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宫闱史 - 第 3 页/共 24 页

须防其诈。”义隆帝道:“昔日的事,道济被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所胁迫,不得不从。并且杀死营阳王,他更是没有干系。现在朕厚恩笼络了他,他定必为朕出力,以赎前愆,决不会有不测的事发生。故朕躬待一切整顿就绪,便须亲征。只是有一件事,朕却要在没有出都之前,要宣布出来了。”   袁后问:“是何事?”义隆帝却指了袁后身后一个宫娃,怀中所抱的一个襁褓小孩,微笑道:“便是此事。”原来那个襁褓小孩,即是袁后所生,当产下的时候,袁后闻那小孩的啼声,恍如狼嗥豺吼;再看他的面目,又是凶恶异常。袁后深知相法,心知此孩不可留养。当时急命宫女请帝入寝殿,袁后对义隆帝道:“此孩他日恐是国家的祸水,万万不可留养,愿杀了此儿,好绝将来祸患。”义隆帝哪里舍得,忍将活泼泼地第一个亲生的孩儿杀死,遂不允袁后的请求,命她好好扶养,取各为邵。只是那时候,义隆帝也是孝服未满,不能够将生子的事传出,故禁止宫中人泄漏出去。到了现在,义隆帝因孝服已满,自己又要出征在即,便欲将生儿喜事,宣布给百官知晓。   到了翌日,百官遂尽知皇后弄璋,纷纷向义隆拜贺。义隆也大开筵席,赐饮群僚。一面却伪言皇后分娩尚未满月,宫庭中事,不可无人管理,特令皇姊会稽公主入宫主持六宫一切事宜。   这位会稽公主,乃是宋武帝刘裕的正后臧氏所生,下嫁振威将军徐逵之,逵之以战事身亡于江夏,会稽公主便嫠居守节。   故义隆帝令她入宫,他便好放心,亲率六军西征谢晦了。以中领军到彦之为前部先锋、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檀道济为总军统帅,陆续出都,溯流西进,一路浩浩荡荡的过去。   这时谢晦也命他的兄弟谢遁、侄儿谢蕊猷与司马周超、参军何承天,留住在江陵。谢晦自己却引兵三万人,令瘐登之为总军,由江津顺流至江口,进据巴陵。谢晦得知前哨探报,知宋兵将至,便屯军候战。偏是霖雨十多天,两军未曾交锋。到了那天天晴,瘐登之用火攻之计,打胜了宋军先锋到彦之的偏将萧欣,夺着了彭城州。谢晦好不快活,复上表要挟宋王,语多狂悖。其实谢晦那时还没有知道檀道济已做了统帅,不日便至。以为道济与他是昔日同谋废立的人,宋主当然不去用他。   哪知道济大军一到,谢晦得了细作报知,不觉惊慌失措,原来他最怕道济的勇决善识。   这日两军接触,江心只见檀字军旗的战船,乘着东风,纵横江面。谢晦的军心早乱,顿时溃败,谢晦便逃还江陵,哪知守城的周超,又归降了宋兵,谢晦忙与弟谢遁,其侄世基、世猷七骑逃出北城。到了安陆,便给该处守吏光顺之擒住,七骑无一得脱,打入囚车,解送至宋营。宋主便班师回都,即下诏将谢晦、谢遁、谢世基、谢世猷,又提监禁在狱的谢嚼,一并押赴市曹斩首。在没有行刑的时候,世基尚吟句道: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   谢晦听了,便也吟道: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   他们叔侄两人吟诗既毕,便伸颈待戮。这时忽有一个少妇,披发跣足,号啕而来。见了谢晦,便双手抱住晦头,且嗔且哭。   谢晦瞋目道:“速即归去,善事夫主!”那少妇只是痛哭不去。   等到行刑官见刑期已至,便劝少妇让开,少妇即与谢晦永诀道:“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凌藉都市!”谢晦厉声道:“事已至此,不必多说话了!”话声未歇,只听见一声炮响,行刑的手起刀落,谢晦的头颅,便滚了下来。那少妇也昏了过去,经人救了她苏醒,舁入舆中而去。阅者可知道那少妇是谁?她乃谢晦的女儿,嫁与彭城王义康的便是。她虽做了宋王的弟媳,却也无能为力救她违犯大逆的生父,只好到刑场痛哭了一番不提。   且说宋主义隆帝平了射逆,便大封功臣,加封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兼江州刺史,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   此外各将士,各赏赉有差,不题。   小子写到了这里,又要掉转笔儿,将北魏的事情,表白一番。原来北魏自嗣帝病没,太子焘即位以来,与南宋相安无事。   这年听说夏主勃勃已死,由子赫连昌继位。北魏本与夏国亦有宿怨,惟因赫连勃勃凶狡善战,北魏也惧他三分。现在听说勃勃死了,魏主焘便有吞并夏国之意。遂与宰相长孙嵩商议定当,即率兵伐夏,破了夏都统万城。   夏主赫连昌逃往了上邽,夏国的后妃公主,俱被魏兵所获,献与魏主焘,魏主便将夏后夏妃没入掖庭。夏公主中有三女绝美,俱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容貌,三女俱为赫连勃勃所出。   一个叫做赫连英,一个叫做赫连容,一个叫做赫连婷,魏主便将三女召纳后宫。第一夕便欲幸赫连容,赫连容誓死力拒。魏主焘哪肯甘休,竟命宫女们将赫连容全身赤裸,魏主乘醉迫淫,赫连容宛转娇啼,遂受污辱,这也是亡国人的惨苦。