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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行到陕西境内,只见一队人押住五辆囚车而走。宋炯望见内中一个,相貌极似李闯,心中惊疑,赶上前头,拉住车后一个少年问道:“请问小哥高姓大名,这些囚犯哪里解来的?”少年答道:“小弟姓王,名十九。这囚犯系米脂县反监强盗,为首的叫做李闯。后来反于松山,被官兵围困,得便逃脱,投至我姐夫高如岳家藏匿。我因欠人赌债,姐夫不肯相借,怀恨在心,瞒着母亲,投报保正,报官捉拿。如今一齐拿住,解去西安耿抚台处献功。”宋炯一闻此言,转来对李岩说知。李岩叫宋炯设法救他。宋炯道:“这个不妨。我闻耿如杞最贪赃,公子可拿些金宝前去打点,只求他解京正法,然后招集饥民,中途截抢,救出他们。然后攻打州县,共扶李闯为主,必成大功。”李岩大喜,即将银子五千,明珠十颗,交宋炯前去军门打点。   宋炯去了数日,即转回来。李岩问:“事情若何?”宋炯道:“事情已经妥当了。公子还要速些召集好汉,去打劫囚车。”李岩问:“如今先生哪里召集好汉?”宋炯道:“金锁关外有座金锁山,山上有一伙好汉,为首的有五位:   第一位,一盏灯王嘉印;第二位,破甲锥席元景;第三位,乡里人马飞;第四位,豁地草马武;第五位,显道神郅兴。   手下有数千喽兵,公子可速办厚礼,聘请他们。再召些流民人伙,才好做这宗大事。”李岩道:“还求先生去走走,小弟在此打听囚车起解日期,一路跟来才好,大家知会行事。”宋炯点头称是,即带财宝与几个仆人,同往金锁山去了,李岩自在旅店,打听消息。   一日,宋炯差仆寄书回来,书内说:“五位好汉已经受礼应承。现召得饥民三千六百余名。公子可访实囚车起解日期,从那条路过,飞报上山。待贫道设下计谋,包管成事。”若问什么计谋,书不尽言,且看后来便晓。    第七回 鸡宝山官兵中毒 金锁岭流贼会盟   话说李岩见了宋炯回书,即往军门,打听得耿如杞受了贿赂,全不审问贼众口供,一齐收监。即发公文令箭,通知洪承畴等说:“李闯等贼,虽然漏网,今幸被获解京,可将松山兵马调回,免费粮饷。”洪承畴等得令,即上松山烧毁贼寨,带兵回营。洪爷对众将道:“李闯这伙反贼既被拿住,就该登时斩首,为何转解北京,其中定有私弊。你等将人马撤回,本道如今亲往军门面讲。”众将即时散去,洪爷星夜赶到西安,参见耿如杞。问及:“反贼被拿,何不立决?大人定要解京何意?倘中途漏网,获罪不小。”耿爷受了赃赂,哪里肯依?倒说造反重犯,理应解京献将,况有兵马押解,万无一失。纵有差池,本院一力担承,与贵道无干。洪爷见他如此,料难扳转,即向耿爷索取无事文书作据。耿爷即吩咐写了一张无事文书,打了印信,交与洪承畴。洪爷得这文书,拜别而去。耿如杞即写一道邀功请赏的表章,说自己拿住反贼,将王十九的功劳抹去,只赏他两锭元宝。王十九见赏得太少,悔恨枉做恶人。又怕归见母姐,进退两难。转了念头,随带这盘费跟囚车进京,妄想做一番世界。王十九领银去了,耿如杞即差委员,带三千人马,明日起解囚车。李岩打听得明白,回店整备行李,一路跟来。访实囚车定在鸡宝山经过,即飞奔上金锁山通报去了。   过了四五日,三千官兵果然押着囚车,来至鸡宝山下。是时天气暑热,军士走得气喘口枯。望见树荫之下,搭着无数蓬案,摆卖酸浆茶粥,人马在此歇息乘凉,争抢买食。那委员也坐下喝了两盅好茶,然后吩咐三军起行。只见军兵纷纷跌倒,那委员亦立脚不住,跌倒在地,忽听一声炮响,埋伏的贼众杀将出来,那三千官兵逃得脱的也不多了。众贼把五辆囚车砍开,将李闯等救上山去。   反贼脱罗网,如醉如痴。忽见一个矮子走到李闯跟前,叫声:“李大哥,认得小弟么?”李闯一看,原来就是宋炯。便道:“宋先生,你从何处带得这些人马来救我们?”宋炯便把前时如何交结李公子,得他仗义疏财,打点军门后,又如何聘请这伙豪杰,众豪杰见官兵势大,难以抵敌,被小弟略施小计,叫喽罗扮卖茶汤,将蒙药放在里面,把官兵迷倒。幸借洪福,侥幸成功。李闯等闻言,如梦初醒,一齐向众好汉拜谢,各通姓名,共三十个好汉。大家商议把八字排开,歃血结盟,共推李闯为首,欢天喜地,吩咐喽罗宰牛杀马,大排筵席畅饮。饮至数巡,宋炯忽然想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要即刻辞别下山。李闯道:“我们蒙众兄弟搭救得回生命。勇凭众位,智赖先生,先生若去,我等如船无舵,鱼无水,先生怎能去得?”宋炯道:“我算大哥厄运已过,好运将来。我今付下锦囊两个,待至某日拆开一个,依计而行,先取金锁关为根本。然后再开第二个锦囊,依计攻取别处城池,我虽暂别,后会有期,天机不能尽泄了。”众人不能强留,各举杯饯别,宋炯一一领饮,拜别而行。不知锦羹里面写着什么机关,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出峻岭溃毒万姓 幸重丧巧救孤忠   话说李岩见宋炯去后,心下想:“我花费了数万资财,救了这伙人的性命,原为贪图日后的爵禄,未知宋炯之言准与不准。如今虽然做了这样事情,我又舍不得家业,不若别了他们回家。李闯果然日后有帝王福分,成了大事,必不忘我救命之恩,封王封侯,别人夺不去了。”主意已定,明日来到顺天堂,辞别众人说:“小弟想暂别兄弟回家,把家事处置停当,倘有机会,搬齐家眷到来。”众人闻言大喜,吩咐摆酒送行。李岩收拾行李,即拜别而去。是时,金锁山上去了一个谋主,一个财主,渐渐粮草不敷。虽日日下山打劫,但慌乱之世,本处百姓逃亡,城门禁闭,这伙贼人专向近地求食,终无济于事。   一日,孙昂携众头目入顺天堂来见李闯商议,想夺取金锁关。李闯即取出锦囊一看说,原来如此,即命王嘉印假造一道陕西军门牌票,交与高迎祥,命他多带金银,挑选三百人马,扮作抚标官兵,骗入城中。