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宫闱史 - 第 4 页/共 24 页

金鼓却停止了响声,却又奏起一片细乐。便有四十个巫娘,分站东西南北方,每方十个巫娘。东方的巫娘,左手中执了一面青色小执,右手执了一柄青钢剑;西方的十位巫娘,左手执了一面白色小幡,右手执了一柄小铜锤;南方的十个巫娘,左手中幡了一面赤色小幡,右手捏了一枝赤樱枪;北方的十个巫娘,左手中执了一面皂幡,右手执了一柄黑斧。中间那个严道育,这时已将桃木剑插在背上,换执了一面杏黄幡。只见严道育的杏黄幡向空中挥去,东西南北四十个巫娘,也同时挥动了四十面青赤白皂的幡子,一时五色飞扬。   邵帝笑道:“好玩!好玩!”鹦鹉忙道:“圣上不要声张!”这时便见道育将杏黄幡向东一指,口中念念有词。东方十个巫娘,如飞的奔向中央;道育又向西一指,西方十个巫娘,也奔到了中央去;道育再向南一指去,南方的十个巫娘已奔赴中央;等到向北一指,四队齐集。道育喝声“疾”,细乐又止,金鼓复鸣。四十个巫娘舞动剑锤枪斧,各相刺击。一时剑气锤光枪花斧影,浑作一团,中间还夹杂着一圈黄气,便是道育舞动的那枝锡仗。原来那枝锡仗上,镀有黄金的缘故。在他们浑舞得不可开交的时间,猛听得清越越一声玉罄,恍如暮鼓晨钟,醒人不少,霎时间,金鼓不作,浑战停场。   这时只见道育和那四十个巫娘,一齐在地上俯伏,三十二个童男,三十二个童女,簇拥着一人上场,邵帝见了,竟直站起来。阅者可知道为何?原来由童男童女簇拥出来的那个人,便是眉若春山,目如秋水,细零零一束小蛮腰,乌黑黑一头青丝发。裙下双钩,露出尖红一点。一只尖尖春笋的右手中,执了一柄云塵。不就是道育口中称那正中悬挂的那位九天金母娘娘是谁,这怎不叫邵帝吃惊起立。   邵帝再抬头看时,正中画上,哪里还有神女的影儿呢,只剩了一个空画悬挂在那里,越发使邵帝惊诧起来,便是鹦鹉也呆住在一旁。这时全场的巫娘,俱已静悄悄伏在地上。邵帝和鹦鹉也于不知不觉之间,俯伏在地上。这时一阵阵的香风,薰得邵帝骨软筋酥,要想抬头瞧个饱,又碍着鹦鹉在侧。   邵帝正在神思惝想的时候,铛的一声金钟响亮。邵帝再抬头看时,早已不见了仙女踪迹。起身再看那画上时,依旧是一个栩栩若活的九天金母娘娘。累得邵帝如醉如痴,轻轻的问那鹦鹉道:“朕是在梦中不成?”鹦鹉笑道:“好端端的青天白日,哪会做梦。圣上却是被神女勾魂去也!”说得邵帝反没意思起来。其实这些个玩意,都是那道育使的手段,哪里会有画上的九天金母娘娘走下画来的事?画儿原来有两幅,挂在一起,有画的一幅,挂在前边,后面的那一幅,却是没有画的。   在三十二个童男、三十二个童女簇拥着画上人儿走出来时,那幅有画的图儿已是卷了起来。待邵帝看时,便不见了画上的人。   等到金钟一响时,有画的那幅图又放了下来,这时场中便不见了画上的人儿。若问画上的人,是何人所扮?便是严道育的一个干女儿。阅者要明白,并不是先有了画儿,人再去扮作画上的人儿。原是先有了人儿,才描成了那幅画儿,请问还会不像吗”也难怪邵帝疑神疑鬼了。   这时严道育走到邵帝面前道:“圣上至诚,感动了九天金母娘娘,竟会一显法身,真是莫大的祥瑞,圣上的至德,今日道场已毕,请圣上回宫安养。”邵帝却笑着道:“今日得见九天金母娘娘法身,朕躬深为喜悦,此皆神师的道法有灵,才能使九天金母娘娘来临法会。”道育谦道:“愚下全仗着圣上洪福罢了!”邵帝这时忽正色道:“神师,朕今夕回宫,当斋戒沐浴,独卧寝殿。便烦神师的高深道法,求九天金母娘娘,梦中与朕躬相见,朕尚须向九天金母娘娘拜求修真的诀术。谅来像朕躬这般至诚,加上神师的道法,定能使九天金母娘娘感动的了。”鹦鹉听了邵帝的话,明知他不怀好意,却替道育担心。   正是:巧言拜求修真术,难问居中一片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云雨太荒唐梦真梦假尘寰多变幻怜死怜生   话说邵帝要求严道育与九天金母娘娘梦中相会,道育听了便道:“圣上有命,愚下理当效力,惟望圣上独宿寝殿,不准容一人逗留,恐触怒了金母娘娘,便要使愚下受罪了。”邵帝见道育毫不推辞,心花顿时怒放,便道:“今夕果能仗神师法力,在梦中相会了九天金母娘娘,朕躬重重的有赏。”道育即乘间要索道:“愚下不敢拜领它种珍宝金银,只求圣上将通宵明玉狮一对见赐,愚下已是受恩不浅。”邵帝便允了道育,遂与鹦鹉退出正乾道场,出了御花园,回宫而去。邵帝恨不得立时天晚,好容易巴到了红日西斜,碧月东升,邵帝便独进了寝宫,禁止一切宫女内侍等人至寝宫伺候。他便和衣上了龙床,疑神闭目,想立刻入梦。哪知越想睡去越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双目就是合不上来,心中焦急万分,更是安睡不成。听那宫城更鼓蓬蓬的打了二鼓,明月多情,欲偷偷的进来窥人。邵帝不禁叹道:“神女会襄王,巫山云雨的话儿,恐是说说罢了。”他懊丧了一会,渐有些精神恍惚起来。   在迷惘之间,忽觉有一般浓郁的香味,非兰非麝,直送进脑门。邵帝的神思便越发模糊,陡听见一声娘娘到也,睁目看时,龙床面前,不是亭亭站着一个眉若春山,目如秋水,细零零一束小蛮腰,乌黑黑一头青丝发,裙下双钩尖尖露了一点红,手中执了云塵的九天金母娘娘是谁,只见她笑微微露了两个酒涡,一股异香,薰人欲醉。那时早把个爱色贪花的邵帝,酥麻了半边,要想坐起身子,就是动弹不得。只见金母娘娘轻启朱唇道:“严道师作法,恳求哀家道,宋帝刘邵,至诚欲会哀家,此事哀家早已知道。本来人神相隔,哀家也不得轻易下凡,致遭天谴,只缘汝与哀家,尚有一夕宿缘,今宵才应召而至,此后便无缘再会了。还望转嘱严道师,下次也不可再来请求哀家,如若故违,定受天诛不恕。”说毕,便盈盈坐在龙床上面。邵帝便在枕上叩头道:“一之已甚,其可再乎,朕躬当敬遵法旨,决不敢再来上渎娘娘了。”好一个九天金母娘娘竟嘤咛一笑,纵体入怀,了结她口中所说的一夕宿缘。她和邵帝的风流体态,小子也不用着意描摹,便用如鱼得水、似胶如漆的老套儿,说两句算了。   阅者也都是明眼人,早知此夕云雨巫山的神女,真不是什么九天金母娘娘,还是严道育的干女儿。