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春台 - 第 49 页/共 57 页
此时素娥无家可归,母子乞食度日,心想丈夫上省寻亲,不如乞往省城,访问丈夫消息。一日,至一大桥,见前面旌旗蔽日,戈戟逐队而来,母子忙避桥下。后面两位官员一老一少骑马而来,行至桥边,马不过桥,那官命左右搜寻,左右将母子拿到官前。那官问曰:“你这乞妇是何方人氏?为甚在此,使我马不过桥?”素娥禀道:
老爷在上容告禀,细听乞妇说原因。
奴名素娥本李姓,一十八岁嫁王门。
夫君克俭多秀俊,母命寻亲上省城。
“你公公叫啥名字?”
公公汝弼有学问,精习医理济世人。
“又为何事出门?”
嫂嫂侥氏忤逆甚,寻故把公逼出门。
奴夫寻父去无影,婆婆得病命归阴。
说到此处,马上官员大叫一声,跌下马来,左右慌忙扶起,骇得素娥话不敢说。那年老官曰:“你忙忙往下讲!”
嫂嫂从此心越狠,他有奸夫魏倒屯。
苦苦逼奴不改姓,将奴暗卖二百银。
奴家闻知往外奔,逃到舅家去安身。
那知舅爷又废命,舅娘做事太不仁。
诬告奴家谋舅命,苦打成招问剐刑。
多感无常神显圣,上堂与奴把冤伸。
虽有家乡难投奔,因此乞食把夫寻。
只见二位官员眼泪双流,衣巾尽湿,喊曰:“呀!你就是我贤孝媳妇!可怜落于乞讨,快来相认!”素娥仔细一看,后面官员正是丈夫,因仪容非昔,打扮不同,所以睹面不识;及问年老官员,才知是他公公。
各位,他父子何以做官?只因王汝弼当年乘夜出门进省,医道颇行,因医提督桂秀岩之病,相与交厚。时金川用兵,朝廷命桂征剿,桂带汝弼随军治病。桂命游击宋元俊为前锋,宋好酒失机,大败丧师,佳杖责之,仍命立功赎罪。宋怀恨,寻桂细节,妾奏一本。朝廷将桂革职留任,命额驸公尚书福隆安至金川审问,查其所奏尽虚,遂坐宋正法,复桂原官。福公在金川不服水土得病,桂荐汝弼,数剂全愈,福公心喜,带汝弼进京。从此医道大行,福公保奏署理太医院事。及王克俭奉母命寻亲,上省访问,知进金川,即往金川;半途无费,乞食前行,至金川而父已进京矣。克俭此时进退两难,遂在营中材帛大头军走跳。时正冬月,克俭衣单寒冷,抱一薰笼在营前瞌睡。是夜贼子正来偷营,见无影响,放胆前进,挥兵如蜂拥而来。时营前设有九子连珠炮,药线已上好的;克俭见贼,急无计退,顺手将薰笼之火抓放引上,只见轰声不断,克俭昏扑倒地。满营惊起,见无动静,请问放炮之人,见炮边睡一人,拉起来问,克俭因言贼来放炮之故。出营一看,尸横遍地。天明点数,打死二千余人。桂公叫克俭进帐劳问,见他衣敝而貌秀,叩其所学,对答如流,桂喜留为幕宾,参赞军务。克俭数献奇策,无不效应。金川已平,以功授军中参谋挂协台衔,随桂回京复命。父子相逢,悲喜交集。克俭随桂引见,授广西桂林总兵。父子上表,告假回籍,进省投到,各衙俱迎。事毕回乡,路遇素娥,各诉离情。汝弼闻官受贿诬媳大怒,命左右往荣阳县进发。
再说童氏法满回家,他娘家叫童氏去告上控,言服毒身亡是官验出,何得假以鬼判释放凶手?显是受贿埋冤,恳祈提讯。上司提前卷来看,因县官释放素娥未曾再详,上司心想丁封已去许久,何得又告上控?批县官蒙混办理不实,限一月清结,不然候参。官大惊,埋怨无常,命差夫拿李素娥。