魏主第二夕,便命赫连婷侍寝。赫连婷也知避免不来,忍辱含垢,与魏主燕好。第三夕便轮到了赫连英,自然也是红颜力弱,勉抱衾袖禂。从此三女轮流常夕,给魏主淫乐。魏主降恩加封,俱封做贵人。   到了这时,三女却忘了亡国的苦楚,反媚事魏主,各争恩宠。自己姊妹,倒自相妒忌,各各不肯相让。   其中却以赫连婷最为狡黠,本来她生得最为美艳,魏主便也最宠爱她。赫连容和赫连英难免心中怀恨,便日伺连婷的短处,预备中伤她。哪知赫连婷分外机警,早猜破了两个妹子的心事,一面和她们二人佯为亲昵,一面却深结宫娃内侍,使他们忠心于己,伺察赫连英和赫连容的短处。   偏是赫连英淫荡性成,竟私通了一个宫门守卫葛恩。那葛恩生得面如冠玉,十分美貌,更是力大如虎,勇猛过人。赫连英和他私通了,如胶如漆,非常恩爱。此事怎能瞒得过赫连婷,不上几天,就被她知道了,她却不动声色。有一天,她暗里对赫连容道:“我们姊妹三人,为了国破家亡,到了此间,圣上加恩,封为贵人。我们姊妹三人,应当各相和爱,同事圣上,怎能够各生意见,自相残害呢?英妹妹却也太不应该了,竟在圣上面前说你的短处,我特来告知你一声,须留神些儿才好。   ”赫连容听了赫连婷的话,不禁怒道:“婷姊你怎知英妹在圣上跟前说我歹话?”赫连婷故意道:“不说也罢,只要你自己留神便是了。”赫连容哪里肯不问个底细,硬逼着要赫连婷说出。赫连婷吞吞吐吐了一回,方道:“昨夕圣上问我,你可知道赫连容背后有怨朕的说话?我听了圣上的话,很是诧异,料想圣上必有用意。但是我也知道,你是个静默自好的人,决不至会口出怨言。当时便对圣上道‘没有。’圣上也不再问了,后来我从圣上语气中探出,才明白上一夕圣上宿在英妹那里,英妹妹说了你的歹话了。”赫连容听了这些话,不禁柳眉倒竖,咬齿道:“阿英贱婢,我定不与尔干休!”赫连婷忙道:“你快不要如此暴躁,英妹妹也是年幼无知,不晓轻重,待我去警戒她一番。你也不要生气,我们三人,终是同胞亲姊妹,决不能自相摧残!”   赫连婷说到了此处,竟眼圈儿一红,声儿哽咽起来。赫连容哪里知是伪,便也簌簌下泪道:“往日只道你婷姊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今日才知道竟错怪了你。”赫连婷见她已入自己计中,便又安慰了她一番而别。   赫连婷随后又到赫连英那里,故意装得十分惊慌的模样。   赫连英好不诧异,正要问她,赫连婷已是双泪直流,指了她道:“英妹妹你怎干出这般事来?”赫连英原是心虚,一听此话,不禁粉面通红,心中别别乱跳,偏要强作镇定。嗫嚅着道:“婷姊此话怎讲?”赫连婷惶急道:“英妹到了此刻,你自己干的事,还要瞒我?本来你的事,我也有知道,方才在容妹妹那里,她将你和葛恩的事告诉了我,她说要告知圣上,以免将来破露了下来,也带累受罪。给我喝住了她,叫他千万不要在圣上面前漏泄!”   赫连英听了这一番话,早已花容失色,珠泪直流。便双膝跪倒在赫连婷面前哀求道:“此事全仗婷姊替我设法了。”赫连婷扶了她起立,便正色道:“本来此事,你也太糊涂,我和你自己亲姊妹,哪有不助你的理。但是从今以后,你却不许再与葛恩来往。容妹妹那里,我自有法儿使她不声张出来。”赫连英忙道:“我不再与葛恩来往了,你婷姊我是信得过了。只是容姊一面,她的心思究竟与我怎样,却说不定了。婷姊说有法儿使她不声张出来,不知是怎样的法儿?”赫连婷便附在英的耳上说了一番话,赫连英喜得不住的点头。赫连婷嘱咐完毕,她便姗姗自去。赫连英即命一个心腹宫娃,去招葛恩到来,没一会时候,葛恩已悄悄的踅入。赫连英将此事说了,葛恩吓得面如土色。赫连英又将赫连婷所授的计划,也附耳说给葛恩听了。葛恩沉吟一会道:“这事恐怕不能干。”赫连英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般婆子气息,你自己不要命了吗?”   葛恩恩索了一会,猛然道:“就如此干了!”正是:祸到切身谋解策,饶了人时人不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蜜中砒双花并命雪上霜一士轻生   玉漏沉沉,炉香未残,月移花影上栏杆。皇宫禁地,在这深宵子夜,更是静悄悄无一点声息。在那朱栏回曲的花廊前,却有一个黑影,越过花廊朱栏,掩到一首屋子门前,那黑影便矮了一截。不多一会,那扇室门半启之后,黑影即已不见,室门也依旧闭上。这时室中却多了一个身长七尺开外的美男子,他一身轻装软束,腰间插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他轻移脚步,走到了那罗帐低垂的牙床前,侧耳一听,知道床上睡的人,睡得正酣。他便轻轻揭起罗帏,借着灯光望到床上。便见一个美人,香息微微,睡在鸳鸯枕上,漆黑的青丝,映着朱唇粉面,娇模样好不动人。他踌躇了一会,抚一抚腰间的匕首,便揭起锦被,腾身而上。那美人儿香梦惊醒,欲待呼唤,只见匕首的寒光,在粉颈上挥来挥去的乱晃,好不怕人,吓得噤若寒蝉,开口不得。迷迷惘惘之间,那个美男子已任所欲为,玷污了她的清白。   等到美人儿惊魂稍定,仔细一瞧那个美男子,便颤声道:“你不就是宫门侍卫葛恩吗?”那人笑道:“赫连容娘娘,是的,小人便是葛恩。”阅者看到此处,当然早已明白,上回书中赫连婷替赫连英想的,叫赫连容声张不出的妙计了。