但是这个女儿的来历,倒也要表白一番。原来那个冒牌神女,姓陆,叫做轻红,原是维扬人氏,年仅十八,生得风流体态,绰约动人,裙下双钩,推为维扬郡中第一,真足勾走了浪子的三魂六魄。她的父亲叫做陆炳南,她的母亲吴氏,早已去世。炳南也不续娶,抚养轻红,到了十五岁的一年,炳南也一命呜呼。剩下一个如花如玉的女儿,便被远房的一个无赖阿叔,卖入了勾栏。轻红也无可如何,只得在火坑中度日,学得一手好琵琶,一口好曲儿。她的容貌,本已好了,再加着会弹会唱,哪有不动人的理。不多时,马樱花下,游騌满系,倾动了合郡人士,只是她守身如玉,从不许春风吹度玉门关,给人染指。鸨儿倚她为钱树子,也不敢去逼她,尽让她去拣了如意郎君再说。   有天却来了一个公子,小子终脱不了俗例,说这位公子,生得貌若潘安,神如宋玉,性格儿又温柔潇洒,一些没有贵介浊气。轻红一见,早已芳心默许,这个郎君才是托身的人了。   当下殷勤招待,格外献媚。询问公子家世,原来姓司马,单名一个镜字,原是亡晋的远代皇孙。轻红便分外垂怜,即晚留住了司马公子,情定一夕,盟约三生了。   司马镜不久便替轻红脱籍,载艳回家。哪知司马镜已有大妇在家,那个大妇刘氏,又是一位胭脂虎,司马镜偏做了陈季常。轻红到了他家,便日受刘氏凌虐,轻红哪里经得起折磨,便私自逃了出来。可怜她三寸不到的小金莲,怎会跋涉道途,走到了一条大河面前,她便思纵身入河,说时迟,那时快,轻红的一搦柳腰已被人双手搿住,回头看时,见也是一个妇女。   那妇女见了轻红的姣模样,好不痛惜,即道:“小娘子青年妙龄,怎忍心得下葬身鱼腹,有什么冤屈事儿,不妨说些给小妇人听了,横竖彼此都是一般的女子,说说更是不妨。也许小妇人能够替你设法。”轻红便含泪称谢,一同坐在堤岸上,遂将往事说了出来。那妇人听罢哈哈笑道:“小娘子错矣,此间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小娘子这般花容月貌,往河中一跳,岂不辜负了自己,小妇人唤做严道育,如蒙小娘子不嫌轻蔑,不妨拜在小妇人膝下,做个干女儿如何?”轻红原闻严道育是个有名的女巫,如今自己无处投身,听说肯收她做个干女儿,便双膝跪倒,娇滴滴叫了声:“干娘!”喜得道育眉花眼笑,遂一同带了回家,这便是轻红的来历。   如今又要说到原文上去了。那天晚上,邵帝进了寝殿,鹦鹉却发急起来,便赶到严道育那里问道:“婆子,你玩些什么神通,竟允许了圣上,使与九天金母娘娘相会?”道育原不瞒鹦鹉,即完全说穿了,在道育的初意,还想使轻红时时与邵帝相会,不料鹦鹉反对,只允一次,往后却不准。道育明知鹦鹉怀了醋意,恐邵帝迷惑了轻红,使她失宠,道育也只得强允了。   便教了轻红一番神话,只有一夕之缘,杜绝了邵帝的麻烦,省得鹦鹉不欢。当晚轻红改扮停当,到了二鼓相近,便与严道育轻轻踅到寝殿,道育用一种秘制的迷魂香薰到里面,便是邵帝初时闻着的一股浓郁的香味。邵帝即神思恍惚,宛似入梦一般,这样做作,才好使邵帝深信是梦中相会。等到邵帝和轻红一度销魂之后,邵帝疲极之下,即昏昏睡去。轻红却于此时轻轻起床,出了寝殿。到邵帝好梦回时,枕畔神女已是杳无踪迹,越发信是梦中相会。当下起身之后,道育便来问道:“圣上昨夜可曾相会九天金母娘娘?”邵帝笑喧:“神师法术,固是高强。”便将神女所说的话一一说了出来。道育佯作失惊道:“如此看来,愚下往后倒要仔细才好。”邵帝遂将通宵明玉狮一对赐与了道育,以酬其功。故邵帝始终没有察破此次的事儿,背后却被彼等暗暗好笑,这且不提。   且说那个轻红,原想仗了她的艳色常沾雨露,做一个宠妃。   偏是鹦鹉怀炉,道育深恐被她揭露了真相,反弄巧成拙,便教轻红承了一夕之欢。轻红当时却不过干娘的情面,女儿家的心肠终是狭小的多,轻红过后思量,便越思越恼,怀恨鹦鹉,便在道育面前时露怨言。道育明知轻红委曲,但是她与鹦鹉宛似手臂相联,却不能帮了轻红,推翻鹦鹉,只得虚言安慰,教她忍耐些儿,往后有了机会,再作道理。   轻红何等乖巧,也窥破了道育心肠,暗想你干娘不与我设法,难道我自己不会想法不成,我定不与鹦鹉贱婢干休。究竟轻红年幼识浅,不会深沉从事,心中有了这种意见,偏在口中时时泄露了出来。不久便被鹦鹉闻悉,即盛怒去责问道育,叫她立刻将轻红驱逐出宫。道育见鹦鹉真怒了,此事却教道育做了难人,要是顺从了鹦鹉,将轻红逐出宫去,难保轻红不到外面去揭穿她们的隐事,若是不允了鹦鹉的请求,又怕闹出事儿也是不妥。因此道育听了鹦鹉的话,便一时说不出话来。鹦鹉见道育这般模样,更是不悦道:“我也明白了,她是你的干女儿,我竟来错了,原不应和你说的。”   道育见鹦鹉误会了她的意思,忙将为难之处说了出来,鹦鹉听了,却也不错,便沉吟了一会道:“你说逐了她出去,怕她揭穿了我们的隐情,照了她这几天的情形,留她在宫中,难道就没有危险发生?”一语提醒了道育,便皱眉道:“这个孩子,我竟白疼了她,若是为了我们安全着想,竟留她不得了。”鹦鹉拍手道:“你可醒了,我们犯不上为了她,伤了多年的感情。”道育又经鹦鹉一激,便毅然道:“我也顾她不得了,我自有处治她的法儿。”便附耳与她说了一回,鹦鹉始欣欣而去。   当晚,道育却招轻红到她卧室里面,对轻红道:“恭喜干女儿。”轻红听了,好不诧异,便道:“干娘敢是疯了,我有何喜可贺?”道有笑道:“痴孩子,你还不知底细,圣上听了鹦鹉贵人的话,也要将你封为贵人,今夕圣上又要和你颠鸾倒凤了。”轻红听了此语,好不羞愧,只是还不肯深信道:“鹦鹉正在忌我,怎肯在圣上面前说出我来,定是干娘和我打趣。”道育正色道:“确是真事,不说玩话。今晚二更时,你依旧扮了九天金母娘娘到寝殿好了,圣上还是独个儿在那里候你。”   轻红怎知是计,好不欢喜。到了二更时分,便又扮作了金母娘娘,到了寝殿,果见邵帝颠巍巍坐在龙床上面,轻红便娉娉婷婷的走将过去,哪知邵帝见她走近身前,便即一声怒吼,但见手儿一扬之际,一柄龙泉宝剑已在轻红的粉颈上挥过,一个绝色佳人顿时命赴黄泉。   原来,这晚邵帝回宫,鹦鹉便谓邵帝道:“神师命妾奏知圣上,她昨晚梦见九天金母娘娘对她言道:‘今夕二更时分,有妖魔变了我的形态,要迷惑宋主,汝可奏知刘邵,叫他等候妖魔来时,可出其不意杀死了他,以绝后患。’