此时正逢汝弼来县,官言恐惧,出城道接。来到公馆,汝弼曰:“父台为甚不察情,希图落案,冤枉好人?若非无常,我媳岂不枉死?”官曰:“虽是卑职不明,但此案原有可疑之处;及放了公媳,目今尸亲又告上控,还望大人原谅。”汝弼命把案卷送来,由克俭看了,低头沉吟,又问素娥送虾饼情由,素娥一一告知。克俭曰:“食饼俱在一时否?”素娥曰:“余皆午食,独舅晚食。”又问:“饼放何处?”素娥曰:“用碗装着,放房中抽屉上。”克俭曰:“此案我知之矣。”即与官同至周家,把舅祭毕,命办虾饼,照前放着,命人暗视。至日落时,有指大蜈蚣在碗旋嗅,视者微咳,即入壁中。神者出禀,官曰:“多得贤乔梓高才,将此案办活,卑职沾光多矣!”即以饼喂犬,不久而死。官曰:“此案系魏倒屯与饶氏逼嫁所致,魏已禁卡,饶氏还究不究治?”汝弼曰:“焉有不究之理?”即一同回家。
那知饶氏闻公荣归,已自缢死,克勤倒还无恙。父子将魏奸淫饶氏、(饶氏)忤逆、蒙夫毒侄、逼嫁情由,装放案中,命官申详。回文转来,将饶氏之尸殛以示众,魏道仁就地镇法。官命人解下饶氏,抬到城中逾夕抛尸。又提魏上堂,汝弼骂曰:“狗奴!你害得我一家离散,产业销亡,也有今日!”官命推出斩首。克俭与无常换衣送匾祭奠,随后回家祭祖宴客。事毕,父子到桂林上任,汝弼将克勤用心调治,后渐清醒,另娶生子。素娥思玉莲之恩,接到任上去耍,回去打发万金。此时玉莲已生一子,享福不尽矣。小金童读书聪明,二十四岁即点探花。汝死、素娥俱享高寿,无疾而终。
观此可知,孝逆二者,祸福攸分。孝之大者,可以动鬼神而格天地,其后之美报亦大;逆之甚者,总想害人,谁知自害,其后之恶报亦惨甚矣。人之不可不孝也!
双血衣
士责行端品正,师忌败德轻言。心动机先优祸冤,未死声名早玷。
宁远府越□县有一骆心田,读书聪明,身材俊秀,数列前茅。家不甚丰,舌耕为业,为人口能舌利,好谈闺阃。光绪二年,在太平场外南华宫设馆,有蒙童几个,坐学十余。西侧有一倪泽山,贸易出身,积得千多串钱,佃南华会房屋,在做鸦片烟生意。娶妻彭氏,容貌秀美,为人贤淑勤俭,敬顺丈夫,但好打扮,平日间都要搽胭抹粉的收拾。生子春林,年方八岁,亦在馆中读书。那房一正一横,无有墙垣,彭氏常在阶前纺花,心田放学出外便见,看他人材既好,打扮又妙,未免爱慕思淫,遂常出外偷看,想去苟合,奈是老师身份。又见一少年,每逢泽山出外,便来与彭氏言谈,说说笑笑,似有心而未到手者。心田妒心忽起,想:“我久有此心还未动手,你是何人,敢来占我之先?”意甚恶之。一日,看妇而归,行至厢房边,见四下无人,春林出外,即问曰:“你家常来那个少年是谁?”春林曰:“是孙表叔,在街上开,他哥哥之子亦在馆内读书。”心田曰:“就是孙桂元的叔叔哦?他来你家做啥?”春林曰:“来陪妈摆龙门阵嘛。”心田曰:“莫非你妈与他麻打伙吗?”春林曰:“啥子叫做麻打伙咧?”心田曰:“你走哦。”春林想道:“走就叫做麻打伙,这言子斩得有趣。”用心记倒。
一夜,春林读书,泽山见子声音高朗,字句清明,心甚欢喜,想道:“今年幸遇骆老师会教书,若多从几年,还怕读得出来。”遂吩咐妻曰:“若有好酒菜可送些与老师,他好用心教我春林。”彭氏应诺,即去睡了。春林读了一阵,曰:“爹爹,我读熟了。”泽山曰:“再读几(遍),到明早一气背完,那才乖哦。”又读一阵,春林想睡,说道:“爹呀,莫读了,我要麻打伙了。”泽山曰:“甚么麻打伙?”春林曰:“要走了咧。”泽山曰:“走就是走,甚么又叫麻打伙?那个教你讲的?”春林曰:“是老师讲的。”泽山追问,春林将骆所问之言一一告知,泽山大怒,骂春林去睡,心想:“我这妇人才不是好货!做些丑事剪我眉毛,又被先生看出,叫我如何出外见人?不如把他杀了,出口恶气!”又想:“捉奸要双,无有实迹,如何杀得?”遂定了一计。次日,把烟收拾一挑,又提四碗在外,嘱妻曰:“闻府里烟涨,我拿四碗去看行市,如果涨了写信回家,你喊脚夫送来。”彭氏曰:“信又几时送回?”泽山曰:“至快也要五六日。”遂提烟上街去评。他表弟问:“那里卖的?”泽山告以拿到府中去看行市。又问:“几时回家?”答要半月,评毕而去。