当下赫连容既被葛恩所污,她原也不是个贞节妇人,便一任葛恩,在这个当子,却听得室门又呀然在声,赫连容大惊失色,葛恩却情色自然,毫不惊慌。一霎眼当子,赫连容见帐门揭起处,一个美人螓首,已伸了进来,不是赫连英是谁。赫连容还没有想到他们串成一气,见被赫连英撞破,好不惭愧。究竟赫连容不是愚人,一转念间她顿时醒悟,正想发作。那赫连英已盈盈的坐在床口上笑道:“容姊,你要原谅些儿,我也没有法,才用这一着的。”葛恩也伏在枕上叩头道:“容娘娘恕罪!”   赫连容见了这副情形,暗想身子已被玷污,声张开来,大家都没有活命,便道:“你们速速去罢,此地不可留!”不道话声未绝,门外忽报:“圣上驾到!”此语一入他们三人耳中,俱各面如土色。葛恩说了声罢,举起匕首,猛向咽喉刺进,顿时血淹锦被,命赴黄泉。这时魏主已大踏步入室,径到床前揭帐看明,狞笑了一声,道:“好!”只见赫连容拔出葛恩喉间匕首,也向咽喉刺进,鲜血四溅之间,赫连容一缕香魂,也随了葛恩去了。只剩下赫连英簌簌乱抖,面无人色。魏主焘猛叱道:“贱婢还不速死,更待何时?”可怜赫连英,哪里还有勇气取那匕首,只是抖个不停。魏主焘双目一睁,拔出腰间宝剑,向赫连英粉颈上一挥,青锋过处,已是身首分离。   此时室外奔进一个披发的女子,两膝跪在魏主面前,掩面悲啼道:“二妹失德,触怒圣上,臣妾不能训迪二妹,以致遗丑宫闱。臣妾罪不容诛,谨请圣上处死!”原来这个女子,便是设连环计,送赫连英命的赫连婷。是夕魏主本宿在赫连婷宫中,赫连婷却故意殷勤献酒,不让魏主早寝,捱到了赫连英等聚在了一室的时候,便有一个赫连婷的心腹宫娃,特地从外面走进赫连婷宫中,故意慌慌张张。魏主起疑便叱问何事,那个宫娃伏在地上,只是叩头,却不肯说出。魏主更加动疑,逼着追问。宫娃道:“请圣上恕小婢不死,才敢陈说。”赫连婷便叱道:“圣上命你说出,你便说出就是,因何吞吞吐吐?”那个宫娃便道:“小婢方才经过赫连容娘娘宫院时,瞥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在容娘娘室中纱窗上显出,小婢疑是遇了鬼祟,所以惊慌失措,望圣上和娘娘免罪!”魏主听了,惊异万分,便欲至赫连容宫院察看。赫连婷还故意阻止,那魏主哪里肯从,遂撞破了赫连英丑事,造成了一场惨剧。   阅者也不必小子言明,早知宫女的说词,也是赫连婷所教的了,当下知三人俱死,她又自请魏主处死。魏主见她泪落如雨,哀婉动人,分外怜惜,便扶她起来道:“此事与卿无干,卿二妹淫贱,已死不论。”遂命内侍收拾三人尸具,用火焚化,不准宣扬泄漏,违者处死。这事便算了结,赫连婷一计除了两个亲妹妹,从此恩宠专房,心满意足。不多时日,魏主竟封赫连婷为继后不题。   且说夏主赫连昌,自从国都统万城被魏军所破,他逃至上邽后,招集旧时兵将,又来反攻,魏将奚斤,率兵与战,赫连昌中伤被擒,押解至魏都昌平城。魏主并不将他难为,赐爵会稽公,宠爱有加。魏主又将己妹昌平公主,给与赫连昌为妻,这多是魏主听了赫连婷的话,才肯如此。那时赫连昌的兄弟赫连定,又率军犯魏,活捉了魏将奚斤。幸得豆代田救出,并虏得赫连昌的后妃,魏主便将夏后赐与豆代田,以酬其功。其后赫连定被擒,被魏主杀死,赫连昌又重行背魏,也失败受诛,夏国到了那时,赫连勃勃的子孙,才算灭尽。   小子说到此处,又要表白南宋宫中的事了。原来宋主义隆帝,这时选得一个绝世的美人,纳入后宫。那美人,乃是吴郡人,姓潘闺名娴德,年龄只十六岁,生就一副消魂动魄的秋波,远山如翠的眉黛,吹弹得破的粉脸,樱桃般小嘴,杨柳般细腰,狭狭小金莲,真是不到三寸,吴郡中推为合郡第一美人儿。她本是小家碧玉,其父潘贵,是一个做小本经营为生的人。娴德和她的母亲赵氏,帮助做些活计,一家三口,就此将就度日。   他们的东邻,却是一家书香门第。主人胡德卿,也曾做过官儿,后因忤逆上司,削职休归,便郁郁病殁,遗下老妻金氏,幼子逸民。幸而薄有田产,金氏抚子长大,这时逸民也已十七岁了,生得风流潇洒,美貌异常。他与潘娴德既是近邻,便又时时相见,两下里郎艳女貌,女爱郎美,不免眉目传情,心心相印,只苦无缘亲近,因此未及于乱。   逸民便要求他母亲金氏遣媒说合,娶潘女为妻。哪知被金氏严斥了一番,道:“我们书香门第的人家,哪里好娶这种市侩小人的女儿,岂不辱没了胡氏门楣!”从此便不准逸民外出,只许在书房攻读诗书。逸民慈命难违,终日价闷闷不乐,不久便卧病在床。金氏延医服药,终是无效,日重一日。金氏只此一子,怎不忧急,后来探知系心病,就因潘家女儿而起。金氏只得顺从了儿子,便遗谋去说合。   事有凑巧,金氏差去的媒人李婆到那潘家时,见娴德的母亲赵氏,正与一个专做媒人的朱婆讲话。李婆和朱婆,本是相熟的人,朱婆见李婆来了,便道:“你也来了,我却先说了。   我给他家说合的人家,谅你不知道的,便是东街上,门前有一对高大石狮子的瞿府里的三公子,官名叫做钦明的便是。”李婆拍手笑道:“识得!识得!瞿家三公子,是一个歪鼻子小豹眼儿,说起话来,大了舌子,话不清楚的便是。好姐儿,还是我来说合的好了。潘太太你终知道的,不用我多说。就是你府上东邻胡府里的公子,他人品才学,还用我来胡诌不成,早在你太太心目中了。现在他们的太太,央求我来说合。依我看,你家的小姐和胡家的公子,真是天生一双,地生一对,再好也没有了!”李婆说得天花乱坠,气得朱婆在一旁冷笑道:“人品儿生得好些有什么用,要有百万的家业才好。