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全传 - 第 24 页/共 28 页

天将下三宫,星门召五戎。 坐谋资庙略,飞檄伫文雄。 赤土流星剑,乌号明月引秋阴生蜀道,杀气绕湟中。 风雨何年别?琴樽此日同。 离亭不可望,沟水自西东。 右录杨炯《送刘校书从军》 话说世宗正与近臣议论治道之方,忽黄门官奏称有边报机密事情,世宗询问其由,黄门官奏道:“西蜀孟昶,久违声教,奢志虐民,纵情淫乱,穷奢极欲,废败纪纲,至于溺器亦用七宝装成,似此流连荒淫,百姓怨诽日甚。臣闻知其由,是以特来相奏。”世宗听毕,便与王朴商议。王朴奏道:“孟昶为祸于西蜀,纵欲害民,国法之所不容缓者。陛下正宜兴除暴之师,救民于水火。一则殄火伪命,使产教不阻于遐陬;二者又使南唐、北汉闻风而知惧:此一举而两得之策,陛下当急行之。” 世宗闻奏大喜,问道:“先生既言蜀可攻,但不知谁人可领此职,得以效命而奏捷也?先生可观其能者,与朕决之。”王朴奏道:“臣观宣徽使向训颇有将才,凤翔节度使王景善能用兵,陛下可命二人伐蜀,必收全功。”世宗允奏,下诏,以王景为大将,向训为先锋,各领精兵伐蜀。 向训得旨,引兵二万,径趋凤翔来会王景。王景受了圣旨,点起人马,整备起行。当日对向训道:“蜀道山高岭峻,最称险阻,若使一夫当关,万夫莫进。吾今与公分为两路进兵:公可引兵二万,从秦州进取;吾引一支军,从黄牛寨一路而进。 俱在马岭关相会。“向训领命,即日领兵径往泰州而行。那王景领兵一万五千,离了凤翔,往黄牛寨进发。 时蜀中共立八个寨头,乃是黄牛寨、马岭寨、木门寨、仙鹤寨、白涧寨、紫金寨、铁峡寨、东河寨。惟有黄牛与木门、白涧这三个寨皆倚山设立,最是险要。那黄牛寨镇守的乃两员猛将:一为太原人,姓张,名处存,生得黑面乌须,横生筋肉,善使一条铁杆枪;一个姓萧,名必胜,山后人氏,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使一柄大砍刀。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听得周兵要来征蜀,张处存谓萧必胜道:“今有周将王景统领人马前来,不日将到,若与之战,彼乘一时之锐,胜负似未可知;莫若严督坚守,待他军中粮尽,然后出兵掩击,一鼓可擒也。”萧必胜依其计,即便严设战具,按兵不出。 这日,王景领兵来到黄牛寨下,只见旌旗峰列,剑戟林排,阻住要冲,大兵不能前进。王景传令安营,计图攻取。当有裨将王仪进策道:“小将闻黄牛寨守将乃张处存、萧必胜二人守把,俱是智勇兼全之辈,他今据险以守,阻住要害,吾兵如何进得?不若先取其易,而后攻其难。近日访问土民,此处有一条小路,可通马岭关,彼处守军单弱,攻之甚易。主将当偃旗息鼓,从这小路秘密进兵。若得此关,则黄牛寨不难破矣。”王景听了,大喜道:“此计甚妙。”即时暗传军令,人马连夜从小路而行。此时喜得残月微光,军士不用火炬,穿谷渡涧,秘密前行,将至黎明,已到马岭寨下。 守寨将于吉、赵季礼二人把守,虽知周兵伐蜀,心下只仗着前关坚固,不甚提防。这日忽闻寨下金鼓连天,喊声震地,哨报大势周兵已到寨下。于、赵二人惊得手足无措,即忙点将整兵,出关迎敌,正与王仪兵马相遇。王仪道:“今天兵已入巢穴,汝等伪命之徒,尚不早降,保全首领,竟敢领兵拒敌,直欲砍为肉泥耶?” 于吉大怒,更不打话,提枪直取王仪。王仪舞刀来迎。二将在关下相战,约有六七合,未分胜负。忽闻侧首里鸣金擂鼓,呐喊摇旗,当头一员大将杀出,乃是先锋向训自秦州而来,领兵从旁夹攻。赵季礼见势不能支,先将辎重及妓妾都上了车子,带了家将,即便遁逃。那于吉抵敌不住,不敢恋战,杀开血路,逃入成都去了。王仪与向训合兵一处,杀入马岭寨,尽降其众。有诗为证: 杀气南来战胆寒,征云冉冉蔽空山。 英雄预定驱戎策,谈笑须臾过此关。 不说王景等已取马岭寨。再说于吉、赵季礼二将逃进成都见驾,报称:“周兵势锐,已被袭取马岭寨,望主公恕罪。”蜀主听说,大怒道:“汝二人既为守将,平日不能预练甲兵,据险固守;今又不能尽力拒敌,反是望风而走。有何面目来见我耶?”喝令推出斩首号令,然后与众臣商议退周兵之策。枢密使王处古进道:“近来周兵势盛,所到无敌。