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春台 - 第 53 页/共 57 页

却说县官清了二人口供,竟以“因奸谋杀”详文进省。上司见文,心想:“既有奸倩,何得在花烛时谋杀?况止凭血衣又无凶刀。”心中疑惑,把文批驳。   再说县官虽是科甲出身,极其任性,又不听师爷的话,见上司把文批驳,说无凶刀,复提何良易问曰:“你这狗奴!当夜杀了王茂生,将凶刀放在何处?好好献出,免受苦刑。”何良易曰:“忙迫之间,不知失落何所。”官大怒,命左右夹起。良易无法,只得推在桂英身上,说:“交与表妹去了。”官又把桂英提出追问凶刀。桂英曰:“贼杀人逃走,那见凶刀?”官骂曰:“你这淫妇!还要反供吗?”即命掌嘴四十。桂英冤气塞胸,号陶大哭。官见不说,又喊动刑。桂英忽想一计,因曰:“凶刀当夜藏在箱内,带进县来,在路登厕,将刀丢在路旁,不知何人捡去。”官骂道:“胡说!”又掌嘴二十。桂英抵死都说丢了,官无奈仍命监禁。五日又比,桂英痛苦难当。他父听得进监来看,见桂英目肿面黑,形容枯槁,说道:“儿呀,你然何这般模样了?”桂英见问,气得半晌说不出话,哭曰:“痛心的爹爹,你怎知儿的苦楚?听你儿说来!”正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见爹爹不由我柔肠寸断,止不住伤心泪湿透衣衫。   不知儿在前生作何罪犯,花烛夜贼杀夫把儿牵连。   又冤诬何表兄捆绑送县,说与儿通奸情谋杀夫男。   堂上官不容我二人分辨,不招供拶十指痛彻心肝。   儿无奈认同谋想把刑免,只说是早些死不受摧残。   又谁知无凶刀不能定案,为此事逼得儿死去又还。   头一次打四十嘴皮掌烂,打得儿牙齿落血似涌泉。   过五日又追比要把刀献,伤未愈又受伤饮食难沾。   到监来臭虫多虱子成串,将周身咬烂了变成疮疳。   每一夜到五更不能合眼,白日里想苦情珠泪不干。   呀,爹爹呀!   有一言未出口痛裂肝胆,须念儿命运苦无辜遭冤。   倘若是丁封到剥皮问斩,望爹爹收儿尸莫等狗衔。   逢年节在门前泼碗水饭,又与儿多焚化几张纸钱。   恕你儿养育恩未报半点,从今后不能够送老归山。   父女情自今朝一刀割断,要相会除非是梦里团圆!   二人大哭一场,方才回家。桂英在监扪心自想:“我爱绣字迹,又好打扮妖娆,观灯看戏。惹得浪子悦目,故出此冤祸,是我自作自受,怪得谁人?只是连累丈夫吃刀,表兄受屈,我廖桂英真乃恶孽滔天!”悔恨不已。   不觉秋去冬来,县官因逆上意,又兼上控极多,因此调回,另补实授。此新官姓白,名良玉,系四川梓潼县人,清廉有才,是两榜进士出身,于康熙七年冬月领凭上任。离高平县不远,天落大雪。行至一处,大班歇气,良玉出轿观望。但见普天似玉,遍地皆银,寒光照耀,世界通明,心中快活。忽见坡上新坟寸草未生,片雪全无,坟尖独生一蓬禾苗,青葱可爱,结实将有半熟。因思:“禾乃夏长秋成,畏寒之物,今方三九,万物枯颓,此禾独秀,岂非怪事?”正叹息间,高平房班来接,递本叩见。良玉问是谁家的坟,房班曰:“此地名王家沟,不知坟是谁人恭的。”时有牧老上前禀曰:“此坟是王正邦的儿王茂生,娶妻廖桂英,因花烛之夜被人杀死,故葬于此。当日正邦说媳与送亲人通奸谋杀的,把二人捆绑送官,如今尚在监下。”良玉问:“招案未曾?”牧老曰:“先前不招,男夹女拶方才招认。”