此盛时也唐太宗之初天下之俗犹今之世也魏文公之言固当时所谓迂阔而熟烂者也然其效如此贾谊曰今或言德教之不如法令胡不引商周秦汉以观之然则唐太宗之事亦足以观矣臣幸以职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驽下无以称职而敢及国家之大体者以臣防陛下任使而当归报窃谓在位之人才不足而无以称朝廷任使之意而朝廷所以任使天下之士者或非其理而士不得尽其才此亦臣使事之所及而陛下之所宜先闻者也释此不言而毛举利害之一二以污陛下之聪明而终无补于世则非臣所以事陛下惓惓之意也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天下幸甚   上曾参政书   安石闻古之君子立而相天下必因其才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而役使之故人得尽其才而乐出乎其时今也安石材不足以任剧而又多病不敢自蔽而数以闻执事矣而阁下必欲使察一道之吏而寄之以刑狱之事非所谓因其材力之所宜也安石亲老矣有上气之疾日久比年加之风势不可以去左右阁下必欲使之奔走防涉不常乎亲之侧非所谓因其形势之所安也伏惟阁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故安石得布其私焉论者或以为事君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人臣之义也安石窃以为不然上之使人也既因其才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则使之左而左使之右而右可也上之使人也不因其才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上将无以报我君下将无以慰我亲然且左右惟所使则是无义命而苟恱之为可也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者义无所避之也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义无所辞之也今天下之吏其才可以备一道之使而无不可为之势其志又欲得此以有为者盖不可胜数则安石之事非所谓不可辞之地而不可避之时也论者又以为人臣之事君与人子之事亲其势不可得而兼也其才不足以任事而势不可以去亲之左右则致为臣而养可也安石又窃以为不然古之民也有常产矣然而事亲者犹将轻其志重其禄所以为养今也仕则有常禄而居则无常产而特将轻去其所以为养非所谓为人子事亲之义也且安石之材固不足以任使事矣然尚有可任者在我君与我相处之而已尔固不可以去亲之左右矣然任岂有不便于养者乎在我君与我相处之而已尔然以安石之贱未尝得比于门墙之侧而慨然以鄙朴之辞自通于阁下之前欲得其所求自常人观之宜其终龃龉而无所合也自君子观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则宜不为逺近易虑而不以亲疏改施如天之无不帱而施之各以其命之所宜如地之无不载而生之各以其性之所有彼常人之心区区好忮而自私不恕已以及物者岂足以量之邪伏惟阁下垂聴而察焉使天下士无复思古之君子而乐出乎阁下之时而又使常人之观阁下者不能量也岂非君子之所愿而乐者乎冒渎威尊不任惶恐之至   上邵学士书   仲详足下数日前辱示乐安公诗石本及足下所撰复鉴湖记啓封缓读心目开涤辞简而精义深而明不俟按图而尽越絶之形胜不俟入国而熟贤牧之爱民非夫诚发乎文文贯乎道仁思义色表里相符者其孰能至于此哉因环列书室且欣且庆非有厚也公义之然也安石尝患近世之文辞勿顾于理理勿顾于事以襞积故实为有学以雕绘语句为精新譬之撷竒花之英积而玩之虽光华馨采鲜缛可爱求其根柢济用则蔑如也安石幸观乐安足下之所着譬犹笙磬之贵圭璋之器有节奏焉有法度焉虽庸耳必知雅正之可贵温润之可宝也仲尼曰有徳必有言徳不孤必有邻其斯之谓乎昔昌黎为唐儒宗得子壻李汉然后其文益振其道益大今乐安公懿文茂行超越朝右复得足下以宏识清议相须光润苟力而不已使后之议者必曰乐安公圣宋之儒宗也犹唐之昌黎而勋业过之又曰邵公乐安公之壻也犹昌黎之于李汉而器畧过之是则韩李蒋邵之名各齐驱并骤与此金石之刻不朽矣所以且欣且庆者在于兹焉郡庠拘率偶足下有西笑之谋未获亲交谈义聊因手书以道钦谢之意且贺乐安公之得人也   答韩求仁书   比承手笔问以所疑哀荒久不为报勤勤之意不可以虚辱故畧以所闻致左右不自知其中否也惟求仁所择耳盖序诗者不知何人然非达先王之法言者不能为也故其言约而明肆而深要当精思而熟讲之耳不当疑其有失也二南皆文王之诗而其所系不同者周南之诗其志美其道盛微至于赳赳武夫免罝之人逺至于江汉汝濆之域久至于衰世之公子皆有以成其徳召南则不能与于此此所以为诸侯之风而系之召公者也夫事出于一人而其不同如此者盖所入有浅深而所施有久近故尔所谓小雅大雅者诗之序固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然所谓大雅者积众小而为大故小雅之末有疑于大雅者此不可不知也又作诗者其志各有所主其言及于大而志之所主者小其言及于小而志之所主者大此又不可不知也司马迁以为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小雅讥小已之得失而其流及上此言可用也又宣王之大雅其善疑于小而幽王之小雅其恶疑于大盖宣王之善微矣其大者如此而已幽王之恶大矣其小者犹如此也凡序言刺某者一人之事也言刺时者非一人之事也刺言其事疾言其情或言其事或言其情其实一也何以知其如此墙有茨衞人刺其上也而卒曰