主公若要保安西土,除非结连北汉、南唐,陈说利害,求其相援,若使二国允从,则周兵首尾受敌,必然退矣。”蜀主从其言,遣使往二国求救。是时二国得了求救文书,尽皆依允赴援。 却说王景军马屯扎马岭关,思欲进取,无奈粮草缺乏,未敢轻动。当与向训商议道:“前有坚城,后有劲敌,军中粮食将以不继,何以支持?”向训道:“黄牛寨知吾袭取马岭,彼必不敢出军阻我之后;前面关寨,自谋谨守勿暇,焉有他谋? 但军中既缺粮草,只须差人入京,奏知主上,必然接济。吾与公共图进取之计,以匡王室。“王景闻其言而大喜,即日差人入汴京,奏取粮储。差人领命,星夜赴京,入朝启奏。 世宗得奏,下诏与群臣商议。众臣谓王景伐蜀无功,空费钱粮,疑乎无益,不如罢兵,再图后举。世宗犹豫未决。南宋王赵匡胤奏道:“近闻王景屡胜蜀兵,军威大振,特未有奏捷之报耳。今军中所乏粮饷,此亦本然之事,陛下何必怀疑?臣愿亲督军粮,押赴营前,看他光景何如,以定去取。”世宗道:“若得御弟一行,朕无忧矣。” 匡胤即日辞驾,点押仓粮五百余车,离汴京,来到秦州,先差人报知王景。王景对向训说道:“主上今差赵王押运军粮,已到秦州。但蜀道险阻,此粮难进,又恐蜀兵一知,甚非吾利。”向训道:“公且勿忧,小将早已思算定了:今只引精兵五千,密出陈仓口,候接赵王粮草到此,必无失误。”商议已定,即便引兵来见匡胤,且道:“蜀中有可取之势,只得粮饷难继,为可忧也。若使大军临成都,则蜀之君臣不击而降矣。”匡胤道:“将军言者是也。但今日此粮何以得进?”向训道:“蜀道崎岖,车毂难行,只可令步骑负载,密从间道悄悄至马岭寨,方保无虞。” 匡胤听了,大喜道:“王军师推公有将才,今果然矣。”乃将粮食尽用布囊盛之,差步卒五百余人,各自担荷负载,随了向训,悄悄的投赴马岭寨去了。 匡胤率领兵马,自回汴京,见了世宗,奏知运粮交代,并无误失。又道:“西蜀有可取之势,正将士肯用命之秋,陛下当独断于衷,不宜误听左右,而失此机会也。”世宗听奏,满心大悦,即下诏:“除王景为招讨使,向训为都监军,速行进兵,以张天讨。”使臣领旨,往马岭寨军中,宣了诏书。王、向二人谢恩毕,款待过了天使,相送回京去讫。然后下令诸将,各整战具,备候进兵。 蜀主闻此消息,召大小众臣商议。有雄武军节度使韩继勋启奏道:“周兵此来,必然先攻凤州,盖此地乃全蜀之咽喉,敌人所必争之地也,陛下可命大将,严兵据守。再点骁勇之人,领兵据住马岭寨要冲,于小路去处,尽都塞断,以绝周师粮道。 则敌兵虽有百万之众,亦无所用矣。“蜀主从其言,即命大将李廷珪、支审征二人为统军使,带领精兵二万,来拒周师。又遣大将赵彦韬领马步军五千,屯住风州,为坚守之计。再令精细军士,往马岭左右小路去处,各各塞断。蜀主分拨已定,李廷珪等诸将各自领命而行。 且说李廷珪军马来到白涧寨屯下营盘,与支审征商议道:“离此十五里,地名黄花谷,实为西蜀要害,此处须得一人据险以守。吾与公引精兵抄出马岭寨,则周师不足胜矣。”支审征道:“此计甚妙。谁肯领兵往黄花谷一行?”言未绝,健将王銮应声道:“小将愿往。”廷珪大喜道:“汝若肯去,必能成功矣。”即点精兵五千付与。王銮登时往黄花谷把守去了。廷珪自与审征带领余兵出马岭寨迎战。 哨马报入王景军中,王景与向训议道:“蜀道路径丛杂,急切难行。近闻乡人传说,此去有一黄花谷最为险要,若使蜀人据守,吾军难以进取矣。谁敢领兵先取黄花谷?使吾易于调度。”有裨将张建雄挺身出道:“小将愿往。”王景大喜,即拨兵二千。张建雄领命而去。王景又差骁将康仓引兵一千,往凤州阻蜀兵归路。康仓亦领兵去了。王景分拨定了,自与向训坚守营寨,按兵不出。 却说张建雄领兵到了黄花谷,鸣金擂鼓,呐喊摇旗。那王銮已知周兵来到,即忙披挂上马,领兵出关,大骂道:“不知进退之贼!今已深入吾地,尚不知死期耶?” 建雄不答,抡刀拍马,直取王銮。王銮挺枪迎敌。两马相交,双器并举,二将战上七十余合,王銮力怯,败回关去。张建雄奋臂大呼:“斩将夺关,在此一举!”驱兵乘胜杀进。蜀兵不能抵敌,弃关而走。王銮大败,逃奔成都。 张建雄袭了黄花谷,驻兵坚守。早有报子飞报廷珪。廷珪听知黄花谷失了,顿足大骂道:“匹夫误我大事!”化与审征回兵,被王景、向训探知消息,领兵开关杀出,周师奋勇争先,向前追杀。蜀兵大败,杀得尸横遍野,血流山原。