倘得参将王廉中计,必须如此如此。但闻空中铜铃声响,就从城内放火,乘势开门接应,不可有误。高迎祥领命而去。李闯又命孙昂统领全队人马,在金锁关左右林中埋伏,但闻铜铃声响,一齐杀入城中。孙昂领命而去。   却说金锁关参将王廉,坐在衙中,思想金锁山强寇逼近城池,城中人马不满一千。现虽闭关紧守,只怕守之不住。正在纳闷,忽军校跪报:“今有陕西军门调抚标三百人马到来防守,现有牌票为凭,请大人看验。”王廉一看大喜,不分真假,即传令开城门放人,分拨在四门把守。定更时候,忽闻外边喊杀连天。王廉只道是官兵因事鼓噪,不及穿戴盔甲,忙出来弹压。只见火光烛天,满街都是人马,左冲右突,弹压不住。哪里知道这些人马,系高迎祥带来的三百流贼,假扮官兵,骗入城中。又将财帛买转城内的人心,尽入贼党。是晚听见空中铃响,知是外兵到来,放铃鸽为号。遂一齐动手,放火杀人,开门放人贼党。李闯、孙昂等统众杀人城中,把王廉围住,刀枪并举。可怜王参将身无寸铁,霎时间被贼砍为肉酱,手下家丁也都阵亡,官兵尽降流贼。居民被贼抢劫。抢到天明,李闯传令鸣金止杀,俱归参将府聚会。将抢掠的财帛妇女,依次分赏。又命头目上山,搬取家眷入关居住,大排筵席,连日庆饮。李闯对众道:“我们如今依宋先生锦囊妙计,得了此关,粮足兵精,可为根本。该开第二个锦翼,去攻打别处的时候了。”众贼齐声称是。李闯即取出锦囊拆看,原来教李闯、孙昂、王嘉印、高迎祥四人,作四路总管。李闯统领周超、刘久、麦黑子、王千子四人,带了一万人马,去取东北一路;孙昂统领贺金、赵胜、徐万、高如岳四人,带了一万人马,去取东南一路;至若正南一路,系王嘉印分得,席元长、马武、马飞、盛永正四人跟随;中路系高迎祥分得,那兴、裕大江、徐万、郝小泉四人跟随。各带人马一万,二十个头目,共领人马四万,去四路分抢,打劫州县。那些饥民,游民投入贼伙,越滚越多,多至十数万众。各处告急的表章,纷如雪片。大子大怒,只道是洪承畴纵贼误国,钦差东厂太监,带领校尉去雁门关拿问。   不一日,拿到东厂衙门严审。洪承畴上到大堂,见正面供着圣旨,太监坐在两旁公案,即向中跪下,三呼万岁。太监开口,责洪承畴纵贼误国,勒招口供。洪爷把前后真情禀白一番,直说纵贼之事,系耿如杞一力担承,与犯官无涉,已经立下一张尤事文书作据,现存衙中,忙速未曾带来,恳太府差人取来看验。谁知大监受耿如杞重贿,口虽应承去取,究竟取之不来,糊涂缴旨,把放纵流贼,失误封疆的罪名尽归洪承畴身上,皇上大怒,命立刻处斩。将传圣旨立决,刚遇五太子染了危急险症,闻信即退人宫。明日传旨:五太子归天。颁文武军民挂孝,这位太子系西宫万娘娘所生。娘娘见太子薨了,忆成一病。这位贤君虽在忧愁之中,也在宫中灯下看本,正宫周后见帝看了表章,龙颜大怒,细问缘由。万岁道:“此乃山陕告急本章,皆因兵备道洪承畴,纵贼误国所致。朕因这几日忧愁烦闷,未及传旨正法,因此心中大怒。”周后道:“兵备道纵贼,上司就该参拿,为何至今不见军门的参本?其中必有原故,我皇还当亲审。”万岁道:“已经命东厂审实定罪了。不速斩此人,难消朕恨。”哪知承畴命不该绝,就有人来替他告御状伸冤。不知告御状的果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脱缧絏承畴剿贼 绞绒缨遇吉成婚   话说告御状的人非别人,乃高如岳小舅王十九。自从出首李闯这伙反贼,恼恨耿如杞抹他功劳,只命府里一个内司赏银百两。王十九得了这些微财,事后思量,不胜悔恨。不独归家难见母姐,更虑反贼寻杀报仇,不得已走到京中来想另寻机会。又闻耿如杞把纵贼之罪,推在洪爷身上,心中愈恼。一日,偶在酒店与军门这个内司相认,谈及前事,把耿如杞怨恨一番。   内司教他告御状,自己肯做干证。王十九问他姓名,试他真假。内司道:“我姓马,名元。前在耿军门处办事,被这赃官因小事屈打,一时愤恨,弃了身役逃出。当日耿如杞受贼赃时,我在府中眼见许传宣亲手过交,故此肯做干证。若将他告倒,救了洪爷,岂不天下传名?”王十九见他说出真情,心中大喜。但忧庶民难见天子,怎能告得御状?二人正在踌躇,忽见对席坐下三人,一个老者对二人说及,要雇人当差,扛抬万娘娘梓宫,尚少两名。马元听到这句,与王十九低声商议,定了主意,走到老者跟前,自荐愿当抬柩身役。老者大喜,携见校尉,应名刚刚派在头层,故此得到御前告状。皇上闻叫“冤枉”,即命驾前官将他绑住,搜出状词,皇上一看,原来是告耿如杞受赃纵贼之事。便问王十九干证安在?王十九道:“干证马元,也在这里抬灵。”万岁即时传旨,宣马元见驾,马元听见太监传唤,即分开众人,进到里圈跪下见驾。万岁问:“你莫非洪承畴之使,与王十九伙告伙证么?快把真情诉来。”马元叩了头,随把松山如何困贼,李闯等如何逃匿高如岳家,被王十九出首起解西安,耿军门的传宣官如何传赃,珠宝白银多少,述了一遍,面无惧色。皇上见他滔滔说来,理直气壮,定是真情。随传旨松了王十九的绑,连马元交与锦衣卫看守。文武百官,依次从驾前去送殡。驾转回朝,即时传旨,把洪承畴提到五凤楼前审问。   洪承畴见驾,便把耿如杞如何拒谏解贼,致贼漏网横行,臣现有无事文书一张在衙存据,东厂太监不肯代取看验,乞恩遣取御览,便知真假。皇上准奏,驾转回宫,把洪承畴交锦衣卫看守。洪爷在卫衙候旨,专望脱去灾殃。若得这个名将脱去灾殃,便是流贼的灾殃将到了。只因是时流贼四处猖獗,占据城池。一盏灯王嘉印夺了阳城;老回回孙昂夺了临洮;老管队高迎祥在山西攻打;贼首李闯夺了葭州(佳县)。   却说李闯正在城中与周超等议事,忽见喽罗跪报:“王嘉印将差王自用带领人马到来。”李闯等大惊,急叫请人相见。王自用一见李闯等大哭失声。众人问:“贤侄如何这样悲伤?”王自用抹泪道:“众位怕父,不好了,只因我们前在雕窝堡被捉,蒙李岩、宋炯把财宝打点军门,得脱网罗,横行天下。皇上大怒,把洪承畴拿问,耿如杞买嘱承审官,把纵敌误国之罪,推归洪承畴身上拟斩。