他老表名叫孙子良,为人轻浮,不务正业,专爱嫖赌,父兄屡戒不所。因见彭氏美貌,有心偷香,时常借故来家与彭氏言谈。彭氏口虽爱说,心却不苟,念是至亲,与他谈叙家事,奉菸倒茶。子良疑表嫂有心,碍着表兄尚未下手,今听进府,正中其机。彭氏因夫远出,夜间害怕,喊对门王三嫂作伴。这王三嫂脾气乖张,懒而好睡,常骂公婆,相欺妯娌,与彭氏交厚,闻呼即至。是夜,上床腹中微痛,告彭氏出外解臭,彭氏不觉睡去。
却说孙子良候至二更,收拾得苏苏气气来到倪家,从户侧翻进去,过了毛厕,方转屋角,一溜跌地,起看地下黑区区一堆,细看好似妇人,心想:“表嫂未必在此等我?”模着金莲大喜,摇又不动,摸至胸膛,衣是湿的,用力一拉,才知死了,骇得魂飞魄散,抽身就走。方要拢街,见一人提灯而来,却是倪老表。泽山问曰:“表弟,你到那里?”子良曰:“我我我到前面收账。”又问:“你身上是甚么?”答:“我我我跌尿缸边,把衣打脏。”慌忙而去。泽山心想:“我假言出门,原要捉奸,谁知被他走脱了,他身血从何来?”忙忙归家,见门半掩,喊妻不应,房门亦开,心愈疑惑,大声骂曰:“这还了得!夜不关门,等候那个?”彭氏惊醒,见是丈夫,说道:“怎么你又回来了?”泽山曰:“你约了谁人,此时门都不关?”彭氏曰:“我等王三嫂,他解臭去了。”问:“他来做啥?”妻曰:“你说进府,我一人害怕,喊他相伴。”问:“他解臭许久,尚不进来吗?”彭氏喊了几声不应,提灯出外来看,见杀死在屋角地下,大惊喊曰:“完了!完了!那个把他杀了?”泽山出看,便曰:“此必是孙子良杀的,先前见他满身是血。”彭氏曰:“既是他杀,被你看破,今夜不去捉获,倘若逃走,如何下台?”泽山思之有理,想妻声口又像未曾通奸,即去投鸣近邻保约来家看明,请保约派人去捉凶手。众人一齐动身,泽山曰:“待我截住后门,莫被走了。”保约至孙家便喊子良,他妻答应:“未有在家。”众人曰:“先前看见回家,怎不出来?我们就要打进!”那知子良果然骇逃,方开后门,被泽山拉住,转到街上,保约将他锁了。次早报案,把人交官。
此地离县不远,官即下厂勘验,系胁下一刀废命。叫保约来问,保约禀泽山见子良衣血情由。官问倪泽山曰:“他与你是亲戚,怎到你家杀人?”泽山曰:“他欲奸我妻,恨王三嫂挡住,故将他杀死。”官曰:“你既知他有奸,就该防备,何致酿出命案?”泽山曰:“民假言远出,原要捉奸,谁知被他走了。”官曰:“他即走了,怎知有奸?”泽山因言骆老师看见时常来家,对于说“麻打伙”的情由,且曰:“奸之成与未成,尚未查实。”官点头,命泽山将尸收殓,打了封皮,即带泽山回县。坐堂,叫孙子良问曰:“你这狗奴!为甚行奸杀人?今在本县台前,还不实诉吗?”子良口称冤枉,说他收账溜跌是实。官曰:“可将血衣呈来。”孙曰:“衣已洗了。”官大怒曰:“分明是你杀的,还要强辩!”命左右:“与爷重责一百!”子良还是称冤,官命用美人桩把子良上起。子良此时万无奈何,只得喊曰:“大老爷松刑!小人愿招。”官喊放下,子良哭诉道:
这一个美人桩刑法实狠,弄得我周身上汗似水淋。
指头上捆麻绳筋骨断损,死不死活不活眼爆头昏。
这都是好淫人遭的报应,才动手就犯跷怪得谁人?