李廷珪见周兵势锐,只得与支审征一同退保青泥岭去了。向训又胜蜀兵,威声大振。来到黄花谷,重赏张建雄。差人报捷于京师。 是时向训又与王景议道:“吾兵虽然屡胜,今已深入其地,但黄牛寨守将张处存、萧必胜尚未宾服。倘控扼我后,阻绝归路,是为深患,不可不图。必须命勇将击而破之,方免后祸,且得放心长驱入穴也。”王景道:“公言诚当。然吾观张、萧二将乃智勇之士,不若先使能言者谕以祸福,说之来降,彼见蜀兵连败,谅自允从;如若不从,再议加兵。公以为何如?”向训道:“主将说得是也,小将愿请一往。”王景道:“公掌帷幄重任,岂可轻身?当令别将前行,庶无他虑。”只见部将韩烈近前说道:“小将愿往说他二人来降。”王景大喜,即允其行。 当日韩烈上了马,带了一二从人,径望黄牛寨来。行至关下,高声叫道:“守关的头目,快去报与主将知道,说有周将韩烈有事要见。”军士听说,连忙报入中军。张、萧二将令开关放人。那韩烈至帐中,相见坐下。张处存问道:“将军驾临,有何见谕?”韩烈道:“某主将素闻二位乃世之豪杰,每怀渴想,欲见无由,故虽奉诏伐暴,而于二位贵地不忍以一卒相加。况我师已入蜀境,惟二位据守独寨,旁无救应,深为二位危之。且我中朝圣主,恩泽所及,远近皆钦。某故不避斧钺来见将军。将军莫如弃暗投明,决然归附,他日英名重于竹帛,宏勋烈于鼎钟,岂不伟哉?愚意以为如此,未知二位尊意若何?”处存听了这一席话,暗思:“蜀主荒淫,时势已去,吾等孤立于此,焉可挽回?不如权且归附,再为区处。”遂开言说道:“蒙将军以大义相招,足感盛德,某等当于明日领所部来见将军也。” 韩烈辞别出寨,回见王景、向训,说知张、萧明日来降之事。王景大喜,令设厚礼以待之。部下将住皆言赋人投降未确,岂宜深信?向训道:“萧、张雄烈丈夫,岂肯效此不义之为?汝等勿得疑忌,有误大事。”众人尚不肯信。到了次日近午时候,人报萧、张引军马来到。王景闻报,下令军中去其戎装,自己单骑亲迎。张、萧二将见这光景,心甚感激,遂滚鞍下马,拜伏军前。王景下马扶起,邀入帐中,依次相见,命之列坐,然后谕以周主之德,与自己爱慕之情。张、萧二人躬身答道:“小将二人蒙将军见爱,愿效犬马之力,以报仁德。”王景大喜,即命大排筵席,庆贺新降将士,又犒赏兵卒,以示仁恩。有诗赞云: 骁勇王公武略奇,征西将卒建旌旗。 不劳张箭英雄伏,千载功勋布远夷。 却说世宗驾坐早朝,有王景捷音报到,百官称贺。世宗谓王朴道:“出师之利,皆先生举荐之力也。”王朴顿首道:“此乃陛下天威远及,将土用命所至耳,臣何力之有?”世宗造使赐王景、向训及诸将锦袍各一领,其余部下头目兵卒犒以财帛。 使臣领旨,往王景营中宣了旨意,交点御赐物件。王景拜受已毕,俵分将士,送天使回京去讫,即与诸将商议进兵。向训道:“蜀兵屡挫其势,不敢再来交兵。为今之计,且待康仓取凤州胜负如何,然后发兵征进,未为晚矣。”王景依言,遂按兵不动。 却说蜀将李廷珪、支审征败回蜀中,素服请罪。蜀主赦之,与群臣商议迎敌之策。枢密副使刘邦义奏道:“周师坚锐,所向无敌,近来一连失去数处关隘。大王若再出兵,胜负难保。不若遣人赍书入中原,与世宗讲和,收兵罢战,乃为上计。” 蜀王依议,命儒臣修书,遣使入京,奉上议和之书。时世宗览其书云: 盖闻兵乃危事,战为逆德。臣守西蜀一隅,未敢有犯;而中朝耀武兴师,侵我边疆,果何所见者耶?今臣愿请岁时修通好之礼,往来如兄弟之国,休兵息民,蓄食省费,于陛下非无所利。不然,蜀道险阻,粮饷难运,劳师经岁,暴骨草莽,于兵既无所益,且于陛下君临天下,抚迩绥远之意,未有当也。臣实情陈告,惟陛下留意焉。 世宗览毕,怒其言语倔傲,不答回书,但谕使者道:“尔归告汝主:贪残虐民,昏乱废政,朕惟奉天命以伐暴耳。汝主若奉表称臣,献纳土地,即便罢甲休兵;不然,惟有增兵益将,坐受献俘耳。” 使者领命,归告蜀主,道知世宗不允和好之语。蜀主大惧,急与众臣商议。有宰相王昭远奏道:“既中朝不允和好,吾境沃野千里,府库充足,周师虽来,料亦无妨。且栈道险绝,粮饷难通,彼以急战为利,吾以坚守为功,岁深月久,周兵安能久驻乎?”蜀主信其言,即便下令,聚兵粮于剑门、白帝城两处,为守备之计。 按下不提。 且说王景打听康仓消息,忽报凤州城郭坚固,守备甚严,近日康仓与蜀将交战,颇失其利,因此屯兵望救。王景乃召向训商议,向训道:“凤州,蜀之咽喉,必有重兵固守。