后被一个军门内司马元挑唆王十九,告起御状来。皇上审出真情,把承审官处斩,加封洪承畴陕西军门,统兵征剿。又封王十九、马元为三品都司,随洪承畴军前效力。着洪承畴一到任,把耿如杞先斩后奏,即调四路总兵分剿我们。王国栋征河西一路,郭大豹征临洮,贺如虎把守潼关,曹文诏攻打阳城。我父在阳城与曹文诏交战,不幸阵亡。小侄料想阳城难保,故带领残军到此。”李闯听罢,大哭道:“我那好汉兄弟呵!你今死了,分明损我一条右臂,我们几路人马也保不住了!”即与众商议,传命把孙昂、高迎祥人马一齐调来,速奔河南,投入张献忠伙内,以图后举。不一日,把两处人马调回,即刻起程,弃城而走。到潼关,被洪承畴领兵追杀,追出山西商州界外,然后收兵。洪爷又移文与山西抚院,加意提防,又出示悬赏招人捕贼献功。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日洪爷坐堂,闻报有两个汉子捉贼前来报功。你道此人是谁?一个叫做白凯,剑山村人;一个叫做周遇吉,山西大同府人,系已故的辽阳总镇之子。因年荒米贵,携母去商州姑娘家就食,又见姑娘家不甚富厚,凭着自己一身武艺,终日游山打猎,以帮家用。偶遇白凯之妹玉贞,带领几个健婢亦在此山打猎,两家相争死兽。白玉贞见这男子是个美貌少年,欲试他本事,把双刀劈来。周遇吉见这女子是个英勇美女,只管招架,不忍相伤,把枪拨开双刀,向她中间护心镜一枪刺来,被玉贞双刀夹紧,扯之不出。只见遇吉的黑枪缨与玉贞的红刀绒缠结一处,两人气喘喘地尽力抽扯不脱,随身的健婢大笑起来。玉贞满面通红,把刀丢了便走。遇吉欲追究她之来历,拍马赶上。刚遇白凯到来,拦住劝和,因见遇吉才貌双全,与妹年纪相当,特邀遇吉归家款待。英雄相遇,分外投机。白凯又与母亲赵氏商议,想把玉贞招赘,将此情对遇吉说知。遇吉大喜,归家禀白母亲,择日入赘成亲。   过了数日.刚遇李闯等流贼来劫,周遇吉与白凯、玉贞三人,带领庄丁,分头埋伏,前后夹攻。贼众虽多,但前在渲关已经破胆,至此又出其不意;况且抢得财物太多,首尾不能相顾,无心恋战,各自逃生,故被周遇吉大败,生擒贼党,解到军门。不知所擒之贼系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剑山口豪杰立功 汴粱城虎将破敌   话说洪承畴见周遇吉、白凯擒贼献功,满心欣喜,即刻开堂,审问贼人口供。一个是豁地草马武,一个是乡里人马飞。贼眷里面,一个是贼首李闯妻周氏,一个是满天星妻柳氏,一个是老回回妻巴氏。这周氏怀着一个孩儿,系李闯在金锁山生的贼种。其余都是丫环、使女。洪爷见周遇吉二人生擒得贼首二名,贼眷一伙,又夺得财物如山,尽归军饷,一毫不取。白衣立此大功,赞他义勇双全。即将众贼斩首,连夜修两道本章进京。一道是周遇吉、白凯擒贼有功,理当重赏;一道是李闯贼党去扰乱河南,保荐左良玉挂印剿贼。又吩咐周遇吉二人在西安候旨。未久,钦差赍旨到来。周遇吉升潼关参将,白凯升固原参将。二人叩谢洪爷荐拔之恩,各去上任。又一道旨意去江西,升调左良玉做河南总兵,节制湖广、山西扫荡流寇,准便宜行事。左良玉谢恩,即领十万雄兵,前去征剿张献忠。   谁知张献忠此时招聚得贼兵三十万众,屠城洗县,杀人如豚。打探得汴梁总兵陈永福,出城去剿杞县土贼,乘虚把汴梁围困。守城副将差人报急,陈永福闻报大惊,不顾土贼的余党,即撤兵而回。离城五里,扎下大营,望见汴梁城外立起十二个连营,贼兵约有十六万众,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官兵只有三千,欲进踩贼营,因怕全军覆没;欲退保营寨,又怕失守封疆。正在进退两难,转思为臣尽忠,怎顾得许多利害?纵死在沙场,亦是分内之事,主意已定,即出马踩营,却被蛤蜊眼贺一龙打败而回,身受重伤。调理半月有余,心里正在焦愁,忽报新任河南总兵左良玉,奉旨统兵到来剿贼。陈爷大喜,即上前迎接见礼。两人坐下,略述寒暄,即共登北邙山,观望贼营。只见汴梁城外,布满贼兵。左良玉对陈爷道:“你看贼兵众多,难以力敌,只可计取。”陈爷道:“我想贼兵势重,何不今夜前去劫营?”左良玉道:“黑里劫营,虽兵家常事,倘被贼识破机关,反为不美,不若依孙婿一条新样妙计,方保无虞。”说罢,二人下山回营坐下,陈爷问:“良玉用何计破贼?”左良玉道:“命各府州县采办颜色纸料,及快驴西狗。吩咐纸札工匠多造假人,披甲持戈,绑在驴狗背上,把桐油、硝磺,装在驴狗尾。挑选一千二百军校,每人身藏铜铃一串,待夜静时,牵驴狗到贼营,把铃挂在驴狗身上,但闻号炮声响,用火烧着驴狗尾巴,赶打往贼营里去,急抽身而回,贼营必然有乱,然后再用别计取胜。”陈爷听罢大喜,即着人采买各物,依法备办停当。   待至三更时候,闻号炮声响,各军校依计而行。这驴狗被烧被打,驮着纸人,向贼营乱跑,铃声振耳。贼在梦中惊醒,只道官兵劫营,一齐喊杀连天,前营人马去救后营,后营人马去救前营;左营杀往右,右营杀往左。逢着驴狗当战马,逢着纸人当官兵。自相乱杀,杀至天明,伤了数万人马。只见满地死驴、死狗、踩烂的纸糊假人,并无一个官兵,方知中计。张献忠传令,自后倘有这些古怪东西进营,只宜镇静,不可理他。   且说是晚左良玉在北邙山听了号炮一声,就知贼人中计,回营重赏军校。   次晚又照式备办假人、假马依计而行。听见贼营里面安然不动。到第三晚,左良玉传令三军卷旗息鼓,拔寨向汴梁城而来,逼近贼寨,扎下大营。到三更后传令三千人马,身穿白衣为号,齐去四面踩营。又令前路三四里远四面埋伏。调度停当,即发号炮一声,那些官兵分四面杀奔贼营,砍开鹿角,杀入重围。贼人只道是前晚驴狗的故事,任从官兵乱杀,遵令不敢动弹。左良玉带三千人马,直踩张献忠大营。贼虽惊觉,无计可施,十二座连营乱成一处,各寻战马保命逃奔。四面埋伏的一万官兵,一齐掩杀追赶。杀至天明,鸣金收兵。这场交战,官兵只有一万三千,杀死流贼二十七万,生擒了三万余名,夺下的金银财物无数。