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是以知其如此也刺乱为乱者作也闵乱为遭乱者作也何以知其如此平王之扬之水先束薪而后束楚忽之扬之水先束楚而后束薪周之乱在上而郑之乱在下故也乱在上则刺其上乱在下则闵其上是以知其如此也管叔为乱成王幼冲周公作防鸮以遗王非疾成王而刺之也特以救乱而已故不言刺乱也言刺乱刺褊刺奢刺荒序其所刺之事也言刺时者明非一人之事耳非谓其不乱也闗雎之诗所谓悠哉悠哉转辗反侧者孔子所谓哀而不伤者也何彼秾矣之诗所谓平王者犹格王宁王而已非果周之平王也所谓齐侯者非营丘之齐侯也郑缁衣之诗冝也好也蓆也此其先后之序也此诗言武公父子善善之无已故序曰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蓆多也冝者以言其所善之当也多者以言其所善之众也缁衣者君臣同朝之服也适子之馆者就之也为之改作缁衣而授之以粲者举而养之也能就之又能举而养之此所以为有国者之善善而异于匹夫之善善也夫有国之善善如此则优于天下矣其能父子善于其职而国人美之不亦宜乎生民之诗所谓是任是负以归肇祀者言后稷既开国任负所种之谷以归而肇祀尔非以谓兆帝祀于郊也所谓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者言我既为天子得祀郊则盛于豆登其香始升而上帝居歆尔非以为后稷得郊也其卒曰胡臭亶时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者言上帝所以居歆何臭之亶时乎乃以后稷肇祀则庶无罪悔以迄于今得郊祀之时尔盖所谓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者此也衞有之诗而说者以为衞后世并而取之理或然也既无所受之则疑而阙之可也意诚而后心正心正则无所为而不正故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诗之言故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也非以为他经有异乎此也我之所受者为此则彼者我之所弃也所谓彼哉彼哉者盖孔子之所弃也孔子曰管仲如其仁仁也扬子谓屈原如其智不智也犹之诗以不明为明又以不明为昏考其辞之终始则其文虽同不害其意异也忠足以尽已恕足以尽物虽孔子之道又何以加于此而论者或以为孔子之道神明不测非忠恕之所能尽虽然此非所以告曽子者也好勇过吾也者所谓能勇而不能怯者也能勇而不能怯非成材也故孔子无所取古者凤鸟至河出图皆圣人在上之时其言鳯鸟不至河不出图者盖曰无圣人在上而已矣顔子具圣人之体而微所谓美人也其于尊五美屏四恶非待教也若夫郑声佞人则由外铄我者也虽若顔子者不放而逺之则其于为邦也不能无败书曰能哲而恵何忧乎驩兜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由此观之佞人者尧舜之所难而况于顔子者乎夫佞人之所以入人者言而已言之入人不如声之深则郑声之可畏固又甚矣孔子曰如有所誉其有所试矣谓顔子三月不违仁者葢有所试矣虽然顔子之行非终于此其后孔子告之以克已复礼而请事斯语矣夫能言动视聴以礼则葢已终身未尝违仁非特三月而已也语道之全则无不在也无不为也学者所不能遽也而不可以不心存焉道之在我者为德德可据也以德爱者为仁仁譬则左也义譬则右也德以仁为主故君子在仁义之间所当依者仁而已孔子之去鲁也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也以微罪行也者依于仁而已礼体此者也智知此者也信信此者也孔子曰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而不及乎义礼智信者其说盖如此也扬子曰道以道之徳以得之仁以人之义以宜之礼以体之天也合则浑离则散一人而兼统四体者其身全乎老子曰失道而后徳失徳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扬子言其合老子言其离此其所以异也韩文公知道有君子有小人徳有凶有吉而不知仁义之无以异于道徳此为不知道徳也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此孟子所谓天之大任者也不能如大人正已而物正此孔子所谓小器者也言各有所当非相违也昔之论人者或谓之圣人或谓之贤人或谓之君子或谓之仁人或谓之善人或谓之士防子一篇记古之人出处去就盖畧有次序其终所记八士者其行特可谓之士而已矣当记此时此八人之行盖犹有所见今亡矣其行不可得而考也无君子小人至于五世则流泽尽泽尽则服尽而尊亲之礼息万世莫不尊亲者孔子也故孟子曰余未得为孔子徒予私淑诸人也孟子所谓市防而不征法而不防者先儒以国中之地谓之防以周官考之此说是也防而不征者赋其市地之防而不征其货法而不防者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赋其防或防而不征或法而不防盖制商贾者恶其盛盛则人去本者众又恶其衰衰则货不通故制法以权之稍盛则防而不征已衰则法而不防文王之时闗讥而不征及周公制礼则凶荒札丧然后无征盖所以权之也贡者夏后氏之法而孟子以为不善者不善非夏后氏之罪也时而已矣责难于君者我闻之矣责善于友者我闻之矣虽然其于君也曰以道事之不可则止其于友也曰忠吿而善道之不可则止王驩于孟子非君也非友也彼未尝谋于孟子则孟子未尝与之言不亦宜乎求仁所问于易者尚非易之蕴也能尽于诗书论语之言则此皆不问而可知安石尝学易矣读而思之自以为如此则书之以待知易者质其义当是时非可以学易也惟无师友之故不得其序以过于进取乃今而后知昔之为可悔而其书往往已为不知者所传追思之未尝不愧也以安石之愧悔故亦欲求仁慎之盖以求仁之才能而好问如此安石所以告于左右者不敢不尽冀有以亮之而已至于春秋三传既不足信故于诸经尤为难知辱问皆不果答亦冀有以亮之   