良玉即传保甲来问,众口一词。良玉曰:“此案定有冤枉,尔等命人看守此禾,莫被牛羊践食。”即到县中上任。领了移交。即将何良易之卷调看,拍案叫曰:“此生冤也!岂有通奸谋夫而送亲杀人者乎?”又提二人来讯,良易称冤,挂英因诉贼出床下杀夫情由。   官点头,仍命监禁,即叫房班设厂:“本县亲去勘审禾苗。”次日,来到坟前把禾细看,命人挖出,又叫挖者细心,勿得损坏禾根。这禾好不作怪,有一大根从棺生出,开棺一看,才是尸口生出的。官想:“此必寓着冤情,或凶手姓名。细详生禾之义,或禾生口,或口生禾,皆不像名字。”又想:“口中生禾,必含其谷,然后才生,意者其‘韩谷生,乎?”即命掩土回衙,捉拿韩谷生,期限半月。   差领票四处访问。一日,来到坨子店,见有人在公庙宣讲,二差去听,讲的是文帝《遏欲文》,又讲个犯淫的报应。忽一人大声说曰:“你不是打糊乱说,妖言惑众?我犯了一生的淫,嫖不得的要嫖,奸不到的要奸,又未见报应!”讲生道:“你这人才怪!此是菩萨说来劝人的,你信得就听,信不得许你莫听,未必菩萨都说诳吗?”众人曰:“那有这宗怪人!圣谕是皇上谕文,讲来劝人挽回世道的,你再毁谤,我们就不依你!”其人忿恨而去。二差听毕,回店办菜,对门有一案桌,屠夫就是毁渝之人。差拿钱叫割半斤,屠割一块递差。差曰:“你也称下,看够不够称?”屠怒目曰:“老子韩谷生,割肉不消称,高乎县远近,谁个不知名!”差听名字又惊又喜,暗取铁绳锁起,拉回店内。众问何事,差人取票众看。有听圣谕的说曰:“他先尚说犯淫无报,岂知未上一时即遭报应,被差将获,可见于今天矣!淫孽是造不得的。”   次日,差拉回县,官坐问曰:“韩谷生,你为甚把王茂生杀死?今见本县还不实诉吗?”韩谷生曰:“小人开设屠行,从未为非作歹,况这王茂生小人认都认不得,怎能杀他?”官曰:“你把王茂生杀死,还要强辩吗?”谷生曰:“小人品正行端,大老爷何得平空白地冤屈好人?”差禀曰:“此人未被捉时,尚夸他一生犯淫,无有报应;如今说的尽是强辩!”官曰:“不动大刑,你是不招的!”叫左右把夹棍、抬盒、拶子一齐拿来。谷生骇得胆战心寒,忽觉耳边有人喊他:“快招!”自知冤鬼随身,定难幸免,只得把杀人来由,从直实诉道:   哀求大爷将刑免,细听小人说详端。   小人居住坨子店,名叫谷生本姓韩。   开设屠行自掌案,那日卖猪下乡间。   见一女子真体面,去到人家把灯观。   次日我到廖家看,正在楼上绣花瓣。   口唱情歌把我喊,口水吐在我嘴边。   心想上楼说姻眷,怎奈楼高线难牵。   问人说道期不远,八月十六出阁天。   我到王家把厨办,混入床下候机缘。   只等宾客齐饮宴,好与新人去通奸。   谁知宾客不断线,出进把我码头拦。   闹至三更人尽散,新郎脱衣上床眠。   我想此事实丢脸,肉未吃得巴身盐。   再迟一刻定难看,我立床下来站班。   想来想去龟火溅,拉着新人胳膊玩。   新郎床上来看见,拉着我就几脚尖。   左扭右摇难解散,一刀杀他入黄泉。   新人骇得大声喊,出房就往黑处钻。   正邦开门进房看,抽身走往厨内眠。   次日收拾回家转,只想神仙都不谙。   谁知太爷明如鉴,捉拿小人问根源。   抬盒拶子摆几件,令我一见心胆寒。   只得从实招了案,还望大爷要恩宽。   招毕,锁押丢卡。将桂英、何良易提出,又把王正邦、廖彰德唤来,官谓桂英曰:“此案皆由尔爱观灯戏,听些邪言唱来散闷,遂致浪子荡意倾心,惹出这场大祸。