瞿府上良田万顷,奴仆如云。潘太太要是允许了这门亲事,真是享福不尽呢。”赵氏本也中意胡家那里,原知瞿家的三公子生得丑陋万分,怎愿意拿个天仙般的女儿给他去遭蹋。此刻见朱婆拿财势来压人,便生气道:“我不是拿女儿卖给人家,要讲钱多的!”朱婆讨了个没趣,明知说不上去了,便怏怏的回去了。潘氏便一口答应了李婆,把女儿许给了胡家。李婆好不快活,回去复命,准备择日行聘。逸民的病儿,也立刻好了一大半。   且说朱婆回到了瞿家,装头添脚,讲了不少歹话。瞿家生气万分,尤其是那位三公子钦明,格外恼恨。也是合当有事,义隆帝命人至吴郡点秀,瞿家便贿通了点秀人员,那个潘娴德,本是吴郡第一美女,此刻受了瞿家的贿,一举而两得,便首点了去。任凭潘家老夫妻俩痛哭力争,说已有了人家,总是不去睬他,不久即送入都去。可怜胡逸民病尚未好,得了这个消息顿时雪上加霜,一命呜呼了。   那个潘娴德到了宫中,义隆帝大加宠爱。不到两年便封为淑妃。淑妃实也慧黠善媚,因此义隆格外爱她,淑妃需要什么物件,终是有求必应,义隆帝从不拒绝。这时却气坏了一人,阅者知道是哪个?就是皇后袁氏。本来义隆帝与袁后伉俪之情甚笃,平空来了个潘淑妃,分去了杯羹。袁后怎不要发生怨恨,便时时诈病卧床,不愿与义隆帝相见。好得义隆帝此时有了潘淑妃,便也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只要朝政一了,便回到西宫与潘淑妃饮酒取乐,再也想不着袁后了。   未几,淑妃又产了一子,义隆帝便取名曰濬。潘淑妃自从生子以后,义隆帝更是宠爱异常,只是义隆帝日纵淫乐,一个人哪里经得起旦旦而伐之。并且宋主的身子,向来并不结实。   这样的被潘妃所迷,义隆帝便一天一天的精神恍惚,病骨支离了。于是一切朝政,尽行交给彭城王义康管理。   这时袁皇后却真病起来了,原因不外乎因妒生愤,因愤成疾,一天一天的加重。到了元嘉十七年的孟秋十六的晚上,竟有不起的现状。义隆帝入视后疾,见了这副情形,执了袁后的手,流泪不止。本来义隆帝与袁后恩爱,因潘妃得宠,不免分情,这时义隆帝也自悔薄幸,所以执了袁后的手问她有什么话儿,袁皇后只是不答一句话儿,眼眶子流泪不止。不多一会,她便将被儿掩了面目,一阵气喘,竟是饮恨而殁,义隆帝好不悲伤。这时皇太子刘邵,已是十五岁了,他也知生母袁后的死因,为了愤恨潘淑妃的缘故。他便怀恨在心,预备将来复仇。   正是:记取今日深仇恨,待看他年报复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开锦囊公主陈词灭沙门太子缓诏   话说义隆帝自袁后病殁,不免悲伤稍过,他本已病骨支离,便因此又增加了几分病儿,潘淑妃自然不离左右的伺候。宫中一切,仍由皇姊会稽长公主主持。朝中的事,统由彭城王义康用录命处置,因此义康权重一时,势倾远近。讲到义康的一生定评,却有八个字能够包括了,那八个字便是:聪慧有余,才学不足。所以后来弄得势尽身亡,这且不提。   且说现在的义康王,正在赫赫一时的时候,谄事他的人,计有领军刘湛、长史刘斌、王履、刘敬文、孔胤秀等数人,其中尤以刘湛和孔胤秀二人,心怀叵测,暗存拥戴义康为帝,时谋蠢动,义康王却并不知道。未几,义隆帝药后有灵,沉疴渐起,也闻如了刘湛等的奸谋,以为义康王必与他们串通一气,便存了深心。当晚即密诏前扬州刺史殷景仁入宫,商议秘事。   原来殷景仁先时曾有密本奏与义隆帝道有“义康王职权太重,非国家之福,宜加以裁制”等语。故义隆帝独召殷景仁入宫相议。殷景仁即夜入深宫,见了义隆帝,便密议如何收诛刘湛等奸党,及黜退义康王的计划。殷景仁便设计擒住了刘湛、孔胤秀、刘斌、刘敬文等人,尽皆杀戮。义康王见所诛的人尽是自己心腹,便知义隆帝起了疑忌的心肠,急自上表辞职。义隆帝即下诏出义康为江州刺史,义康归去时入宫辞行,涕泣而去。   这时,殷景仁收捕刘湛余党甚严,骁骑将军徐湛之,亦是刘党,被捕定了死罪。湛之的母亲,即是皇姊会稽长公主。公主闻报,便取了一个锦囊,到义隆帝面前,开了锦囊,取出一件缝补的布衫,涕泣对义隆帝道:“此衣便是我母为汝父所制,当时汝父的寒苦,是何等景象。故我母临终的时候,便将此衣嘱咐与我道:‘后世子孙,若有不念旧时寒微、与汝父创业的不易,擅自骄奢不法者,汝可将此衣示之,俾其警惕,知所改过。’如今你贵为天子,便忘了昔日汝父的寒微,作事乖张,即如我儿湛之,你不念他的父亲为国丧身,死在战场上面,我嫠居抚孤,到了今日,你却要将他杀死,于心何忍?不如你先将我杀了罢!”公主说到此处,哽咽不能再语,义隆帝瞧了臧皇后为宋武帝微时所制的衣衫,也不禁泫然泪下,便下诏将湛之赦罪,还特任为中护军。会稽长公主始破涕为笑,向义隆帝道谢。义隆帝遂命设宴宫中,与公主叙饮,并招潘淑妃同宴,笑语欢呼,春生一室。饮至席半,公主忽然离座,俯伏在义隆面前,连连叩首。慌得潘妃离座,义隆帝起立,搀扶公主起来。   公主涕泣道:“陛下若能俯允了愚言,才能起来。”义隆帝道:“皇姊有甚嘱咐,朕躬无不应允。”公主始起立道:“自营阳王失德被废,遇害丧身,庐陵王获谗受黜,遭奸致命。顾我同怀,已少二人,会义康又因事被黜。环察现状,义康将来亦难幸免,愿陛下怀手足的情义,释猜疑的成见,故今日特为请命,幸陛下顺从。”公主说毕,泪如雨下。义隆帝听了,也唏嘘不已,便与公主出,指蒋山道:“朕以蒋山为誓,如有背盟,实负先武帝,当不得善终!”