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 第 60 页/共 63 页

几时找见你家哥哥,如今在哪里?”   玳安把月娘从东京去,上了淮安,不得回乡,孝哥做了和尚,月娘已出了家,今年在南海才得母子相逢,如今在这西河边暂住,小的因家主不见,也找了十年,才遇在一处。   云峰听说,叹道:“这等一家财主,不料人亡家破,子母分离,到了这等流落处。   如今也少有你这样家人。”   叫人快安排酒饭给玳安吃。   玳安道:“小的也吃了长斋,久不吃酒了。   倒有一件事和大爷商议,不可使外人听。”   云峰忙把手下家奴赶开,两人在厅上悄悄言语。   好个玳安,他不肯说这金子的原因,只道:“这几年家产净尽,片瓦不存,只有当初主人藏下的一个金砖。   如今要卖了,回清河县去,赎出卖的宅产来,给孝哥度日。   正然没处去卖,遇着大爷,就是当初主人一样,把这金子卖了,打发他母子还乡,也是大爷和家主相好一场,足见死生不变其心。”   说毕,向膊底下取出一锭金砖。   虽然漆过,两旁金色光发,十分好看。   云峰将金砖接来道:“可见是大家,在外流落十年,还有此物。   你大娘怎么收得这样紧密?”   取天平一对,足有四十八两。   云峰道:“这样乱世,也不便去卖,我兑四百两银子与你吧。”   玳安道:“大爷吩咐,有什么多少,这还多费了大爷的。”   即时叫玳安吃了饭,忙叫家下去接西门庆大娘去。   翟云峰夫人又是个好人,从那年别了月娘至今十载,听得月娘到京,恨不得一时相见。   问了玳安,知有玉楼都在一搭,连慌抬了三顶轿子,使丫鬟莲香领着,到了寓所,把月娘、玉楼、小玉一齐请将来家。   又使管家请将孝哥来,蜜食素菜,里外摆了两三桌,吃了三日不放。   月娘急要辞回,云峰道:“如今有上临清解米的回船,起一路官批。   既是我的亲眷,再不消费事,送恁去吧。”   不二日,兑出四百两银子,月娘还不肯受。   怎奈一路盘费了玉楼许多银子,回家又没路费,玳安劝着,只得收了。   次日登舟,一家人口上船,不消半月到了清河县,在毗卢庵住下。   雪涧禅师早已先在庵上,修得山门、大殿、禅堂、配殿,一进五六层,内外有五六十僧众。   挂了接众的磬板,似大丛林里规矩。   月娘暂在后方丈独宿一宵。   早有王姑子知道,请在王杏庵家新舍的尼庵暂住。   明日,玳安到城里旧宅子一看,倒得只落得一座高房,前楼和花园、翡翠轩俱拆成一片平地,也没墙垣,做了个大路往来人屙屎的去处。   问了旁人,已换了三个主子。   张监生、尚举人死了,卖与刘学官公子刘进士,招人住着,通没修理。   玳安走到刘进士家,正遇在家,进去见了,说主母、相公一向在外,回来要赎这旧宅居住。   刘进士公子乃天理人家,又系旧交,即查原契是三百五十金,情愿许赎,就少些也不妨,日后补完。   玳安谢了回来,禀知月娘,将前日云峰的银子取出,一天平兑了三百两,待搬过去再完。   原来玳安心里记的,当初沈乞儿讨饭,西门庆托梦一项银子,久埋在高房上,取出来可以完事。   刘进士收了银子,玳安请月娘、玉楼过狮子街旧宅来。   月娘不肯,道:“等收拾完了,过去不迟。”   使小玉、玳安先上宅子里支锅盘炕去讫。   到了半夜,玳安叫小玉起来点灯:“我这门坎下有一窖银子,是我当初埋下的。”   小玉不信道:“天生扯谎的精,有银子你还等到今日哩,不知几时拿去另寻老婆了。”   玳安道:“你跟我来。”   小玉提着灯,把前后门关了,玳安才使铁钉一剜,取起大方砖来。   哪有当初埋的银子,只叫得苦,想是被人掘去了。   取将铁锹来用力一铲,只听扑通一声,是一个大井口。   把玳安吊下去,有三尺深,都是金砖元宝,一层层排满,取出一锭来,八个大字,即是汴梁所埋之物。   夫妇二人才向天拜谢,说天赐财神,情愿舍了修塔建寺。   