今所以必欲先取者,只为我运粮可通,无后顾之患。君宜亲往取之,庶有成绩。”王景称善,便令向训守黄花谷,自领马军一万,与张处存、萧必胜来到风州,离城十里下寨,整顿器械,以备交锋。消息传入城中,守将赵彦韬与节度使王环便欲点兵出敌,都监赵彦荣谏道:“王景,周之名将,若与之战,恐未得利;不若固守,以老其师。”彦韬道:“此言是怯也,正宜与他一战,以挫其势,使彼不敢轻视凤州。”王环道:“斯言有理。”遂下令整兵迎敌。 次日平明,前锋赵彦韬当先出马。王景横刀勒马,立于门旗之下,对彦韬说道:“天兵入境,各处关隘皆被我师所取。汝有何能,不早归降,而犹拒敌耶?”赵彦韬大怒道:“汝等无故加兵于蜀,敢在阵前饶舌,直欲自寻死路耳!”言罢,舞刀直取王景。王景正待亲战,阵后一将跃出,大声道:“待小将斩此匹夫。”王景视之,乃萧必胜也。必胜拍马抡刀,抵住彦韬交战。两下金鼓齐鸣,喊声大举。二将战上六十余合,彦韬力不能支,回马败走。必胜纵马追来,刚到城河边,一刀斩彦韬于马下。王景驱兵掩杀,蜀兵大败。张处存奋勇争先,正遇王环,交马三合,生擒于马上。周兵一拥攻入。刺斜里康仓引兵杀到,蜀兵退走不及,抛戈弃甲而逃,其余投降者不可胜数。王景按辔入城,安抚百姓。乱兵捉得赵彦荣,绑缚来见。王景令释其缚,与王环一同散拘军中。二人心怀忿恨,不食而死。王景既得凤州,威声大振,远近皆惊,于是成、阶二州,各各献城投降。 蜀主闻知,惊惶无措,急召王昭远商议。昭远奏道:“事势危矣,大王只得再差人到南唐求救,庶可以退周师。”蜀主然之,即差王立中为使,赍书至南唐告急,求请救援。彼时南唐主看书已毕,谓王立中道:“前者正欲出师,因粮草未集,是不果行。今周兵既已深入,吾当命将发兵,阻绝其后,不日可斩周将之首,以雪其忿也。汝先带回书归告蜀主,宽心勿忧。”立中领命,回至高阳地方,遇向训巡逻兵见了,登时拿住,解往营中。向训令左右搜检,却在怀中搜出回书。向训看了大惊,道:“若非主上洪福,吾等尽受其累矣。”即差左右解送入京,奏知其事,再请朝廷出兵,以遏其势。 差人领命,即时押解王立中,不分昼夜,望汴京而行,约有多日,至京中,入朝见驾,陈奏其事。世宗大怒,喝令推出斩之,与群臣商议征伐之策。赵匡胤奏道:“南唐李璟,近来兵精粮足,非北汉所比。今征蜀之兵已入其境,彼心胆寒裂,必不敢再出兵以拒敌矣。陛下且敕王景、向训于秦、凤二州为驻守之计,候陛下天兵所指,擒了李璟,斩示成都,则孟昶自然拱手而降。”世宗大喜,遂即下诏于王景军中,宣示旨意,一面简阅将士,择日出师。不争有此一番举动,有分教:西境未安枕席,南方先受干戈。正是: 事不警心心有戚,机当露敌敌施谋。 毕竟世宗几时出师,且看下回自见。 第五十五回 课武功男女较射 贩马计大闹金陵 词曰: 武教先射义,从来观德称高艺。孤矢见志,丈夫凌云吐气。更喜佳人效瞿圃,熟娴弓马持妙技。差强人意,世风堪异。况值四郊多垒,眼前又见营疆场。出师未建旌旄,先施较计。优游国域决行藏,搅海翻江惊天地。发扬蹈厉,功名万里。 右调《鱼游春水》 话说周世宗兵代西蜀,蜀主求救于南唐,使者王立中持书归蜀,不料被向训巡兵所获,解京请旨,世宗怒而斩之,因与赵匡胤商议征唐。廷断已定,整备选将阅兵,择日起行。按下慢表。 且说陶三春自受封内职之后,将随嫁使女择配与王府家将,每日轮换夫妇二人当值。另讨小婢四人,房中使用。其所配之使女,于三、六、九日较习弓马枪刀,随其高下,赏赐以激励之。常对众妇女说道:“我受太后、皇后厚恩,职封检点,非比寻常,欲思所报,故今汝等各尽心力,习学武艺,倘遇宫闱有不测之虞,庶几可建安靖之策,略尽臣下万分之一耳。”自此,陶三春每逢朔望日,必进宫朝见太后及皇后,常有赏赉。又因自幼无母,拜认赵王之母杜老夫人为母,与贺金蝉、杜丽容、韩素梅俱以姑嫂相称,情投意合,常相往来。时杜丽容已与匡胤成过亲了,相安欢洽,愈见贤能。 一日,杜丽容接了母亲褚氏来家,设席款待。又差家将持帖去接陶妃,会亲同饮。家将去不多时,陶妃轿到。丽容、素梅一同出接,至内堂相见。陶妃道:“今日嫂嫂见招,不知何事?”素梅道:“因是姐姐令堂褚老夫人到此,故接姑娘来一会。”陶妃听说,便请相胤。丫鬟便把褚氏请出堂来,彼此一见,各吃一惊。陶妃心中想道:“这样丑妇,怎么会生这位好女儿出来?