公主始欢然释念,义隆帝又将席上余酒封了,命人赐与义康,并致一函。函中有“顷与会稽姊饮宴,忆及吾弟,所有余酒,今特赐弟”等话。义康也上表称谢,不提。惟有那个殷景仁,自从计诛了刘湛等后,仍兼领扬州刺史。   不料精神恍惚,时时在睡中惊醒,侍姬司马氏,是他最宠爱的姬人,见他如此,便问他何事不安。景仁嗫嚅道:“梦中时见刘湛等人缠扰。”司马氏便劝他醮禳,藉解冤孽,景仁只是不允。   有一天北风怒吼,阴云四布,不多时便飘飘的下起雪,玉龙飞舞,蔚为奇观。景仁便命设宴堂中,与家姬饮酒赏雪,传杯弄盏,好不高兴。司马氏又曼转珠喉,歌唱起来。正在十分快乐的时候,景仁蓦地又精神错乱起来,将一只玉盅,向庭中掷去,砸在庭中一棵大树上,噹啷一声,玉盅变成粉碎。景仁却拍掌狂笑道:“好了!掷中了!他们都已逃去了!”家人知他旧病复发,即时罢宴,将他扶入寝室安睡。景仁兀是呓语不止,见神见鬼的闹了一夜。司马氏便将前几日景仁对她说的话,说给家中众人听了。家中人都道:“既是冤孽缠扰,还是早些设法醮禳。”便延巫到家从事,哪知神佛无灵,闹了三天醮事,景仁已一命呜呼了。是不是被刘湛等索了命去,小子醒持无鬼论的,却也不敢断定。   宋主闻知景仁死去,念他设策除奸的功劳,追赠司空。扬州刺史一缺,却授给了皇次子始兴王洁去接任,即是潘淑妃所生的儿子,这时年尚幼稚,宋主竟会付以重任,宋主不免昏瞆太甚了。也许是潘淑妃枕畔的要求,否则宋主也不敢如此罢,这且不提。   且说魏主焘因征服了各部落,颇思偃武修文,遂重用崔浩、高允诸人。此时却有个嵩山道士寇谦之,他起初原是个市井无赖,只是生性非常狡黠,常托神道的说数敛钱惑人。不知哪里去弄了些符箓图经的妖言,竟说是遇着老子的玄孙李谱文,说他道根颇深,便传授了他图籍符箓真经,叫他辅助北方太平真君,行道治民。他便将圣经献与魏主,并说了一派的胡言。魏主即转示崔浩,问他如何。偏是崔浩也会糊涂起来,竟误认为河图洛书一般,大献颂词。说什么是天人相契,陛下应受符命,真是莫大的祥瑞。说得魏主好不有兴,便下诏改元,称为太平真君元年,封寇谦之为天师。   谦之更是信口开河,要魏主立道场,筑道坛,以便魏主亲受符箓。那时魏主早已着迷,哪有不听的道理。便立起道场,由寇谦之率了他的一班狐群狗党,日夜作起法事,装神弄鬼,闹得乌烟瘴气。等到道坛作成,魏主斋戒沐浴,亲自诣箓,焚香礼拜。寇谦之便将符箓授与了魏主,魏主至诚至敬地接了回去。谦之又要魏主建造一个静轮宫,说要宫高五仞,数里之内,不准蓄养鸡犬。此宫建成之后,只要勤修法事,至诚感天,即能够与天神接话,得成大罗神仙。再加了一崔浩,也在旁边力赞其成,怂恿魏主。魏主受了他们的包围,自是言无不听。便即广征夫役,兴建这个静轮宫。皇太子晃入谏魏主道:“天人道殊,高下有定,怎能与神相接。现在耗伤钱财,劳役百姓,只有害处没有益处,还是不造为是。”魏主哪里肯听,一味听信了寇谦之的邪说,只是不从太子,太子也无可奈何。偏是崔浩素来不信佛教,此时却与寇谦之成为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崇奉道教。便时时在魏主跟前,说佛教虚诞不足信,有害于世,应该尽行除去。   也是合当有事,该是佛门晦气。在那年的三月,魏主至长安现今陕西省西安府长安县,在那处的一所大丛林叫做光明寺的,魏主入内游幸,寺僧出酒奉与魏主侍从的人员饮酒。恰有一个侍从叫做李吉的,多喝了几杯酒,便在寺中胡乱行走,冲进了寺僧的一间秘室里面。见室内陈设非常精致,绣床锦被,宛似人家闺房一般。他虽喝醉了酒,心上究竟明白,便不免起了狐疑。   他在床上一翻,枕角底下,却有一只绣花的小红鞋儿,尖尖二寸宽些,又翻着了两张秘戏图儿。李吉得到了这两种东西,酒已经醒去了一大半。再一看壁上,还悬挂了不少兵器。这一惊非同小可,暗想此间秘室里,不好再留了。万一给寺僧撞入,他们定不与我干休,他便急急出室,奏知魏主,又将两件证据呈上。魏主哪有不怒的理,便令侍卫兵丁,将阖寺的和尚尽行缚了,四面搜寻。竟发现了一个大地窟,窟中藏了七十四名妇女,都是颇有姿色的。其中有一个叫做朱玉娘的,她伏在魏主面前道:“还是前日与夫毕上达一同进寺烧香,寺僧艳妾姿色,当时将妾夫杀死,将妾禁入地窟。到了晚上,便有一个紫色面皮的和尚向妾逼淫,妾誓死不从,力与抵抗。那个万恶的和尚,竟招了四个和尚入窟,将妾手足执住,遂被玷污了之后,又叫小和尚看守住妾。妾求生不得,欲死无处。现在幸得圣上破了此寺,妾夫之冤,也可伸雪了。妾身既被污辱,也无颜复生人世!”朱玉娘说毕,便一头向柱上猛猛撞去。好一个少妇,竟倒地死了。魏主看了,好不伤感。一面命人将朱玉娘好好收敛,一面将其余的妇女,有夫家的由夫家领回,没有夫家的由父母领去。遂命军兵将阖寺的寺僧尽行杀了。   崔浩趁此机会,便请魏主将魏国境中的僧人,一概收捕杀死,经书焚化,佛像摧毁。魏主奉了道教,本已不信佛家的说教。如今又亲破了光明寺寺僧的不法,更恨佛门的不良。故崔浩的话儿,魏主哪有不允的理。即下诏将境内僧人,不论长幼大小,捉到即行掘埋坑杀。此诏一下,佛门子弟,就要大受浩劫,命赴西天了。幸亏太子晃,却是与魏主相反,偏是奉佛法的,便将魏主诏书缓缓宣布。僧人始得逃奔他境,保全了不少的佛门子弟,这多是太子晃的功德。只是魏国境内各处的寺庙和塔儿,尽被毁去,无一存留了。