因此,神师便告知了妾,嘱妾代奏圣上,今宵留神为要。”邵帝听了,好不愤怒道:“何物妖魔,胆敢变了金母娘娘的体态,想迷惑朕躬,朕若不将他杀死,誓不甘休。”邵帝便暗藏了龙泉宝剑在寝殿等候妖魔降临。可怜那个轻红,梦里也想不到救她活命的干娘,仍会送她性命,真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了。便是那个邵帝始终也蒙在鼓里,万想不到此次所杀的妖魔,便是上次梦中相见的九天金母娘娘,两方面全中了道育和鹦鹉的奸计。正是:未沾雨露射先死,常使红颜泪满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除元凶新君登大宝慕三美黠婢唤更衣   话说邵帝拔剑杀死了轻红,正想细看被杀的妖魔现出怎样的原形,哪知却抢进了四个内侍,随后进来的便是鹦鹉与道育。   邵帝见了二人便道:“妖魔已被朕躬杀死,不知他显出什么原形,待我们看他变来。”道育忙道:“既已杀死,也就是了,圣上的寝殿不宜使妖魔的尸骸久留。”道育说着,不待邵帝发语,竟命四个内侍将轻红尸首抬到御花园空地上,用火焚化。   一面又命宫女打扫殿上的血迹,收拾干净。这也是道育等的深谋远虑,惧邵帝不见妖魔显出原形,时间一久,难免给邵帝察出破绽,反而不美。便在顷刻之间,用焚尸灭迹的计遮盖了过去。这时蓬、蓬、蓬三声宫鼓,月色也模糊了,道育便告辞回去,鹦鹉即伺候邵帝一同安寝。从此鹦鹉去了夺宠的轻红,独承主欢,不题。   且说邵帝自弑逆即位以来,他性本凶残万分,他恐宗室王侯阴谋害彼,他便借了他故,深入宫内,杀了不少的宗室子弟。   这时他又猜忌武陵王刘骏,便暗暗修书与步兵校尉沈庆之,阳与武陵王会师征蛮,阴则趁机下手,嘱庆之杀了武陵王骏。哪知庆之到了武陵王屯兵的五洲,进见武陵王,即将邵帝手书与骏观看,并道:“庆之受了先帝厚恩,常存讨逆之心,今逆邵日形荒谬,如不早日剪除,大宋江山定被他一人断送了。庆之愿殿下速即兴兵讨逆,庆之愿效前驱。”   骏听了庆之的一番言语,急离座拜谢道:“国家的存亡,皆恃将军仗义了。”庆之也慌忙答拜。当下即命内外整兵,不消十天工夫,庆之已部署井井,即由府主簿颜竣草檄四方,共奉义师,兴讨逆邵,以安国基。不多时日,便有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雍州刺史臧质等,率军响应。未几响应的义师,更是四方云集,声势大盛。邵帝自夸善兵,便亲率了军士出战,他还不知道人心同恶,军心早背,哪里有人肯替他出了死力去争战,便被义师节节进取,势如破竹,逆邵连连败北,逃回了建康。他因江夏王义恭,私离建康,奔往江宁。这时武陵王骏也到了江宁,义恭便草述即位仪注,与群臣拥骏即了帝位。逆邵大怒,便将义恭的十二个儿子尽行杀死。   骏帝即位之后,便令臧质率军向建康进逼,慌得逆邵派人迎敌,日夜担心,再无心与鹦鹉取乐。独有那个神师严道育又来捣鬼,对逆邵道:“圣上尽请放胆安心,愚下当替圣上出力,使反王叛将一个个命赴黄泉。”逆邵本来最信道育的话儿,此时听说他有这副本领,能使反王叛将全行丧命,好不喜悦,便问道育用什么法儿?道育道:“圣上只须将玉玺交与愚下一用。”   逆邵听说道育叫他将玉玺交彼,不免起了疑心,恐道育怀了歹意,便正色道:“玉玺为国家的重宝,怎能轻易交与神师,难道神师作法,玉玺也有重大的用处不成?”道育见逆邵动疑,忙道:“愚下也知玉玺为国家的重宝,不可随意授人,实缘此次作法拜表,上达天宫,押尾印章,不用玉玺盖印,便显不是至诚,触怒天帝,不但于事无益,反恐大受损害,因此,才要向圣上索取玉玺。愚下受了圣上天高地厚的恩赐,在这危急存亡的当子,反敢生什么歹意,违背了圣上,不怕天诛地灭吗?”逆邵听道育如此说来,心下方始释然,便含笑道:“神师为国效力,朕躬怎会起疑。”说毕,即命将玉玺交与了道育。   道育当下又在御花园高筑了一所祭坛,她便日夜登坛作法。   可是进攻的军队已逼近了建康,不多几天,已被臧质的军士攻破守卒,杀了进来。逆邵明知大事已去,欲单骑脱逃,哪里来得及,被义军高禽将邵擒住。皇后殷氏、皇子伟之,严道育与王鹦鹉也未被漏网,臧质便封府库,清宫禁,只不见了传国玉玺,便追问逆邵,才知道在严道育那里。在道育身上搜查,果然得了玉玺,随即献于新皇。逆邵与四子俱枭首示众,薄尸市曹,始兴王濬也被义恭所杀。逆后殷氏与逆妃一行人,奉了新皇的诏旨,一律赐帛自尽。只有严道育与王鹦鹉死得最是惨苦,原来她们受诛的那日牵出牢狱,到了市上,即被人将道育与鹦鹉全身裸露,众人鞭笞交下,打得她们二人奄奄一息。偏有一个无赖冷不防用根杆儿直向鹦鹉阴中捣去,她便一声惨叫,顿时了帐。行刑的割去了两人头颅,将尸体用火焚化,这一双作恶的枭妇如是结果,大快人心。也足见天道好还了。   且说宋主骏登了大位,改元孝建,南谯王义宣依旧出镇荆州,宣子恺封宜阳县王,凯兄弟有十六人,姊妹亦甚多,皆留居京邸。在这许多姊妹中间,却有三个公主,最为美艳。一个叫静贞,生得圆姿替月,异样风流;一个叫静婉,却生得弱小轻盈,恍如赵家飞燕,能作掌中之舞;一个叫静仪,更是秀色堪餐,荡人魂魄。有天姊妹三人,合伙儿进宫去见皇太后路氏请安。路太后也很爱这三个,便留三姊妹一同晚膳。   尚未食毕的当子,宋主骏来见路太后,一见三朵姊妹花,各人有各人的风流体态,宋主顿似雪狮子向火,全身瘫化了。   原来宋主骏这时年方二十四岁,正是一个精强力壮的英雄,可是他也是个色中饿鬼、猎艳班头,见不得美人儿,要是瞧在眼里,便不肯轻易放人。路太后又是个溺子甚深的妇人,一任宋主骏在宫纵淫,她毫不训责。宋主骏便越发肆无忌惮了,凡是入宫的妇女,只要略具二、三分姿色,骏帝便要强逼成欢,也不管亲疏长幼,终是任意闹去。这晚见了三个从姊妹生得如此姿容,请教阅者想,他还不要馋涎欲滴,快尝朵颐吗?当下便不像了人君,嬉皮涎脸,径与三姊妹调笑。三姊妹好不窘迫,又不便发作,只得默默无言,拈弄衣角,好不容易骏帝告辞而去。三姊妹也不敢久留,即辞了路太后而出。   才离显阳殿没有多路,两旁早涌出数十个宫女,遮住三姊妹去路道:“圣上有旨,请三公主入宫小叙。”三姊妹听说,不禁小鹿撞胸,暗暗叫声苦也。