答陈柅书   安石啓伏防不遗不肖而身辱先之示之文章使得窥究其所蕴又取安石所以应见问者序而存之以宠其行足下之赐过矣不敢当也安石懦陋浅薄学未成而仕其言行往往背戾于圣人之道摈而后复者非一事也自度尚不足与庸人为师况如足下之才良俊明安能一有所补耶虽然足下过听所序而存者或非安石所闻于师友之本指也则义不得黙而已庄生之书其通性命之分而不以死生祸福累其心此其近圣人也自非明智不能及此明智矣读圣人之说亦足以及此不足以及此而陷溺于周之说则其为乱也大矣墨翟非亢然诋圣人而立其说于世盖学圣人之道而失之耳虽周亦然韩氏作读墨而又谓子夏之后流而为庄周则庄墨皆学圣人而失其源者也老庄之书具在其说未尝及神仙惟葛洪为二人作传以为仙而足下谓老庄潜心于神仙疑非老庄之实故尝为足下道此老庄虽不及神仙而其说亦皆不合于经盖有志于道者圣人之说博大而闳深要当不遗余力以求之是二书虽欲读抑有不暇安石之所闻如此其离合于道惟足下自择之   答王深甫书   安石拘于此鬱郁不乐日夜望深甫之来以豁我心而得书乃不知所冀况自京师去颍良不逺深甫家事会当有暇时岂宜爱数日之劳而不一顾我乎朋友道丧久矣此我于深甫不能无望也向说天民与深甫不同虽防丁宁相教意尚未能与深甫相合也深甫曰事君者以容于我君为恱安社稷者以安我之社稷为恱天民者以行之天下而泽被于民为恱三者皆执其志之所殖而成善者也而未及乎知命大人则知命矣安石则以为善者所以继道而行之可善者也孔子曰智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又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子之所谓善者如此则以容于我君为恱者未可谓能成善者也亦曰容而已矣以容于我君为恱者则以不容为戚安我社稷为恱则以不安为戚我身之不容与社稷之不安亦有命也而以为我戚此乃所谓不知命也夫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彼非以达可行于天下为恱者也则其穷而不行也岂以为戚哉视我之穷达而无恱戚于我心不知命者其何能如此且深甫谓以民系天者明其性命莫不禀于天也有匹夫求达其志于天下以养全其类是能顺天者敢取其号亦曰天民安有能顺天而不知命者乎深甫曰安有能视天以去就而德顾贬于大人者乎安石则以为古之能视天以去就其徳贬于大人者有矣即深甫所谓管仲是也管仲不能正已者也然而至于不死子纠而从小白其去就可谓知天命矣天之意固尝甚重其民故孔子善其去就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此乃我所谓徳不如大人而尚能视天以去就者深甫曰正已以事君者其道足以致容而已不容则命也何恱于我心哉正已而安社稷者其道足以行天下而已不行则命也何穷达于我心哉安石则以为大人之穷达能无恱戚于我心不能无欲达孟子曰我四十不动心又曰何为不豫哉然而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夫孟子可谓大人矣而其言如此然则所谓无穷达于我心者殆非也亦曰无恱戚而已矣深甫曰惟其正已而不求于正物是以使万物之正焉安石以为期于正已而不期正物而使万物自正焉是无治人之道也无治人之道者是老荘之为也所谓大人者岂老荘之为哉正已不期正物者非也正已而期于正物者亦非也正已而不期于正物是无义也正已而期于正物是无命也所谓大人者岂顾无义命哉扬子曰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扬子所谓大器者盖孟子之谓大人也物正焉者使物取正乎我而后能正非使之自正也武王曰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耻之孟子所谓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不期于正物而使物自正则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无为怒也孟子没能言大人而不放于老庄者扬子而已深甫尝试以安石之言与常君论之二君犹以为未也愿以教我   答吴子经书   比得周秀才所示书即欲奉报以多病多事未能如志重承手问尤以感愧知生事弥困为之奈何安石亦以姻事见迫又田入不足故私计亦未能不以经心然劳逸有命当顺以聴之耳前书所示大抵不出先志若子经欲以文辞髙世则世之名能文辞者已无过矣若欲以明道则离圣人之经皆不足以有明也自秦汉以来儒者惟扬雄为知言然尚恨有所未尽今学士大夫往往不足以知雄则其于圣人之经宜其有所未尽子经诚欲以文辞髙世则无为见问矣诚欲以明道则所欲为子经道者非可以一言而尽也子经所谓邪凿以矫矢背柄以矫舟此天下之所同而舟矢已来未之改也先志所论有非天下之所同而特出子经之新意者则与矫舟矢之意为不类又子经以为诗礼不可以相解乃如安石之学则惟诗礼足以相解以其理同故也子经以为如何两家各多难无由会合许明年见过幸甚未尔自爱   送孙正之序   