守城的文武官员,领着饿不死的军民出城迎接。陈爷欲留左良玉进城筵宴,犒赏三军,左良玉追贼心急,不敢久停,就在马上告辞,传令火速追赶张献忠。   是时,张献忠奔到黄州,剩下五万人马,闻左良玉在后追来,胆战心寒,往山西投奔老曹操罗汝才去了。左良玉将三万人马,分在黄州、蕲州、襄阳三处把守,自领余军,四下搜寻。指望太平无事,岂知天数已定,燎原之火将熄,粒星之火又焚山林。杞县剿不尽的两个土贼,又做出一段惊天动地的买卖,致有骡子在公堂出首的奇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贩木耳贼星照命 顺天心骡子鸣冤   话说陈永福得左良玉用计破贼,不致失守封疆。自后紧守城池,非比前时去杞县剿贼的轻举了。唯是前者杞县剿不尽的土贼,走脱两个头目。一个叫做苗人凤,诨名一斗谷;一个叫做冯林,诨名叫做瓦罐子。两个躲在小苍山,隐姓埋名,欺压山中贩木耳的客人,霸充经纪,大秤私抽。   一日,有个客人采买木耳,被这两人欺负太甚,不觉大声喝道:“唗!大胆的囚徒,恃强凌弱,独不认得我系天下驰名汴梁城的李公子么?江湖好汉,哪个不让我三分?”二贼闻言笑道:“你若真系汴梁李公子,可相识混天猴么?”客人道:“你问这个混天猴,系姓苗名六么?他是我结拜好友,现在我家。”二贼道:“如此说,尊驾真是李公子,多有得罪,请到我们住处置酒赔礼。”说罢,三人同到一间草房坐下,吩咐献茶。通了姓名,李公子因问:“二位怎么认得混天猴苗六呢?”苗人凤道:“苗六系我族弟,时常称赞公子肯提拔江湖朋友,故久仰大名。我们兄弟前在杞县啸聚,被官兵冲散。我与这位冯兄躲在此处,做这个经纪度日,方才冲撞公子。久闻公子有百万家财,为何来做这宗买卖?”李公子道:“实不相瞒,我当日原有些家业,只因听信宋炯之言,搭救李闯,花费了数万银子。后来又被张献忠劫个精光,幸得杞县还有先代置下的房舍,故迁在此间居住。闻得近来天旱,木耳甚贵,因招主顾得了几百两银子,来做这般买卖,生些利息,慢慢起家。”冯林道:“公子,你做过一场财主,这些针鼻削铁的生涯,怎能兴复得家业?现有一注天赐的大财来到眼前,不知公子有意取否?”李岩急问其故,冯林答道:“近闻山东押解粮饷十五万,往湖广左良玉军前应用。我们何不做回填口生涯?招集饥民,往石榴沟截抢,包管登时复做财主。”李岩大喜道:“兄弟,自古道‘人无横财不富’,高见果然不差。现有八百两货银在此,可速去招兵行事。”说罢告辞。   苗人凤道:“公子暂留在此,待我往山后请个文韬武略的牛金星来,与公子会面。冯兄弟,你可将现在的木耳急卖凑银应用,以便行事。”冯林大喜,即收了李岩的银子,又出去卖了木耳,凑成银一千余两,到山场各处,招聚了五百多人,个个都是年壮力强的穷汉。苗人凤又把牛金星请到,与李公子相见。两人都是天降的凶杀,所以一见如故。李岩将劫饷之事,与他商议,又想置办兵器马匹。牛金星道:“事有凑巧,前者张献忠败阵,从我山后经过,弃了无数战马刀枪。我叫村中子弟收取,以备防御流贼。现在各家收藏,置办极易。”李岩即叫苗人凤交银五百,与牛金星置办马匹、兵器。不多时,一齐取来分给众人。李岩辞别众人,单骑归家,打听饷银将到,叫混天猴苗六扮作家丁,跟上小苍山。牛金星即叫齐众人到来:吩咐先去石榴沟两旁埋伏。只听锣响,一齐杀出,不可怯敌。众人领命,前往石榴沟分头埋伏去了。   牛金星同李岩走在高处观风。黄昏后,果见两员守备,四员把总,带千余名骗粮食的老弱残兵,护着骡子驮着的银鞘,进了石榴沟内。牛、李二人看得明白,“ ”的一声锣响,贼众两旁杀出。官兵吓得魂不附体,各自逃生。霎时间,尸横两岸,血流满渠。混天猴苗六把在沟口,将骡夫尽杀,夺了十五万横财,一齐走上山场,依次均分。牛金星叫苗人凤将五万银子,装在木草篓内,用骡子驮送公子家中。李公子拜别而行。   且说护饷的官兵有数十人逃脱,即奔该管的杞县衙门,先报与知县,然后申禀上司。知县孔治中闻报失惊,立刻带齐衙役,前往踏勘。见死尸满地,又见二十名骡夫尸身有护牌,写着姓名、年貌、并骡子毛色。孔爷命取回衙中,以便尸亲来验。即刻签差缉贼,写了文书,申报各上司。上司勒限追拿,孔爷严比⑤差役,限期缉贼。差役踩缉无踪,三日一小比,五日一大比,受刑不起,不得已向城隍神祷告。   有一日,孔知县坐堂,突有白骡一只,跑上堂来,跪下哀鸣,孔爷见他来得怪异,想起一事,吩咐取骡夫腰牌对看。见内中一面写着骡子毛色,与此骡相符。孔爷道:“骡子,你若是来报冤的,可把头连点三点。”骡子听说,果然把头三点。孔爷大喜道:“你既知强盗踪迹,待我差人跟你前去缉拿,你且先行。”骡子回身往外慢走,孔爷即命差役跟寻此骡去向,速来报知。差役去不多时,转来禀报:“此骡跑人李岩家中,再跟小人到此。”孔爷即命差役把李岩拿来。众差役不敢怠慢,一齐出了衙门,来至班房商议。差头说道:“众兄弟,我想李公子家深院大,家人又多,怎能下手?”副役答道:“不须忧虑,我有个表弟曹七,常借李岩私债,如今烦他走走,只说交还利钱,把李岩骗将出来,邀他到酒楼吃酒,我们一齐上去捉拿,岂不省事?”众人齐声道:“妙计!妙计!”副役即抽身去寻曹七行事。此去不知果拿得李公子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李闯王狭路添兵 孔治中全家尽节   话说孔知县坐堂,见差役捉拿李岩到案前缴签。孔知县叫声:“李岩,闻得你是个有名财主,又是官宦子孙,为何勾连响马,打劫饷银?左右与我推下,重打四十大板。”两边皂隶上前,把李岩推在地,打得昏去复苏,连叫:“冤哉!冤哉!无赃无证,故陷良民做贼,我与你有甚仇恨?”孔爷道:“你要证据么?”叫把骡牵来。左右答应一声,把白骡牵到跟前,又把骡夫腰牌丢下,说道:“这就是你的赃证了!细看得来,快些招认,免受刑苦。”李岩拾起,把骡子对看,心中明白,知是喂养之人,自不小心,被他跑出,这是我的冤孽,不如供招,兔致受夹。