莫不从幼抱养的?”那褚氏亦自暗想:“郑王这等英雄,今已做到王位,怎肯纳配这丑面大脚之妇?想指腹下定的,亦未可知。”当时两下见礼,各自谦让,陶妃道:“褚老夫人系是长辈,定该请上,待奴拜见。”丽容在旁答道:“姑娘乃太后内臣,爵位所尊,家母礼当拜见,岂敢以长幼拘礼乎?”那褚氏自恃力大,蓦地里要把陶妃抱上椅去,谁知蜻蜒撼石柱,动也不动,不觉大惊,只睁着眼呆瞧。倒是素梅从旁说道:“二位既是这等相让,不如照宾客礼相见,只行了常礼罢。”于是二人各行了四福,一齐坐下。茶罢,摆上酒席,彼此序齿而坐,叙谈欢饮。不提。 却说赵匡胤这日正同着郑恩、高怀德、韩令坤、李重进等十余人,巳牌时分齐到府中。匡胤道:“圣上明颁诏征伐南唐,我等弟兄今日须当尽兴一醉。”匡义说道:“今日郑王嫂亦在此,不知郑哥从征去不去?早须禀命一声,倘王嫂不许去时,我等便好出结,代为告病。”郑恩道:“兄弟休得取笑,二哥既去,咱焉有不去之理?”高怀亮道:“闻得王嫂勇力非常,我等今日正好请教。”匡胤笑道:“他也不怯于人,你莫要小视,自取其辱。”说罢,传命婢女请陶妃出来较射。那陶妃便差家丁回府,传能射勇妇十名,并将自用弓箭亦取了来。少停,陶妃领了众妇上堂,见匡胤一福,便问:“王兄有何见谕?”匡胤道:“明日圣上下诏征伐南唐,众议欲荐王妹为前锋,未知可否?”陶妃举目一看,欠背躬身,把手一拱。众皆低头,欠身躬立。陶妃道:“众位年兄休得取笑。非我胆怯不去,但今初次出兵,就用妇人为前锋,恐南唐之人笑我朝中无人。况有职役在身,不敢违背太后之心,望诸位年兄鉴谅。”高怀德道:“状元口才,不夸不让,非我等之所及也。久仰妙技,今愿请教。”陶妃道:“我系初学,岂敢占先?就请众位大才一试,我当步武可也。” 于是匡胤等众人挨次轮射,以观优劣,各以五箭为例。彼时渐次射毕,有中二支者,有中三支者,惟高怀德五支皆中,赵匡胤、郑恩、高怀亮各中四支。那陶妃预请禇氏坐下观看,见众人射完,陶妃令人离原地百步之远,另立一垛,先请禇氏量力取弓较射。禇氏欣然立起,拣了一张伏手之弓,对定把子,连发五矢,中了三箭。然后三春取弓搭箭,连连射去,四中红心,一矢旁插。又令众妇女两旁轮射,亦无交白卷者。 男女较射已毕,各奉巨觞,尽皆欢畅,众妇亦皆赏饮。当下高怀德开言说道:“明日旨下行兵,郑王兄去不去,须要状元主意;如不去,我等公同出结,代他告假。”陶妃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朝。今有事推故,岂为臣之理?汝教人不善,扇惑军心,吾明日进宫奏知太后,当正军法。”众官代为请罪,道:“高兄酒后失言,不足介意,望年台勿罪。”匡胤亦劝道:“贤妹息怒,且看愚兄之面,万望海涵。”陶妃听了说道:“以后非礼之言,少要饶舌。”说罢,同了禇氏,带了众妇,往内去了。众侯悚然知惧,称赞才能。那褚氏进内,笑容说道:“陶娘娘真乃女中豪杰,方才若无你这般才力,便要被这些男子视我等如草芥了。”陶妃道:“就是舅母这等力量,也未必有人敢欺。”褚氏欲把前情相诉,丽容恐怕出丑,急以目视止之。当时重整盛宴,坐席欢饮。 外厅排设筵席,众俱乐饮。席间匡胤说道:“明日兵下江南,未知地利。吾意欲同四五位兄弟,于未发兵之前,差家丁押带好马百十余匹,我等齐作贩客,于金陵城内,以卖马为名,探视城郭破绽,好待攻取。汝等众议以为何如?”众皆大喜,极口称赞。计议定了,各各畅饮,尽欢而散。 次日,匡胤奏知世宗。世宗道:“非朕好武,奈何前伐刘崇,因彼侵我疆界,今又欲袭我征蜀之师,是不得不乘势往讨矣。卿等既有定议,俟回京之日,兴师可也。”匡胤领旨回家,即备白银千两,选了勇健家将十数人,至边郡张光远、韩通处买马百十匹,刻期到京,勿致违误。家将即日起身,往边郡去讫。约有半月之期,马已赶到。匡胤便与郑恩、高怀德、韩令坤、李重进,共是五位,各扮大辽官贩马客,制造辽国批文,填名护身,当日一齐起身,出了汴京,望江南进发。 在路非止一日,早到了金陵城。将马匹赶进城去,众人投到帅府中军挂号。中军进禀元帅刘仁赡,仁赡大喜道:“我朝正欲用兵,专待马匹。今辽客之马,先令自卖五日,其余照时值估价,于帅府发银可也。”自挂号之后,其马就在城内插标买卖,金陵城中富家各拣毛片,武官多拣骨力。