依旧掩埋了,不提。   到了次日,叫将土工来,把花园、翡翠轩一带分为两院,做一观音庵,另造起檀香像来。   请月娘、玉楼过来住。   贲四家两口闻得月娘回来,买礼来看。   隔了十年,都老了,时常做伴。   问道老冯死了,月娘别招了两个贫婆做饭服侍。   玳安取了几筒白蓝布来,换了月娘、玉楼的衣服。   自己买个驴儿,也换了一件布道袍。   常到毗卢庵看了空,听些佛法。   叫将贲四来,把狮子街旧典当铺开起,油漆得一时崭新。   一县亲友闻得西门官人母子回家,又赎回宅产,修理一新,不知家里还有多少银子,才取出来用,就有李智、黄四等一班儿来行贺,引诱玳安做些生意。   玳安俱辞了去,却上东京谢了翟云峰一分大礼。   云峰说:“你家没有主子,寡妇孤儿又都出了家,这乱世如何支得住?   还该做个小小前程,撑持门面。”   因此叫他纳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在东京锦衣卫里做个旗牌官,还顶着西门大官人的缺,只不管事。   因此玳安随了姓,满县人敬他忠义,又有家事,都呼为小西门大官人。   从此度起日月,富倍于前,又修起西门庆的坟墓。   那日,和月娘、玉楼、孝哥、王姑子、小玉,随着一同上坟,回到毗卢庵来参雪涧长老。   月娘说起当初曾舍一百八颗珠在这里,薛姑子死了,寺上两遭了火,不知落在谁手里。   雪涧禅师大笑道:“珠子倒也有,可惜连我一件衲衣偷去了。”   了空看着雪涧又笑道:“有了珠子就有了衣,有了衣也就有了珠子。   只在眼前,不消寻觅。”   说毕话,取出一件破补衲裰来,道:“可是老师父的衣么?”   雪涧长老道:“正是了。”   接过衣来用手一捏,那缝的衬布儿依旧完全,上面却添了一个金针。   长老拔起金针,抽出一个黄袋来,一百八颗明珠溜亮光圆,递与月娘,低头一看,正是自家故物。   诗曰:珠从罔象于何求,不是明人莫暗投。   赤水归来还独照,牟尼顶上起重楼。   又:赵州八十犹行脚,须信心头未了然。   及至得珠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   月娘看珠已毕,忙把金针取看,不似人间铜铁,只见金光明亮,照得一殿都是佛影。   了空细说“是南海婆婆送我缝衣的”,才知是菩萨的显应。   将这针和珠依旧送与长老,叫了空收在身边。   月娘想了想道:“我有个愿力,了空你可成此孝心,日后化出钱粮来,寺后修一座七层宝塔,安放金针珠子,供养为舍利之塔。   可惜我们年老,不能成此愿力,将此功德留与你做吧。”   长老向月娘道:“佛法愿力,不是轻口许的。   凡有愿力,一世不完,来世苦修,才得圆满的。   七层宝塔乃数万金银的布施,清河县一个小小地方,如何满得这愿。”   一言未毕,只见小西门员外玳安,向长老月娘前跪下说:“此塔不难,我替母亲、孝哥完结此愿吧。”   长老大惊道:“你一人如何有这等福力?”   玳员外因把天赐黄金的事说了一遍。   月娘才知向来赎产兴家、另立门户,原来天报忠义之仆一段因果。   玳安回家把宝藏取开,一面兴工在毗卢寺后筑起七层高塔,层层是佛,安放金针明珠在上。   塔成之日,金光夜现,远近善信男女,上千万的人随喜,俱道:“玳安忠义,了空行孝,所以天赐黄金,完成佛事。”   那日,做了七昼夜道场将毕,忽然来了一支人马,前后红旗,黄伞罩定一个年少将官,只有二十多岁,却是生得齐整。   来到寺前,下马便问道:“可是清河县毗卢庵了空长老的禅林么?”   了空慌忙迎出去,一见了空,将偏衫袖子扯住道:“师兄,你好快活,撇得我在苦海,就不慈悲我了。”   月娘、玉楼、王姑子都躲避在后斋堂去了,只落得雪涧、玳安,都出迎来。   你道这小将军是谁?   鸳鸯帐里谈经伴,龙虎巢中罗刹娘。   柳叶已抛珠勒马,梨花新弃绿沉枪。