时然而然众人也已然而然君子也已然而然非私已也圣人之道在焉尔夫君子有穷苦颠跌不肯一失绌已以从时者不以时胜道也故其得志于君则变时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术素修而志素定也时乎杨墨已不然者孟轲氏而已时乎释老已不然者韩愈氏而已如孟韩者可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时胜道也惜也不得志于君使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然其于众人也卓矣呜呼余观今之世圆冠峩如大裙襜如坐而尧言起而舜趋不以孟韩之心为心者果异众人乎余官于扬得友曰孙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为古文余知其能以孟韩之心为心而不已者也夫越人之望燕为絶域也比辕而首之苟不已无不至孟韩之道去吾党岂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已而不至焉余未之信也一日得志于我君而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余亦未之信也正之之兄官于温奉其亲以行将从之先为言以处余余欲黙然安得而黙也庆厯二年闰九月十一日   防州学记   防于江南地最旷大山长谷荒翳险阻交广闽越铜盐之贩道所出入椎埋盗夺鼔铸之奸视天下为多庆厯中常诏立学州县防亦应诏而卑陋褊迫不足为美观州人欲合私财迁而大之久矣然吏尝力屈于听狱而不暇顾此凡二十一年而后改筑于州所治之东南以从州人之愿盖经始于治平元年二月提防刑狱宋城蔡侯行州事之时而考之以十月者知州事钱塘元侯也二侯皆天下所谓才吏故其就此不劳而斋祠讲说望宿息以至庖湢莫不有所又斥余财市田及书以待学者内外完善矣于是州人相与乐二侯之适已而来请文以记其成余闻之也先王所谓道徳者性命之理而已其度数在乎俎豆钟鼓管弦之间而常患乎难知故为之官师为之学以聚天下之士期命辨说诵歌弦舞使之深知其意夫士牧民者也牧知地之所在则彼不知者驱之尔然士学而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则奈何先王于是乎有政矣夫政非为劝沮而已也然亦所以为劝沮故举其学之成者以为卿大夫其次虽未成而不害其能至者以为士此舜所谓庸之者也若夫道隆而徳骏者又不止此虽天子北面而问焉而与之迭为宾主此舜所谓承之者也蔽陷畔逃不可与有言则挞之以诲其过书之以识其恶待之以嵗月之久而终不化则放弃杀戮之刑随其后此舜之所谓威之者也盖其教法徳则异之以智仁圣义忠和行则同之以孝友睦婣任恤艺则尽之以礼乐射御书数淫言诐行诡怪之术不足以辅世则无所容乎其时而诸侯之所以教一皆听于天子天子命之矣然后乃兴学命之厯数所以时其迟速命之权量所以节其丰杀命不在是则上之人不以教而为学者不道也士之奔走揖让酧酢笑语升降出入乎此则无非教者髙可以至于命其下亦不失为人用其流及于既衰矣尚可以歌舞羣众使有以异于后世之人故当是时妇人之所能言童子之所可知有后世老师宿儒之所惑而不悟者也武夫之所道鄙人之所守有后世豪杰名士之所惮而愧之者也尧舜三代从容无为周四海于一堂之上而流风余俗咏叹之不息凡以此也周道微不幸而有秦君臣莫知屈已以学而乐于自用其所建立悖矣而恶夫非之者乃烧诗书杀学士扫除天下之庠序然后非之者愈多而终于不胜何哉先王之道徳出于性命之理而性命之理出于人心诗书能循而达之非能夺其所有而予之以其所无也经虽亡出于人心者犹在则亦安能使人舍已之昭昭而从我于聋昏哉然是心非特秦也当孔子时即有欲毁乡学者矣盖上失其政又自为义不务出至善以胜之而患乎有为之难则是心非特秦也墨子区区不知失者在此而发尚同之论彼其为愚亦独何异于秦呜呼道之不一久矣扬子曰如将复驾其所说莫若使诸儒金口而木舌盖有意乎辟雍学校之事善乎其言虽孔子复出必从之矣今天子以盛徳新即位庶几能及此乎今之守吏实古之诸侯其异于古者不在乎施设之不专而在乎所受于朝廷未有先王之法度不在乎无所于教而在乎所以教未有以成士大夫仁义之材防虽地旷以逺得所以教则虽悍昏嚣凶抵禁触法而不悔者亦将有以聪明其耳目而善其心又况乎学问之民故余为书二侯之绩因道古今之变及所望乎上者使归而刻石焉   君子斋记   天子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古之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徳故天下之有徳通谓之君子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位而无其徳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位也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徳而无其位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徳也位在外也遇而有之则人以其名与之而以貎事之徳在我也求而有之则人以其实与之而心服之夫人服之以貎而不以心与之以名而不以实能以其位终身而无谪者盖亦幸而已矣故古之人以名为羞以实为慊不务服人之貎而思有以服人之心非独如此也以为求在外者不可以力求也故虽穷困屈辱乐之而勿去非以夫穷困屈辱为人之乐者在是也以夫穷困屈辱不足以挠我心为可乐也已河南裴君主簿于洛阳治斋于其官而命之曰君子裴君岂慕夫在外者而欲有之乎岂以为世之小人众而躬行君子者独我乎由前则失已由后则失人我知裴君不为是也亦曰勉于徳而已盖所以牓于其前朝夕出入观焉思古之人所以为君子而务及之也独仁不足以为君子独智不足以为君子仁足以尽性智足以穷理而又通乎命此古之人所以为君子也虽然古之人不云乎徳輶如毛毛犹有伦未有欲之而不得也然则裴君之为君子也孰御之焉故余嘉其尚而乐为道之   宋文选巻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宋文选巻十二   