不得已从头招认,写了口供。   孔爷把李岩收监,吩咐差役前去起赃,又命干役带领一百弓兵,前去小苍山捉拿贼党。干役跪禀:“小苍山不属本县所管,例无越境拿人。况贼党众多,捉拿不易,这宗差役,万万不能。”孔爷见说,正在踌躇,忽有人来报:“上司左总戎差副将倪勇,带三千人马,前来防守地方,缉捕劫粮饷的强寇。”孔爷连忙接人公馆。叙礼毕,倪勇问及劫饷一案,贵县可办清否?孔爷道:“现把李岩捉获收监,起了赃银五万,还有小苍山戎伙,难以擒拿。”倪勇道:“小苍山既有大伙强盗,事不宜迟,就此领兵去吧。”一句话未曾说完,“咯”的一声,吐了一口酸水。只因天时暑热,在路上受了暑气,百忙里得了个霍乱症,上吐下泻,把个孔爷急得手忙脚乱,延医调治。   等待倪勇病好,那小苍山的强寇已闻风避走。走了三四日,只见前面沙尘滚滚,杀气腾腾,大队人马到来。贼众大惊,只道是官兵追来。牛金星上前一看,见旗上写着一个“闯”字,对众摆手道:“众兄弟,不用慌忙,这必是李闯的人马,我们如今何不投顺于他?”众贼齐声称是。牛金星拍马上前查问,果是李闯人马。只因李闯在剑山被周遇吉大杀一阵,弃了家小,想投奔河南。正在调着人马向前奔走,只见前队喽罗报道:“前面有伙人马阻路,口称愿来投降。”李闯吩咐,请头人前来相见。   牛金星来到跟前,见了礼。李闯问他姓名、住址、因甚来降?牛金星便把自己及三个兄弟的姓名通报,又把石榴沟劫饷,李岩被捉之事说出。又道:“现今左良玉遣将带兵来剿,无奈弃了巢穴,逃奔至此。若肯收留,愿随鞭蹬”。李闯闻言失惊道:“怎么李岩被禁监牢?老牛,你请起来,待我统众前去,打破杞县城,救出公子,以报前时活命之恩。”众贼齐声道:“大哥言之有理,请发令起行。”牛金星连忙止住,道:“众位好汉,且莫性急,一来杞县坚固难攻,二来有倪勇人马在此屯扎。依小弟愚见,料得倪勇人马定进小苍山去,我们将他困住,再差好汉私入城中,夜间举火为号,里应外合,杞县城可唾手而得。”李闯大喜道:“老牛高见,不出宋献策先生之下。自今以后,休离我左右。准你兄弟投降,快请来相见。”牛金星即呼一斗谷苗人凤,瓦罐子冯林,混天猴苗六一齐下马参见,与李闯合兵一处。李闯即拔令箭一枝,命苗人凤带领郝小泉、麦黑子、褚大江、贺全四个头目,五千喽罗,前去小苍山埋伏。待官兵到山,将他围困,速来报知。苗人风得令,带兵而去。李闯又拔令箭四枝,命刘久、赵胜、周超、盛永正四个头目,带领一百喽罗,扮作土农工商,九流三教,各藏兵器,暗进杞城。但闻城外号炮三声,斩开四门,里应外合,先把住监牢,救出李公子,不得有违。四人得令,带兵而去。李闯又吩咐众将操练人马,只等苗人凤捷音一到,前去攻城。   过了四五日,苗人凤差人来报:“倪勇带兵三千来小苍山,我们将他围住了。”李闯即带众人,三更时候,来至杞县城。发了三声号炮,只见四门火起,城门大开,领了大队人马一拥而入。孔知县闻警,统三百弓兵,与贼交战大败。幸得倪勇在小苍山后逃回,杀入城中,左冲右突,杀人重围,将孔知县救出。又被苗人凤这支人马杀到,兵少贼多,倪勇故死,孔知县被绑入衙。李岩又把孔爷的家眷一齐绑住,李闯叫将他斩首,牛金星拦住,苦口劝孔爷投降。谁知孔治中乃不怕死的忠臣,母亲妻子都同一心,将贼毒骂,一齐尽节而亡。众贼叹息一番。   李闯统领众将出外掳掠,只听得一声响亮,县门前崩塌了一个深坑,坑里现出石碑,高八九尺,碑面写着二十八个大字:   伯温留下万年碑,吩咐后人切莫推。木子若然推得倒,一场霸业总成灰。   李闯见碑文说刘伯温留下,只许李姓人推,我若推倒此碑,内中必有缘故。试叫喽罗用力齐推,推之不倒,自己忙把袍袖卷起,跳下坑里,伸手一推,倒在地下,跌得粉碎。却又作怪,里面有通小碑,原封不动,写着几行小字。要知此字云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宋炯混说碣石语 李闯独探汴梁城   话说李闯推倒石碑,碑内写着数行小字,叫人抬上大堂同看,原来系虫书大篆。众人一字不识,止在踌躇,忽报地丁娃宋炯到来。李闯、李岩等大喜迎入大堂。与新入伙的头目相见,各通姓名,大家谈及前事。李闯道:“宋先生来得凑巧,这碑系刘伯温留下,我亲手在坑内推跌出来。这字众人不识,想先生博学多能,必然识得,烦读与我们听听。”宋炯将碑一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此乃神碑,非同儿戏。今天晚了,侍我明早斋戒沐浴,才好当天宣读。”李闯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摆下马宴,待明日读碑之后,设筵庆贺罢。”大家坐谈,至晚而散。   次早,众贼请宋先生到堂焚香,宣读神碑。宋炯眼看碑文,口中说出:弃职归山刘伯温,亲手留下这碑文。   他年专等兴隆者,石碑出现见分明。   换帝转朝更国号,纵横四海定乾坤。   若知真主名和姓,就是亲手推碑人。   抖起威风兴人马,休要错过好光阴。   护国军师先聘定,必须神机妙算人。   有人不信碑上语,天降悲灾化为尘。   众人听了大喜。李闯道:“刘伯温有先见之明,预知我有帝王之分。但不知众兄弟们肯信服否?”众贼齐声道:“神仙之言,谁敢不信?但如今哪里请个军师来好?”李岩道:“眼前现放着一个军师,还要去哪里请来?宋先生通晓天文地理,阴阳有准,祸福无差,正好扶助大哥,共成大事。”李闯道:“公子言之有理,就把宋先生做军师罢。”宋炯道:“贫道才疏学浅,只怕难胜重任。”李闯道:“我们主意已定,先生不必过谦。”牛金星道:“既拜宋先生为军师,必要行个登坛拜将的大礼,才得众军贴服。我们推尊李大哥为王,亦要尊称一个徽号,使四方豪杰知名来投。”李闯大喜道:“我小名闯,就称做闯王罢。”又吩咐高搭坛台,整备停当,然后请宋先生戴九梁冠,穿八卦袍,手执麈尾,高坐台中。