日中,匡胤等在城内以卖马为名,暗里偷觑城郭,遍看攻打应接之处,记在心头。晚上,将马赶出城外野地放青。只五日之内,卖去大半,其余马匹,都是刘仁赡令中军照时估价,一并收用。其马价约共八百余两,候兑足之日,给发起身。这正是: 错看龙虎为羊大,致使都城鼎沸扬。 众王侯虽然帅府挂号,其饮食过宿,自在下处安顿。当时马匹已完,一行人归至客店之中,将零卖马价之银尽数收拾。留下二十两银子,先付酒保,叫他端整酒肴,须要丰盛,其余该找若干,候帅府发银之日,一并算清。那店家领了银两,欢喜出来,整备上等盛席,至晚把众王侯请到前面楼上饮酒,那满楼点上红灯,辉煌光彩。又往窗外一望,见街道广阔,两边店铺都挂红灯,正在那里做晚市。这是金陵城闹热去处,所以如此。众王侯见此大观,不觉酒兴情浓,如龙吞虎咽,饮至更深,然后归房。此时郑恩已醉,先自睡了。匡胤暗与众人议道:“我们专为探视地利而来,在此多日,尚未备细。趁明日再往街市一游,好待回京候旨。但须设法瞒了郑恩才好,免了他同去大惊小怪,弄出事来。”众人点头称妙,各自安寝。 次日,众王侯早起,郑恩尚未睡醒。匡胤命家将对店家说知,早膳要用烧酒一壶,白滚水四壶,一齐送上,不得有误。店家领命,先送进面水四盆。众王侯各洗了面,先取点心来吃。却好郑恩醒来,起了身,频把双眼擦磨,口里只说:“好酒,好酒,今早还有醉意哩。”带说带走,出房往外出恭去了。一会进来,见众人正吃点心,便说道:“你们倒好吃,竟不等咱一等。”众人道:“我们叫你不应,竟出去打你偏手,倒说我们不等,你看桶里热汤尚在,候你好一会了。”郑恩听说,把热汤洗了脸,坐在桌边,说道:“你们谅多不吃了,待咱来做个净盘将军罢。”众人大笑道:“什么净盘将军,竟是个贪嘴大王。”须臾,店小二送进早膳肴馔,热烧酒一壶,四壶白滚水,那壶上多有暗记。众人各自取了水壶,将这酒壶送与郑恩面前。郑恩喜的是酒,怎辨真假,当时你茶我酒,自斟自饮。郑恩这一壶酒,已有三四分酒意,怎当那店小二又添上两壶,被众人你敬三杯,我劝五盏,早把郑恩送入醉乡,不知所以了。当有家将扶到床上睡好。众人只把饭食饱餐一顿,分付众家将道:“若郑爷醒来问时,只说到帅府去兑马价去了。”家将领命。 各王侯换了新鲜袍服,备下坐骑,齐出店来,抓鬃上马,径往三山街,望紫金山一路下来。但见家家闹热,户户开张,幌子高挑的便是茶坊酒肆。满眼繁华胜景,人物柔和,无穷美丽,胜似汴梁。众人出了城门,举眼四望,正是: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真个青山绿水,翠柏苍松;绿绒铺满地,红锦染枝头;水连天色晴光美,山接云霞万丈齐:诚壮观也。众人穿东过西,假作游玩,暗观地道,见城垣高大,十分坚固,并无攻打之处。恐被行人看破,故意说道:“好一个美地方,国富民殷,与我们大辽边塞大不相同。真好所在也。”口内闲谈,眼儿只是瞧看。又走到凤凰台门,只见四处空虚,旁有一条小径,直向外边,又有一条水路,倒可容留大兵。又看某处可以扎营,此地可以攻战。 正在张看打量,只见远远地人丛挤挤,十分闹热。众王侯拍马上前,举眼看时,原来是座擂台。见上面张灯挂彩,又安放着许多彩缎金银。台下立着一面大言牌,上写:“南唐主驾下敕封威镇金陵教师李豹示:遵旨摆设擂台,招致天下英雄,请比武艺。如有能上台打一拳者,输银五十两,元宝一个,彩缎十端;有能踢一脚者,输银一百两,元宝两个,彩缎二十端;再有武艺高超,能全胜者,愿让教师之位,不致争执。怕死者休得上台,不怕死者上来纳命。”众王侯看了,说道:“如此大胆,我们倒要会这厮一会,谅他有多大本领,擅敢口出大言,藐视天下?”少停,只见台上来了一条好汉,原也英雄,只看他打扮得恁般威武: 头戴绣花红战巾,绿绫短袄配身轻。 腰束大红绸暖肚,杏黄绣裤甚鲜新。 乌绫缠腿分左右,多耳麻鞋足上登。 独立台中频虎视,扬威耀武显精神。 台下立着多少花拳绣腿,公子王孙,并无一人敢上台比武。那李豹大声叫道:“汝等台下,不论三教九流,高人杰士,有能打我一拳、踢我一脚的,现照着牌上数目收去,还让他威镇金陵。如怕死者,休来纳命;不怕死者,上台见教。”那匡胤听了,说声:“好大口气,目中无人,大言不惭。众伙计谁敢上台与他比比高下?” 高怀德应声道:“小弟不才,愿上台去会他的手段,何如?”