余元度文   尧舜非諡论   迹骤五帝徳规百王者有尧舜焉言常道尼父首之于书大一统马迁列之为纪释者云尧舜諡也翼善传圣曰尧仁圣盛明曰舜后之学者防不宗焉予尝考世系之端辨质文之变颇疑是说请试明之粤自邃古圣人迭兴眞淳乍防制度未备尊卢赫胥以前未有姓氏皆以教民之事而名之鑚燧改火则曰燧人穴处巢居则曰有巢是也迨及三皇颇推五胜乘火帝者曰炎帝应土运者曰黄帝少昊金天亦袭其故迭观兴废渐有兵战自颛顼以来天下之号则因其名颛顼与喾则其名也帝挚帝尧帝舜亦其名也以国言之则颛顼称髙阳氏帝喾称髙辛氏帝尧称陶唐氏帝舜称有虞氏皆以所兴之地为国号也帝挚非改姓易代之主故不称氏以名言之则颛顼喾挚尧舜皆名也顼正也喾极也挚大也尧髙也舜华也古虽敦朴知以美字为称因不疑矣夫諡法者着于周公盖三代之际世有僻王嗜音酣酒者有之荒禽冒忌者有之饰非愎谏者有之剖忠害贤者有之欲使闻美号而知劝见恶諡而思惧垂易名之典为观行之则此周公之制也岂以周制而逆观尧舜之世耶且尧之典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当羣臣举善之初厘降试难之善未显賔门纳麓之功未着安有对万乘而不称其名在侧陋而先定其諡哉斯固知其不然也明矣释者又云受禅成功曰禹岂舜受尧禅而不能成功乎夏商之王以名为号者多矣仲康太甲之类是也禹之保邦莫非尧舜之制而加以繁文缛礼乌有舍劝诫而就质畧哉若以夏道尚质则禹非夏耶愚谓周公之着諡法也特取尧舜禹汤之名以为训觧将后之下武守文者慕其名而袭其行也周人以讳事神讳其名而称其諡者周道也諡兴于周为得弥文之寔   汉武不宜称宗论   创帝基革天命济率土于涂炭者祖之盛恢声教同文轨纳蒸民于富夀者宗之最存则咏其德没则观其諡所以序昭穆于百世之下配禘郊于羣庙之上亲虽尽而不毁者祖宗之隆也昔武皇之抚运绍炎汉之重熈拓蛮夷之境则卫青去病之勋立而民疲于干戈矣惑神仙之谈则少翁栾大之宠崇而吏烦于祠祀矣悦韩嫣之佞而处以副车则君臣之位失矣信江充之譛而诛及戾园则父子之恩絶矣举其大概何昏如之至于即世之日羣臣加諡曽不为灵若厉而反壮其武而为世宗亏周公之法败三王之制当时洪儒硕士如夏侯胜黄次公议其乐章遽抵诏狱不亦甚乎且祖有功宗有德若夏之少康商之太戊武丁皆废而复兴不失旧物然始为之宗也周人自文武而下虽德如成康刑措不用宣王中兴姬道再盛庙在迭毁亦无异号暨乎汉室髙帝以英武特起绁婴刃籍戴之曰祖斯固宜矣孝文崇仁义省刑罚弭兵革服节俭而囹圄空虚防内太平庙称太宗斯又宜矣孝武虽廓地斥境而亡德及民不加恶諡固亦幸矣尊之为宗无乃失其正乎或曰孝武雄才远畧髙出百王而开夜郎之境东建朝鲜之郡匃奴徙庭瓯越请吏修典礼向儒学登封告成而汉之制度于是乎备若如所论不亦过乎曰邦土虽辟兵已黩矣远人虽服民已耗矣乐府虽盛雅亦乱矣泰山虽封制亦侈矣文景之俗由是而可胜道哉末年下哀痛之诏进筦之术有富民之心而不能得其道也世谓汉家杂以覇道愚以武帝观之曽覇者之不及代庙弗毁后嗣何以观乎西汉称宗者四而东汉无复区别至于安桓亦有庙号其失自武帝始故著论云   秦论上   前世高论咸以河山之险秦得百二遂并天下者地势便利使之然也所以奉春进计田肯建言着之文牍千古称善愚谓秦人之兴有由然矣自伯翳至于秦仲率以立功克守其业而僻在岐雍诸侯以要荒处之穆公之世得人而昌广地开国悉由任贤之勋矣百里奚亡虞之臣也而授以国政孟明奔军之将也而委以师律引咎自责卒复河西之地由余在戎公以为忧当其未聘也降千乘之尊而接以殊礼坐则曲席食则传噐及其来归以客卿待之故能益国十二辟地千里遂覇西戎而抗衡中国矣暨乎即世之日三良殉塟国人哀之赋以黄鸟秦人不复东征数世不竞者夺其善人故也及孝公嗣守宗祊七雄并立当是时齐威楚宣魏惠燕悼悉已称王韩哀赵成亦复强大诸侯力攻而周室卑矣孝公增修穆公之德寤寐贤者列爵而尊之分土而与之卫鞅以孽公子来见遂用其谋开阡陌急耕战法行民便亦以称覇后世遵陈轸范睢蔡泽离防释蹻而取卿相任贤之术速于置邮卒能灭二周吞六国而并天下者用此术也且苏秦反覆之臣燕王一聼其言而合从山东秦人不敢窥函谷者十五年以此思之一贤之功坚于山河远矣在用与不用耳汤以亳武王以镐而王天下其政何如哉百二之説于是为负   秦论下   世言秦所以亡者赵髙防邪胡亥蔽愚毒痡齐民四海瓦觧而宗社墟矣愚尝以谓亡秦而贼天下者李斯也秦人据形便之国气凌山东穆公任由余孝公用商鞅而覇业基矣蚕食虎视累世横鹜有起翦恬鷔握其兵穰魏雎泽执其政斥地灭敌日加其疆李斯始以儒学西游于秦乃进一六合兼诸侯之说秦人除逐客之令以从其计破纵擅横卒并天下以斯为相且斯以布衣徒歩游说数年而取宰相不为不遇也海内既一属心于斯六国厌战争之苦兵待我乎偃秦人因庐井之废土待我乎辟父子薄耰锄之异民待我乎教斯学帝王之术居辅弼之地脱或戴其君与成康之列跻其民于仁夀之域如反掌耳乃背戾古始防夲塞源燔弃诗书愚弄黔首絶尺寸之封以孤其势侈封禅之制以骄其心筑宫弥山川勒铭徧海内戮诽谤禁偶语刑烦令滛国纪隳矣纲纪既隳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世子者所以接统而着代君行则守有守则从古之制也故曰太子天下之夲夲根一揺天下必荡安有著名储贰而握兵边徼废诵之大业习鼓旗之末节衣裳颠倒莫甚于兹黙而不言焉用彼相及沙丘之变赵高以防近之质启亡国之言丞相当于此时正人臣无将之诛以视天下召扶苏而立之从先帝之约扶苏仁明备尝险阻辅以至道可至太平若刬去严刑罢遣谪戍民无怨讟则秦之社稷未可量也斯惑赵高之词越録而防胡亥小人在下兵傜并起使四海之人血膏边城骨填骊山比屋嗸嗸半为盗贼尚乃建言督责以固恩宠岂不愚哉贼屠三川卒被高譛黄犬之叹得无晚乎使亥得位赵高得权皆斯之由也倒持太阿受人以柄斯之谓乎故曰亡秦而贼天下者斯之罪也卒被五刑非不幸也   汉论上   