李闯亲交剑印及花名册,命他节制众军。又令众人一齐跪下叩头,高称军师三声。宋军师在台上也还一礼,说:“闯王请起,列位请分列两旁,听候点名。”随按着册上的花名,一一点过,通共兵马八万三千余名。点毕,开言道:“炯本一介书生,毫无本领,今蒙闯王不弃,各位军师,赏功罚罪,决不徇情,诸公须要自慎。”众人齐声答应。又对李闯道:“大王欲成大事,要兵多将广,这数万人马不够调度。不若趁今遍地饥荒,宜命人多带金银,往各处招集流民入伙,十万军兵,可唾手而得。”李闯道:“自从剑山一败,不独家小固不能自保,即金银辎重尽弃中途,后得杞县库银,不过五七万钱粮,不能接济。”牛金星道:“大王不必踌躇。前日我们打劫的饷银,虽然各自瓜分,至今花费无多,自愿尽情奉献,以帮军需。”说毕,将自己份下二万余两银子先献,苗人凤兄弟及冯林又一齐拿来献上。李岩又将几万家财,尽情取出。并官库之银,通共凑成十八万八千余两。李闯大喜道:“老牛,你不独足智多谋,兼且疏财仗义,倡率众人,如今封你做领兵丞相。”牛金星跪下谢恩。   宋炯见放着许多银子,即差牛金星、李岩、苗人凤、苗六、冯林五人带领喽罗,驮着银子,分开五路去招取饥民。不上数日,共招得民兵十二万,齐到杞县。宋炯传令前去小苍山山场操演。不消半个月,李闯见那些民兵弓马纯熟,阵法精通,便问宋炯,宜先往何处攻打?宋炯道:“河南据天下之中,汴梁乃省会之地,宜先向汴梁攻取。”李闯大喜道:“军师之言,正合我意。”宋炯即传令移营。众头目得令,拔寨出山。一路杀人夺货,所过之处,尽洗一空。   不多几日,来到汴梁城界内,离城十里,在黄河北岸安营。李闯欲亲自渡河,窥探城中消息,宋炯力劝他不可轻身,宜命人前去便是。李闯道:“命人打听,怕难得的确。此去又非交锋打仗,何怕轻身?”宋炯见李闯决意要去,私对孙昂道:“我的六壬数屡次皆验,今行兵虽利,但大王此去,必有目下之灾,无奈定数难逃,忠言不听,将若之何?”孙昂见他如此说,急向李闯拦阻道:“军师劝大王不可渡河,想必有些妨碍,大王不可不听。”李闯道:“我不过闲走一遭,有什么妨碍?这事我偏不依他,待有第二件事再依他罢。众兄弟有愿去的,跟我走走。”只见座上有五人高声愿往。视之乃系孙昂、高迎祥、麦黑子、贺全、周超。李闯大喜,即同五人持刀上马,带着十余个喽罗,竟奔黄河口,拨了一只渡船,一齐过河登岸。吩咐众喽卒守定船只,不可远离。六个贼鞭起坐马,从幽僻小路,悄悄竟奔汴梁城而来。要知此去管教李闯仇人相遇,路险难回,眼中流血,心内成灰。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报大仇惟酬一箭 掘岔口自灌孤城   话说李闯的仇人阎玉哥,改名阎如玉,跟随外祖陈永福镇守汴粱城。是时长成十六岁,练习得弓马纯熟,武艺精通。一日,在书房闲看兵书,家僮来报:“陕西闯贼带了十余万人马犯界,破了杞县。现今来到黄河北岸,离城不远。我家老爷,现在城上调度文武官员,四门把守。”阎如玉闻言,即戎装披挂,登城陪着外祖,在垛口巡视。只见有几个大汉,从北岸渡河上马,从幽僻小路而来。陈永福料他系窥探城池的奸细,断不是来攻城的。即吩咐城门加锁,城上之人暗藏垛口,不可露身。祖孙二人看着几个贼寇动静。不多时,见这六个贼人,来至城脚,在马上仰面观看,口讲手指。陈爷叫快发大炮!阎如玉低声道:“外祖,这个戴雁翎帽,帽上有赤金顶子的人,正是逼死我母亲那个闯贼。且莫放炮,外孙有誓在先,必要亲手杀此仇人,方消我恨。”陈爷道:“你有多大年纪,欲匹马出战,不是他对手;欲带兵出城,又怕有埋伏。快些放炮为是。”阎如玉道:“外祖放心,我自有杀贼的手段。”说完,取弓箭在手,向天暗祝道:“皇天保祐,这根箭若射死闯贼,一来为国除害,二来报我大仇。”即对准贼喉一箭射去,正中李闯左目,带箭而逃,五个贼跟走如飞。陈爷忙叫发炮打去,谁知贼不该绝,空费许多火药。欲待开城追赶,贼又远走了,随起身往各处巡逻。过了七八日,只见众贼用船连作浮桥,欲过河攻打。陈爷忙令放炮打去,贼不敢前,只在船上用炮打上城来。两家俱打不着,费了数日火药。   一日,见贼兵用藤牌滚过来,陈爷不动声色,暗叫兵丁预备擂石、滚木、泥水、石灰、药囊火箭等物,待贼来近城边,一齐滚将下去。贼众虽有藤牌遮盖,怎遮得住,伤了无数牌手。贼不敢近,亦不肯退。陈爷又命人从城内暗开地洞,开到黄河岸边,却运大炮对近贼营打去,死伤贼兵无数。搅得这个独眼贼无计可施,退避二十里扎寨。是时,陈爷已经差人星夜进京求救。皇上览了急本,即调南京布政,姓朱,名丕祥,升河南巡抚,带兵前来上任。   陈永福闻报,即同文武官员出城迎接。这个信息传入贼营,李闯等心中惊慌,即同宋炯、牛金星商议。宋炯道:“大王不须忧虑,我料这个巡抚到来,汴梁城必然失守。”李闯问其缘故,宋炯道:“这个新巡抚,系绍兴萧山人。此人平素愚而好自用。况且名字甚是不利。我想汴梁首县名祥符,丕字转声,其音类劈。岂不是来劈祥符县么?叫探马打听他用何计谋,速来报知,贫道自有调度。”李闯等听见此言,忧心才稍放下,专听探子回报。   一日,探子报道:“那边军民百姓各带锹锄出了西门,前去黄河岔口挖掘。”李闯问这个是何缘故?牛金星道:“必是新巡抚计谋,想决河灌我营寨。”李闯闻言大惊道:“常言水火无情,他把黄河掘开,大水冲来,我们岂不尽变鱼鳖?如今城内出了能人,请军师发令拔营走罢。”宋炯道:“大王说掘河的是个能人,我说他是个废物。将欲谋人,必先顾自己。我们营盘地势甚高,汴梁城反在低洼之处,引水冲来,乃是自招其祸。”牛金星道:“军师言之有理,但他们掘的正西岔河口,地势略略高出,何不趁此机会,挑选几百喽罗,扮作百姓,混人他队里,暗暗开斜些。再差人在正北掘下几个大沟,直射城下,会合岔河冲来之水,尽归正北,灌入汴梁城中,更出万全无弊。”宋炯大喜,即命一丈青王千子,带领三百喽卒,扮作良民,各持锹锄,五鼓暗渡过河,混入汴梁军民队中。军民掘正西,喽卒又掘正北。