幸喜尔出于无心,方遇本县与尔昭雪。”又谓王正邦曰:“观此女年轻貌美,难以守节,不如任他改嫁。”王正邦曰:“抚养老民,六旬丧子,香烟断绝,身靠何人?我儿虽不是他杀,却为他起祸,要他守节,替儿奉养二老,以慰迟暮。”官曰:“常言‘无树不栖鸟’,你既无后,他又靠谁?”正邦曰:“老民意欲抚子。”官曰:“既欲抚子,想你冤屈何良易,受了无限苦楚,何不以德报德,将他抚抱与尔媳配合,岂不二者兼善?”正邦曰:“好倒却好,不知良易肯允么?”官问良易曰:“尔几弟兄?曾娶妻否?”良易曰:“生弟兄五人,娶已二载,今春忽死,尚未续娶。”官笑曰:“此事原非偶然,若有所使之者。今听本县之判,尔可抱与正邦为子,与桂英配合,结此良缘。”良易曰:“生尚有父母,岂可舍生身而事他人?况正邦曾诬告生,乃是仇人,岂可以他为父?”官曰:“尔意左矣!尔道此祸,原是尔与桂英姻缘错,桂英不道冤不能为尔之妻,尔不受屈不能作彼之夫。况正邦告尔原属可疑,且不惟正邦生疑,即前官亦疑尔,又何得错怪?本县判尔抱去,正是上合天心,下合人意,使尔无妻而有妻,桂英无夫而有夫,正邦无子而有子,那些不美?”良易曰:“生固遵判,但有父母,不能自主。”官曰:“本县自有处置。”即将二人开释,命在店中调养,“本县择就良辰,当堂完配。”又命差唤何老夫妇上堂说明,何老亦喜。   到良辰,官坐大堂,唤两家父母上堂,命何良易先拜正邦为父,赏赐花红。二人先拜天地,次拜县官,并拜岳父母、生身父母。拜毕,叫大班抬他的官轿,送二人回家合巹。一路火炮鼓乐相随,人人争看,个个夸称,都说才子佳人配合得宜,而颂白公之才能焉。从此夫妇和偕,各改前愆,对神盟誓,愿终身作善,端品劝人。桂英又劝良易发愤读书,次年入泮。官把此案判明,申文上司,回文转来,把韩谷生斩首。   所以人生在世,女子勿观灯戏,须知冶容诲淫;男子勿谈闺阃,才不惹祸招灾。你看廖桂英,不是打扮出外,怎惹屠夫杀夫,遭冤受苦?幸能真心悔过,故遇白公昭雪。何良易口孽太多,所以无辜受屈,后因改悔前非,才能转祸为福。王正邦刻薄成家,财归他人;其妻惯习儿子,香烟断绝。王茂生口腹伤命,嫖赌逆亲,故遭杀身之祸。韩谷生杀牲害命,见色思淫,故受斩首之刑。从此看来,为恶之人,因自以为谋密而计巧矣,抑知人巧于机谋,天更巧于报应哉!   孝还魂   贫妇守节不易,孝子顺母堪钦。慈祥恺悌一堂春,虽死犹能续命。   安县胡家村王文德,孤贫无靠,小时牧牛,长则佣工,人唤王老幺,为人忠直殷勤,帮胡家数十年,五旬尚未易主。但他一生时乖命苦,能挣钱不能积钱,如有一千便生灾祸,用去自然安逸。主家念其忠勤,踩些山土薄田命他耕种。不远有一倪秦氏,四旬丧夫,家贫无子,其主与之说合,娶而为妻。这秦氏贤淑勤俭,夫妇辛苦做活,亦能糊口。文德心想:“我一生勤苦,宗祀不继,虽然娶妻,年长力衰,怎能生育?”对妻叹息。秦氏曰:“儿女前世修,种子隔年留。有子终须有,年老何足忧?无子年虽少,到处把神求。若要麟儿降,切莫把善丢。”文德曰:“我们家贫,那有银钱为善?”秦氏曰:“常言:,培补古墓,暗中加福;平路道,吉星临照。’此事又不要钱,夫君何不多做?”文德应允,尽力为之,并无退悔。秦氏至四十五岁忽生一子,夫妇极喜,取名毛子。   文德既有儿子,想挣家业,于是披星带月,总望广种多收,从此善心日退,利心日增。毛子四岁,文德偶得重疾,医药不效,神卜无灵。秦氏对灶焚香,自愿减寿益夫。