还是静仪的胆儿稍为大些,便道:“今夕已晚,我们要回去了,你们去回复圣上,准明天来请安。”宫女们哪里肯让三姊妹出宫,大家暗使一个眼风,便不由三姊妹分说,竟各拥了一个,前扶后送,风也似的拥入骏帝宫中。   三姊妹进了帝宫,抬头瞧时,正中一席酒筵上面,高高坐着一个面含春色的风流天子宋主骏,只得硬了头皮上前相见。   骏帝满面含笑,离座起立道:“今夕何幸,得与三皇妹相见,真是三生有幸了,特备了精肴薄酒,敢请三位皇妹略进一觞,还望不要推辞。”说着竟先伸手儿去拉静仪的衣袖,要她就座。   三姊妹见骏帝初次见面已说了不伦不类的话儿,此刻又失礼动手,三姊妹好不着慌,径自红了脸儿入席。各各怀着鬼胎,默然低头,一眼也不向骏帝望去。骏帝见她们这样含羞答答,越发动情,恨不得立刻搂住了她们。便又含笑了道:“三位皇妹不必拘束,尽请开怀畅饮,自家兄妹,小叙清谈,未始不是一件雅事。要是谈得开怀,我们兄妹四人正不妨同床合被、抵足而眠,倾谈到明天也是美事,谅来三位皇妹决不以愚兄为唐突西子。”骏帝说毕话儿,便亲执金壶,要三姊妹满饮一尊。三姊妹听了同床合被、抵足而眠的混话,早已红浸双颊,秋波中珠泪含满了一眶,又见骏帝来强酒,更是惶急欲死,恨不得地上生个洞儿钻了进去。   这时一旁有个宫女,呼做小环,她是在宫女中间最得骏帝所宠,她又工于心计,善于调排,察言观色,更是知机识窍。   此刻她见三姊妹窘迫的情形,深恐骏帝闹僵,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高呼一声圣上更衣。骏帝正一手搭在静仪肩头,一手擎着金尊,送到静仪唇边,硬要叫她饮下,蓦被小环高呼更衣,倒将骏帝吃了一惊,手儿一侧,尊中的酒儿泼了静仪一身。   骏帝好不愤怒,正想发作,却见小环小眼儿一闪,小嘴儿一歪。骏帝早已会意,怒气也不发作了,便道:“三位皇妹请宽坐,愚兄更衣便来。”说毕匆匆而去。到了外面,小环已是随后跟至。骏帝便勾了小环的粉颈道:“环儿,你唤朕更衣,定有深意存在,是不是替朕打算那三个美人儿?”小环抿嘴道:“谁说不是,照了圣上在席间那般光景,莫说美人见怜,成就好事,反要因羞起怒,誓不从君了。”骏帝轻轻打了小环一下道:“此刻便由你说嘴,要是想不出好法儿来,再来问你。”小环道:“法儿早已有了,我替圣上道,可好?”便附耳与骏帝说了。骏帝听毕,拥了小环亲了几个吻道:“可儿可儿,一准如此好了。”小环便自去准备一切,骏帝仍回进了宫中。   三个姊妹自骏帝走后,安心了不少。此间见骏帝重行入席,又已焦急万分。静仪便亭亭起立道:“承圣上宠赐酒食,今已饱领,天时已晚,谨请告辞。”骏帝笑道:“即来之,则安之,皇妹何必急急,若不善饮酒,愚兄亦不敢强人所难,决不强酒,再请宽坐一回。”三姊妹见告辞不脱,更是如芒在背,情知不妙。不多一会,宫女献上四盘点心,分置三姊妹及骏帝面前,骏帝便指了盘中的点心,对三姊妹道:“此种点心名唤珍珠八宝糕,是愚兄厨中的特制佳品,因三位皇妹从未尝及,因此留皇妹等宽坐片刻,也一尝此糕风味,再让三位皇妹回去。”三姊妹听了骏帝此话,顿如肩上释了千斤重担,宽心了一大半,不禁相视微笑。骏帝见她们竟有了笑容,好不喜欢,举箸道:“三位皇妹速食,此糕一凉,便要走味。”三姊妹的腹中,原未饥饿,哪里吃得下什么珍珠八宝糕,只是归去心肠甚急,便不约而同的举起箸儿各拑了一块糕儿,勉强食尽,觉得糕的味儿倒还不错。甜也甜得精细,香又香得特别。这时宫女献上清茶,三姊妹因糕儿甜腻了嘴,见有茶来,正中心怀,便想呷了几口茶儿即欲告辞回去,遂各自端起茶怀,咕都都吃了数口,这一来,要想脱身回去可就难了,正是:钓竿早已安排就,怎会鱼儿不上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媚茶儿三雕一箭粲莲花片语全贞   话说三姊妹呷了几口茶儿,起初原想就要告辞回去,此刻却尽坐着不走。三个姊妹,六只妙目,一齐钉住了骏帝,一个个春上眉梢,红添粉颊。偏是四下里又奏起了靡靡的宫商,格外动人情绪。三姊妹越发如醉如痴,啮唇含指,喘息微微,先前的端庄娇羞,却变做了荡态毕露,媚目撩人。骏帝却安闲自在的只顾喝酒,先前的一副猴急相儿,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只见静贞斜睨了骏帝,娇滴滴的“圣上……圣上……”叫了两声,似笑非笑的双目一睃,亭亭起立。   骏帝便用箸儿一击金尊,小环已应声而入,径趋至静贞身畔道:“公主醉也,待小奴扶公主睡去。”静贞微微应了一声,秋波儿又掠向骏帝面上,轻盈一笑道:“圣上……圣……,妾去睡了。”说毕便由小环扶了走出。静贞也不向两个姊妹说声,两个姊妹也不阻止静贞。不多时,静仪和静婉也由小环一个一个的扶了出去。骏帝就是喝酒不止,这时已有七八分酒意。小环已安顿好了三姊妹,便含笑对骏帝道:“渔郎好去问津了,桃源洞口,还须依次探路,不要兴儿浓如酒,狼籍好花枝。”   骏帝掷杯离座道:“论功行赏,当让阿环可儿首占一筹。”小环笑道:“已是鼎足三分之势,小奴也不忍再分杯羹的了,良辰容易,快些去吧,可晓得神女巫山,已如大旱之望云霓,还不去沛然下降,分润雨露,便要憔悴花枝了。”骏帝哈哈笑道:“小妮子煞是可儿,连篇的掉书袋,你识几个字呢。朕躬便听了你的话儿,你的十大功劳,权且记在簿上,日后再行酬功给赏。”骏帝话毕,便兴冲冲的进了寝殿,好不得意。三个花一般的美人儿,给他一箭三雕,都领略了滋味。在一般登徒子看来,使觉得骏帝艳福无穷,谁也不想希望有此一日,若是想到了如此一来,便沦入了畜生道中,却要惕然而悟,不敢作非分之想了。便是三姊妹初时何等端庄自重,入后怎又媚态毕露,变了怀春的少女,与先前判若两人呢?小子若不表白一番,岂不是大大的一个漏洞。   原来三姊妹的变态弊病就出在珍珠八宝糕上。因为三姊妹所食的糕中,都和了媚药,她们吃了下去,怎不要发作,所以她们吃的当子,觉得糕的味儿甜也甜得精细,香又香得特别了。   只是单吃了糕儿,性儿发作还要慢些,偏又呷了几口茶儿,那茶叶也用媚药练过,经不起滚水一冲,味儿多出,试想喝了下去,三姊妹怎不要立刻迷去了本性,逗起一团欲火,做出媚人状态,便致受了骏帝的点污。