掘了三日,陈永福只因感冒风寒,未曾上城。到了这一日,抖起精神,上城督兵防守。望见正面河口,有许多军民锄掘,又往正北一看,亦有人在那里锄掘,心中自思:“巡抚不听我谏,偏要锄掘西河,决水灌营,已是为患。未曾闻他叫掘正北,为何这对城一路,亦挖掘起来?其中必有缘故。”吩咐家人,快叫下面开城,待本镇亲自出城问个端的。一句话未说得完,只听见城外喊声乱叫道:“不好了!大水来了!”只见两岸登时冲塌,霎时大水冲来,直过垛口,把一座汴梁城竟成汪洋大海。巡抚立法自毙,死不足惜。但不知陈永福、阎如玉的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宋炯计设分龙会 李闯伙并老曹操   话说黄河之水灌入汴梁城中,不独房屋尽被淹没,可怜数十万生灵尽见龙王,以应劫运。先时陈永福见巡抚用此拙计,苦口谏阻不从,即时命阎如玉预备竹排木筏,临时撑上城来,载了家人往外逃走。李贼在河北高处,望见汴梁城失凶,报了一箭之仇,大赞军师、丞相妙计。宋炯叫趁着此时,快些前去攻掠,若得了河南八府县,他处亦不为难了。众贼大喜,立刻拔寨起程。先攻归德府城,城内官员闻风弃城逃走。贼众进入城中,打开府库,因为年岁歉收,粮米甚少。李闯传令放抢,宋炯急止住道:“大王,这处是贫道家乡,乞赐体面,免遭残害。待我向本处几个财主劝捐,一来贫道颜面有光,二来大王的财帛依然不失岂不两全其美?”李闯听从其言。   宋炯即时上马,前呼后拥,摆道回家,谒祖祭坟,摆酒唱戏。故友亲朋,乡绅财主,齐来拜贺,各恳军师照顾,免受凌辱。你送一万,我送五千,至少也有一千八百。每人给令箭一枝,插门为号,以免流贼骚扰。宋炯尽将这财帛献与李闯。   过了两三日,一日分队别府,沿途抢掠。又招得流氓多至数十万众。李闯心中大喜,忽见远探的喽卒来报:“今有湖广八大王张献忠,听见我们得了河南,就勾连老曹操罗汝才,还有一员勇将蛤蜊眼贺一龙,三路分兵,前来与大王争夺地方,现到河南界内了。”李闯大惊,对众道:“我闻张献忠人强马壮,又搭上老曹操,手下有三十万雄兵,加以蛤蜊眼有万夫不当之勇,我们不是他敌手,不如缩回陕西家里去罢。”牛金星道:“大王差见了!河南八府,半属我们,岂可前功尽弃?张献忠虽难力敌,尽可计取。”宋炯道:“我闻张献忠为人极好奉承。如今先在孟津设下二龙大会,大王前去请他到来赴会,各分地方,留他多住几日,那时见机而行,贫道自有妙策。”李闯大喜,问:“何人可以同去?”宋炯道:“这宗重任,非牛丞相不能。”李闯即叫牛金星同去请张献忠。   且说张献忠自从被左良玉大败之后,领着蛤蜊眼贺一龙等数百残兵,投到山西老曹操罗汝才贼营,拜罗汝才为义父。分领贼兵五千,由河南抢掠江坼一带地方。来到湖广后,闻左良玉移镇湖广,望风而逃。复走襄阳,焚死襄王,杀了吕李王。贼势又炽,兵有三十多万。拔了陨阳城,把军民屠尽。又流入南京,被总兵周文邠杀败,脱网逃回,沿江而走。又招集了十万饥民,复抢入河南界内,会合罗汝才,欲攻打汴梁、归德一带。想并吞李闯地段,统了三十万大军,来到归德路口,扎下营寨,探听李闯动静。   忽见喽卒通报:“李闯带着数人前来迎接大王。”张献忠传令李闯进营相见。李闯把牛金星一拉,问道:“我进去见他如何行札?怎样说话才好?”牛金星道:“相见时须要小心下气,行个庭参大礼。须说我等因在陕西失机,无处栖身,特来河南投奔大王。谁知大王又往湖广,只得在此暂屯,与大王看守地方。今幸大王到来,特在孟津设下粗筵,邀请大王赴会,以尽一点孝敬之心。纵然张献忠叫大王执鞭牵马,亦要应承。”李闯闻言,沉吟不语。牛金星道:“此乃用柔制刚的妙策。若骗得张贼到来,必中我们牢笼之计。”李闯大喜,即携牛金星进营依计而行。   牛金星见张献忠听了李闯甜言,骗得肯来赴会,即撇下李闯先归,与军师商议道:“为今之计,必须令他们自相吞噬。军师有何妙策?”宋炯道:“贫道已经算定了。”随向牛金星附耳低声道:“必须如此,如此??”牛金星拍掌称赞,只待张献忠到来。   那日探听得张献忠来到前头扎住三军,宋炯等即出营迎接。只见罗汝才居中,张献忠与贺一龙分为左右,并马当先,李闯在后,垂头丧气,执着纛跟随众头目两边围着,一齐进了闯营下马。李闯把这竿坐纛递与喽罗,鞠躬垂手,请三个贼首进入中军大帐,张献忠抬头看见张灯结彩,摆设三席。正中挂一面金字红匾,写着“分龙大会”四字。开言问李闯,这四字怎解?宋炯见李闯对答不来,忙上前打一恭道:“大王,这四字乃神人所赐,内藏机关,大概言大王是个真龙,我家兵主是个假龙,我们与大王看守这带地方,如今大王一到,自古真龙出现,假龙藏形,我们从此交代卸手,故设此分龙大会。”张献忠大喜道:“言之有理。我闻闯营有个矮军师宋炯,打卦极灵,莫非就是你么?”答道:“贫道就是宋炯。”张献忠道:“你与我打一卦,看几时做皇帝?”宋炯即把卦板取出一抛,随口造出四句卦讴道:   赴了分龙会,皇帝在手内。最怕破器声,阻滞又破碎。   “好卦好卦!上上大吉,不久就登帝位了。但今日席上最怕毁坏一件器皿,这帝位就阻滞了三年五载。”张献忠闻言,拔剑大声说道:“今日席上,各自小心,倘有毁坏器皿者斩!”主人吩咐奏乐,开席行酒。忽听得右席一声响,原来贺一龙酒盅落地,打得粉碎。宋炯一见,便高声道:“不大吉利,大王曾吩咐小心,偏偏遇着这个破绽、大王的帝位又要阻滞三年了。”张献忠大怒,喝把贺一龙绑了。两边头目面面相看,不敢下手。张献忠本性猛烈,要杀人从无一毫宛转,即使知心的故友,宠爱的姬妾,要杀就杀,这时愤怒如雷,手执宝剑,跑到贺一龙跟前。贺一龙忙拔剑相迎,措手不及,头已落地,尸骸跌倒。献忠怒犹未息,忽有喽罗来报:“大王,不好了!今有左良玉带领人马,前往山西湖广,捣我们的巢穴。”献忠闻报失惊,即分兵一半屯住河南,与李闯相伴。自己领兵一半,先回湖广保守巢穴。临行又吩咐李闯,小心服待我的义父,保守河南,侍我破了左家人马,回来把河南地方分一半与你。李闯应承,即时送出营门。