那知修短有数,生死由天,任你真心祈恳,疾病无减有添。文德自知不久人世,于是喊着秦氏近前,哭泣言道:   这一阵睡床上周身汗透,此一刻怕的是命难久留。   想为夫出世来时乖运丑,年轻轻就与人割草牧牛。   稍强壮做长年事事经手,或担轻或抬重未把闲偷。   帮胡家数十年怜我忠厚,看成我做庄稼才把亲收。   自贤妻进门来更难譒口,日熬汤夜煮粥方把生谋。   也只想多挣钱兴家贻后,那知道到老来一钱未留。   多感得祖宗灵皇天护佑,才生上毛子儿宗祀无忧。   只说是有了儿穷图不久,又谁知夫得病医药不投。   倘若是夫不辰一朝死后,妻当要苦立志衣食自求。   毛子儿还须要把他成就,切不可任随他气性粗浮。   幼小时能教训事事讲究,长大了成好人方能出头。   说到此不觉得痰鸣气吼,怕的是两夫妻要把手丢。   说毕而死。秦氏涌哭一场,带子去到方境化些钱米衣服,主家又送小料一付,草草安埋。   秦氏从此立志抚孤,勤苦纺花,托人代卖,或帮人做些女工。这毛子却还诚实,听讲听教,每日捡柴割草以助日食,若见食少便忍口不吃。秦氏恐子饿坏,常留以哺之,母于互相推让,往往至于泣下。秦氏见于孝顺,倒也快乐。迨毛子八岁时,家忽断粮。秦氏有线于一斤,托人代卖,此时正当在栽秧,无人赶场。秦氏想去自卖。又从未赶场,况是孀居,不好去得,心中焦闷。毛子曰:“妈何不拿与儿卖?”秦氏曰:“儿年太小,怎么去得?”毛子曰:“儿前日从邻伯到街去了两回,妈说明要多少钱才卖,若钱少了儿拿回就是。”秦氏曰:“你莫被人拐去了。”毛子曰:“拐子走路要拐,你儿认得,不卖他就是。”秦氏无奈,只得交子去卖。   毛子来到街坊,不知市在那里,上街下街走了几街都无人买。近午,忽一人问道:“你拿着线子做啥?”答:“卖的。”问:“要多少钱?”答:“要六百三。”问:“少点?”答:“我妈讲了的,要那多才卖。”时侧边摊子正在数钱,其人曰:“你把线子拿我,他数钱跟你。”毛子曰:“我要那多,少一个都不卖哦。”其人曰:“是哦。”拿起就走。毛子见摊上数钱的数了丢进钱斗,总不拿他,问曰:“你把钱拿我,好回去了。”坐摊的曰:“甚么钱?”答:“卖线子的钱。”问:“那个买的线子?”答:“先前一人买我线子,喊你出钱。”问:“我答应你出钱莫有?”答:“喊你出钱,拿起就去了。”旁一人曰:“你今天遇着骗客了!他未答应,有甚么钱?”毛子骇得哭哭啼啼,街上街下场前场后跑了几街,并无买线子之人,走至摊边放声大哭。坐摊的见毛子幼小,拿钱二文与他,曰:“拐子赶不到了,你快拿去买个饼子食了回去。”   毛子接着哭泣回家,边走边想:“我把线子失了,妈若问我,何言答对?可怜家中断粮,望此买米,如今失了,我妈拿啥来吃?”忽见路旁茅房外晒有几件衣服,四下无人,心想:“我失线子,若把此衣偷回掉几升米,免得把妈饿坏。”此时情急,那知利害,便去收浆。忽竹竿滚下一响,屋内走出一人将他捉住,几个耳巴,骂曰:“灾杂种!乳臭未干,敢来虎口抓肉,不是自来送死?”毛子骇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哭诉失线情由。其人听得,想:“孩子必不说诳,但如此幼小便知孝道,亦是难得。”当时笑曰:“你拿我做干儿,我就放你。”毛于慌忙磕头,口喊“保保”,其人欢喜,带进屋去告知妻子,毛子即上前叩头,就喊“保娘”。妇人见毛于伶俐嘴甜,心亦欢喜,赏以洒饭。