史氏以孝成委政外家禄去王室哀平二帝享年不永贼莽乘之盗窃神噐汉祚中絶者孝成始之也窃谓汉家之祸不始于孝成葢孝惠源之陈平者决而泄之使其横流不已弥漫于景武宣元之际孝成复败其隄防而极于昏垫也昔者高皇帝逐秦鹿而得之英雄乐推遂正宸极后族吕氏侯者三人奉朝请食租赋而已赏刑大议未尝及之孝惠践祚相州仁弱吕后杀三赵王号令自岀惠帝不能以新造之汉正无穷之法定君臣之分专生杀之柄而乃感人彘之酷意不久生自促寿命以成高后之势不曰孝惠源之乎高祖之约非刘氏不王非功臣不侯彼陈平者用辟疆率尔之辨尊王诸吕分将南北军中宫称制以临天下当是之时而无周勃朱虚之谋齐楚诸侯之兵使禄产体不近下一有羿奡之材则汉之社稷几为他姓所得矣不曰决而泄之使其横流不已乎厥后魏其侯以窦后兄子武安侯以王后异父同母之弟并托肺腑继为丞相孝武最称英明而田蚡为相权移主上上曰若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此葢近中宫之势而用之内积愤懑而宣于言也卫青霍去病唯以军功服大位然亦因椒房之重孝昭之时上官桀父子霍媪之谋几倾汉室皆帷廧之亲也许史丁傅之家印累累绶若若分茅土握符节秉钧轴乘朱轮华毂而朝者不可胜数不曰弥漫于景武宣元之际乎汉之鼎所以不移者頼忠贤之士简而持之耳及孝成之在位也赵氏妹弟专宠贼害士子王氏五世将权外擅国命故莽因元后之势席诸父之基肆其奸险以取名噐复縁哀平短祚国统三絶张禹师丹之辈謟谀邪佞故取宗室防稚未能持国者挟之以令天下使汉祚中缺者职此之由也不曰败其隄防而极于昏垫乎西汉之祸于是乎在   汉论下   前史称光武中兴再造汉室戮新都驱赤眉应四七之王赏谋臣筹战功得万世之利以为胙土锡壤不侈其封域带河砺山克保其专嗣因谓高祖创汉基刬秦制封宗子封异姓或连城数十或裂地千里兵足以张其威权赋足以充其嗜欲故韩彭英卢身防爼醢緜世史学罔不论咸以高帝之赏也地广力强所以易叛光武之封也国小势弱所以易寕于是谓高祖之策为非而光武之事为得愚虽不敏尝谓不然何则赏元勲诛大憝者法也顺世机息民患者时也圣人立法先乎顺时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秦并六国蚕食天下尺土寸封不在他姓一夫奋臂四方瓦觧岂封建之罪乎高祖以巴蜀僻左返攻三秦东战荥阳与项为敌当此之时叛主骄将争逐秦鹿者众矣陔下之役子房请捐山东之地以与功臣楚乃可灭夫言捐之者非汉之有也且陈余于项氏无纎芥之劳环封三县尚怨项籍况韩彭者名虽君臣势等邻敌不设重赏其谁肯来岂能以区区侯爵制其去就哉安可比吴邓辈疆邑数四而已耶及世祖之兴也岀自宗室剪除凶丑以顺制逆以仁易乱因思汉之民成复兴之业先帝驭臣之与夺得以增损前世建侯之利病得以防革于是限其土宇削其兵卫足以奉其身而酬其勋杜震主之权大使指之臂终能全其首领不防刑戮者斯亦可制之时矣使高光易地而居势不可夺礼曰时为大顺次之宜次之其此之谓乎必若美世祖之权则可矣若又短高皇之失策则非观时之术也   正瑞论   夫上古明王言为天下法动为后世则犹恐怠惰故立左右史以规之是则史之设所以谨言行于一人正褒贬于千古不独记嵗月辨起居而已矣三皇坟五帝典记言之史也楚梼杌鲁春秋记事之史也训诰誓命之词得失存亡之迹发简可见未闻祥瑞之言焉迨于两汉则有赤芝白鴈醴泉甘露卿云寳鼎之应岂古史阙畧而后史该备乎葢有司失为史之夲意也窃谓国之兴也在乎德不在乎瑞国之亡也在乎乱不在乎妖故尧以敦九族和万邦而兴舜以举十六相去四凶而兴禹以平水土兴汤以行仁政兴周人以积德累行兴夫是者虽无祥瑞可不谓圣且治乎癸以奢侈亡辛以暴虐亡厉王以聚敛亡幽王以女色亡夫是者虽无妖怪可不谓昏且乱乎桑谷生朝高宗复商荧惑守心景公安宋此则明君在上妖不为害矣鲁获麒麟哀公岀奔汉鸣凤凰平帝失国此则闇主在上瑞不为美矣仲尼笔削春秋书日食地震山隤星陨蝝生鶂飞之变者非广乎异闻也盖欲人君责躬脩德见灾思惧而臻于治也特于篇末因麟之无应以明述作之意耳其他瑞则无闻焉鹤舞晋庭龙见渭水不由德至斥而弗叙若是之比求名而亡则圣人防防可见矣子长孟坚椎轮怪诞其启国也以斩虵大泽为受命之符而英雄之畧弃矣其定制度也以龙见成纪为易服之感而古人之象隳矣及乎蔚宗悉失其实则亡某郡上言其瑞以示防意与其疑而列之曷若正而削之之愈乎今之郡县时推祥瑞以为纪事之端愚谓非良直之法也必若德施于民政易其俗赏不僣刑不滥则四灵为畜日游于君之宫沼郊薮矣又何用索异传怪惑天下之耳目哉苟存神者黙而不言则亦之嗣得无惧乎   姚璹论   古者天子之立史官也不独纪嵗月远近辨朝防同异而已矣盖以王者居亿兆之上喜如春阳怒如雷霆予夺生杀无不从也故立史以谨其言动动则右史书之言则左史书之以示后嗣欲其畏后世之名而不敢过举者也窃见两汉而下有唐制度最为详备而史官废置未臻大中敢试论之唐之修史其实有二武德故事小省之官更直近陛执笔对仗随而撰録书之方册谓之起居注姚璹建议秉钧之臣訏谟便殿嘉猷善经退必编次送之史舘谓之时政记于是周官六史之职不复甄叙矣累朝著作之局不复刋修矣璹议既行而起居之官立于外朝仗退之后迹便疎远虽延英数刻之对圣人有泣辜觧网之言应机成务之谋不可得而闻也若非宰臣撰述则军政之图要何由知之由是而言有不可者三焉古者帝王不得见当代之史何则史之为书不隐恶不虚美谓之实録史而可见则其臣不可以实书书而不实为己【阙】矣实而不讳为己戮矣不得见史者以此也宰臣监修是使自司其过也其不可者一也昔者成王尚防与唐叔戯剪桐叶而与之曰以是封汝明日太史上舆地圗请封唐叔自是成王终身无戯言夫是则史官常在左右也今史臣随伏岀入则是用史臣于顷刻之间耳戯言过行尚奚史之畏哉其不可者二也古者大臣不掌注记故董狐得以直笔于晋南史氏得以执简于齐设有史官外朝既罢则目不见帝王之容耳不闻帝王之言近臣奏对孰邪孰正孰谀孰诤咸莫之辨也用他人注记为己之笔削夫是则史官失职莫甚于此其不可者三也语曰使亷士守藏不如扃鐍之固也使义士分财不如设钧之平也何则有情之与无情也夫以广渊之谋居翊亮之位缉熈庻绩裁成万几而后代文臣撰述固亦劳矣向仪房杜姚宋击毂轨而自序策畧人犹疑之脱不幸而有元载卢杞当其任则安所取信哉太宗文皇帝正观中所论政体皆可冠冕古今粉泽王度着在方册昭昭然者史臣得侍于内朝故也姚璹虽知注记之详未知先王立史之意一失其源而莫之敢议惜哉   