望见人马去远,再回营中,与罗汝才饮酒,至二更方散。   原来先时贺一龙酒盅落地,是宋炯诡计,将酒盅煮热,故贺一龙接盅失手。又先造出几句卦语,使他二人自相吞噬。张献忠去后,又日日请罗汝才饮酒。又着牛金星与贺一龙手下头目结交,说要与他兵主报仇。共杀罗汝才。安排已定,恰有探子报说:洪承畴调任三边,周遇吉升宁武关总兵,白凯升潼关将军。李闯心慌,与众商议,要回陕西保守根本之地。宋炯道:“必须并了罗汝才的大伙,才得妥当。”李闯大喜。宋炯即命牛金星邀齐贺一龙的旧人,定下计谋,再去请罗汝才等饮酒。酒中下了蒙药,将他们灌倒,一齐结果性命。复叫贺一龙的旧将招降。一时间李闯就添了几十万人马,十个有名头目。你道哪十个呢?   九条龙钟进,扫天王许兴邦,刮地王宋回,混十方贾泰言,格子眼何有,   过山藤鲍老高,推天动袁本,独头虎苟全安,入队虎余尽许。   这十个俱是能征惯战的,从此贼势大振。李闯统领三十万众,杀奔陕西而来。分兵十万与义子红孩儿李双喜,去攻打黄陂县城。自带二十万人马去攻西安。这西安乃陕西省会,有位亲王在此镇守,历代袭封福王之位。那日王爷听得李贼犯界,急修本章进京求救。不知请得救兵来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任三边带病立功 探七盘用谋擒贼   话说崇祯皇帝早朝,看了福王告急本章,对众臣道:“如今流贼又寇西安,朕已调离洪承畴往山海关去了。现今无人统略三边,卿等保荐何人,可当此任?”兵部尚书陈寅保奏侍郎孙传廷可挂帅前往。大学士范景文奏道:“孙传廷年近七十,现告病在衙调理,若使他挂帅,恐防有误。”陈寅奏道:“孙传廷老成练达,才过孙吴。臣昨见他病势已好,足当三边经略之任。”   皇上准奏,即命陈寅赍圣旨,加封孙传廷兵部尚书,兼三边督师万寇将军,提调七省兵马,征讨流寇。   孙传廷带病接旨。夫人邹氏及公子继英,见他有病在身,劝他上朝辞职。谁知孙爷见朝廷多事之秋,正想尽忠报国,妻子之言,哪里肯从?即接了圣旨,辞了祖先,又打发家眷快回浙江原籍,即日祭旗,兴师昼夜兼行。   不一日,来到潼关歇马,即拔令箭四枝,命差官前去提取四镇总兵,各带兵马一千,限日飞赴行营听调。哪四镇呢?   潼关总兵白凯,蓟辽总兵卜从善,四川总兵秦冀明,荆湖总兵牛咸虎。   孙传廷在关歇了一夜,次早起兵,望西安而来。来到离贼营百里之遥,扎下人马,专等四镇到来,然后发兵。   是晚,孙爷叫家将出去,唤个熟识路径的户长到来,命他引路登山观望贼营。户长即引孙传廷上最高的万松冈上。只见月色如银,望见几十里瓦砾尘土。户长说:“是贼将李双喜攻破黄陂县城,杀个寸草不留,铲为平地的。李贼破城,都是这般的。”孙爷叹息一番,又指问那边是谁高塜,为何掘破?户长道:“这是本朝的皇陵。只因钦天监杨成裕降贼,指使李闯发掘皇陵,要破朝廷风水。谁知先帝有灵,霎时地震,把流贼跌下山来,死伤无数。宫殿树木,全然不塌,里面梓宫却不曾动。”孙爷闻言,垂泪下马,向圣陵叩了几个头,起来再上山顶瞧望。户长便指那里就是贼营了。孙爷一看,果见旌旗遍野,戈戟森严。又见几处高堆,烟火冲霄。户长说:“是贼营打亮,乃是杀的百姓尸首,把尸堆起烧着,照得营中如同白昼,尽他们饮酒取乐。还把生人割开胸膛,挖去五脏,当做马槽喂马。又凿穿人耳,取血和水饮马。贼寇的恶处,也难尽说。大老爷,你看高竿上摇动的东西,是绑住小儿当做箭靶子来较射的。真真令人切齿。”孙爷听了,叹道:“可谓凶暴之极!苍天,苍天!百姓何辜,遭此惨毒!”又指着一山问道:“这是什么山?”户长道:“这是七盘山。前通潼关,后通蓝关,白茫茫的是汜水。这边是陕西,那边是河南。中间这条曲折的山径,名叫双龙峡。这一边是伏虎岭,俱各险阻难行。”孙爷闻言,大喜道:“有这险阻之处,闯贼不难擒了。”即同家将及户长下山回营。   孙传廷劳碌一夜,受了雾水风寒,旧病复发,日里不能出帐理事。是时,潼关总兵白凯,会齐三镇总兵卜从善、秦冀明、牛成虎等,星夜赶到行营禀见。只见日高三丈,那勤政的元帅,还未出帐发放军情,个个疑惑起来。忽见一个家人,手执令箭,传中军官进入后帐。未久,只见中军官传潼关总兵白凯进见。白凯即跟中军官进了后帐,参见了孙元帅。孙传廷命坐下,吩咐道:“老夫明日与贼交锋,将军可与贼战时,许败不许胜,须引他人七盘山,可放了号炮,老夫自有计策。将军可领人马抄出小路,挡住隘口,擒拿逃散的贼兵,不得违误泄漏。”白凯遵令告辞出营。众人问道:“白翁见了元帅,有何话说?”白凯道:“元帅传下密计,不敢泄漏。列位在此,不敢久陪了。”白凯去后,中军官照旧逐个将总兵传人,各受密计而去。   到了次日,白凯全身披挂,带兵前往贼营讨伐。李闯见有救兵来了,便亲带众头目出营会敌。一见白凯,就催马拧枪刺将过来,想报妻子之仇。白凯忙用枪架过,急刺相还,战在一处,有七八个回合。李闯不是白凯敌手,众头目见李闯招架有些费力,便一齐拍马上前,把白凯围住。白凯与贼众混战一场,心中想起元帅有令,许输不许赢。便一马闯出,诈败而走。李闯催动三军,随后赶来。白凯亲自断后,且战且走。走到七盘山,李闯一来恃路径熟,二来欺白凯兵少,想生擒他,以报当日剑山杀妻子之仇,便一齐赶入七盘山去。正是:   无心撞入天罗网,要想出山却费难。   不知李闯迸山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成虎误擒假李闯 传廷身故失西安   话说李闯追入七盘山来,不见白凯人马。忽闻一声炮响,喊声四起。情知中计,抽转马头,传令退出山口。行不上半里,突见白凯人马挡路,及退得兵时,又被白凯后面追杀,贼众大败。斜穿小路,想走出潼夫,将近双龙峡,又遇秦冀明一支人马截杀,唬得李闯魂不附体。孙昂、高迎祥等拼命保着李闯,往前夺路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