“还不招吗?”
呀,小人愿招!
平常时见表嫂貌美容嫩,又兼之会打扮实在爱人。
我一见那猿马拴之不稳,常托故到他家去通殷勤。
我表嫂人谦和菸茶相敬,我只道他于我也有此心。
见表兄出远门喜之不尽,到那夜二更后前去通情。
至屋侧从茨墙跃身而进,转户角足一溜跌下埃尘。
起来看好似个妇人睡定,用手摸才知道命已归阴。
骇忙了急跳出回头就奔,遇表兄起疑心捉我进城。
这便是小人的直言无隐,也不知他家中杀死何人?
“谅必是狗奴与彭氏通奸,被那妇人看见,你想杀人灭口,还要强辩怎的?”
呀,大老爷呀!
民虽然起淫心未上淫阵,此片心对得过天地鬼神。
王三嫂是下人知也无损,焉能够犯法律把他命倾?
“既未成奸,谅必见那妇人疑是彭氏,逼奸不从,又恐他喊,故将他杀死。还不招吗?”
呀,大老爷呀!
并不是去逼奸将他废命,他先前已被人杀丧幽冥。
这是我点儿低正行霉运,撞在他罗网内恳祈原情。
“狗奴!实在嘴烈,左右拿抬盒来,与爷装起!”
这一阵受抬盒如要过命,好一似阎王殿走了一巡。
再不招这性命定然有损,到不如且招了侵来调停。
大老爷把刑法快快松阵,王三嫂本是我杀丧残生。
招毕画押,命呈血衣、凶刀,子良说在家中,即时丢卡,叫差去取衣、刀。
那知子良父母听儿已招供,恐有血衣把案落了无有生路,遂一家皆躲。差来并无一人,回县禀官,官将子良提出,又苔一千,复收进卡。可怜子良又无亲人与他团仓,受尽私刑,板疮又痛,万莫奈何。方过五日,又打二百,以致不能站坐,只有一线之气。三次比案,用门板抬至堂上,子良告哀曰:“小人打不得了!爹妈不献血衣,望清天施恩,押小人回家去取,爹妈见民受苦,自然要献出来。”官曰:“狗奴!希图回家买法逃走么?”子良曰:“小人将已就死,独自归家也难逃走,况有差人押着。”官即命差押去。抬到家中,父母、妻子、兄嫂相向而哭,子良见此情景,放声大哭道:
见爹妈不由儿肝肠痛断,见妻子与哥嫂心如箭穿。
都只为倪表兄家出命案,儿不该贪淫欲钻入绰圈。
又不知是何人狼心狗胆,杀死人惹得儿血染衣衫。
倪表兄起疑心捉儿送县,受不起苦毒刑才画供单。
无衣刀就与儿一千小板,打得儿两腿上皮破血鲜。
丢卡中无亲人把钱讲断,将你儿放毛厕臭得难堪。
屙尿的对着儿一身洒满,唾口水捉虱子放儿身边。
到晚来那臭虫成了线线,足上镣手加肘任他饱餐。
板疮上那虱子尽都满,又在痒又在痛好似油煎。
一晚上到天明鼓起双眼,白日里受遭路刻不能安。
疮结疤法堂上又喊比案,虽然是二百板胜过二千。
弄得儿难行坐又难立站,无钱使无人问怎把命延?
比三案儿求官大施恩典,才命差押着儿转回家园。
呀,爹妈呀!
如不信你将儿两腿细看,血糊涂肉青肿脓水不干。
呀,爹妈呀!
难道说儿受苦都不怜念,为甚么藏衣刀不献与官?
“只说有了血衣把案定了,莫得生路,那知我儿这般受苦?”
呀,爹呀,妈呀!