就是一时还不清醒,等到媚药性儿过去,恢复了本性,木已成舟,三姊妹也只得含垢忍辱了,顺从了骏帝。从此便不时进宫,与骏帝幽会,竟也忘了廉耻,一般的献媚求怜。论到此事的罪魁祸首固是骏帝,要不有助纣为虐的小环,唤一声更衣,献了这个毒计,三姊妹也许不致失身。小子写到此处,倒又要将小环的来历向阅者报告一番了。   原来那个小环,她的父亲本是江湖上的一个巨骗,专一贩卖人口,诱拐小儿,奸骗妇女,又会合制迷药媚药,更兼足智多谋,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恶徒,江湖上人称他小诸葛贾清泉。   小环的母亲徐氏,也是一个阴贼残忍的婆娘,夫妻俩合做那伤天害理的生涯,从来没有破案。有一次却失风被捕,审讯之下,县丞知是积案如山的一双恶人,便立毙杖下。那时小环也已十四岁了,她早已学会了她父亲的本领,自从她的父母死了之后,失去依靠,便由一个姓赵的内侍收留了她。不久,便夤缘进宫,深得骏帝宠爱。这次便将从前所存留的媚药,作成了静仪三姊妹,从此更得骏帝宠爱。逢到骏帝所爱的妇女,有不愿顺从的人,都由小环用媚药的手段成就了好事。   有天,骏帝退朝之后,照例至显阳殿谒见路太后,只见殿上正坐着一个面似芙蕖艳,腰同扬柳细,活泼泼一双妙目,尖葱葱十支春笋的美人。她见骏帝进殿,即便起立,轻折柳腰,徐跪玉膝,盈盈下拜。骏帝竟上前双手挽扶道:“卿是何人?”美人娇怯怯的道:“臣妾乃侍中杨顺之妻石氏。”骏帝听了她脆生生的一副娇喉,好不悦耳动听,早已魂飞魄散,便匆匆和太后说了几句没关紧要的话,告辞出殿,即命宫女寻到了小环。骏帝道:“环儿,显阳殿中现有一个天仙般的石美人,你须与朕设策。”小环道:“这时才过辰刻,捱到天晚还有三、四个时辰,难道圣上要在白昼和她云雨不成?”骏帝道:“朕躬已是刻不待缓,怎能捱到晚上。并且那个石美人,恐她不到天晚,便要去了。”小环见骏帝如此急色,不禁笑道:“圣上终是这副样儿,依小奴看来,此事原也容易,竟不必用什么媚药,只要引诱她到了圣上寝殿,圣上自去挑动,臣下的妻儿一来震于圣威,二来乐得顺从,得沾圣上雨露,哪有不马到成功的理,准备携手上阳台好了。”骏帝听了觉得甚是合理,便道:“既是如此,须要怎样的话儿去引诱石美人进朕的寝殿?”小环道:“此事不难,由小奴办理好了,圣上无事,不妨先至寝殿等候,小奴自会送上玉人给圣上消受。”骏帝便欢然而去,小环也到了显阳殿外,远远的站着,等候石氏出殿。   且说石氏在路太后殿中闲谈了一回,见将近午刻,便向太后告辞,太后坚留石氏午膳,石氏称谢谨辞,太后也不强留,石氏便娉娉婷婷的走出了显阳殿。正想绕道出宫,小环早已抢步上前,笑盈盈的道:“这位敢是石夫人?”石氏站定姣躯,见面前一个宫女,生得也有六、七分姿色,白生生瓜子脸儿,微有点细白麻儿,小小樱桃朱红一点,细零零的一个小身材,显得玲珑活泼。石氏也含笑道:“姑娘正是。”小环便道:“皇后王娘娘见请夫人有话面叙。”石氏听了好生诧异,暗想,我与王娘娘素未会面,有甚话儿邀我面叙,只是她既遣了宫女前来相请,不便推辞,只得由小环前导,随后相从。三个转,四个弯,走到了一所宫前,小环便站定了道:“石夫人请进去便了。”石氏抬头一瞧,见宫门上面的“燕安”两字,不觉诧异道:“此处乃是寝殿,难道此刻王娘娘还未起身不成,想是姑娘误走了。”小环听了石氏的话儿,暗叫一声苦也。这个雌儿,倒也识字,只是她已到了此地,还怕她插翅飞去,便不由石氏分说,猛的将石氏推进了寝殿,即将殿门拽上,嚓的一声,门外已上了锁。小环却依旧站在门外等候。   石氏被小环出其不意推入了寝殿,便知事有蹊跷,她原是个很有机智的妇人,当下便镇定了心神,静待发生变化,再作对付的打算。这时已见牙床背后,走出一个人儿,笑吟吟的走上前来。石氏一瞧便是骏帝,心下已明白了五、六分。只见骏帝到了面前,即道:“石夫人莲轩惠然下降,真是朕躬莫大的幸事,想是三生石上早订良缘,今日便可一偿宿盟了。”石氏见骏帝一开言便是无赖口吻,暗想这般光景,他竟要白昼宣淫了,不如且用缓兵之计,暂免一时,再图脱身的法儿。当下便佯作媚态道:“蒲柳贱质,怎生有此福分。”骏帝听了暗想,原有这样容易,她竟千肯万肯了,顿时心花怒放,便想伸手去携石氏的玉手同上牙床。好一个石氏,身子微退了两步道:“圣上何必急促于一时,还惧臣妾飞去不成?依了臣妾的下见,觉得当天白日,未免难堪,并且臣妾也没有薰香沐浴,遽与圣上鱼水,有秽圣躬,不如待妾即在宫中洗个浴儿,候至晚上,臣妾自当伺候圣躬,谅来圣上也不是个急色儿,耐不得半天工夫,偏欲急急于一时,反使臣妾见笑了。”骏帝听了石氏一番的婉转话儿,一时倒不便真做急色儿,并且石氏并不要出宫,连洗个浴儿都说在宫中,可知她不是推诿,也许白日作这般勾当,不免格外含羞,当下便道:“既是如此,朕躬便依了夫人的话,入晚与夫人作乐好了。”   石氏见骏帝已坠入计中,便也媚笑道:“这才是圣上的洪恩,臣妾敢不感激。”骏帝却用手指儿在寝殿门上轻弹了三下。   门外的小环,好不诧异,今天的圣上怎会这般不济事,一霎儿已完了。当时开了锁儿,推门进去。石氏见了小环,心中好不怀恨,只是未离虎穴,不便发作,暂时按住了怒气,装作一脸笑容,不待骏帝开言,径上前携了小环手儿,轻轻的附在她耳上说了几句话,又回过头来,笑对骏帝道:“圣上,臣妾去洗浴了。”小环见骏帝点头而笑,便和石氏走出了寝殿,送她出了宫门,任她回去。   小环回进里面,见了骏帝便笑道:“圣上今天怎也不济事,好不羞人。”骏帝道:“尚未真个销魂,怎说朕躬不济。”小环惊道:“既未巫山云雨,怎放石夫人回去洗浴?”骏帝跌足道:“谁让她回去?”小环道:“方才石夫人对圣上道洗浴去,圣上如何点头含笑,不加阻止?”骏帝道:“朕还当作她在宫中洗浴。”便将石氏说的话一一讲给小环听了。小环叹了一口气道:“完了,完了,小奴与圣上全被她瞒过了。方才石夫人附耳对小奴道言:‘已被圣上所污,刻欲回家洗浴,入晚再来伺候。’当时石夫人便向圣上道了声去洗浴了,小奴还当作圣上任她回家洗浴,便送她出了宫门。如今鸟儿出了笼,休想她再投罗网了,横竖圣上已有三位公主相侍,便赦了这个石夫人。   ”骏帝懊丧了道:“朕躬万想不到,反着了她的道儿,连你这般机巧,今天也中了计儿,她既是如此,朕偏不愿放她过去,无论怎样,定要使她与朕并枕一回,才肯干休。小环可儿,你还须想个上上策儿,报仇才是。”小环摇头道:“若在宫门之内,不是小奴夸口,任凭哪个,终脱不了小奴手掌之中;如今在宫门之外,小奴只得谨谢不敏,只好由圣上自作主裁,想个法儿,使石夫人拜倒在圣上面前了。”骏帝凝神累索了一回,蓦地哈哈笑道:“有了!有了!”正是:已纵飞鸟投林去,庇事还须张网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存心纵欲贞妇魂飞有意成仇藩王家破   话说骏帝哈哈笑道:“有了!有了!。”小环便道:“圣上有了什么妙计?”骏帝道:“朕想起来了,石氏为侍中杨顺的妻室,朕便向杨顺索取,他若敢道个不字,朕索性先杀了他,将石氏抢进宫中,怕不给朕受用。”小环皱了皱眉儿道:“照了这样做去,不免传扬开来,受人议论。”骏帝勃然道:“谁敢多言,先斩了他的头儿。”小环见骏帝有些不悦,她便默然不语,任凭他去胡做。骏帝即命内侍传侍中杨顺进见,不多时刻,杨顺已应召而至,见了骏帝,骏帝便道:“汝妻石氏,适间在显阳殿,言语冲撞了太后,竟不别而行,朕念她女流无知,一时失检,故特召汝入宫,快去嘱告石氏,命她速即进宫,向太后谢罪,也就是了。”杨顺此时尚未知内里情由,听说石氏胆敢冲撞了太后,急俯伏地下道:“臣妻出自小家,罔知礼节,幸圣上英明,念她女流,不加罪责,臣当敬遵旨意,命臣妻进宫谢罪,一听太后发落便了。”骏帝道:“太后仁慈,决不难为尔妻,汝快去吧。”杨顺谢了骏帝,出宫回家。   见了石氏,好不愤怒,便诘责石氏:“怎生大胆,竟敢冲撞太后,如今圣上有旨,命你入宫谢罪,速即前去,不得延误。”石氏听了惊得花容失色,遂且泣且诉,一一的情形,全说给丈夫听了。杨顺方始如梦初醒,好不惶急,要是违旨不去,骏帝便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到他们夫妇身上,要是让石氏进宫,明明是送入虎口,一任昏君玷污,自己也对不起石氏,就是石氏,谅也不愿进宫。这时石氏见了杨顺焦急的样子,不禁凄然下跪道:“官人宽心,贱妾拼了此身,入宫去见那昏皇便了。”杨顺明知石氏此去,决不肯受污,定遭惨死,不禁泪下如雨,也跪了下去道:“不如待下官弃了官儿,与汝一同逃走。”   正在话间,家人进内报道:“宫中现有宫女两名在外,用了宫车来接夫人。”石氏一咬银牙,对杨顺道:“贱妾去了,官人珍重。”话毕便出了府门,径登宫车,到了宫门停下,即由两名宫女,导至了骏帝面前。骏帝好不得意,嬉笑着道:“石夫人,你的芳体,想必早已洗净,来、来、来,朕和夫人要践约了。”话毕,便上前来拽衣袖。   石氏袖儿一拂,顿时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指了骏帝道:“伦常礼义,怎可忘了,臣下之妻,岂君可辱。妾此次应召而来,早已存了必死的决心,已无生还之理,圣上若能幡然改过,不加凌辱,不仅贱妾深感圣恩,即是皇宋山河也不致沦亡,若定欲见辱,妾一死不足,惜皇宋山河眼见要断送在昏君的手里了。”石氏将骏帝一番辱骂,换了别个皇帝,早已大发雷霆,偏是骏帝反哈哈大笑道:“石夫人一怒,丰致更见绝色,不要说皇宋山河因卿断送,就是朕躬性命因卿而亡也是值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石氏见骏帝这般厚颜,激怒他不成,暗道一声“罢!”一头向柱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石氏娇躯已被一人自后抱住,石氏回头看时,便是那个小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石氏便破口骂道:“没廉耻的贱婢,助恶作奸,我生不能食尔的肉,死了却不放你自在!”小环毫不动怒,只微微含笑,石氏正想挣脱,小环却伸出右手,向怀里很迅速的拿出了一件东西,向石氏嘴鼻上掩去。石氏只闻得一缕异样的香味儿,真冲进脑门,便失去了知觉,恍如死去的一般。便由小环等扶上了牙床。骏帝拍手笑道:“还怕她飞上天去,环儿真是可人。”原来小环早知石氏激烈,此次入宫,定不肯曲意顺从,她便取了迷魂药儿藏在身畔,到了此时,便取出使用,任凭石氏怎样抵抗,一闻了迷魂药儿,休想再会动弹。以下的事儿,小子也不忍写了,无非一个清清白白的石氏,在那不知人事的当子,受那淫君的玷污罢了。   等到石氏的药性过去,醒过来时,自己已是一丝不挂,睡在锦被之中,明知受了污辱,不禁掩面痛哭。这时室中,静悄悄一个人儿也没有,原来骏帝偿了肉欲之后,他便抽身而去,只剩两个宫女守在门外。石氏见室中无人,身已受辱,便起了自尽的念儿。那时天已昏黑,石氏便将锦被的被夹撕成了几条,一条条接了起来,即在牙床上面的床柱上,扣成环儿,踏上床栏,套入粉颈,一双小金莲离开了床栏,便悬在空中了。不多时候,石氏的一缕芳魂,已脱离了躯壳。等到宫女们入内上灯,瞥见石氏赤条条吊在空中,急忙报知骏帝。骏帝见了,倒也十分不快道:“朕竟害了她了,急命宫女们抬了下来,好好安殓。”此后便不准小环再用迷药。   此后小环也忽忽若有所失,精神错乱,不多几天,小环也就一病身亡。骏帝甚为痛惜,从此失去了一个心腹。有人道:“小环的死,系被石氏阴夺其魄。”小子对于迷信话儿,向不愿提倡,小环的死,也许因石氏自尽之后,深恐石氏向她索命,便惊悸成疾,精神错乱,才致死的,不见得真有石氏的鬼魂向小环索命的事,这且不提。   且说骏帝自小环死后,全仗静仪等三姊妹轮流承欢。只是骏帝私通从姊妹的事,此时却流传到了外面,早已物议沸腾。   俱道今上荒淫,不多时,传到了出镇荆州的南谯王义宣耳中,自己女儿竟被骏帝淫污,怎不教义宣愤怒。这时,恰巧有个雍州刺史臧质调任到江州,臧质自恃帮助了骏帝,同起义师的大功。骏帝即位之后,却不将他重用,他不免怀恨在心头。如今探知南谯王义宣因女儿被淫,也在反对朝廷,臧质原与义宣儿女亲家,因质女镜影为义宣儿子采的妻室。