后世有人道:“魏主因惨杀佛门子弟,所以后来魏主也是不得善终。”这些说数,无非为佛教张本罢了,儒者所不谈,不必去论他。   且说魏主灭了境内僧人,那个封为天师的寇谦之,更是气焰日张,群下也纷纷倾向道教。等到经心营之,费了无数金钱、疲了万民气力的静轮宫盖造完工,谦之又教魏主下道诏旨,将静轮宫周围数里内的鸡犬完全杀去,免得妨碍修道功程。魏主下道诏旨尊行,算是那处地面的鸡犬晦气,也遭了这个劫数。   从此魏主便于朝政了时,即在静轮宫与寇谦之鬼混,妄想遇到大罗天仙,即能超登仙界。不想一个有作为的魏主焘,竟会受谦之的愚弄,连那号称通儒摧残佛门的崔浩,也会和谦之串通一气,说也可笑,真是:已将邪说奉圭臬,摧残佛教反无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变生肘腋宵人肆恶祸起萧墙逆子生谋   话说魏主焘自从静轮宫造成,得闲便与寇谦之研讨庄老的学说,不题。且说魏主手下有个中常侍,叫做宗爱。这人生得便佞善谄,深得魏主宠任,他又献了一个美人儿与魏主。那个美人儿生得好一身白净皮肤,滑腻温馨,肥不见痴,并且又工内视之术,兼了能歌善舞、巧言如簧。魏主得了她,哪有不宠的理。那个美人儿原来姓张,叫做婉卿。本是平城教坊里第一个花妓。宗爱欲固主宠,便费了巨金买了出来,献与魏主。魏主宠幸以后,即封为张贵人,从此更是深宠宗爱。魏主那时又命张贵人也到静轮宫中,去听那寇谦之的讲经说法。遂使妖姬术士,造成了一件风流孽案。   原来张贵人进了静轮宫,一见寇谦之,便起了爱慕的心肠。   只因谦之生得好一副仪表,秀髯飘拂,长眉细目,皮肤白净,身材魁梧。张贵人便于有意无意之间,去挑逗谦之。偏是那谦之,原是市井无赖。见张贵人垂青,岂肯拒绝,两下里眉挑目语,不久已是偷渡陈仓,遂了心愿。从此便借了讲经说法的静轮宫,作为他们云雨巫山的高阳台。魏主罚咒也想不到,费了不少的金钱,造成了静轮宫,想和天神相接,反把个贵人与谦之相接,真也可笑。只是那个宗爱,恃了张贵人的裙带,魏主一天一天深信了他,他更是勾结内侍,植党营私。   惟因太子晃,早知宗爱是个歹人,一向与他不睦,他便怀恨在心。再加上给事中仇尼道盛,深得太子欢心,偏是仇尼道盛与宗爱,也有一桩宿怨。原来宗爱有个心爱的姬人,叫做美娘,给仇尼道盛的义子王振中引诱成奸,被宗爱察破,美娘便自缢身亡。王振中却躲在仇尼道盛家中,宗爱向道盛索要振中,道盛一口拒绝,谓振中并不在他家中躲避,不信你来搜查好了。   宗爱一时气昏了,竟不加思索,率了十几个家奴,闯进仇尼道盛家中。道盛却将王振中藏在他女儿芳芸的房中绣床里面,宗爱和众家人各处搜寻,哪里有振中的踪迹。搜到了道盛女儿房前,宗爱也要撞入,道盛双手一拦了道:“且住,宗中常侍,我和你讲了再搜!”宗爱便道:“有甚话讲?”道盛道:“里面的一室,是我女儿芳芸的闺房,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要进去搜,我也不来阻止。要是搜出了王振中,我更是没有话说,凭你宗大人如何处置。要是搜不出来,那便如何?如今先要宗大人答个下文。”宗爱听了,和家奴们面面相觑,怔住了答不出话儿。道盛连连催促,宗爱心下一横道:“就是你贵千金的闺房,我也要搜上一搜。要是搜不出什么,我便认罪,替你和贵千金道歉叩头,如何?”道盛原想说了这个话,吓退了宗爱,也就是了。如今听说宗爱还是要搜,心中倒不免着慌。但是话已说了出去,不能再改口阻止宗爱进去搜查。只得硬了头皮,让他们进去,便放下了双手道:“好!请进去便是了。”   宗爱便和家奴们冲入了房中,四面不见王振中的踪迹,只见绣床的罗帐,低低垂落。宗爱径到床前,道盛暗自叫声不妙。   只见宗爱揭起罗帐,锦被之中,隆隆高起,里面不是个人是什么。宗爱大喜,掀开锦被看时,吓得宗爱倒退不迭,道盛精神陡振。原来锦被里面,哪里有什么王振中,却卧着一位少女。   这时那个少女,已是盈盈下床,整了一整衣衫,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戟指指了宗爱道:“你是何人?胆敢擅入人家闺房的里面,掀帐揭被,是何居心?”道盛也在一旁哼哼冷笑。宗爱明知着了道儿,只得老着脸儿向道盛赔罪叩头,又向那个少女赔罪叩头,才得率了家奴回去。当下道盛便问那个少女道:“杏儿,王少爷躲向哪里去了?”杏儿道:“你们在房门口的时候,王少爷已从后窗里跳上屋面,不知躲在哪儿了。”道盛听了十分欢喜,后来便把杏儿给了王振中。原来杏儿是道盛女儿芳芸的侍婢,振中藏在芳芸房中,芳芸当然要避嫌的。房中便留了个杏儿,作为道盛女儿,反教宗爱受了一场没趣。   从此宗爱便和道盛结下了冤仇,宗爱自从魏主宠任了他,便日在魏主面前,媒蘖太子的短处,偏是魏主又深信不疑。宗爱又指仇尼道盛为太子那里的第一个歹人,魏主便将道盛杀了,不久又将太子手下的人,杀了十多个。太子晃因此惊悸成病,不久身亡。过后魏主却想着了太子平日的行为作事,尚是不错,便后悔起来,追谥晃为景穆太子,对于晃的儿子濬格外钟爱。宗爱见了魏主这副情形,不免暗暗吃惊,恐魏主赐罪。   偏是张贵人和冠谦之的事也败露了,张贵人自尽而死,冠谦之却被他逃跑了。宗爱更是不安了,便怀了恶念。   这一晚上,夜深人静,他便趁魏主独睡在宫中,即下手将魏主谋毙。