有血衣无非是把儿头砍,无血衣受比案好不作难。
受斩刑只一刀即时了念,受比案隔几日要入九泉。
与其在受苦刑时死时转,到不如早些死也得安然。
“有衣无刀拿啥去献?”
无凶刀打主意也要呈献,杀猪刀洗手刀可救眉燃。
“呀,儿呀!你莫哭了,爹妈知道即去办来。”
呀,爹妈呀!
要看儿今日里多看两眼,恕你儿不能够送老归山。
呀!妻呀!
你若是要看夫就此快看,从今后鸳鸯鸟定要打单。
呀,哥嫂呀!
倘若是丁封到法场取斩,望哥哥收尸首莫使狗衔。
念小弟是凶魂难回家院,逢年节在门外多化纸钱。
诉不尽别离情活长日短,要相会除非是梦里团圆。
哭毕,其妻把血衣拿出,他父寻刀,下午同子良进县交官,把卡和了,方才回家。
却说子良之妻伍氏亦大家女,为人贤淑,见夫遭冤,终日啼哭,求神许愿,问卜抽签,都说是恶孽所致,要灾满才有生机。伍氏进县把谶言告夫,子良心想:“我遭此冤原为好淫所致,倘不偷情,那有此祸?”又想:“弥天之罪,一悔可消,我从此痛悔,或生或死,撞我造化。”遂对天盟誓,戒淫端品,“若得伸冤出卡,愿将身作劝,以赎前行。”
再说此官原是对年缺,此时期满卸任。新官姓林,乃是实授,爱民有才。子良递呈诉冤,官因移交事忙未及审讯。至三月初六,乃子良生日,他妻伍氏办些香烛,带起侄儿桂元,各庙烧香,恳求菩萨佑夫脱难。来至南华宫把纸烧了,尚未磕头,忽龛内天花板上挤挤揸揸的响,着了一惊。把神敬了,桂元胆大,从柱头扒上去看,见一耗子在跑,遂扒进去,见一件衣裳,拿下一看,本是骆老师的,因曰:“前日失了此衣,癞这个癞那个,还在此处。”伍氏曰:“你知是他的?”桂元曰:“此衣我认得,缝的黑布纽子,不信你问他们。”此时众蒙童都在正殿里耍,俱说是老师的。伍氏见衣上尽是血迹,被耗子咬了两个眼。———那知耗子在上吃血,钱纸一烧,火气冲上,冲得耗子乱跑,因此在响。伍氏把衣拿着,叫众徒莫告先生,回家告知公婆。公曰:“此人必是先生杀的!看他情形定是有心于彭氏,前去奸淫,撞着王三嫂一喊,因此杀死。若不是他,如何对春林说‘麻打伙’那话?”众人都说是他无疑,即进县做呈报,递以血衣为凭。
官看毕,调前卷来看,把血衣一比,里外翻看,又看凶刀,说曰:“这人是此人杀的,前案冤矣。”左右曰:“老爷何以知之?”官曰:“前案血衣血未浸透,面上起,定是染的;刀无形迹,便知是假。此衣之血内外浸透,定是真的,以此知是他杀。”左右拜服。官即命差将骆心田拿来,官曰:“你这狗奴!为甚教书人都不守礼法,胆敢犯淫,杀毙人命?如今败露,还不招吗?”心田曰:“童生教书素讲品德,曾在何处犯淫杀人?老父台切勿平空冤枉!”官曰:“狗奴去奸倪泽山之妻彭氏,反将王三嫂杀毙,又有血衣为凭,还不认吗?”心田曰:“童生之衣前日失去,满堂尽知,或者别人偷衣前去杀人也未可知,望老父台详情。”官曰:“此话诳谁?衣是你的,况又对徒弟说‘麻打伙’那样秽语,怎能辩脱?”心田曰:“那是童生见他丑态,无心说出,童生知错;至杀人之事,实不知情!”官思曰:“不有淫行,焉讲邪话?”命左右打戒方二百,心田还是不认,官命用夹棍夹起,心田实在难过,哭泣诉道:
这一阵受夹棍实在老火,夹得我眼流水直往肚落。
那汗水往下流滴滴哚哚,周身上似火烧胜于刀割。
真真是黑天冤飞来大祸,满身上生有口辩之不听。
老父台又何必苦苦冤我,我也是读书人满腹才学。
胆子小气力单斯文妥妥,夜晚些怎出门把人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