匡胤大喜道:“贤弟须要小心,不可有失。”怀德应声:“晓得。”即时下马,解下鸾带,脱去了锦箭衣,里面穿一件黄绫短袄,将鸾带拴好,又把头上包巾整一整。众人看了,都说:“好一条汉子也,不知台上的胜,台下的赢?”俱各睁眼观看。这里高怀德上台会打,按下慢提。 且说郑恩在饭店之中,被众人灌醉睡了,直到日中才醒。睁开双眼,向外一看,不见众人,便问家将道:“众位爷往那里去了?”众家将答道:“到帅府里取马价去了。”郑恩听罢,说声:“好呀,怎不等咱同去?”即忙跳起身来,也不备马,奔出店门。家将怎敢拦阻,只好由他。当时郑恩来到帅府门前,便立住了脚,不敢进去,只是东张西望,觅迹寻踪。看见里面走出一个当值的来,他便迎将上去,把手一拱,叫声:“大哥,动问一声,今日可有马客前来领价么?”那当值的看郑恩相貌异奇,疑是大辽来的,不敢怠慢,说道:“马客今日不曾来。”郑恩心中暗想:“又是奇了,既不来领马价,这半日儿往那里去了?他毕竟怪咱多口,所以瞒了咱自去。也罢,咱又闲在这里,也去走走,倘若抓得着他,也不可知。”即便回步抽身,一直出了城门,望前行走。不表。 只说高怀德当时跳上台去,也不通姓道名,两下各自扎衣立势,都把门户摆开,要试高下。一个摆金鸡独立,一个摆手抱婴儿;这一个使猛虎离山,那一个使蛟龙出海;一个顺手迎风抄下,那一个双拳扑面惊人。两个来来往往,都无一点下手之处。高怀德暗里思想:“此人武艺果是高强,若不暗算,怎能取胜?”定了主意,忽的虚闪一拳,使个回龙败势,缓步抽身。李豹不知是计,就势逼入,双手来拿。 怀德往下一躲,在他胁下钻过,闪在李豹身后。正是忙者不会,会者不忙,怀德只一把,早将李豹暖肚一手擒牢。李豹正待回身,又被怀德手快,却把左腿拿住。急忙放下了暖肚,早又拿住了右腿。李豹挣持不得,被怀德抓在手中,颠颠倒倒,望台下丢了下来。正值郑恩一口气奔到,赶得汗流如雨,望着擂台而来,分开众人,挤将进去。抬起头来,只见怀德在台上丢下人来,郑恩厉声大叫:“咦,高兄弟,乐子来了!”只一声叫,如平空打个霹雳,众人都惊。他便不问情由,抢上前,兜胸几脚,正踢个死。 众人见李豹死了,呐一声喊道:“不好了,青天白日,活活将人打死!不要放走了他。”赵匡胤等正看得高兴,听得郑恩声音,又见将李豹踢死,都说:“不好了!又被这黑厮来惹祸了。”忙忙上前将郑恩拉住。郑恩道:“二哥,你们瞒了咱,都来玩耍,原来在着这里。”匡胤也不回言,招呼怀德下台,上了马,却待转身,怎当得李豹的家人徒弟先见怀德把李豹丢下台来,俱各无颜,正要去救,又被黑汉踢死,一面如飞的赶进城中到帅府通报,一面各执了器械把众王侯团团围住。众人高声说道:“列位且住,清平世界,打死了人,怎样理说?”众王侯道:“此非无故争打,现有擂台并大言牌为据,我们只将这大言牌带去,自有分辨,你等何必着慌?”说罢,各人策马,假意进城。众人看这班人不是好惹的,不敢拦阻,只好远远围绕。 且说进城报事的家将到了帅府,至大堂前,正值元帅刘仁赡坐堂议论军情,众人跪下禀道:“启上大老爷,祸事到了!家爷奉旨设立大言牌,打擂天下英雄,已过三个月,并无敌手。今日不知那里来的雄躯大汉,约有四五人,生得丑恶怕人。 有一汉上台与家爷比手,三回五转,将家爷丢下台来。人丛里又走出一个黑脸大汉,将家爷几脚踢死了。小人等拿他不住,特来报知元帅大老爷,望乞做主。“刘仁赡尚未回言,只见李豹之见李虎在旁听知兄弟被人打死,心中大恸,眼内流珠,上前跪下禀道:”求元帅发兵,与小将前去擒捉这班凶徒,与兄弟报仇。“仁赡依允,即发精兵三千,副将四员,同了李虎一齐奔出城来。正在凤凰台遇见了众王侯,兵士发声喊,四下围裹前来,只叫不要放走了强贼。 众王侯在马上望见兵马围来,自思手无寸铁,俱各心慌。郑恩情急计生,见道旁数株柳树,即忙走至跟前,如在九曲十八湾救驾拔枣树一般,把中匀的柳树拔了一株,拿在手中,望前乱扫、匡胤解下鸾带,迎风一晃,变了神煞棍棒,望前乱打。 正遇李虎一马冲到,大骂:“该死狂徒,还我弟命来!”抡刀便砍,匡胤举棍相迎,不十合,早被匡胤一棍打落马下。郑恩见了,火速上前,举起柳树,狠力的几下,把李虎打得稀烂。就便抢了李虎的刀,卷地乱砍。李虎的坐骑,跑向前去,被李重进看见,纵马上前,一手拉住。当时众王侯虽是英雄,怎当那三千兵马,四员副将,又添了李豹的这班徒弟,人人发狠,个个争强,众王侯焉能抵敌?