又率内侍,杀死了东平王翰和侍中和匹、薛提、兰延三人,因此三人欲拥立东平王翰为帝,宗爱却与翰不洽,故杀了他们。遂拥南安王奈为帝,一班魏臣,哪敢违背,便一个个俯首下拜。遂照例大赦,改元永平,尊赫连婷为皇太后,谥魏主焘为太武皇帝。授宗爱为大司马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秘书,封冯翊王。这时宗爱势炎薰天,朝臣侧目,不久连那个魏主奈也有些忌他了。宗爱何等刁枭,早已看出,他便先下手为强,暗命小黄门贾周等刺死魏主奈。他连弑二主,激怒了羽林郎中刘尼、殿中尚书源贺、尚书陆丽、长孙渴侯。即商议妥当,一面迎立皇孙濬,一面擒住了宗爱、贾周等奸党,一一杀死。便奉皇孙濬为帝,改元兴安,大封功臣,国事才算初定。   不道北魏宫庭,闹出这等祸乱。哪知这时南宋国中,也起大祸,小子写到此处,又要丢开北魏,表白一下南宋了。原来南宋义隆帝的皇太子邵,自母后袁氏死了,他每时怀恨潘淑妃和潘妃的儿子濬。濬恐被邵所害,便曲奉承欢谄事邵,甚至使邵忘了旧愤,和濬十分和好。这时邵姊东阳公主,有一婢女王鹦鹉与女巫严道育往来。那个严道育生性甚是狡狯,她和王鹦鹉交好,原是有意结纳,想借了王鹦鹉进见东阳公主,不久便被她达到了目的,由王鹦鹉引见,见了东阳公主,造下了瞒天大谎,说得自己神通,如何广大。公主便深信道育。那时邵与濬二人,时至公主府中行走,公主便将道育的神术,说与二人知道。他们都心怀着鬼胎,因二人行为太劣,时被义隆帝申斥,便求公主引道育和他们相见。他们即请道育使个法术,要他们所做的劣事,不要给义隆帝知道,免得时时受到义隆帝的呵斥。   道育便装神弄鬼,设了香案俯伏在地上,口中咕哝一会,便说请到了天神。道育即向天空对答了多时,才算完毕。当下却对二人道:“我已请求了天神,代你们遮盖过失,殿下们放心好了。”二人甚是喜悦,便重赏了道育。   只是道育明知道这种捣鬼是没有用的,便起了恶念,使出巫蛊的法术,用玉雕刻了宋主义隆帝的形象。由王鹦鹉串通了主奴陈天兴、内侍陈庆国,将玉像埋在含章殿的下面,作法蛊惑宋主。王鹦鹉性本淫贱,早与陈天兴两下有奸,爱好甚笃,天兴才肯和他们串通一气。不道东阳公主见鹦鹉年已长大,便欲遣嫁出去。乃由濬代作主张,将王鹦鹉嫁与府佐沈怀远为妾。   鹦鹉本来甚为妖艳,沈怀远娶了过去,好不宝贝。鹦鹉却暗怀鬼胎,怕陈天兴怀了醋意,泄露出蛊惑的事儿。真也不错,天下最毒妇人心,她竟忘了天兴与她的昔日恩情。便先下手为强,竟到太子邵处道:“陈天兴密谋事变,要将蛊惑的事情泄露出去了!”太子邵也不察真假,信了鹦鹉之言,即将陈天兴杀了。   这一来,还有那个同谋的内侍陈庆国,暗中起了惊慌。他想含章殿下埋玉像的事儿,除了陈天兴,只有他一人知道,鹦鹉等既能将天兴杀死,便不能拿我杀了灭口不成。他越想越觉危险,还是先去密告了义隆帝来得妥当,即便奏知了义隆帝。   义隆帝好不愤怒,在含章殿下,掘出了所埋的玉像。遂命搜捕严道育与王鹦鹉。道育闻风得早,被她逃去,到京口往依始兴王濬,王鹦鹉却被捕下狱。义隆帝又严旨切责太子邵与始兴王濬,二人见事破露,只得上表谢罪。那始兴王濬,潜自京口入都,进宫向潘淑妃处探听消息。潘妃见了儿子,向他泣道:“你作事太也糊涂了。在那事发生之后,当晚汝父回宫,甚是忿怒。对我道:‘太子邵作恶,希图早登大位,倒也罢了。虎头濬的小名怎也和他连通一串,我看你们母子俩人,将来我若一死,要无死所了!’当时我便向汝父代汝恳求,请汝父息怒。   从今以后,我儿终须改过自新,再不要胡作胡为了。你若是还要如此怙恶不悛,你不妨先将我治死了罢!”潘淑妃话毕,泪如雨下。濬却毫不感动,反而呵呵大笑道:“真是妇人之见,懂得什么天下的事情。事在人为,你也不必替我担心。”说毕扬长而去,潘妃见了这般情形,也只好付之一叹,无可如何。   且说义隆帝,见长次两儿如此悖逆,便暗存废去太子邵、处治始兴王濬的念头。即在那一天密召侍中王僧绰及徐湛之商议。两人以事关重大,劝义隆帝留神泄露出去,故每逢商议此事的时候,必绕壁巡行,恐人窃听。那个潘妃爱子心重,时时遣人探听。只因防得严密,一点也探听不来。潘妃便等到义隆还寝的时候,潘妃在枕上用了功夫,佯说太子邵和始兴王濬的罪恶,叫义隆帝应当重重的惩戒他们。宋主认为潘妃好意,便将连日的密谋,一一倾吐了出来,潘妃记在心中。到了明天,便遣人告知了始兴王濬。濬便告知了太子邵,太子邵到了此时,暗想不先下手,自己命儿即要不保了。即召集了心腹陈叔儿、张超之等密谋弑逆。到了那天,天未黎明,太子邵便率了东宫队伍,向宫城出发。正是:昔年留枭儿命,此日翻成弑逆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巧笑倩兮珍禽能学语灵魂去了神女显真身   话说太子邵率了东宫卫队,奔到皇城,便赚开宫门,杀进宫中,弑了义隆帝,杀死了徐湛之,潘淑妃在睡梦中惊醒,方下得牙床,太子邵已奔了进来。潘淑妃见太子邵面上一团杀气,狰狞可怕,已知来意不善。便急跪下哀求,叫邵看在始兴王濬的面上,饶她性命。太子邵性本枭残,记着母后袁氏的含愤而死,俱是潘妃所致。到了今日,他哪里还肯轻轻放过潘淑妃,一任她苦苦哀求,只是毫不动情。便宝剑一挥,潘妃的一缕芳魂,去追寻义隆帝去了。这时始兴王濬,他早已得了消息,便赶入宫中,见了邵问道:“事儿怎样了?”