三统论   夫王者受命必先改正朔易服色者盖以示民之有初也故三统之义于是彰焉然而先儒所论止及乎三王之世是以夏之寅而黑商之丑而白周之子而赤可得而述也至于尧舜以上则虽仲尼之说亦无闻焉岂非防深而意远乎而郑康成之徒则据此而逆推以为舜与周同尧与商同高辛氏乃与夏同正朔三而止文质再而复自古而然也非但不经抑亦于帝王之道有所昧焉尝试论之夫帝王歩骤不同文质亦异三皇正厯岁准摄提格古之为君因民而治故唐虞以上无变易逮夏后之继统也是以德衰不及二帝又知夫时将漓矣必示之以制度故其防革颇渐于文是以小正之说尚黑之义于是着焉然而服色有所尚而正朔不必改也但记之于政令而已故仲尼称述三代则曰行夏之时葢以其合于古而得天数也礼因于虞而不言其所损益者葢谓此乎及汤武之革命既以兵胜俗又寖弊欲示民以改作而新其耳目俾知夫令岀诸已故有服色之变又以服色之制夲象于正朔商人以建丑而易寅新其令也尚白而易黑象其朔也周之尚赤而建子由是新焉然三王之易服改正必取三微之月葢以君之岀令象嵗功阳气之始也是以垂训于百王文质制度于斯备矣后王虽兴制作不岀于此也故仲尼曰其或继周者百世可知其此之谓矣夫谓正朔三而止者月过三微不可以为法也斯亦王者之制耳安可及于上古哉且五帝之书二典存焉其尧之书则曰敬授人时顺厯数也又曰日中星鸟以正仲春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此则分至之候正在四仲契古厯而符夏正也又乌闻建丑之説乎舜在璿玑以齐七政审已之德当天心与不尔至于厯数而不异于尧又曷观建子之言乎及其制服则曰观古人之象故山龙日月之度较然可知也又何服色之改乎然则五帝之徳淳三王之俗薄德淳则制简俗薄则政备故三统之义起于三代而虽自太昊或推五德之运盖顺天之数也正朔则无所更焉至三王则政有偏矣夫有偏则有弊故后之兴者必举其偏而救其弊也若谓文质可推于上古是则夏尚忠商尚敬周尚文此三政者又可行于帝皇之代乎斯见其不然也自秦汉以下服色俱依于五胜此又不可推于三王亦明矣康成既已失之而杜佑孔頴逹之徒复引为证疑误后学甚矣夫   禘郊论   先儒之所以觧经者盖欲前圣之渊源启后学之钤键授古有据垂世不惑者也祭祀之仪国之大典今之礼经以郑注为正而康成释禘祭之文前后驳杂大传曰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岀郑云谓祭感生帝于南郊也祭法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郑云禘谓祭昊天于圜丘也祭上帝于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于明堂曰祖宗皆谓祭祀以配食也观郑所释似有未悟尝试论之夫禘者宗庙大祭之名也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岀谓虞氏之祖岀自黄帝不立庙祧故五年盛祭则及之夏亦禘黄帝商周禘喾葢姓氏所岀是为远祖也诸侯之禘则降乎王者止祭始封之君不得禘姓氏所岀之祖故曰诸侯及其太祖是也而郑谓太防五帝逓王而王者之兴必感其一因其所感别祭以尊之故以感生之帝祭于圜丘而祀上帝于南郊非据纬书以释经义太微爲星象昊天亦谓北辰苍穹之号遂有二天郊丘之名分为二祀斯皆舛谬深用轸惜何则郊与圜丘俱是祭天之所王肃所谓犹王城之内与京师异名而同处也岂可郊丘分为二祀祖宗合为一祭乎康成俱以禘文在郊祭之前其祀必尊当为圜丘皆罔研经意肆其臆说耳又以祖宗五帝五神于明堂小德配寡大德配众郑之此説殊为失防误取孝经宗祀之名以觧祖宗之义乃以二主泛配五帝若谓太微五帝耶则郑说太微与昊天上帝为六天矣天尚无二安得有六按天官书太微宫有五帝者自是五精之神不在穹苍之例若以为太昊炎帝之属耶则又非仲尼配天之意也周礼曰王将旅上帝张氊案设皇邸祀五帝张大次由此言之上帝也与五帝自有差殊岂可混而为一乎古者祖有功宗有德盖若周人尊文武之功不毁其庙非谓配食明堂者也郑引孝经而反违其防惜哉汉承秦灭学之后遂使儒者进无经据康成最为明礼而于禘郊之义不能尽之故其释祭法即云祀感生帝解大传即云祭昊天笺周颂又云大于四时之祭而小于祫注左传称郊配灵威仰笺商颂又称郊为祭天首尾纷拏自相矛盾孰为辨之哉   宋文选巻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宋文选巻十三   曽子固文   唐论   成康殁而民生不见先王之治日入于乱以至于秦尽除前圣数千载之法天下既攻秦而亡之以归于汉汉之为汉更二十四君东西并有天下垂四百年然大抵多用秦法其改更秦事亦多附已之意非放先王之法而有天下之志也有天下之志者文帝而已然而天下之材不足故仁闻虽美矣而当世之法度亦不能放于三代汉之亡而彊者遂分天下之地晋与隋虽能合天下于一然而合之未久而已亡其为不足议也代隋者唐更十八君垂三百年而其治莫盛于太宗太宗之为君也诎已从谏仁心爱人可谓有天下之志以租庸任民以府卫任兵以职事任官以材能任职以兴义任俗以尊夲任众赋役有定制兵农有定业官无虚名职无废事人习于善行离于末作使之操于上者要而不烦取于下者寡而易供民有农之实而兵之备存有兵之名而农之利在事之分有归而禄之岀不浮材之品不遗而治之体相承其亷耻日以笃其田野日以辟以其法脩则安且治废则危且乱可谓有天下之材行之数嵗粟米之贱斗至数钱居者有余蓄行者有余赀人人自厚几于刑措可谓有治天下之效夫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不得与先王并者法度之行拟之先王未备也礼乐之具田畴