毛子吃了,告谢要回。妇人笑谓夫曰:“看你拿甚么打发干儿?”其人曰:“还要打发么?”妇人曰:“干儿都不打发,你这保爷就不苏气。”其人谓毛子曰:“你明日回去,我今夜拿些银子打发你。”毛子曰:“何不就拿?”答:“要黑了才去。”毛子曰:“我等不得,怕妈悬望。”其人曰:“一夜无妨。”毛子听说有银,只得住下。   各位,其人姓韩,名大武,是个强盗,极其胆大,每一人远方去偷,近处无人知他是盗。不远有一林茂春,家中广有银钱,大武当日见毛子说了几句尽孝之言,一时天良发现,心中怜惜,想去偷些赠他。消了夜,收拾拗刀、通关、拨尺、剪子,将要出门,毛子问曰:“保保拿银有好远的路?”答:“有五六里。”毛子曰:“我跟你去,好帮你拿。”大武曰:“好,那就不要多嘴。”即带毛子走至林家宅后立着。毛子曰:“怎不到屋去?”大武曰:“等人睡了方去。”毛子曰:“人睡了谁个拿银与你?”大武曰:“我自家去拿。”毛子曰:“又不是强盗,怎么自家去拿?”大武曰:“不是强盗,是模模匠。”毛子曰:“呀,我怕得很:我不去,我怕捉到!”大武曰:“不要乱讲,有我不怕得的。”毛子曰:“那就快去,拿起好走。”大武曰:“待我问他银子放在那里才去。”毛子曰:“问不得,问要犯跷。”大武拿石向房打去,犬声大吠。茂春曰:“今夜有贼,老婆子,银子收起莫有?”答:“已锁在箱内了。”方欲进宅,那知茂春妻妾忽然吵架,毛子喊曰:“快走!屋内晓得骂起来了!”大武急抚其嘴。   且说林茂春娶妻熊氏,貌丑性恶,无有生育,茂春只得娶妾何氏。这熊氏淫而且妒,时常冷言冷语,说夫爱彼嫌此,因此妻妾失和,吵嘴不休。茂春忿气分室独眠,横房三间,自己居中,妻左妾右。妻又疑他暗地偷宿,常其隙。是夜茂春带酒,向妾丢个眼色,熊氏看见,就大闹起来:   骂一声大麻疯令人可恨,做的事如屎样臭得难闻!   具一付狠心肠两样安顿,爱一个嫌一个好不忧人。   只爱你小妈几年轻骨嫩,嫌贱我年纪老脸上堆金。   既分房就该要来把气恨,为甚么背着我暗地偷情?   “我又未曾喊他,怎么叫做偷情!”   虽然是闭看嘴未把言论,以色言以眉语做得出神。   “你既怕他同宿,为甚你又不来?”   既嫌我老王瓜不与同寝,我岂肯学下贱去找男人?   要守寡大齐家守着来等,我焉能独一人去守孤灯?   “大家都不同宿,难道香烟就不要了?”   似这样莫良心欺人过分,我情愿断香烟去作孤魂!   “宁断香烟,不准同宿,你就那们恨呀?”   岂不知贱婆娘原不可近,好似那狐狸精惯习迷人!   只晓得戳是非含沙射影,那管人好和歹性命有倾。   家庭中大小事全不理问,喊他去不装聋便作哑人。   茶不烧饭不煮还要装病,一见人在走路就把嗔呻。   每日里但知道搽胭抹粉,不穿红就着绿日换几身。   走步路摆一摆退而后进,作姣痴装媚态蛊惑男人。   似那样贱婆娘你都亲近,我要你到后来悔之不赢!   何氏见熊氏骂得狠毒,当时大怒,亦指熊氏骂道:   贱婆说话不巴垮,别人替体脸上麻。   做个大来不像大,真真大得莫搭煞。   专爱说人冤枉话,一张嘴巴叽哩呱。   脾气乖张性鲁野,不知尊卑与礼法。   那管妻小夫为大,天天寻着去放。   相貌不扬人材马,嘴歪眼斜一脸麻。   额皱鼻拱眉错杂,两足拖起像王瓜。   越丑越怪越央假,偏偏要把胭脂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