邵狞笑道:“一切都已停当,只是你母潘淑……”太子邵说到了此处,觉着有些碍口。濬却毫不在意的道:“敢是死了?”太子邵更假作凄然道:“为兄偶不经心,她竟被乱兵所杀了!”濬淡然道:“死了倒好。”邵听他这般说法,甚是欢悦。   当下由邵党拥召即帝位,改元太初。照例大封功臣,又释出了狱中的王鹦鹉,封严道育为神师,供养在宫中。王鹦鹉出了监狱,她就薰香沐浴,着意梳妆,敷粉涂脂,艳服浓装,便入宫见邵,盈盈下拜,谢邵释出监狱的恩赐。邵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一副动人的模样??即留在宫中,当晚排开筵席,与鹦鹉饮酒取乐。更招道育也列席相陪,道育趁机又劝邵道:“圣上此次整顿宫闱,宫中杀死了不少的人,依愚下的意思,应当祈禳一般死去的亡魂,免得在宫出祟,惊扰了圣躬,反为不美。”鹦鹉便在一旁纵恿道:“神师的法力甚是高深,圣上若命她替亡魂超度,不致宫中发生出不安的事来。”邵便问道育神师怎样的祈祷,道育道:“只要圣上谕允,愚下自能布置从事。只要圣上下道敕令,一切事宜,由愚下便宜行事,才能无碍。”邵笑道:“这有何难。”立命宫女取过笔墨敕纸,即席写给了道育,道育便拜谢告辞。   邵到了此时,也已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与鹦鹉山水之间了。更兼鹦鹉多饮了几杯酒,早是红浸粉颊,醉媚十分。。邵帝不待终席,便命宫女扶了鹦鹉先至寝殿,随后邵帝也到了,由宫女侍候两人登床。这一晚,鹦鹉侍候得邵帝无一处不适意开怀。邵帝恨不得立刻废了正后殷氏,立了鹦鹉为皇后,足见鹦鹉惑主的一斑了。   隔了七天,道育所弄的祈禳,已是布置舒齐,便请邵帝到场亲自诣香,邵帝便允应了。鹦鹉是不消说的,当然也要去的。   原来道育那个祈禳的场子,便在御花园中。不知道育如何想出来的,称这次的祈禳,叫做正乾大道场。什么意思,小子却才疏学浅,竟不敢句解了。   且说邵帝和鹦鹉两个携手进了御花园,走到正乾大道场跟前,早有严道育率了二百四十名巫娘,三十二个童男,三十二个童女,一齐俯伏在地迎接邵帝和鹦鹉。邵帝举目看时,见道育披头散发,束了一个紫金箍儿,身穿一件火也似红的法袍。   一般巫娘们,也是一律的披头散发,只是头上的箍儿,却换了镔铁的,和身上穿的法袍,换了黑色的。三十二个童男,都一律穿了黄色的道君袍儿。三十二个童女,却一律穿了绿色的道君袍儿。邵帝笑对鹦鹉道:“他们这些打分,倒也十分好玩。   ”鹦鹉轻轻的道:“道场庄严的所在,还望圣上少出戏言。”   邵帝便含笑不语,遂由道育等人引入了正乾大道场。道场中香烟缭绕,灯烛辉煌。正中上面,高高悬着一个妙相娇冶的女神画,画工好不精细。画得那女神眉若春山,目如秋水,细零零一束小蛮腰,乌黑黑一头青丝发。最妙的是那女神裙下双钩,露出了尖红一点。一只尖尖春笋的右手中,执了一柄去塵,真似栩栩若活。邵帝看了,不禁心荡神移,痴痴的望了女神图儿发怔。道育点了三支沉香,便请邵帝上香。一时笙簧并奏,钟鼓齐鸣。   邵帝却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女神,也不去授道育的香儿。   鹦鹉见邵帝望了绝美的女神画出神,不免也怀醋意,便轻轻将邵帝的袍角一拽,邵帝方始如梦方觉,醒了过来。授了道育神师的三支沉香,还不即上香插炉,轻轻问道:“神师,朕且问你,上面那个美人儿是谁?”话声未绝,场中陡起了一阵阴风,吹得邵帝和鹦鹉毛骨悚然,道育更是惊得面如土色,慌道:“圣上尊重,此乃是九天金母娘娘,不可轻蔑!”鹦鹉也道:“圣上快些上香礼拜!”邵帝虽然凶残,此时受了一阵风吹,顿将淫心吹冷了一半,急忙定一定神,上好了香,倒也恭恭敬敬的拜了八拜。接着鹦鹉也上香拜毕,道育便请二人退到侧首坐下,奉上清茶素点。   道育对邵帝道:“愚下法事在身,不能奉陪圣上,敬请见恕。”邵帝道:“神师说哪里的话,请便好了。”道育便退了下去,作起法事来了。邵帝和鹦鹉留神瞧去。只见道育上了道场,顿时变易了一副面目,只见她浓眉高竖,怪目圆睁,掀起了一个鼻子,扯开了一张阔嘴,左手执了一柄桃木剑,右手执了一支锡仗。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到了后来,越舞越急,面红紫涨,热汗直流。邵帝看了这般怪模样,忍不住又要笑将出来。鹦鹉急忙使了个眼色,邵帝才勉强忍住了笑。   不多一会,见道育将锡仗向空中一丢,高有数丈。等到锡仗滴溜溜在道育头顶上直跌下来时,道育大吼一声,纵身一跳,跃起数尺,抢住了那支锡仗。顿时场中金鼓大鸣,道育横了锡仗,坐在地上,闭目垂头。便见左首里跃出了三十二个童男,手中各执了一个净瓶,右首里跃出了三十二个童女,手中各执了一枝杨柳。童男和童女从两旁抄将过来,将道育围在中间。   围圆转了三个圈子,已变成一个童男间一个童女,一对一对儿,面面相对。童女便将杨柳枝醮了童男瓶中的法水,三十二枝杨柳枝水,同时向道育身上洒去,恍如下了黄梅细雨。洒过一会之后,又转了三个圈儿,仍将杨柳枝水向道育身上洒去。如此情形,到了第三次。在童女洒杨柳枝水的时候,道育蓦然跃起,又将锡仗飞舞,童男童女便依旧复了本位,向左右两边旁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