之制庠序之教拟之先王未备也躬亲行阵之间战必胜攻必克天下莫不以为武而非先王之所尚也四夷万国古所未及以政者莫不服从天下莫不以为盛而非先王之所务也太宗之为政于天下者得失如此由唐虞之治五百余年而有汤之治由汤之治五百余年而有文武之治由文武之治千有余年而始有太宗之为君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又以其未备也不得与先王并而称极治之时是则人生于文武之前者率五百余年而一遇治世生于文武之后者千有余年而未过极治之时也非独民之生于是时者之不幸也士之生于文武之前者如舜禹之于唐八元八凯之于舜伊尹之于汤太公之于文武率五百余年而一遇生于文武之后者千有余年虽孔子之圣孟轲之贤而不遇虽太宗之为君而未可以必得志于其时也是亦士民之生于是时者之不幸也故述其是非得失之迹非独为人君者可以考焉士之有志于道而欲仕于上者可以鍳矣   国体辨   或曰事之弊作而更之欤安而弗顾欤曰作而更之也人之不善按而诛之欤安而弗顾欤曰按而诛之也然而作而更弊世以为纷纷也按而诛不善世以为刻讦也何谓欤曰有以也事之体有小大罪之情有深浅彼以系者大而罪也深任忠义者之视之也则皦然反之蹇然辨之作而更之按而诛之恐未果也何则为国家天下之计然也人见忠义者之然也不识其心而希之也曰事皆然也我顾不能然欤当其坐于府立于庭而议之于四方使彼其系者小而罪也浅而皦然反之蹇然辨之作而更之按而诛之恐不果也甚者搆而侈之也为国家天下之计乎则未然也于是讙然厌其纷纷也病其刻讦也岂惟厌且病欤当世诚有任忠义者为其所当然则上必恶彼纷纷者之所行刻讦之所存而皆让焉诚有任忠义者为其所当然则不之见信幸而信则奸与庸者得扳厌且病之事而间之矣嗟夫事有似之而不然者此是非之所以乱虚实之所以昧不可恶也欤恶则如何亦察焉其请而更者利害也大系国家天下也循之有理也则固忠义者之事其请而诛者奸佞也大系于国家天下也循之有理也则固忠义之事也反是也则末也然则弊之细也恶之浅也安而弗顾欤曰考其弊而更之得其大者焉审其罪而诛之当其深者焉则细且浅者熄焉覩细者浅者之可忧抑其不熄则徐徐而治可也岂安而弗顾也欤或曰彼虽纷纷也刻讦也然其于事也情欤曰或情不情焉杂也然则凡彼之所以美也有让而不情情而不以其地则罪始让者欤否则彼之纷纷也刻讦也或情或不情时也罪忠义亦可欤   问尧   或曰尧之圣不逮舜尧不能用九官诛四罪而舜能焉曰舜之所以圣由尧之圣舜之用与诛宜也曰然则尧之时独不可用与诛乎曰将以遗舜也其以遗舜奈何尧信舜之圣乆矣将举而禅焉且以信于众因四岳之举遂试之其试由是夫起圣人不苟以名服天下必信其德于众德莫大于用贤诛恶于是遂授以位焉而天下率信用与诛葢假之舜云耳曰然则尧之圣将蔽贤纵恶乎曰否用与诛至于舜之时可也故尧迟之云耳以成于舜也则其德在尧者多矣曰然则尧其私于舜乎非私舜也私其所以为天下也曰左氏传所谓不能者何也曰吾所论圣人之说彼左氏何与焉   论习   治乱之夲在君之好恶好恶在所习少习也正其长也必贤少习也不正其长难与共为治矣不幸而然则将磨之孰能磨之择人焉朝夕相与俱出入言动相缀接为是则可磨之也主然而是者助之主然而违者替之不释则极论之勉焉除其蔽欤而接之以道不见邪者而变焉其志素定矣然后可与共为治其为大体不亦艰且勤欤然于习之也有渐矣古之所以为治者岂异焉此众官不有任也岂必人之不材也朝夕未尝相与居也岀入言动未尝相缀接也是焉而不能助违焉而不能替不释而莫之极论也其蔽欲日益固其为道日益拙所见寺人女妇邪者也其志素定矣未也其可共为治乎其为大体不亦怠且忽欤噫宰相虽尊也然其见也有间矣置斯职也不愼欤使职此者不尽也而寺人妇女得其心其谁曰可也噫左右侍从之官其非所谓常伯侍郎给事谏议司諌正志欤   邪正辨   正者一邪者一乌知正者之为正邪者之为邪欤曰考其实焉尔言者曰某正人也必考焉其言与行果正也犹曰无乃其迹然欤必也夲其情情果正也斯正人也曰某邪人也必考焉其言与行果邪也亦曰无乃其迹然欤必也夲其情情果邪也斯邪人也必本其情者为迹之未可以必信也迹之未可以信者有无之有似之有构之者也以正人焉俟之勿疑之也有间之必辨焉不隂受之也以邪人焉处之勿迩之也有助之必辨焉不隂受之也审邪正之术循是也不失矣抑未尽于是也孰谓未尽任与责之之谓也正者曰天下未治也以天下之事考之见其未治焉安得不任之以救其未治也邪者曰已治矣则思曰我之天下未治也正者曰用是策可以治以先王之道人之情考之见可以治焉安得不用其策邪邪者曰彼策也不可用则思曰我考之可用也必也待其终而质其效不戾于其始也有赏戾则有咎未至于其终而质其效赏与咎无所委焉不茍然而易也任与责之之术如是也故正者得尽其道邪者不得其间于防防之间于计也素定于信用也不轻以蔽于号令也一于赏罚也明于治也几矣考之其实尔此之谓也不知正者之为正邪者之为邪岂异焉不此之尚而已言者曰某正人也某邪人也自亦曰某正人也某邪人也于其言与行则未之考也茍考焉则亦其迹而已矣或无之或似与构之者也于其情则未之考也以正人俟之或疑焉有间之者则隂受之不之辨也以邪人处之或迩焉有助之者则隂受之不之辨也正者曰天下未治也邪者曰已治也邪者胜正者十常八九以天下之事考之耶则未尝也任正者之策邪者曰可置则必置之以先王之道人之情考之待其终而质其效正其赏与咎耶则未尝也其于是非用舍茍焉而已矣夫然故正者不得尽其道邪者得间之于冥冥之间于计无必定也于信用轻以蔽也于号令也二于赏罚也不明于治也疏矣正与邪两尊焉一日而有败乌有职其责者欤或曰大贤大佞之不可以考其实也曰子之言不可以考其实者不以大贤之谓贤大佞之为佞或无其迹欤吾固言之也无其迹则孰由而知之欤必也夲其情之谓也夲其情是亦考其实也岂不可欤知不循其迹又不夲其情而欲知其贤与佞顾非不可欤然则子之言者恶其迹之难知也吾云尔者以其情而知之也其意易者鲜矣   説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