质就暗暗修书与义宣,挑他起兵,进窥建康,彼亦当率兵相助,愿效前驱。义宣本在怀恨朝廷,经臧质一激,便暗行向四处接洽。原定到了秋凉,一同举事。哪知豫州刺史鲁爽与臧质已贸然兴兵,义宜也只得仓促从事,一同发难。   消息传到了骏帝耳中,好不惊慌,他因义宣兵力强盛,便欲让去皇位,自愿迎义宣为帝。一般诸王大臣也没有主张,独有竟陵王诞,反议道:“义宣兴兵犯上,妄动干戈,师出无名,定难幸成,不如遣将迎敌,一决雌雄,怎便以大位拱让他人。”骏帝本无成见,遂止让位之举。即命领军将军柳元景、左卫将军王玄谟等,会师往讨义宣。   这时,已有益州刺史刘秀之不附义宣,径率军暗袭江陵,雍州刺史朱修之又佯附义宣,暗中仍通使建康,待机发动。义宣认修之真心归附,也不防备他了。直至以后义宣传檄,命朱修之出兵接应,修之按兵不动,始知修之并不真心归附。便命司州刺史鲁秀率兵攻打修之,不多时日,已是刀兵四起,遍地烽烟。真到义宣各路的军马失败,义宣伏诛,才告呈平。骏帝自义宣死后,便将他的女儿,尽行召入了后宫,静仪、静婉、静贞三姊妹更是不必说了。就中尤以静仪最得骏帝欢心,日夕相依,宠冠后宫。后来竟产了一儿,骏帝越发欢喜,替静仪的生儿取名“子鸾”,排行第八,封静仪为淑妃。但是究竟是个从妹,不能直说出去,便算了殷琰的家人,没入义宣家,由义宣家又没入了宫中,便封为殷淑妃,这种异想天开的张冠李戴也亏他们想出。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怎能掩得尽世人的耳目,这且不提。   话说宋主骏自诛了义宣,志在集权,不欲柄归臣下,便不时的压制诸王,凌逼大臣。哪知越是专制,反动更是激烈。一般臣下,原已做了宁人息事,不敢有丝毫跋扈的举动,只有皇弟竟陵王诞,讨逆邵的时候,已在义师之列。此次讨义宣时,他又是独力主张出征,讨平了三大镇。骏帝便进封诞为太子太傅,领扬州刺史。偏是诞也不是个安静人物,自恃功高,便甲第连云,穷极奢华,巧置园林池沼,更是华美非常。又招募了不少的精壮汉子作为卫队,甲仗鲜明,震动一时。骏帝在此使行专制的时候,本已疑忌甚深,如今探知了竟陵王诞这般情形,哪得不要防范。便一再调镇,最后使诞为南兖州刺史,更派仆射刘贤琛镇守南徐,暗行监视。   到了改元大明的第三年上,竟陵王诞果蠢然思动,修理城池,整顿甲兵,预备与骏帝争个高下。参军刘智渊窥知诞军作乱,他便托故回都,向骏帝告密。骏帝便暗行戒备,静候诞的反迹一露,即欲奉兵征讨。这时诞却狂妄愈甚,私制帝舆,万分精美,常乘舆率了卫队周行市中。又听信了术士屠伯阳的话,用蛊惑的术儿诅咒骏帝,便有吴郡的刘成、豫章的陈淡之先后上书告变。骏帝即召台臣,劾诞罪恶,撤去南兖州刺史,降爵为侯,令他回都,另命义兴太守桓阆为兖州刺史,拨给羽林军三千人,出诞不意,袭取南兖州。   不料事机不密,诞早已得了消息,已是准备就绪。适至那日天明的时候,桓阆叩城,不提防诞已领兵杀出。桓阆原是袭人来的,哪知反被人袭,一时措手不及,立被杀死。三千羽林军也杀得四分五散。   骏帝得了报告,便命沈庆之统兵讨逆,并饬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一同会师广陵城下,限期破城。三人的兵马到了广陵城下,立即进攻,竟陵王诞几次出城迎敌,终是屡战屡北,没打过一次胜仗,诞只得据城固守。这时骏帝即连连催促庆之从速破城,生擒竟陵王。庆之便督诸军,奋勇攻城,便攻破了城池,杀进城内。诞见大事已去,只想逃命免死,便逃至后花园中暂避,为裨将沈胤之所见,上前追拿。诞飞奔图免,世是命该绝了,一个不小心,失足坠在池中,当下被官军牵出,枭首送京。诞母殷氏,妻徐氏俱自尽而亡,诞子景然初时幸得避匿,而后不多几天,仍被官军所获,难免一死。好好一个竟陵王不做,妄想蠢动,便做了第二个南谯王义宜,弄得家破人亡。这且不提。   话说骏帝自从征平竟陵王,更是猜忌臣下,狎侮大臣,更兼又是声色货财,赌博纵酒,无一不贪。一班臣下,深恐直言见罪,一个个不敢忠言纳谏。正是:知机莫作忠言谏,烦恼皆从开口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呼卢喝雉宫殿成赌窟泣血椎心辒辕归艳骨   酒绿灯红,笙歌四座,宫娥内侍,一个个传菜送酒,川流不息的奔走,好不忙碌。原来宋主骏帝嫌旧日的宫殿卑陋狭小,不畅于怀,便鸠工建造了一殿,朱梁画栋,穷极精工,题殿名曰“玉烛”。这天是玉烛殿落成之日,骏帝便在晚上大开宴度,召百官饮宴,一般臣下,谁敢不至,琼筵始开,笙簧并奏。骏帝居中一席,南面高坐,右首里坐了个宠妃静仪,便是义宣的女儿,冒称殷淑妃的。左首里坐着一个不承宠的王皇后,其余几个心爱的妃嫔和静婉、静贞等,也列在下座陪饮。一时传杯弄盏,好不有兴。饮了一个更次,百官各各暗使了一个眼色,便纷纷离座,欲拜谢告辞。   只听得上面一个内侍高传帝旨道:“圣上传谕百官,今夕须各人尽兴,不醉无休,失仪勿责,幸毋推辞。”百官听了,面面相觑,暗暗叫苦,只得硬了头皮,重又入座。有几个便佞谄谀的官儿,听说失仪勿责,正中心怀,乐得畅饮尽醉。只苦了几个端肃持重的大臣,一般不善饮酒的人儿,勉强陪座,好不难堪。还有那个正宫王皇后,她原是不愿与宴,此刻便离宫告辞。骏帝本嫌她在座碍眼,巴不得王皇后早些退席,便一任她回去。   骏帝此时已有了五六分酒意,又要显出狎侮大臣的手段,便指了金紫光大夫五玄谟呼为老伧,又指仆射刘秀之呼为老悭,侍中颜师伯齿向外露,骏帝便指为齴。其余短长瘦肥、黑白妍媸,一个个俱有定评,起了绰号。一般臣下,都是莫敢如何,只有含笑承受,累得殷淑妃和一般妃嫔都掩了樱桃小口,吃吃的暗笑。骏帝好不得意,连浮了数大白,更有三个骏帝信任的宠臣,三个都是南台侍御史,兼中书通事舍人,一个叫戴法兴,一个叫戴明宝,一个叫巢尚之。这三个人儿都是胁肩谄笑,能谀善颂的宝货,又是狼狈为奸的同志。这时见骏帝欢悦的当子,便一个个去捧觞上寿。骏帝也欣然进酒,不免又增加了几分酒意,便命法兴执了壶儿,明宝捧了一个能容斤酒的酒卮,尚之却由骏帝授与了一支金漆杖儿,嘱他们三人到每席上面,每个人儿各进三卮,不得延迟。又命宫女们相替击鼓,若有三通鼓,歇三卮酒却还没喝完的人儿,尚之即加杖击,直待饮毕,方可停杖。