见那势头不好,叫一声:“老黑,去罢。”郑恩听唤,转身要走,李重进叫道:“快来上马。”郑恩见了大喜,飞身上马。 众王侯且战且走,被官兵赶了三十余里,天色将晚,各人饥饿。正在危急,只见路旁有所庙宇,上面写着“显真道院”,众人都进山门,各下了马。耳边忽听马嘶之声,众皆疑惑。正待走进丹墀,猛可的见廊下奔出十数个大汉来,唬得众人心惊胆怯,斜眼一看,原来却是改扮贩马的辽客,同在饭店中跟随的家将,才把心神定了。开言问道:“汝等因何在此?”家将禀道:“小人们奉命在店,至日中时,郑爷方才醒来,问起众位王爷,小人们回答讨马价去了。郑爷便飞赶出店。小人们不敢拦阻,又不好随行,料着郑爷此去决然有事,就便算还店帐,收拾行李,恰值帅府差人颁给了马价,因此出店起身。一面打听就里,方知擂台打死了李豹,帅府发兵追围。小人等预先赶出了城,在此经过,蒙本观道长留住,说众位王爷于申、酉两时,决然到此,叫我们不必他去,速备饮食等候。小人们见他言语有因,知是异人,故此依他。不想众位王爷果然到来。”那众王侯听了这席言语,心怀大喜,称赞其能,说道:“汝等既备饭,可快取来,我们吃了走路,少停追兵到了,怎得脱身?”家将道:“饭已备在殿上,请众王爷快用。”众人一齐上殿,把饭饱餐了一顿。正待回身,只见殿后走出一位道长来,生得神清骨秀,丰采翩翩,见了众王侯,上前道:“众位王爷,贫道稽首了。”众各慌忙答礼。那道长道:“众位大驾降临,此处非讲话之所,请到净室,可以闲谈。”众王侯道:“蒙仙长相留,甚妙。 但为的惹下祸端,不敢担搁,况后面追兵将至,迟则恐不能脱身也。“ 正言之间,只听得外面锣鸣鼓响,喊杀连天。众王侯慌得神消气阻,手足无措。 那道长呵呵大笑道:“众位王爷,何必这等惊恐?谅这些须小卒,值得甚事?不是贫道夸口,凭他千军万马,势压泰山,只待贫道出去,看有谁人近得身畔,进得观门?管教他结队而来,败残而去。”说罢,进房取了一口宝剑,慢慢的走出殿来。 有分教:道院仙居,启血海尸山之兆;争城夺地,遭狼烟锋镝之伤。正是: 卧榻不容人酣睡,覆巢端在我摧残。 毕竟那道人出去怎生退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杨仙人土遁救主 文长老金铙伤人 诗曰: 云纪轩皇代,星高太白年。 庙堂咨上策,幕府制中权。 军势持三略,兵戎自九天。 朝瞻授钺去,时听偃戈旋。 右节录高适《信安王幕府诗》 话说赵匡胤等众人,因擂台打死了教师李豹,被南唐元帅刘仁赡发兵追捉,当时放马而逃。于路有一显真观,众人进去躲歇片时,却遇见了家将先在庙中,因又相见了观中道长。正在言谈,不料外面追兵已至,众王侯因寡不敌众,未免心慌。 那道人说道:“众位莫要惊慌,这些须兵卒,看贫道立退便了。”说罢,取了一口宝剑,缓步踱将出来,见山门外许多兵将,正在那里指手划脚,指点进来拿人。那道人开言问道:“汝等众兵将我院门围住,有何事故?”那四员副将上前答道:“道人,你却不知。今日有一伙贩马凶徒,在擂台上与教师李豹比武,一时将教师打死,还可解释;不意又打死了奉差将军李虎,这罪岂可脱逃?我等故奉元帅将令,特来追捉。方才走进院中,你可让我们拿去献功,便与你观中无涉。”那道人说道:“原来如此。我这观中并不曾见有贩马客人,你莫要错了主意,可往别处去寻。” 副将听说,喝声:“贼道人!既没有凶徒进门,这许多马匹是那里来的?你这等支吾,莫非与他通同一路么?”道人笑道:“我便与他通同一路,你待怎样?”副将大怒道:“好泼道,敢将凶徒藏过,擅自出头!我今拿你前去,一并问罪。”说罢,各举兵器,劈面冲来。那道人手执宝剑,向外迎战,两下厮杀起来。未至数合,道人回步便走。四将在后追来。那道人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中剑丢去,霎时间,变了一条蟒龙,张牙舞爪,口吐烈火,望着官兵喷来。那兵士见了,四散逃生,走得快的,还有造化,走得慢的,烧得烂额焦头。那众王侯伏在殿内,见官兵败走,发声喊,一齐抢出山门,拾了丢下的枪刀,往前砍杀,杀得官兵死伤殆尽,四员副将都做阴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