骏帝这个玩法一宣布,一般不善饮酒的臣下,怎不着慌,便会齐了俯伏在殿下,救骏帝豁免。   骏帝原要作弄不会喝酒的臣下,哪肯饶恕他们。这些人没法,只得苦着脸儿,依旧坐下,拼却一醉也就是了。鼓声起处,法兴等三人逐席行去。不多时,受杖的人已有几个,笑得殷淑妃倒在骏帝怀中,静婉、静贞与嫔妃宫女们等,也是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等到合殿的席上行遍,呕吐狼藉的人儿,东起西应,此停彼吐,也有几个竟醉得人事不知,睡倒在地上。   殷淑妃见了这般光景,才婉言道:“群臣量浅,乞圣上饶恕了他们。圣上也好停酒进膳了。”骏帝此时,已是尽兴,更兼殷淑妃进言,哪忍不听,便传命撤席,百官各退。除留下了戴法兴、戴明宝、巢尚之三人之外,又留住了一个媚事希宠的人儿,便是那个露齿的侍中颜师伯。原来师伯曾做过一任的青冀刺史,收拾所得资财,不亚千万缗。内调了侍中,骏帝也知他富有,此夕便留下了他。等到席终撤筵,即于彼等呼卢喝雉,豪赌起来。偏是师伯的赌运亨通,十有九赢,把个贪财好货的宋主骏帝输得额汗淋漓。师伯见了暗暗好笑,一个转念,却想着不妙了,要是再赢,深恐骏帝发急,便重重的下了一注百万缗。骏帝笑道:“朕躬此次定要赢你了。”话毕,举手一掷,恰巧得雉。骏帝好不欢喜,满想这回赢定了。哪知师伯随意掷出,居然得卢,骏帝急得失色。好一个颜师伯,不慌不忙的敛了子道:“几乎得卢,险些叫圣上受输,如今臣却输了百万缗,圣上鸿运,究非臣下所能企及。”骏帝明明输了,如此一来,反变作了赢家,贪财的骏帝怎不要大喜过望。随即停止,不再赌了。师伯和法兴三人便也告辞而去。骏帝即将赢得钱儿分赐殷淑妃与静婉、静贞等人,这晚便与殷淑妃留宿玉烛殿不提。   从此,骏帝便想出了一个敛财的方法,每经二千石的刺史,还都卸职,调为了内任,便招入玉烛殿,通宵赌博,必将臣下的钱财尽数倾囊才肯放他出去,却将所得的钱财又任情挥霍。   如此的帝皇,简直成了市井的无赖,说也可叹了。只是花不常好,月难时圆,人生在世,怎得永无缺憾,尽过着逍遥的日子。   骏帝虽是贵为帝皇,威震臣下,声色歌舞,任意作乐,似乎人间缺憾,再也轮他不到。哪知冥冥之中,偏却使他生个缺憾了。   原来那年的晚春三月,艳阳天气,芳景宜人。这一天傍晚的时分,骏帝与他心宠的殷淑妃在花园中间游了一会,便想回宫。行经碧桃花下,殷妃见风儿过处,碧桃花片,便狼藉了一地。殷淑妃触景生感,不禁微微的叹道:“无计留春住,花儿都飘零净尽了。”骏帝见殷淑妃惜花起感便道:“朕躬想与爱卿即在碧桃花的下面设席饮酒,一来为卿解闷,二来借作凭吊花神,爱卿你道如何?”殷妃含笑点头。骏帝即命内侍设席花前,和殷妃小酌。不多时,一轮明月照澈园中,殷妃索性命宫女将席上的风灯一齐熄灭。骏帝笑道:“熄了倒好,越发的幽静凉爽了。”殷妃这晚格外喜悦,便也多进了几杯酒儿。骏帝见殷妃欢心,更是有兴,两人谈些风月,观赏花木,浑忘了夜深露重,寒侵衣袖。这时,猛的一阵寒风吹将过来,碧桃花片簌簌的飘下,落满席上。殷妃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方觉身上冷了。散云一片,又遮住了碧月,更见得阴索索了。殷妃便对骏帝道:“夜深了。”骏帝点头道:“朕与爱卿同至玉烛殿去安息吧。”话毕,即携了殷妃玉手,缓缓而行。   骏帝见殷妃粉颊通红,宛似霞烘,知她已是醉了。殷妃醉眼惺忪,微笑向骏帝道:“妾双足的力儿,竟不知到哪里去了。”骏帝便道:“朕使宫女扶持爱卿可好?”殷妃头儿一摇道:“不要她们扶持,圣上……圣上你……”骏帝见了这般娇憨模样,好不心醉,便笑道:“待朕躬亲来扶持可好?”殷妃冁然一粲,一个娇躯已倒在骏帝的臂弯上面,一只右手却钩住了骏帝的颈儿,一个蛾眉臻首倒靠的骏帝的肩头,她已浑身儿不自做主。骏帝便一步步的将她扶到了玉烛殿寝塌上面睡下,也累得喘息微微。不多时,双双进了锦被,光儿浓于酒,不免寻欢过度。到了明天,殷淑妃便头痛身热,咳呛心烦的卧病在床,从此一天重似一天。急得宋主骏帝日夜不宁,饮食无心,千方百计的延医服药,终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起色。殷妃的二妹静婉、静贞便私向骏帝奏道:“殷妃起病的上一晚上,不是和圣上在园中花下饮酒,不要冲犯了什么花神,还请圣上召了巫师,在园中祈祷一番,也许殷妃的病儿从此轻减。”骏帝此时,只要有人想出法儿替殷妃减轻病势,无有不允的理。如今听了两姊妹的话倒也有理,急召了巫师到园中去祈祷。骏帝便亲入园中诣香祝告,哪知忙了三日,殷妃的病势不但见减,却又加重了几分,竟奄奄一息了。骏帝越发坐卧不安,精神颓唐。   殷纪的病儿,捱延到了四月初四的那天,殷妃自知不起,便含泪对骏帝道:“臣妾福薄,不能永侍圣躬。妾死之后,圣上当以国事为重。切勿悲伤,致伤圣躬,妾在九泉更是不安,妾子子鸾,还望圣上加意善视。”殷妃话毕,不多时竟抛弃了宠爱她的骏帝,一瞑不视了。   骏帝哭晕了几次,比死了爹娘更要加上几分,便追封为贵妃,予谥曰宣,埋于玉龙山下,立庙皇都。出葬的那一天,特给辒辌车载奉灵柩,公卿百官、嫔御六宫,排班执引,素服举哀,送丧的人数不下数千人,几比帝后发丧还要烜赫。骏帝自己也送至了南掖门,方始回宫,又饬给事中谢庄作哀策文。谢庄夙富文才,善于弄笔,奉了骏帝的命儿,便洋洋洒洒的做了一大篇,缠绵悱侧,抑扬尽致,真是做得非常哀艳,可歌可泣。   谢庄做好之后,便呈进宫中。骏帝悼亡心切,偃卧在床上悲伤,内侍便将谢庄呈进的哀策文呈现与骏帝,且阅且泣,及至全篇阅毕,枕席上泪痕殆遍,便坐起道:“不谓当今之世,尚有此种人才!”当下即将哀文颁发,勒石镌墓,一时轰动了都下人士,竟相传写,谢庄的才名更是飞扬遐迩了。   骏帝因殷妃临终的时候,嘱其善视子鸾,此时,便进子鸾为司徒,加号抚军。这时子鸾的年龄才只六岁,独邀异数。骏帝又命谢庄为抚军长史,令佐爱儿。骏帝的对于殷妃,真所谓无微不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